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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旧情

一池春水,已经三年不起波澜,一枚顽石坠入,终是激起浪花。

这三年来,自己一直在心中眷恋着那个人,久久不能忘怀,可如今他来了,为何却如此害怕如此胆怯呢?

秦珺楚虽然不习武功,但身为秦家儿女,也算是武林人士,不能像寻常女子那样守着­妇­道人家不可见外人的规矩,此时她当家,无论如何也是要见一见客人的。

秦珺楚理了理仪容,下了翠微楼,脚步一声声响起,撞在她心头,她从没有想过,自己的脚步能够在心中激撞出如此巨大的声响,来到大堂,那个身影映入眼中,她脚步不由一停,身体还是止不住颤了一颤。

王铭艺早感觉到有人接近,直到脚步声一顿,方才转过身来,看到秦珺楚正站在门口,阳光透着庭院中蔚然树荫洒过佳人娇躯,流泻出几分翠微意境。

王铭艺起身道:“一别三年,秦小姐愈加娇艳美丽,华年随逝,容姿不减,当真令人钦慕。”

这句话之中,毫不掩饰对秦珺楚的喜欢,秦珺楚芳心一颤,努力镇定心神道:“王公子谬赞,奴家愧不敢当,只是王公子称呼上,有些疏漏之处,应当叫我苏夫人才是!”

这句话并无不妥之处,秦珺楚也不想让王铭艺打乱了她平静的生活,强硬地提出让王铭艺注重称呼,就是明确表示,自己已是他人之­妇­,不想和王铭艺叙旧。

但这句话看似强硬,实则是没有底气,王铭艺不像苏寒食那般憨厚,他是个情场老将,自然能从这句话中听出,秦珺楚是生怕自己会重新叩开她封闭已久的心门。

王铭艺仰头便问:“可是……我听见黄州城里,百姓们谈论时只说秦大小姐,却从没一个提起什么苏夫人的!”

秦珺楚道:“那是百姓们叫了很多年,已经顺口,不好改过来而已,其实凡登门的亲友,都不会像寻常百姓那样称呼。”她轻描淡写,想要就此将王铭艺咄咄逼人的问题避开。

王铭艺道:“秦小姐,王某是来送请柬的,西园*在半年之后召开,请秦氏一门全族赴会,莫要错过,那时候昭陵图鉴和阳门图录公示天下,可千万不能出一点点差错。”虽然秦珺楚强硬拒绝“秦小姐”这个称呼,但王铭艺照旧称呼,没有更改。

秦珺楚道:“王公子放心,阳门图录自然不会出什么差错,半年之后,必定是在西园的文房之中参展。”

王铭艺将手中请柬交给秦珺楚,而后便道:“秦小姐,公事只有一件,你我三年未见,叫我心中甚是挂怀,何不寻一个僻静之处,叙叙昔日之情?”

秦珺楚急忙道:“昔日之事,叙无可叙,都是辛酸之泪,又有什么好说的?”

王铭艺道:“王某真是有一腔肺腑之言,每每深夜,都刺痛心肺,若是不能倾吐,只怕这些话憋在肚子里,腐蚀地肚破肠穿。若是秦小姐不愿单独倾听,就让我在这大堂上大声吐露也好;若秦小姐连这个要求都不能接受,也可将王某逐出秦府。”

王铭艺说到此处,话语之中,已是逼迫之意,秦珺楚当然不能让他在秦府的大堂上吐露什么肺腑之言,天知道他的肺腑之言会是什么,秦府这么多人,他几句话只怕能让所有人都听见,只怕他满口都是讲述对秦珺楚的爱恋,那还了得?而秦府自然是不可能将他赶出去的,王铭艺知道秦珺楚的­性­格,才敢如此逼迫。

秦珺楚瞪着他许久,方才说到:“那跟我来吧!”

王铭艺脸上露出狂喜的神态,随着秦珺楚穿过一道走廊,来到后院,进入翠微楼中,秦珺楚道:“好了,王公子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罢。”

王铭艺没有说话,而是直直便向楼梯走去,秦珺楚连忙拦住道:“王公子请自重,楼下可以请亲友喝茶饮酒,楼上是奴家住处,外人不得上前!”

楼上是秦珺楚的书房和卧室,即便再失礼的人,也知道那是只有苏寒食才能进入的地方,而王铭艺却没有半点避讳,对秦珺楚的斥责也浑然不顾,直往上闯,秦珺楚哪里能挡得住,只听他道:“小几还在,笔墨纸砚却已是在楼上了,呵呵……记得当年,我在黄州见到珺楚,便如痴如狂,但珺楚你堂堂大小姐,不会轻易接见每个痴狂的追求者,我来此处拜访的时候,你便设下这四个选择题目,意图刁难……呵呵……”

王铭艺似乎愈加放肆,直接亲切地称呼秦珺楚的名字,秦珺楚阻拦不住,他已经到了内室,口中道:“三年了,这里还是没有太大变化,除了多出一些男人的衣物鞋袜,旧情旧景,终究没有沧海桑田过……”

秦珺楚脸­色­微微发白,开口道:“变了就是变了,以往种种,都已幻灭,此处是奴家闺房,请君自重!”

王铭艺道:“江山易改,旧情难撼,我就不信珺楚你短短三年,就移情别恋,把当年的海誓山盟,托诸于一个连两条腿都不一样长的跛子!”

秦珺楚皱着眉头道:“你当知道当着­妇­人之面,编排夫家不是,是何等失礼?”

王铭艺大声道:“我编排苏寒食的不是?珺楚你当年是怎么说的?若不是苏寒食这个卑鄙小人,现在和你住在翠微楼里的会是谁?珺楚你自己想想,若不是苏寒食无耻使诈,你现在会委屈地和一个跛子生活在一起?”

秦珺楚立即反驳道:“你莫要乱说,苏郎他待我很好,千般恩宠,我感触在心,他从来便没有委屈了我!”

王铭艺激动道:“珺楚啊珺楚!你太善良了!别把别人也想地那般善良!当年你将招亲的下联写在锦帕上,遣人小心地送给我,我对你的情意,你不是不知道吧?我见到了那锦帕上的留言,自然是万般珍重,怎么可能错过如此大事?怎么可能错过?”

秦珺楚心绪终于不稳,心中压抑多年的郁愤也终于爆发:“当年我顶住如此之巨的压力苦苦等候的时候,你在哪里?当我面临其他武林势力刁难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当我为家族着想而失去勇气的时候,你又在哪里?我只是一个弱女子啊……家族蒙难,父亲养育宠爱之恩,我怎能弃之不顾?”

多少怨怼,终于在这一刻倾吐,当年委身下嫁于一个陌生人,谁能了解她心中委屈?

秦珺楚温雅贤淑,活了二十几年,还未曾这般说过话,今日这般责问,乃是真正沉积已久的怨意,本已经寂灭,不想今日还是突然爆发。

“我在哪里?我在哪里?”王铭艺盯着秦珺楚,突然放声狂笑:“哈哈……我在哪里?我正在长江江面上飘着呢!大江滚滚,哈哈……我又不是鱼,能够横渡长江,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一个不熟水­性­的人落入江中是什么滋味?你知不知道一个人被他的师兄陷害是何等痛苦?你知不知道这个漂流在波涛中的人,还在时时担心着他心爱的人,惦念着她出的招亲对联?”

秦珺楚被他逼退数步,颤声道:“你说什么?”

王铭艺冷哼一声道:“难道你就不奇怪,为何当初你偷偷让茹儿将招亲对联的下半联给我,我却没有来对对联?”

秦珺楚道:“你生­性­高傲,只怕……是想要自己对出一联,才来找我……”

王铭艺苦笑道:“珺楚啊珺楚,你把我想得太轻浮太虚荣,也小看了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关乎你终身大事,我就算是再虚荣,也绝不可能那般疏忽,更不可能死要面子!”

秦珺楚没有说话,其实她心底也确定,王铭艺定是遇到了什么变故,才会错过当年的对联招亲。

王铭艺解释道:“三年前,你让茹儿把一方丝巾教给我,可恰恰那时候我不在客栈之中,她便将丝巾放在我房间里面,然后嘱咐了客栈掌柜,说有个要紧物事放在我房间,要我留心。”

秦珺楚道:“不错,茹儿当时正是这么说的。”

王铭艺点头道:“那天正好是我和我那位师兄约好相会的一天,我出黄州城外迎接苏寒食,带他回到客栈,放下他带着的行礼,他来黄州时,看到江面上的花船正在举办解语花会,急匆匆要拉着我去观看,我长期在黄州,觉得师兄远道而来算是客,我也只能陪他出去,看到我房子里面有快丝巾,顺手就拿着了,根本没有来得及细看。”

秦珺楚摇头道:“苏郎生­性­质朴,你说他去花船,这个太过无稽,我不会相信的。”

王铭艺冷笑一声道:“还是那句话,你太善良,把人想得太过简单了!苏寒食的本­性­,就连我这个自小与他一同长大的人都看不出,你才和他同床共枕三年,又哪里能摸得清透?”

秦珺楚俏脸发白,但是在王铭艺面前,她却似失声了一般,无法辩驳,口舌突然变得无比笨拙。

王铭艺接着道:“后来,在花船上,都是一群卖笑女子,我喝了两杯酒,想到你,就得意地跟他讲到你,讲我在黄州城外初次见到你,便惊为神人;讲后来在秦府求见芳颜,受到你四道选题的刁难;讲我奇迹般选对了四道没有半点提示的选择,还有我们梦幻般的相恋……哼,那时我得到佳人垂青,当真是春风得意,将这些事将给苏寒食听,还将那丝巾拿出来,说这必定是秦家小姐送的。”

王铭艺叹了口气道:“将美人送自己的东西展示给别人,这是男人天­性­,男人都喜欢炫耀美人恩情的,我自然也有男人特有的虚荣,结果仔细看那丝巾,上面竟然写着对联招亲的事,还有你偷偷拟好了给我的下联!

“我一见之下,立刻便急了,这般紧要之事,自然一刻不敢耽误,想要连忙赶回黄州城,可我和苏寒食对话,恰好被花船上面的另一个人听到,那个人却又恰好是西园的弟子,西园弟子当然不能放过我,结果一场打斗便在花船上爆发……更意外的是遇上了江湖第一煞星铸剑锋,那个家伙无故杀人,我拼死抵抗,而苏寒食自然不一样,他城府极深,没几句话就让铸剑锋对他大生好感,你也知道,江湖上都说铸剑锋­性­格邪异,不可理喻,那一次铸剑锋说却我们两人只能活一个,我正在气愤之中,哪知苏寒食心­性­狠毒,竟然连犹豫都没有,便将我踢下船!”

王铭艺越说越悲愤,怒目圆睁,似乎有深仇大恨憋在心底,无法宣泄,秦珺楚不由又退了一步,嘴角一动,终是没有说话。

王铭艺稳了稳情绪,一个七尺男儿,眼中居然盈盈闪动泪花,红着眼道:“在大江之上,我整整漂了一夜,以我的游泳本事,不要说渡江,就是在四尺水潭之中,不小心也会丢了­性­命,好在直到第二天午后,才被一艘船给救了,也算是我和西园有缘,那艘船的主人,居然就是西园园主,也正是我后来所拜的恩师。我被师兄所害,是为不幸,但被恩师所救,并收得徒儿,却是万幸了。”

“我急匆匆地赶到秦府,却看到秦府门前那副已经被补全的对联,接着便听说了秦家小姐已经定于六日之后结婚的事!”王铭艺目眦欲裂道:“当我打听到秦家的新姑爷叫苏寒食的时候,我怎么也不敢相信!都觉得这个世界实在太过疯狂!而原来我以为极为亲切的人,却是这么陌生,这么地让我心生恐惧!”

秦珺楚摇头道:“我不信,人的­性­情,都是从骨子里长成的,你定是误会苏郎了!”

王铭艺大笑道:“误会?他将我推入江中,我还能当他是好人?他用你给我的下联去对你的上联,我还能当他是无意?他在登上这座小楼之时,笔墨纸砚皆是三选其一,若不是听了我跟他讲我破解这选择的事,他能这么巧地都选中?”

秦珺楚几乎无言以对,虽然知道王铭艺今日所说合情合理,但王铭艺所说的这个苏寒食,实在不能和她心中的苏寒食有一丝的联系,以她善良本­性­,怎么也想象不出一个如此恶毒的苏寒食形象。

王铭艺冷笑道:“哈哈哈!我太天真了!你已经不是当年的珺楚,女人嘛!总是水­性­杨花,不计旧情,和一个跛子同床共枕了三年,就忘了当年山盟海誓的恋人!瞧瞧墙上这幅字……你还喜欢临他的字么?还用这家伙的名字落款,夫妻之间,好生亲密哩!”

秦珺楚被王铭艺这两句挤兑气得俏脸煞白,颤声道:“你莫要胡说!什么山盟海誓?我……我有冲你发过誓么?”

王铭艺抢白道:“好!山盟是我的!海誓是我的!都是我在追求你……你不承认我们的相恋也好,呵呵……海誓山盟总是赊嘛!”

秦珺楚道:“你……你……”她被王铭艺抢白,满心委屈,眼眶发红,说不出话来。

王铭艺心头一动,突然张开双臂将秦珺楚抱住,柔声道:“珺楚,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似乎王铭艺的怀里长满了刺,秦珺楚被他拉入怀中,就像是浑身被刺到一般,突然间尖叫起来。

王铭艺被骇了一跳,急忙松开秦珺楚,他便是有再大胆子,也不敢冒犯秦珺楚,惊动秦家人,只是连忙退后几步道:“珺楚!对不住,刚才我一时情动,唐突冒犯,还请见谅,我只是想说,你是黄州城人人爱戴的秦家仙子,一个左腿比右腿短的跛子,怎能配得上你?只要你愿意……”

秦珺楚猛然打断他道:“王公子再请自重!今日旧情叙过,奴家这就为公子安排客舍,­妇­道人家招待客人,难免有礼数不周之处,还请见谅,等到夫家回来,再为公子重设酒席!”

王铭艺点了点头,连道:“好,不必了……我现在回去……”绕过屏风下楼而去。

秦珺楚听见楼梯上的脚步声,突然感觉浑身脱力,手足酸软,瘫坐在地,泪水汩汩而出,再也止不住。

苏寒食外出办事回来,手中提着一一只笼子,不时望一望笼子中的两只豚鼠,心中颇觉欢愉,突然感觉自己腰间被什么物事轻轻碰触,他是习武之人,感觉分外灵敏,这一次及其微小的触动,他还是立马感觉到了,猛然伸手过去,攥住一只手,那只手里,正好拿着他的钱袋。

原来竟是遇到个小偷。

这小偷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被苏寒食捏的痛了,大叫道:“你这人!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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