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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青楼季九儿 > 9更。今天不更了,明天再接再励。

9更。今天不更了,明天再接再励。

你喜欢的是婆娘(1)

“想要吃什么?我让下人去买。”公子策问道,没等到她回答又想到什么似地皱了眉,“刚才……是不是弄疼了?”

九儿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一床的凌乱,这才明白他说的弄疼是什么含义,整张脸顿时潮红起来,“公子策你有时候真得是个疯子,萧良辰喜欢的是云苏,我跟他根本没什么,你发的哪门子醋劲。”

“谁说我吃醋了?”公子策瞪她一眼,咬着牙说道。

转念一想,九儿又觉得哪里不对劲,直言道,“我和萧良辰没什么你对我尚且这样,那你对云苏呢,比对我还凶?”

“你说呢?”公子策反问。

似乎也不对,九儿又反驳了自己的话,“要是你对云苏也这么凶,云苏就不可能对你死心塌地了。”

公子策不语,四个人当中,就她季九儿活得最简单,人也最简单。

“躺着休息。”公子策停止在这话题上打转,“我还有事,一会儿再来看你。”

有了个孩子公子策真的变得不一样了,居然会和她这样说话,而不是罗嗦、滚。

“去请萧侯爷到我书房里来。”公子策离开九儿后随口叫了一个下人去请人,自己则朝书房走去。

有孩子了。

他要当爹了。

“呵。”公子策不自禁地笑出声来,提笔落在白纸上,公子,叫公子什么……

“找我来有什么事?”萧良辰推开门走进来,盯着桌案前的公子策,“婆娘呢,你把婆娘怎么了?”

公子策的笑意凝在嘴边,把笔放到一旁,“我的娘子就不劳侯爷费心了。”

你喜欢的是婆娘(2)

“你这醋坛子连说都说不得。”萧良辰冷哼一声,随手拎过一把椅子坐到公子策对面,隔桌案相对,他相信婆娘不会乱说话,也就知道公子策找他来不可能是为明陵王诛杀他们兄弟的事,“你找我到底想要说什么?”

“交易。”公子策淡漠地吐出两个字。

“我说过我们的立场能谈什么交易?”萧良辰妖异的脸上露出不屑,“我是明陵王的义子,你呢,你是堂堂西郡皇朝的七皇子,我们的立场是对立的。”

“我也说过,我能给你的绝对比明陵王要多。”公子策手指轻敲着桌面,“我能给你最想要的。”

话落,萧良辰脸上立刻变得凝重,惊愕地道,“你什么意思?”

鱼进网了。

公子策嘴边泛起胸有成竹的笑容,却也不着急,只问,“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要的不是什么稀世珍宝,更不是什么东西,是一个人,只是一个人。

萧良辰的眼睛越睁越大,不可思议地道,“你是说……云苏?”

公子策颌首,眼底的神­色­诡异莫测,“如何?只要你效忠我,我把云苏风风光光地嫁进你萧府,还可以帮你除掉公子明让你在明陵王面前取得信任。”

萧良辰的眼有一瞬间的动摇,联系前阵子种种随即明白过来便怒不可遏地拍案而起,大吼起来,“你他妈把云苏当棋子?!你前阵子和她天天在一起就为了要同我交易?!”

“云苏的爹是为救公子明而死的,云家背景殷实,我收养云苏就是为了教导她做一个大家闺秀,以后好嫁给公子明。”面对萧良辰的暴怒,公子策不动声­色­地说清一些关系。

你喜欢的是婆娘(3)

“什么?”萧良辰没有公子策脑子里的拐拐弯弯。

“你喜欢云苏,可她势必要嫁给公子明。”公子策一字一句说道,“所以,你想要云苏根本是难如登天,但云苏的心在我身上,只有我能帮你。”

换言之,云苏不是跟公子明就是跟公子策,总之跟不到他萧良辰。

“我去和云苏全部说清楚,让她看清你根本是一直都在利用她,跟她说什么逃避感情全是跟她编的假话!”萧良辰冲动地站起来往外走。

“你觉得云苏是信你,还是信一个她正在迷恋的人?”公子策不急不躁地说道。

萧良辰的脚步顿时停住,他的确没有把握让云苏相信他。

良久。

“公子策你真得是很卑鄙无耻。”萧良辰骂了一句又坐回椅子里,人已经开始动摇,“既然云苏喜欢的你,你又怎么能让她嫁我?”

“我会让她心甘情愿地嫁你。”公子策笃定地说道。

萧良辰慢慢看清眼前这个人的城府,“你连你的亲兄长都要除掉,你想取而代之吗?明陵王当年能把你们兄弟逼得离宫,追杀你们至今都没能回宫。凭你一个人斗得过明陵王吗?”

“如果有你这个明陵王的义子效忠我,我就能斗得过。”公子策胸有成竹,“你不用急着答覆我,不过我相信我们最终能共谋大业。”

公子策坚信萧良辰只能效忠于他,因为萧良辰这辈子就栽在云苏两个字上。

“我真得很想揍你一顿。”萧良辰恨恨地说道,公子策丝毫不在意,视线落在白纸上的公子二字,突兀地问道,“你觉得公子凌这名字怎么样?”

你喜欢的是婆娘(4)

萧良辰跟不上公子策的思绪,“什么怎么样?”

“我儿子的名字。”公子策提笔在纸上落下一个凌字,“凌有清水清澈之意,水是万物之源,主宰天下。”

“还清水清澈。”萧良辰逮着机会拼命嘲讽他,“就你公子策的儿子能清澈到哪去?跟你一样肠子拐十八个弯!”

公子策猛地抬起眼,冷冷地看向萧良辰不屑的嘴脸,“走,去打架。”

公子策的认真把萧良辰愣了下,慢慢有点明白过来,震惊地道,“你真有儿子了?我怎么从来没见过,难道是哪个妓汝给你生的?”

公子策冷漠地盯着他,一把揪过他肩上的衣裳攥着往外走,书房门打开,一个下人正迎上前来,“公子,柳成回来了,说是要给您看下伤势。”

“不用了,让他去看下夫人,开几副保胎药。”公子策继续揪着萧良辰往外走,萧良辰错愕地喊出声,“婆娘有身孕了?”

九儿有了身孕让公子策这么在意,连儿子的名字他说上一句公子策都要揪他去打架。

“羡慕么?”公子策冷冷地嘲弄。

“公子策,你喜欢的是婆娘吧?”萧良辰跟着他边走边道,“不然凭你堂堂七皇子的身份怎么会明媒正娶一个青楼女子,我还记得小时候婆娘好几次被龟公毒打你都站在她房门口,在我的印象中,你也不曾为难过她,更不曾像利用云苏一样利用婆娘。”

公子策并不说话。

萧良辰又追问,“那婆娘问你借钱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借,她跟我说会找你去借钱,如果你肯借钱她娘也不会死了,这件事在我心里一直是个疙瘩,我们通通亏欠婆娘。”

你喜欢的是婆娘(5)

公子策顿住脚步,冷冷地睨向他,“我当时旧疾复发。”

没有更多的解释,却足以让萧良辰住口不再追问,两人并肩朝着练武场走去。

书房的转角处,一袭罗裙在风中轻轻飘扬,云苏手里的茶具通通落到地上粉身碎骨。

麻木地回到金步苑,小腊朝她冲了过来,拔尖了声音喊道,“小姐小姐,出大事了,你知不知道那贱女人有身孕了,真是走狗屎运,一个贱籍出身的女人嫁给公子,现在连种都怀上了。”

云苏麻木地走进屋,“我刚刚就听到了,不用你再重复一遍。”

她更听到了公子策原来喜欢的是九儿,她云苏只是他要利用的人。

云苏想起城主召她的那次,那个美貌的女子在她耳边说,“我打听过你对策儿颇有好感,可没人会让你们在一起。”

那女子还用雍容的姿态告诉她,“云苏,明儿是第一个皇子,一出生便被他父皇赐封为太子,他注定了将来要坐拥天下。”

“我不想多说什么,成为母仪天下的太子妃,这才是一个女人最尊贵的骄傲,让所有人匍匐在你的脚下,包括策儿。”在那女子的眼睛里,云苏看到了野心。

小腊还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小姐,依我说呐,你和公子什么时候赶紧把婚事办了,再生个儿子,那公子就对你更宠爱了。”

宠爱么……

她没忘记她刚刚听到的。

“如何?只要你效忠我,我把云苏风风光光地嫁进你萧府,还可以帮你除掉公子明让你在明陵王面前取得信任。”

小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着,公子策的话在她脑海里浮现,两种拼命交织在一起,吵吵嚷嚷,吵吵嚷嚷。

你喜欢的是婆娘(6)

“小姐,夜长梦多,你还是快点嫁给公子吧。”

“你觉得云苏是信你,还是信一个她正在迷恋的人?”

“小姐,你可不能让那贱蹄子爬你头上了。”

“我会让她心甘情愿地嫁你。”

……

吵吵嚷嚷不止,全是他们的声音,漫天都是这样的声音充斥着她的脑袋……

“够了!”云苏猛地大吼一声,小腊顿时被喝得噤声。

云苏跑向梳妆柜,将上面的东西统统扫下,零零件件的乒乒乓乓落了一地,小腊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小姐发脾气,站在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两条陈旧的帕子跟着零碎落到地上,一条绣以芍药,一条绣以匕首,云苏拿起剪子就将两条手帕一通撕剪,碎布片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云苏将剪子用力Сhā进梳妆柜,眼泪也随之掉落下来,从她进公子府她的心就落在公子策身上,这么多年了,可到头来不过是一场芳心错付,公子策,你好得很……

九儿被青儿通知公子策和萧良辰在练武场打架斗殴,等她赶到那的时候,暖风中两个不分秋­色­的少年倨傲地面对面站着,两旁的刀枪剑兵器落了一地,双双挂了彩。

萧良辰猛地朝公子策冲去,碰撞之下两人双双结结实实地倒在地上,阳光落到两张年轻的脸庞上,同样是年少不羁。

九儿没有上前凑热闹,对旁边的青儿道,“请柳成守着吧,一会儿给他们看下伤。”

九儿去了小末的屋子,沈夫德正在给她诊治,小末冲他张大嘴,一手紧张地抓住她的手,等沈夫德一通忙碌下来,示意小末把嘴巴合上,九儿也紧张地心都提到嗓子眼,“怎么样,沈大夫,我妹妹的哑疾能治吗?”

你喜欢的是婆娘(7)

“我再看看。”沈夫德谦逊地说道,“小姑娘,你张嘴喊一下,看看能发出什么声音。”

小末张着嘴发出几个又­干­又沙的“啊”字。

一个身影走进来打断了沈夫德的话,九儿抬头便见公子策朝自己走过来,沈夫德连忙站起来请安,“参见公子。”

“继续诊治,不用顾虑我。”公子策站定在九儿身后一手自然地搭在她肩上,九儿抬头看他一眼,“你耍流氓耍完了?”

公子策低睨着她,伸手掐掐她的下巴,“怎么说话的,什么耍流氓。”

“多大的人还打架。”九儿看着他脸上又多出的一小块淤青,“你没让柳叔给你看看伤势吗?”

“不碍事。”公子策睨向沈夫德,沈夫德又战战兢兢地站起来道,“回公子、夫人,小末姑娘的哑疾只要加以调理过个一年半载自然是能说话的。”

“真的啊?”九儿开心地笑出来,小末更是兴奋地投进她的怀里,肚子里这个孩子真得给她带来好运,公子策的处处顺从,小末可以开口说话。

“那季小末就交给你了。”公子策的话明显是要走人了,九儿果然听他又道,“走吧,要用晚膳了。”

九儿也没再反驳,再三对沈夫德表示过谢意便随公子策离开,外面的天­色­让她有片刻愣住,“太阳都还没下山用什么晚膳?”

“不多吃一点孩子怎么长大?”公子策脸不红气不喘地盯着她平坦的肚子说道。

九儿怪异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就一路看着,公子策脸­色­沉了下来,却不似平常没好气,耐住­性­子问道,“你看什么?”

九儿笑,“平时看着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这么……这么地……只要吃多了孩子就会长大?公子策,我现在真信这是你第一个孩子。”

公子策脸­色­顿时灰了,冷冷地瞪着她,恨不得瞪出一个洞来。

你喜欢的是婆娘(8)

虽然说现在有了孩子,她不用担心他会揍她,可九儿还是被他寒冽的眼神瞪得寒毛立起,讪笑着道,“我好像饿了……”

说完连忙往前跑,身后传来公子策顾虑的声音,“你走慢点,别摔着。”

晚膳时云苏没有过来,说是困了想早睡,满桌的菜­色­只有九儿和公子策两个人,公子策一反常态地夹菜给她,不一会儿九儿面前的碗就堆成小山。

“公子策。”

“嗯?”公子策无动于衷地继续给她夹菜。

九儿想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我娘怀我的时候家里很穷,根本没什么吃的,可她也把我生下来了,我也长大了。”

所以吃多少跟长多大根本没有关系。

公子策睨她,声音冷冰冰地毫不留情,“儿子跟你一样瘦还有出息么?”

九儿被堵得半个字也说不出来,穷人家的孩子本来就瘦,她嫁到公子府已经丰腴许多,九儿气乎乎地吃饭,见公子策还是意犹未尽地给她夹菜,只好道,“我不喜欢吃这些菜。”

“那你想吃什么,让下人去做。”公子策问得一本正经。

九儿无力地用手敲自己的脑袋,她以前是怎么看出他满肚子­阴­险诡计,一脸城府?遇到孩子的事他怎么就跟个……跟个傻子一样。

“快吃。”公子策完全不理会她这副模样,“明天开始,我让厨娘每天都到醉生梦死候着,看你想吃什么让她们及时去做。”

九儿更无奈了,摸摸早已饱到撑的肚子只好转移话题,“你今天一天都没怎么休息,身子吃得消么?还是早点睡。”

“嗯。”公子策点头,唤来旁边侍候的婢女吩咐道,“让厨房晚上准备三道羹汤送到我们房里。”

“是。”

还有完没完了,他怎么就盯着她吃……九儿索­性­用头去磕桌子,后脑勺被公子策拍了下,“别撞了,回房。”

当猪一样圈养(1)

用完晚饭天边的太阳还是没有完全落下,路过金步苑外的荷花塘,九儿对公子策道,“去看下云苏吧,她以前没这么早睡,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你去还是我去?”

“为什么不一起去?”公子策反问。

看着他们一起出现就算心里再不介意,多多少少还是会不舒服的吧,就像萧良辰看到云苏和公子策在一起,就像公子策看到她和萧良辰在一起,就像……没有再像了。

“你去吧,我想走走。”九儿笑了下,往醉生梦死的方向走去,公子策也没再跟上来。

花园里一群下人正在种植树苗,九儿走过去看着他们忙碌,不禁问道,“这是在种什么?”

“给夫人请安。”见是九儿,下人们纷纷拍掉身上的灰尘给她行礼,“回夫人,是公子嫌府里的石榴树种得太少,差奴才再种上一批。”

“石榴树?”九儿愣住。

看着那些光秃秃的树苗,心口溢过一股暖流,九儿会心地笑起来,来年初夏就能看到石榴花开了,真好。

她真得被公子策当猪一样圈养了,每天不是躺着就是吃着,多走一段路都有几个婢女跟着,短短半月下来,九儿每天做梦就是梦到自己肥得连铜镜都不敢照。

云苏这阵子还是经常和公子策出去玩,也买来一些小孩子的玩意送给她,一个劲地问柳成需要注意什么要买些什么,开心得好像自己做娘亲一样,这让她更觉愧疚云苏。

正想着,季小末一蹦一跳地举着书跑到她房里,公子策为了让她有个好心情怀孩子,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还帮小末请了夫子到家里来教书。

小末现在最得意的事就是向她炫耀今天又识了几个字,顺便也教教她,小末用手指比划着告诉她上面的字念什么。

当猪一样圈养(2)

“你才刚学认字要学这么麻烦的吗?”九儿看着书上一个个笔画繁杂的字不可思议地问道,小末愈发得意,小手指软软地比划,“这才显得我学问高。”

“你学问高什么,公子策三个字你认得不?”九儿挫她,小末果然摇头,这回换九儿得意,“我就认得。”

“你又不会写。”小末嘟着小嘴不屑地比划,九儿立刻喊道,“青儿,拿笔墨纸砚进来。”

小末诧异地看着她,“姐,你真会写字啊,好厉害哦。”

不会写也得硬写,做姐姐的总不能让妹妹瞧不起。

青儿似乎也对她要写字颇感兴趣,站在一旁殷勤地给她磨砚,九儿抓着笔快速地在白纸上落下软趴趴的公子二字,这两个字在府里的匾额上天天看得到,策字是……九儿咬着笔杆回想在萧良辰那锦布上的策字。

印象不深刻,却也拼拼凑凑地写出来了,好像就是长这个样子。九儿激动地拍下笔,“看,这就是你姐夫的名字,好好记着了。”

“姐,你写的字比我还丑。”小末连连摇头,九儿还没反驳忽然肩上一沉,多出一只骨骼分明的手,身旁的青儿行礼了,“见过公子。”

公子策……

九儿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慌手慌脚地把写着公子策三个字的纸揉成一团,丢向角落,身后一只手臂伸出来一拦,纸团稳稳地落在那只手里。

紧接着,九儿就看到公子策坐到她身旁慢条丝理地揭开那个纸团,然后一脸嫌弃地看着她,“我看也要给你请个夫子才是。”

九儿被说得面红耳赤,又听公子策道,“我都不晓得我的名字原来可以写得这么丑。”

“噗——”青儿禁不住笑出声来,连季小末都捂着小嘴偷笑。

当猪一样圈养(3)

很好,她的面子全被他拂了,以后她还怎么在小末面前竖立威信。

小末憋笑憋得辛苦,九儿越想越气不过,手蓦地探向自己的肚子,身子弯了下来,“哎哟,疼死我了,好疼啊……”

公子策脸­色­微变,把纸团往旁边一扔,吩咐青儿,“去叫柳成过来。”

“是。”青儿急着朝外走去,九儿忙伸出手拦住她,独自蹲下来捡起纸看着上面猫爪似的三个字,可怜兮兮地抬头看向公子策,“我真的写得很难看?”

公子策一下就明白过来,眼­色­立刻冷了下来,“季九儿,你无理取闹!”

九儿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捡起纸放到桌上摊平,哀怨地自言自语,“果然是写得很难看,被自己的相公和妹妹嫌弃,哎哟,肚子一下子就疼了……”

“季九儿!”公子策低吼一声,九儿垂着脑袋不出声,手指可怜巴巴地在纸上来回画着圈。

良久,青儿听到公子策冷冷地吩咐,“去请个老师傅,把夫人的字裱起来挂墙上。”

青儿张大了嘴,差点怀疑自己听错,再看看夫人的妹妹也是震惊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心里又平衡了,被吓到的不止她一个,于是很平静地走出去请师傅了。

“不是很难看么?”九儿期期艾艾地看向公子策,问得极其小声。

脑袋顿时被轻捶一记,“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九儿得逞地笑起来,黑白分明的眼睛十分明亮,公子策把视线落在小末的书上,“你以后和小末一起学认字,可以消磨时间。”

“真的?”九儿认真地看着公子策,“我觉得有了孩子以后,你变得要多好有多好。”

什么都顺着她,什么都宠着她……并不是个好征兆,至少对她来说不是个好征兆。

当猪一样圈养(4)

她几乎能感觉到曾经被自己亲手掐灭的一点点情愫又在她心口开始作粹,她想她这辈子真是吃苦吃多了,对她好一点她就会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思。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一个温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九儿朝外看去,只见云苏抱着一堆小玩意走进来放到桌子上,小末开心地摸摸这个,碰碰那个。

“我刚和公子策去街上逛,看到这些就买下来了。”

原来他刚从街上回来啊,九儿了然地看了公子策一眼,却见公子策也正在看她,幽邃的目光深不见底,怕触及到什么,九儿连忙收回自己的视线。

云苏亲昵地靠向九儿,手往她肚子上抚摸着,“怎么肚子还不见大呢?”

“现在才多久啊,你怎么也天天瞅着我的肚子有没有变大。”九儿笑着说道,“还有啊下次不要买这么多小玩意了,现在还用不到,多浪费钱。”

“没啊,我就是想买。”云苏的语气忽然变得叹息,“良辰说要带我回朝一趟,面圣复旨,这一去还不懂多久才能回来。”

说这话的时候云苏温柔似水的眼看向公子策,公子策冷峻的脸并未有什么变化,九儿却清楚地知道云苏的眼里有多少期盼。

“都没说什么时候能回来?”九儿问道,云苏苦笑着点头,“是啊,良辰说我娘没死,在西郡皇朝等我,你说我都和她这么多年没见了,她还记得我吗?”

“当然会记得,你是她女儿。”

“可是我不记得她了,我对娘亲的印象也就是在牢里的那一段,说不上为什么,我对回朝总是好害怕。”云苏有意无意地又看向公子策,目光凄凉无助。

九儿再愚钝也明白她的心思。

等云苏和小末离开醉生梦死,九儿看着屏风后换衣裳的人影,问道,“你不陪云苏回朝吗?”

当猪一样圈养(5)

公子策从屏风后走出来,换上了一件玉­色­的轻袍,被刺透的手臂无法完全伸进去,九儿上前帮他穿好衣裳,扣上腰带,又抬头看他,公子策这才道,“为什么要陪?”

“云苏从来没有出过这么远的远门,听说之前她出去游玩过几次也是你带着去的,你不陪她会害怕。”云苏就是个水做的人儿,那么柔弱,要去西郡京都那么远的地方,别说是云苏,若要她去她也有些害怕。

“不还有萧良辰陪着么。”公子策慵懒地说道,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既然如此,你醋劲还不得飞上天?漫漫长路,就只有萧良辰在云苏身边,你不吃味啊?”九儿故意说得暧昧。

公子策淡淡地低睨着她,随即淡默地自她身边退开往外走,“我出门一趟。”

明显冷淡的脸­色­让九儿一滞,她说错什么了?

转头一看,公子策的玉板指还放在桌上,九儿拿起连忙追出去,刚到门口人还没出去就听到云苏软软的声音,云苏还没回去?

“你怎么还在这里?”外面的公子策问出九儿心底的疑惑。

“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有些事不好当着九儿的面说。”云苏轻轻淡淡地说道。

手里握着玉板指,九儿悄悄又退了回来,准备进房却听云苏又问,“你真得不陪我去西郡吗?为什么?”

像是早已准备好的说词,公子策很快地说道,“季九儿有孕在身,我不便离开,况且一路上有萧良辰保护你,出不了事。”

“那等我回来我们还会成亲吗?”云苏又问,带着一份浓烈的希冀。

当猪一样圈养(6)

九儿像被扎在了地上再也动弹不得,须臾她听到公子策因带笑而变得儒雅的声音。

“当然,我们当然会成亲,若不是季九儿有身孕,我也想陪你去西郡。”

玉板指硌得手生生发疼,原来又是因她,所以公子策无法陪云苏去西郡。九儿很想冲出去说不用顾虑她,她只是有身孕不是生大病,可脚却一动都动不了。

“公子策,你不会骗我的对吧?”云苏的声音再度响起。

公子策未答,九儿猜他应该是点头了,因为云苏显得有些激动,“嗯,那我信你……公子策,你知道我是读《女诫》过来的,能恬不知耻地说喜欢你真得不是件易事……可我喜欢就是喜欢上了,不管再过多久,我还是只喜欢你一个,你明白吗?”

这一回公子策有了些许迟疑,良久才吐出一个“嗯”字。

“那等我回来,我们真得可以成亲吗?”云苏还是绕在这个问题上。

“你已经问过了。”公子策的语气透露出一股异样的戒备。

“好,不问了,那我走了。”云苏轻巧的脚步声远去,九儿听到她似是又回头说了一句,“既然你今天答应了,那我就要我们无论如何都会成亲。”

绕来绕去还是在说成亲的事,外面没声音了,九儿靠到墙上,摊开手掌上晶莹剔透的玉板指。

是她有了身孕,公子策对她过多照顾所以才让云苏怀疑自己和公子策的亲事能不能成吗?怎么她老是在伤害云苏……

九儿上街买了很多远行要备的东西,像是赎罪一般把东西堆满了云苏的闺房,“这些都是上阳城的吃点,我怕你到了西郡吃不惯,还有这些用的,还有这些……”

云苏和公子策谈过以后明显情绪失落,见九儿一头热的介绍这介绍那,淡淡地说了句,“九儿,你不觉得你太好命了吗?”

当猪一样圈养(7)

九儿一下子愣在那儿。

“你说什么?”九儿轻声问道。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如果没有嫁给公子策,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

云苏的话无疑是揭起九儿最黑暗最卑贱的地方,她当然知道,如果公子策没有娶她,她就是和女儿楼里的任何一个妓汝一样,读书人是怎么说来着,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

何其有幸,她遇上公子策改变一生。

何其不幸,也因为公子策她没来得及拿钱去买药,娘亲死了。

九儿眼眶不自主地泛红,勉强笑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心情不好。”云苏微笑起来,握着她的手一跛一跛地往外面走去,金步苑的院子里繁花绽放,美不胜收,云苏拉着她坐到石桌边,“你知不知道金步苑取其何意?”

九儿摇头,云苏声音柔软地说道,“云鬓花颜金步摇……我那时不认字,还以为公子策故意说的我跛腿,后来才知道那是形容一个女子貌美。”

九儿静静地凝视着她,云苏的确是姿­色­过人,明眸皓齿,温柔如水。

“书上都写红颜薄命,我和父母孩提时失散,六岁被卖入青楼,八岁跛了腿。”云苏慢慢有了些泣意,“相比之下,你以前纵然过得再苦,可你现在嫁给了公子策再也不用受罪,你现在又怀上了孩子,纵然公子策再不喜欢你你也会过得衣食无忧。”

一句话正中靶心,纵然公子策再不喜欢……什么好,什么宠都是看在孩子的份上。

当猪一样圈养(8)

九儿垂下眼,云苏似乎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歉意地道,“九儿,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心里别不好受,是我语无伦次……”

“没,公子策本来就是喜欢你的。”九儿抬起眼,坦然地看着她,­唇­角勾起笑意,“我何必心里不好受,孩子也是我的,他能宠孩子我也欢喜,总比他连孩子都不宠要好吧。”

云苏平放在膝上的纤纤玉手倏地握紧,死死地握紧,九儿嘴边的笑容太过刺目,刺得她眼睛疼……

生儿育女,夫君是尊贵的皇子,不知不觉间,九儿已经拥有了世上最好的一切。

“九儿,公子策把我从女儿楼抱回的那天起,我以为我是被众人保护的那个。”云苏深深地看着她,剔透的眼泪自眼眶垂下,“我现在才知道根本不是。”

九儿不解地看着她,满是疑惑。

九儿真得是被公子策保护得过份,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他们明明有四个人,为什么偏偏她活得最简单,什么都不用想。

“我一直在想,要是我这条腿没瘸,是不是现在什么都不一样了。”泪水滑落到云苏的­唇­边,看得九儿一阵阵心疼,却听云苏由衷羡慕地道,“九儿,我真得很羡慕你有个健全的身体。”

“我季九儿这辈子最亏欠的人就是你,如果因为这条腿你的人生会不一样,那毁了你人生的不就是我吗?”九儿玩笑似地说道,伸手拭去她的泪,愧疚之情溢于言表,“不过好在没有不一样啊,你去西郡要见到自己的亲娘了,还有你是郡主千岁了,再后面你就要和公子策成亲了,云苏,你会过得很好,一辈子都会很好。”

原来是这样啊……

云苏看着眼前九儿纤瘦的脸一瞬间恍然大悟,原来毁了她人生的是九儿……

当猪一样圈养(9)

她终于明白了,明白为什么自从腿瘸之后她每次见九儿心中都有隐隐的疙瘩,她其实在心里也隐隐认同这个想法。

想通了忽然就释然了。

“嗯,我会过得很好,至少要比你季九儿过得好。”云苏破涕为笑。

九儿看她能开玩笑了也会心地笑起来,伸手点点她的鼻尖,“你也快嫁人的人了,还又哭又笑,好吧,我允许你比我过得好。”

一定会比九儿过得好,即使过得不好,让九儿过得比她更不好不就得了……

公子策、季九儿,这些都是他们欠她云苏的不是吗……

从云苏那回来九儿只感觉自己累散架了,喝完安胎药九儿忍不住又去想云苏的事,云苏那么多愁善感只是因为要出远门了吧,可怎么会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入夜,神出鬼没的公子策才回到房里,一回来便是督促她喝羹汤,九儿恨不得满屋子逃蹿,“喝不下,安胎药才喝完没多久。”

“那你乏了没,上床睡吧。”公子策脱下身上的袍子,“半夜我让下人热了羹汤再喊你起来喝。”

肚子里饱成这样,九儿真是不想睡,可迫于无奈还是爬上床,公子策很快爬上来习惯地把她搂进怀里,自从知道她有身孕后,公子策没碰她,也没再让她分房睡。

“你今天去哪了?”九儿睡不着,盯着桌上昏黄的烛火问道。

腰间的手一紧,公子策道,“你什么时候开始过问我的事了?”

九儿在他怀里转了个身面向他白皙的面庞,“我只是睡不着,想说说话。”

公子策睁开假寐的眼,语气有些无奈,“有身孕的人都这么难侍候?”

话是这样说,公子策还是下床拿了本书丢给她,九儿咧嘴,“我大字不识几字,你让我看书入睡?”

公子策冷冷地扫她一眼,掀开被子钻进来,一字一字道,“我念书给你听。”

你吓死我了(1)

九儿错愕地看着他,他要为她念书?公子策也被自己的行径弄得有些不自然,“不想听就不念了。”

“念吧。”九儿顺从地依偎进他的怀里。

淳厚低沉的声音自公子策的胸腔传出来,一声一声,声声动听。

“公子策,我一个人也能把孩子好好生下来,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是陪云苏去西郡吧。”九儿淡淡地说道,打断他的念书声,“云苏自小与父母离散,比常人敏感多愁,她一个人上路还是太孤单了……萧良辰再好,在云苏心里也抵不上你。”

说完,九儿便阖上眼睡去。

公子策睨向怀里并不明艳的人,慢慢把书卷收起放到枕边,指尖帮她拨开额前的一缕发,语气少了几许冷冽,“能做好人的时候,没有人想做坏人。”

可惜这世上没有给他做好人的时候,他只能走这条路,纵然他负尽天下人,也绝不让天下人负他分毫。

云苏要去西郡,公子府里忙翻了天,下人们里里外外地奔波收拾行礼,大清早地九儿便起来同公子策商量还有没有忘带的东西。

“西郡什么没有,不用带了。”公子策在桌前抿了一口茶道,九儿也认同地点头,“那你给她多带点银票?总有个用钱的时候。”

“是,为夫遵命。”公子策被迫顺从地道,顺加一句嘲讽,“­操­心得跟个娘一样。”

她才十四岁……九儿扁扁嘴,忽然见小末提着一身桃红的瑶裙走进来,乖巧可爱的脸上表情呆滞,僵硬地一点点走到她面前,九儿疑惑地看了一眼公子策,然后弯下腰来摸摸她的脑袋,“小末儿,你怎么了?”

小末猛地肩膀一抽,呆呆地看着她,青儿这时候端着药碗进来,“夫人,该喝安胎药了。”

小末的眼睛立刻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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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的谅解,昨晚我陪我妈睡的,我妈一直哭一直哭,我到半夜一点才睡着,结果第二天才知道我妈居然一晚上没睡。

今天早上我妈给家里人买了早点,拿了一个烧麦放在小孩子嘴里,我嫂子拿起来就往外丢,说她也一天没吃饭,你们就知道顾小孩子……

我呸,我妈买那么一堆早点放桌上你瞎了眼啊,我妈把烧麦喂孩子怎么了,你也让她送到你嘴里喂?有病啊!

我刚刚正写字呢气愤不过就冲出去跟她吵,她就说你们全家人欺负我,我说我忍你很久了,有你这个晚辈的骂长辈吗?我们家哪亏待你了,我没给你带孩子?我妈少你们吃穿了?

她就说孩子本来就不该你这个做姑姑的带,我呸呸呸,那我妈没时间,我带了一天两天的能怎么地!!这种事也值得拿来说!

她骂人我哥和我妈都不回嘴,刚刚我噼哩叭啦朝她吼了一堆,反正都要离了,我也豁出去了。

她说不过我,然后就说轮不到你来说话。我说你把我妈骂成那样我不要说你?你指着我跟你一块骂我妈?!她就说:好,全是我错,我说不过你们……

本来就是你的错!!!哈,我继续更文!

你吓死我了(2)

“嗯,好。”九儿从青儿手中接过药,小末眼珠子都瞪得快要突出来,见九儿正要低头喝药,小手猛地举起一挥。

九儿手里的药碗顿时落地粉碎,裙鞋全沾上了药渍,错愕地看向小末,小末却是一脸惊恐地盯着地上的药,猛地往外跑去。

“小末儿,小末儿!”九儿焦急地跟出去,一个下人冲进来禀报,“公子,夫人,郡主准备启程了,请你们过去。”

“啊,现在就走啊……”九儿担忧地看向小末跑出去的方向,跟青儿道,“你去帮我看着小末儿,我感觉她有点不太对劲,好好看着,我送完云苏回来去找她。”

“是,夫人。”青儿连忙追了出去。

“走吧。”公子策从后拉过她的手,又冲那下人指指地上的药,眸光深邃,“把这些药残渍弄出来给柳成。”

“为什么?”九儿不解,公子策淡默地摇头,“没事,走。”

郡主回朝的声势浩大,九儿第一次看到那么多官兵,也第一次看到穿着尊贵异常的云苏,身上的官裙华丽出众,华冠玉流苏遮面,紫红的裙边烫以金­色­,脚踩高底花鞋,一步一态地朝他们走过来。

九儿和公子策、萧良辰他们站在一块,看到云苏忍不住赞叹,“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步生莲花。”

“没事儿。”萧良辰嘻嘻哈哈地把手搭到她肩上,坏笑地睨向她的肚皮,“婆娘你不能步生莲花,可你能肚生金童啊,哈哈哈……”

步生莲花,肚生金童……那能比在一块么。

九儿赏了他一个白眼,公子策冷冰冰地盯着她肩上的手,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放手。”

萧良辰讪讪地放开手,下一刻又冷不丁地凑到九儿耳边,忿忿地吐出三个字,“醋坛子。”

九儿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你吓死我了(3)

“在说什么呢?”云苏走了过来,微笑地看着她们,九儿和萧良辰相视而笑,不约而同地看向面无表情的公子策,然后同时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公子策冷冷地睨着他们,突然开口,“时辰不早了,早点上路。”

“日头正大呢,还早还早。”萧良辰抬着下巴故意同他抬杠。

云苏把九儿拉到一旁,未语眼眶先红了,九儿连忙抱住她,拍拍她的背,“不哭,你这是去见皇帝呢,还要见你娘,喜事喜事。”

“我舍不得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能不能看到你孩子出世的那一刻。”云苏哽咽着说道。

九儿鼻子也酸了,松开她认真地说道,“肯定能看到的,你就和那皇帝说嘛,复了旨就回来,把你娘也一块接来。”

“嗯。”云苏点头,一双柔荑捧起她的脸,“九儿你也要安安心心地养胎,你这么急地赶着出来,安胎药吃了吗?”

九儿想到那碗被小末打翻的药,笑了笑道,“当然吃过了,你就别担心我了,赶紧上路吧,万一夜宿山林受寒气,你从小身子就不结实。”

“好。”云苏柔柔地笑起来,在九儿的掺扶下一步一阶登上马车。

萧良辰翻身上马,一身戎装,英挺威武地朝九儿挥挥手,“婆娘,我们走了。”

队伍渐行渐远,九儿大声喊道,“照顾好云苏!自己要保重!”

“明白!”萧良辰回头冲她笑着扬鞭,露出跟阳光一样白的牙齿。

云苏忽然从马车边上探出头来,神情忧虑地望向这边,九儿看向身边的公子策,依旧是淡默得没有一丝人情的脸,再回头,云苏已经坐回马车里,九儿只能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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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悍媳,没安生日子过啊……我现在在家里真是痛苦得度日如年。

你吓死我了(4)

“你没同云苏告别过吗?”九儿疑惑地问公子策,结果收到公子策一个白眼,“你告别过不就行了?公子九儿!”

“……”九儿被哽得一句话都没能往外冒,想想也是,她现在嫁了人是要冠以夫姓的。

公子策不吭一声地朝前走去,九儿连忙追上去,讨好地挽住他的手臂,“公子策,跟你商量个事呗。”

公子策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那你想啊,我们老季家也就两个女儿,我是嫁给了你,你说让小末儿以后招婿好不好?这样可以给老季家留个根啊。”九儿笑眯眯地说道,语气比平常软了几倍。

公子策也笑起来,眼睛弯成她从未见过的月牙状,“我给你妹妹再置几块田地,最好现在就开始给她盖栋季宅,等她长大了再给她找个才貌双全的上门女婿,管他们富贵老死,你说好不好?”

九儿看他笑成这样根本不敢接话,默默地放开手,嘀咕道,“我也就是随便说说……”

“好。”公子策突然说道,语气冷冷的。

“啊?”九儿诧异地看着他,公子策冷哼,“管你妹一辈子,你就能安心留在这里了,不是么?”

九儿开心地捂住嘴,笑得眉眼都开花了,她现在的日子真跟做梦一样,怎么想怎么顺,怎么顺怎么舒坦。

“我去告诉小末,她的姐夫真是个大好人!”九儿开心地往前跑,脚上踩到一个石子差点摔倒,还没庆幸一只手臂就横到她面前,人已经被公子策背上肩。

“公子策……”九儿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会背她,看看四周围前来给云苏送行还没散掉的下人,窘迫地小声道,“你放我下来,我会注意的。”

你吓死我了(5)

“给萧良辰背的时候你出过声么?”公子策在众目睽睽之下背着她离开。

九儿不自在了一会儿,忍不住说道,“你还真是醋坛子,老提萧良辰都不腻的,人都跟云苏离开了,我说,你这会该吃味死了吧?”

“季九儿,你找揍?”公子策猛地把她放下来,手却还紧紧抓着她,没让她不备跌倒。

九儿摸摸脑袋,扁扁嘴径自往前走去,小声地嘀咕,“我不是公子九儿么?过这么一会儿就不是了?”

人突然腾空起来,又被公子策背了起来,九儿直捶他,“我不要背……”

“再动我真揍你!”公子策冷冷地吼了一声,九儿便乖乖地趴在他背上,一动也不动,从小在青楼长大的经历让她深谙再好相处的老虎胡须也不能一直捋下去……

公子策背着九儿还没走到小末的屋前,青儿就慌慌张张地冲了出来,“夫人,夫人,小末小姐找不着了,刚刚还在这里的。”

九儿脸­色­一白,忙从公子策背上滑下来,“怎么回事,不是让你看着她吗?”

刚刚小末的脸­色­就有点不对,她急着送云苏没来得及顾上。

青儿砰地跪了下来,“是奴婢不好,奴婢给她收拾屋子,小末小姐说要去厨房看看,奴婢也就让她去了。后来……后来奴婢去厨房找人没找着,以为她先回来了,可回来一看她也不在……”

九儿急得咬手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公子府这么大,她也不是太熟悉,快去叫下人们一起去找,她应该走不到哪去的,可能迷路了。”

“是,奴婢这就去叫人。”青儿知道自己犯了错差点掉眼泪,听到这话赶忙跑去喊人,九儿也急地要走,手腕却一下子被公子策攥住。

“跟我走。”公子策的眼底深不可测,指尖紧紧扣着她的。

你吓死我了(6)

公子策带她去了厨房,不是在备膳的时辰厨娘和大厨们全都三三两两在院子里Сhā科打混,见他们过来慌忙行礼请安,公子策先她一步迈进厨房,九儿不解地问道,“来这做什么,刚青儿就说小末儿不在这里。”

公子策环视着整个厨房,随口喊道,“来人。”

一个厨娘忙不迭地跑进来,公子策问道,“夫人的安胎药平时在哪里熬的?”

“就在那边。”厨娘指向她们的身边,公子策和九儿回过头便见熬药的炉子倒在地上,厨娘大叫,“呀,这啥时候倒的,公子公子,奴婢这就弄好,是不是要给夫人熬安胎药了?”

公子策眸光一黯,“今天谁来过这里?”

“没谁啊,就是端菜的一些奴婢,还有小末小姐来讨过吃的,不久前又来过一趟……”厨娘一五一十地说道。

九儿听到公子策的语气变得凝重了,“叫府里的下人全都去找小末小姐,不止府里,外面也要找过!找不到今天晚饭都不用吃了!”

“啊,小末小姐丢了?”厨娘诧异地问道,被公子策一瞪厨娘吓得忙应承,“是是是……”

纵然九儿再蠢也猜到公子策的行为可能是……

“是不是小末儿出事了?”九儿苍白着脸­色­问道,“跟安胎药有关?刚刚小末儿打翻安胎药时就怪怪的,她一定是出事了……”

公子策并不吭声,一个家丁匆匆忙忙地赶过来递上一张白纸,上面残留着药渍,九儿急急地抓过来,却听家丁道,“回公子,柳成说这药里有藏红花,是一般青楼里用来给妓汝用的堕胎药,份量下了很多,弄不好呣子俱伤。”

堕胎药……

九儿怔怔地呆在那儿,手中的纸无声落地。

你吓死我了(7)

公子策静静地注视着她,须臾道,“你妹妹可能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然、然后呢?”九儿六神无主,公子策的声音低沉,字眼无情,“会被杀人灭口。”

九儿的身子顿时瘫软下来,公子策搂住她,冰凉的指尖贴在她的腰腹,“人还没找到不能下定论。”

可直到黄昏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下人来回禀他们人找到了。

九儿知道,时间拖得越久被灭口的可能­性­越大,小末儿才十岁,怎么办怎么办……

“我也出去找找。”九儿再也坐不住地要往外走,手被公子策按下,“太阳都落山了,你有身孕不能乱跑。”

“小末儿不会说话,打的手势也只有我懂。”九儿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到底谁要让我堕胎,公子策,是不是你的仇……”

“不可能。”公子策一口断定,“他们想断我公子策的孩子,会连你一块杀了,不会下药这么麻烦。”

“可我也没仇家啊。”九儿急得一点头绪都没有,她就是一直在青楼,逢迎拍马别人都来不及,不可能和人结仇。

公子策第一次无从下手,静默地坐在大堂里看着门口,却始终没有一个下人回来禀报。

“等一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九儿跳了起来,抓紧公子策的手道,“小腊!今天送行的时候我都没见过小腊,照理说她该陪着云苏一起去的。小腊一直看我不起,嫌我一个青楼出身的飞到她头上,我教训过她几次,是不是她怀恨在心下堕胎药了?”

要说她有个什么仇人的那只有小腊了。

“来人,把小腊叫过来!”公子策出声喊道,没人回应才反应过来,所有下人都被他遣出去找人,九儿等不及,急不可耐地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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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家人不给我嫂子说话,貌似我嫂子又不想离婚了……我呸,真能折腾,欠人骂!!

你吓死我了(8)

公子策跟着九儿一路到金步苑,小腊的房门是紧锁的,公子策上前一脚踹开,九儿走进去立刻翻箱倒柜地查找,翻了一会儿没有线索,不禁犹疑地道,“公子策,你说我是不是猜错了,小腊也只是个下人而已,不敢这么猖狂的。”

“下药这种举止也只能是小女子想得出来的。”公子策却是认同她的猜测,抓起棉被丢掉,“继续找,是她下的药不可能只备了一点。”

“哦。”九儿继续翻找,心想若她猜错了就和小腊道个歉,以后也不再找小腊的麻烦,正找着,忽然脚边踩到一物,九儿下意识地低下头。

“啊——”

公子策只听到九儿尖叫一声,转过头便见她摔在地上,走进一看是床的死角里躺着一只死老鼠,要不是他刚刚把床搬开一些翻找都不会发现。

“是只死老鼠而已。”公子策拉起她,英俊的眉宇皱起,“有没有摔到哪?肚子有不适么?”

九儿拍着胸口摇头,身子退到他的身后,眼睛却忍不住朝死老鼠瞄去,“公子策,你快看,死老鼠旁边有药渣。”

公子策蹙眉从旁边拿过一件衣裳套在手上去捡起一些药渣放在鼻前闻了闻,九儿紧张地看着她,公子策摇了摇头,“这药味太浓,我闻不出和今天那安胎药里的藏红花有什么相似的,不过应该是八九不离十,连老鼠都能毒死,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九儿砰一声坐在床上,声音无力极了,“那就真得是小腊了?那怎么办,我平时对她又不好,她还不得把气全撒在小末儿身上……早知道我以前就不找她麻烦了,她一定会折磨死小末儿的。”

你吓死我了(9)

公子策看她焦躁不安地坐下、站起、咬手指,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若不是听他的话保重身体,她这会儿冲出去几回了。

半晌,公子策听到自己说,“我陪你去找。”

公子策拎了两盏灯笼牵她的手出门,可没有多久,九儿和公子策走散在一片树林子里。

夜这时已经全黑,连月都被遮到乌云后面,九儿往后照了照根本看不到公子策的身影,想想九儿还是往前走去,公子策毕竟是个大人,他还会武功,找小末比较重要。

“小末儿……小末儿……”九儿大声喊着,转念一想,九儿又喊道,“我不管是谁绑了小末儿,都可以一笔勾销,只要小末儿没事。你听到了吗?”

“我不管是谁绑了小末儿,都可以一笔勾销,只要小末儿没事。你听到了吗?”

“我不管是谁绑了小末儿,都可以一笔勾销,只要小末儿没事。你听到了吗?”

几番喊下来,树林子里除了有只偶过的乌鸦回应她,再没别的声响,越往里走九儿越觉得渗得慌,林子里的风渐渐大了起来,灯笼中的烛火忽明忽暗,九儿几次差点摔倒,只能份外小心地往前走。

九儿不懂自己花了多少时间走出这片山林子,嗓子早已喊哑,小末依然没找到,还和公子策走散了。

小末儿生还的可能­性­越来越小,若小腊真得要杀小末儿灭口,现在就是找到肯定也不会是活的……

九儿被自己的想法弄得整个人越来越慌,望着周围吞没一切的夜,九儿无助极了,小末今天在她那明明举止很奇怪了,她还非要跑去送行,长姐如母,她根本就没有尽到好好照顾小末儿的责任。

“咻——”

九儿惊愕地抬起头,便见一道火光划过寂籁的夜空,璀璨如阳光。

你吓我死了(10)

是公子策和柳成联络时用的信号,九儿急急地往西北方走运,边走边继续喊,在漆黑的夜里听不到回应,一颗心越来越绝望。

她想给小末儿最好的,她想小末能开口说话,她想小末儿以后能嫁个绝好的相公。

“小末儿,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别吓姐姐……”九儿继续延西北方的方向走着,眼眶里噙着眼泪硬是不流下来。

话音刚落,手中的灯笼突然灭了,九儿瞬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整个人顿时呆住了,连老天爷都驳了她的话吗?

九儿茫然地走着,直到人撞到一棵树上时九儿终于禁不住蹲下来嘶声痛哭。

一道白皙的光芒探到她身前,九儿看到明亮的灯笼上写着公子两个字,是公子策!

九儿直觉地这么以为,从树前起来,还没看清来人,只见那盏灯笼便掉到了地上,光火熄灭,黑暗吞没所有。

“公子策?”九儿小心翼翼地问道。

公子策突然从后抱住她,把脸深深地埋进她的颈窝,气息有些不稳,“你吓死我了。”

真得是公子策,九儿松了口气,才抽泣着道,“我看到你发的信号了,就一路朝西北走。”

公子策紧紧地拥着她,鼻间汲取着她她身上的味道,“下次别乱跑了,走散就在原地等我。”

“我等不了。”九儿咬­唇­止住泣意,“我觉得小末儿真出事了,这么久还不着……”

“先不找了。”公子策转身走到她面前,轻而易举地把她背起来,“小腊抓走季小末就是不想曝露自己,她现在可能混在下人们中间假意寻找,我把下人们先集合起来,从小腊身上下手。”

“万一她跑路了呢?”

你吓死我了(11)

“瞎找也不是办法。”公子策低沉地说道,却有一种莫名的安定,“你信我,我一定帮你把妹妹找回来。”

“你放我下来吧,你今天也找这么久该累了,你身上的伤才好没多久。”九儿感激地说道,挣扎着要下来,没想到到这一刻,在她身边帮她的还是公子策,如同八岁时他陪她埋蝶落……

自始自终,帮助过她的只有公子策一个。

公子策没让她下来,静默好久说道,“我背的是我儿子。”

“可是……”九儿还没出口的话就被公子策打断,“顺便背上儿子的娘。”

顺便吗……

公子策的语气有几分固执的别扭任­性­,九儿却有说不出来的滋味,不再挣扎伸手搂紧他的脖子,问道,“冷吗?”

“不冷。”公子策声音淡淡的,却有种镇定人心的力量。

“儿子的爹,谢谢你。”九儿由衷地感激,她明白有很多时候他冷血无情,更有很多时候他明明可以袖手旁观,却还是帮着她。

公子策的脚步一滞,然后不发一言地继续背着她走。

全部遣出去的下人直到近天亮才全部召集回来,通通跪在大堂屋外,诚如公子策所料,小腊真得混在下人群里一板一眼地同别人一样回报自己寻找未果。

“去拿条马鞭来。”公子策观察了一会儿,命人拿来马鞭,然后一步步走向跪地的下人们当中,冷漠的声音响起,“公子府建到现在也有几个年头了,今天也该清理清理门户。”

刚说完,九儿便望见公子策狠狠的一鞭子甩到小腊身上,小腊当下被抽得一层衣裳破开,人摔滚到一旁,九儿看得倒抽一口冷气。

“给我滚出来。”公子策冷冰冰地吼道,小腊连忙从下人群中爬出来,一面拼命求饶,“公子,奴婢做错什么了值得你动这么大的怒?公子,公子……啊——”

下人们全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公子策根本不听她解释,一鞭子接一鞭子地抽下去,小腊哀嚎得哭天抢地,公子策冷峻的脸上连一丝不忍都没有,­唇­角勾起邪佞的冷笑,又是一鞭子下去,小腊连嚎的力气也顿时没了。

也许是公子策在她面前最近温柔太多太多,以至于九儿都快忘了他还有这样嗜血的一面。

顺风顺水的一年(1)

“公子策……”九儿想阻止他,公子策却是充耳未闻,一鞭子落下,小腊趴倒在地,九儿惊慌地叫出声,“你快把她打死了。”

“打死又如何。”公子策冷冷地道,靴子踩到小腊贴地的脸前,“打死了你,你家中不还有双亲么?”

小腊立即惊恐地睁大眼,“公子,公子……奴婢做错什么了……”

“小末在哪里?”九儿抢在公子策前面说道,公子策睨她一眼,手中的马鞭没有落下。

“奴婢不知道,奴婢也没找到啊……”小腊满脸眼泪,公子策一鞭子抽去,小腊昏了过去,公子策勾勾指头,立即有下人上前一盆凉水浇下去,小腊痛叫一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公子策,够了……”九儿不忍再睹,公子策把马鞭扔到一边,嫌脏地拍了拍手,“成,夫人见不得你受苦。来人,把小腊的双亲绑过来。”

“不、不要……”小腊恐惧地抬起头,眼泪和着泥糊了一脸,“公子,公子……小末小姐在……被我绑在离这不远的乌云山山洞里……”

九儿踉跄地后退一步,真得是小腊。

“死了?”公子策早已预料到小腊会说出来,没有一点意外。

小腊惊恐地摇头,“没,没……奴婢没胆子杀人的……奴婢是想饿她个几天,她自己也就死了……”

“那她不就一天没吃过东西了?这都第二天了!”九儿一步冲向前捡起地上的马鞭,扬起想朝地上如一滩死泥的小腊打去,挥了几下没打得下去,最后恨恨地又甩到地上,“小末儿有个三长两短,我把你往死里打!”

说完,九儿又叫上几个下人一起去寻人。

等她们走后,公子策提脚踢了踢小腊,小腊抖抖缩缩地睁着眼,公子策勾起冷笑,“谁给你的胆子断我公子策的根,杀我公子策的儿子,嗯?”

顺风顺水的一年(2)

“公子……”小腊气息虚弱地哭道,“奴婢只是一时糊涂……再、再也不敢了……呜……你放过奴婢吧……”

公子挥手将所有在场的下人全部遣散下去,东方翻起鱼肚白。

“还是要我把你的双亲绑过来?”公子策显得耐­性­十足,声音冰冷,“我和官府的关系一向交好,我折磨死两个老人家也就是花点钱的事……”

“是小姐……是云苏小姐……”小腊痛哭流涕,根本不敢再听他说下去,“小姐要把夫人的孩子打掉……小姐说要给奴婢赎身,还让奴婢家里一辈子吃穿不愁……”

公子策­唇­角的冷笑凝固住了,眸光­阴­晦。

半晌,公子策招来两个下人,“送到官府,定死罪,给官老爷送个五百两。”

“是。”下人不敢有误地拖着小腊离开,一路上只听到小腊哀求叫唤……

公子策凝视着地上小腊的血迹,白靴上也溅到一些。

突然想起云苏今年才十四岁,十四岁的心计……呵,如此不堪一击。公子策冷笑一声,身影在暮­色­晨光中拉长。

九儿找到小末的时候,小末全身被捆绑着昏倒在冷冰冰的山洞里,小小的身子都是僵硬的,嘴­唇­渴得­干­咧,脸孔苍白无­色­,有那么一刻九儿几乎以为她是死掉的。

把小末抱回公子府,小末的气息越来越弱,柳成和沈夫德两个大夫同时围着她转,灌下去的药又被小末吐了出来,只能一遍遍再灌,九儿看得都心疼难受。

“怎么样了?”公子策不懂什么时候到了这里,九儿勉强笑笑,“柳叔说没事的,只是惊吓过度,幸好还赶得及去救她,不然我都不知道后果会怎么样。”

顺风顺水的一年(3)

“所以,心狠手辣有时候比善心管用。”公子策道。

九儿明白,如果今天她真阻止公子策打小腊,小腊就不会实话实说,那么她来不及救到小末儿,她也永远见不到小末儿了。

九儿看了一眼灌下药熟睡的小末,然后拉着公子策走出去,公子策凝眉问,“怎么了?”

出了门口,九儿转过身便抱住他,脸埋在他的胸膛上,动情地道,“公子策谢谢你,真得谢谢你帮我处理了所有的事。”

“罗嗦。”公子策漠然地拨开她的手,眼睛却深深地看着她。

九儿也不在意,低着头道,“我从小过惯了一肩挑的日子,娘、小末儿都是等着我照顾的,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有个人依靠是这么塌实。难怪女人都想找男人嫁,你说是吧……呵,呵呵……”

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信公子策会帮她顶着。

见公子策沉默不出声,九儿越说越觉得尴尬,不自在地搓搓手,“我就是想说如果你以后有什么麻烦困扰,一定要告诉我,你救了小末儿,我为你做牛做马都行。好了,我进去守着小末儿。”

九儿正要进去,手腕蓦地被擒住,一种莫名的情愫顿时在她身体里游走。

脸颊微微发烫,九儿又想往里走,公子策的手却紧紧抓着她半分不撤,下一刻九儿便被公子策横抱在怀里直往醉生梦死走去。

“公子策你做什么?!”九儿惊慌失­色­,拼命甩着两条腿。

“上床。行房。”公子策不变的冷漠姿态,看不出一点点端倪。

“你开玩笑,现在还是大白天……”九儿根本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是玩笑还是认真。

顺风顺水的一年(4)

“你勾引我的。”公子策嘴角勾起上扬的弧度,“在女儿楼还是学到一点手段的,知道什么时机勾引男人。”

“我哪有,你,你别闹了。”九儿又羞又窘,“你忘了沈大夫怎么说的,不能有过激的房事……”

情急之下她连沈夫德都搬出来了。

公子策脸­色­青得很难看,然后又不管不顾地抱着她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就不要过激好了。”

“……”九儿恨不得自己就此死去。

公子策果然是没有过激,不过也磨人得恐怖,一直温存到黄昏公子策还是不准她下床……

“公子策,我有身孕。”九儿可怜兮兮地变着法子求饶。

“饿了?”公子策光­祼­的肌肤贴着她,张嘴轻咬一口她的耳朵,九儿被激得浑身战粟,声音无力而软弱,“没有。”

“那继续。”

“……”九儿感觉到公子策凉凉的指尖带着挑逗游移在她身上,“公子策……我想去看小末儿,你让我去吧让我去吧让我去吧……”

“不是说了没事。”公子策覆在她身上,英俊绝美的脸孔凑近她,命令道,“张嘴。”

九儿顺从地张开嘴,公子策扔了一颗丹药进去,九儿冷不防地吞了下去才问道,“你给我吃什么?”

“媚药。”公子策邪邪一笑,低下头就吻上她的­唇­,舌尖抵开她的牙关,反复辗转。

是舒经活络的丹药吧,九儿渐渐觉得累一天的身子骨不酸疼了,再看看身旁睡着的公子策,忍不住笑起来,真是个别扭的家伙。

“哎,你这样对我……我迟早会铁了心地跟你。”九儿伸出手指描绘过他轮廓完美的脸,“也不对,我现在已经铁了心了……”

她就是经不住人家对她好,绝不共侍一夫,这是多久以前她想的了?现在满脑子全是公子策的好,她已经收不住心了……

顺风顺水的一年(5)

第二年的阳春三月,九儿顺利产下一子,起初小孩子皱巴巴的一团把公子策结结实实地吓到,七天七夜都没有看过儿子一眼,直说太难看不要了。

后来知道只是眉眼没长开,公子策终于大着胆子抱孩子,那小心翼翼的劲让九儿取笑了好几回。

“儿子没生出来你天天问柳叔什么时候生,现在生了你还想丢掉,你这人真别扭。”让­奶­娘把孩子抱下去后,九儿坐在床上再一次狠狠取笑公子策。

公子策哼了一声,坐到她床边,语气不太好听,“是长得太丑,不知道随谁。”

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公子策长相俊美,五官分明,九儿扁嘴,“你就是嫌我长得丑是吧?”

公子策认真地端祥她片刻,然后认真地点点头,九儿气愤地捶他,却被公子策一把搂进怀里,薄­唇­压了下来,柔软的舌勾着她缠绵,九儿霎时什么气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双手勾过他的脖子主动加深这个吻。

许久,公子策拉下她的手,呼吸有些紊乱,目光深邃地盯着她,“你这月子什么才能坐完?”

九儿摇摇头,忽然明白过来,他在憋什么……

九儿脸凑近他的衣领用力闻着,没有以前的脂粉味,只有淡淡薄荷叶的清香,“你真没去找姑娘?想不到啊想不到,你以前多好­色­啊,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洁身自好?”

公子策伸手用力戳着她的脑袋,“字没白认,都知道洁身自好了。”

“哎哟,好渴,我要渴死了,公子策……”九儿闪躲着他的手指,一边习惯­性­地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发号施令。

顺风顺水的一年(6)

公子策无奈地站起来走到桌前倒茶,茶水倒到一半,公子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本正经地看向她,“季九儿,你不是已经生完孩子了?”

九儿没反应过来,顺着他的话愣愣地点头。

“那我还伺候你做什么?自己倒!”公子策当即放下手中的茶杯,在九儿错愕的视线里潇洒离开,白­色­如雪的袍子上不沾一点尘埃……

九儿坐在床上想了好久才恍然大悟,随手拿起一个枕头扔出去,大声吼道,“公子策!我给你生完儿子你就翻脸不认人了!你这个混账!你王八蛋!你白眼狼!”

骂完以后九儿自己笑起来,这一年来公子策太惯着她了,什么都宠,什么都顺,给她端茶倒水,给她擦过脸洗过脚,还亲自下厨房给她熬过羹汤……

看来她真是被惯坏了,夫字天出头,做娘子的侍候相公才对,以后就由她宠他吧。

上阳城的风俗坐月子的女人不能照镜子,月子坐完,九儿被铜镜里的自己吓懵,她胖了整整一圈,她差点没认出来里边那张脸是自己。

九儿捧着镜子欲哭无泪的时候小末儿蹦蹦跳跳地走进来,好笑地推推她,手指飞快地比划,“我刚看到姐夫又去看孩子了,他不像表面上说的那么不喜欢孩子呢。”

一年下来,小末儿还是没有开口说话,沈夫德说小末儿有心结,不肯开口说话,前些日子已经回西郡找寻其它的治疗办法。

小末儿对一年前被绑的事始终耿耿于怀,似乎并不像小腊说的那样只是被小末撞见下药而起杀意那么简单,九儿问过她几次,小末儿却始终闭口不谈,小腊已经死了,根本没人知道那一天究竟还发生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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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来说一句,今天不更新了,明天开始加快加多更新,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云苏要负他(1)

“他别扭,不用管他。”相处的一年下来,九儿也越来越摸顺公子策的­性­子,小末儿乖巧地点点头,九儿说道,“你还是不想说话?”

“我说不出话。”小末儿认真地比划手指,还特意张嘴啊了几声,“我说不出来。”

沈夫德说这是心结之症,一天打不开心结,小末就一天没法说话。

“好,说不出就说不出,总有一天能说话的。”九儿摸摸她的头,“走,我们去看看孩子。”

九儿牵着小末的手刚走到隔壁房就听到孩子的哭声传出来,夹带着公子策僵硬的哄孩子声音,“别哭了,爹给你买糖吃……”

九儿同小末相视而笑,走进内室就看到­奶­娘站在床角憋笑,公子策抱着哭个不停的孩子满屋子转,那样子滑稽极了。

“噗——”九儿没忍住笑出声来,公子策黑着一张脸看他,九儿笑道,“你不会哄孩子,把孩子给­奶­娘就好了。”

“­奶­娘也哄不好才叫我来的。”公子策冷冷地说道,视线瞥向­奶­娘,­奶­娘收到示意忙道,“是的,夫人,奴婢哄不了小少爷所以才请公子来的。”

“哦……”九儿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没戳破­奶­娘为难的谎言,上前从公子策手里抱过孩子,孩子立刻止住哭泣,粉嘟嘟的脸冲她咧嘴笑,一双眼睛又大又黑。

“公子策,你掐儿子的­肉­是不是?刚怎么会哭成那样。”九儿挑衅地看向公子策。

“……”公子策的脸就更难看了。

“公子,夫人,长乐郡主来信了。”青儿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挥挥手里的信,“奴婢就知道夫人不在自己屋里就是在小少爷的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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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刚刚停电。现在开始更新。

云苏要负他(2)

云苏的信?

九儿开心地把孩子交给­奶­娘,接过信便撕开来看,西郡京都同上阳城距离颇远,一年过去云苏这才来第二封信,第一封信是说她在西郡一切安好,皇上待她如同己出,娘更是待她非常好,回了西郡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有一堆亲戚,一一认过去花了颇多时间。

“九儿吾妹:

从你来信得知你一切安好,我算过,孩子应该是在百花齐放的时候出生,真是个好兆头。

这封信到你手里的时候我想良辰应该已经回到上阳城,他劝我一同回去,可我娘年事已高,不适长途奔波,我想留在这里好好孝顺娘亲。“

不比上一封信,这里开头只是称呼九儿,九儿诧异地抬头看向一同阅信的公子策,这封只是给九儿的信,不是同给公子策?

想不出个所以然,九儿继续看下去。

“皇室不比上阳城闲云野鹤的日子,宫里规矩繁多,束缚也多了许多,最近皇上一直提及我的婚事,我很彷徨,娘亲说圣旨是不可违背的,我是郡主婚姻便由不了自己做主。

替我告知公子策,也许,云苏要负他了。”

短短一封信很快便下了落款,云苏要负公子策?九儿看着公子策的脸一寸一寸冷冽下去,不由得推推他,“你还好吗?”

“去把萧候爷请过来。”公子策拿过九儿手中的信,嗓音寒冽如冰,青儿听到命令立刻退下去。

萧良辰是在孩子产下的那天独自一人心事重重地回来,九儿问他出什么事了萧良辰也不说。

萧良辰一个人回来的时候九儿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公子策……伤心了吧……

云苏要负他(3)

“云苏是身不由己。”九儿想劝慰他,“要不你去一趟西郡,反正现在孩子也生下来了,你不用再顾虑什么。”

“不行,上阳城的事还没解决。”公子策把信揉成一团,深邃的眼里迸­射­出­阴­佞的光芒。

萧良辰一到醉生梦死便被公子策叫进书房,公子策一把扔下手中揉成团的信,质问道,“云苏在西郡发生了什么,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

萧良辰眉间一直萦绕着愁云,听到这话也只是揉开信阅看,淡淡地问道,“怎么了?”

“云苏在信中说皇上提及她的婚事,她负我不能回来,我父皇母后一直想要她嫁给公子明,也就是说她现在想做太子妃。”公子策冷冷地道。

萧良辰嗤笑一声,语气惨淡极了,“怎么,原来你也没把云苏的魂给勾住啊,这样我们之间的交易还怎么进行下去?”

“萧良辰,我警告你,不要瞒我任何事情。”公子策捶了一记桌案,早知道他便派个细作在云苏身边掌控一切。

萧良辰沉默许久,蓦地说道,“云苏变了。”

公子策拧眉,萧良辰继续说道,“从到西郡开始,云苏频繁出入宫中,还在云家亲戚里结交各种关系,忙得我连见她都要几番催请。她已经变得世俗了,攀龙附凤,我以前以为婆娘儿整天把钱挂在嘴上才叫俗不可耐,云苏现在变成这样却是让我寒心。”

“她不是变得世俗。”公子策不若萧良辰看问题的简单,“云苏,是有野心了。”

萧良辰错愕地抬眉,“她一个姑娘家的能有什么野心。”

云苏要负他(4)

“……”公子策沉默,没有吭声,在萧良辰的追问下才缓缓地道,“她有身孕,我怕我有任何轻举妄动不周全,会逼得公子明跳脚伤及她和孩子。”

萧良辰怔住,随即赞许地点了点头,“公子策,这是我第一次觉得你是个男人!”

公子策冷冷地瞪他,“可我一次也没把你当个男人。”

萧良辰流里流气地耸耸肩,“不会吧,至少在我和婆娘勾肩搭背的时候,你肯定把我当男人。”

公子策目光冰冷,“走,去打架。”

“……”

九儿吩咐婢女端来午膳上桌的时候,公子策和萧良辰一身狼狈地前后脚走进来,九儿歪着头打量他们脸上的淤青,叹气直摇头,“我说你们好歹也都大了一岁,还老打架。”

“还不是为了你。”萧良辰咕哝一句,撇开心头云苏的烦扰蹦坐到桌上,“我看看你们今天有什么菜­色­……”

“什么为了我?”九儿一脸纳闷,公子策抬起一脚踢开萧良辰ρi股下的凳子,萧良辰忙稳住身子不至于摔倒,气得刚要大吼就听公子策嫌弃到冷漠的声音,“请你吃了么?”

“我可是堂堂小侯爷!”萧良辰一脚踩着凳脚翻起凳子,一ρi股坐了下去,“我没让你跪着请我用膳就不错了!”

“你们俩前世有仇是不是?”九儿对他们两个人已经完全没撤了,“吃个饭也能吵起来。”

“你男人有病!”萧良辰大声吼道,拿起筷子就夹菜吃,“婆娘,你儿子呢?”

“让­奶­娘哄着睡了。”九儿拉过脸­色­难看的公子策坐到自己身边吃饭,视线却离不开公子策的脸,云苏的信不知道对他影响会有多大。

云苏要负他(5)

若不是了解云苏的为人,若不是知道公子策有倾国倾城的家产,她几乎以为云苏那封信的意思是嫌弃公子策了……

“对了,婆娘,你知不知道在西郡男人都管自己的女人才叫婆娘。”萧良辰语不惊人死不休。

九儿一口米饭差点喷出来,拼命含在嘴里却呛着了,不停在咳嗽。

萧良辰见状要去帮她拍背顺气,手还没搭到九儿背上便被公子策一把推开,“萧良辰,你别得寸进尺。”

“小气劲的,开个玩笑。”萧良辰包着一口菜含糊不清地说道。

公子策伸手拍着九儿的背,九儿灌了一口汤才慢慢好起来,埋怨地直瞪萧良辰,“你少说句话会死啊。”

萧良辰耸耸肩,九儿想起来一件事道,“对了,萧良辰,让我儿子认你做个­干­爹,我和公子策在上阳城也没什么熟识的朋友,没人可认。”

“好啊。”萧良辰欣然答应。

“不行。”公子策拍下手中的筷子,把九儿和萧良辰都怔住,公子策­阴­沉地道,“我儿子有一个爹就够了!”

“可这是习俗。”九儿解释道,“你不要想歪了。”

“不行就是不行!”公子策没有半点可以扭转的余地,萧良辰眼珠子一转,大笑着拍拍九儿的肩,“别理他,婆娘,跟你说下午城里有盛会,舞龙舞狮的,可好看了,带上咱们­干­儿子一起去看。”

咱们……

“我亲儿子!你­干­儿子!”九儿把关系撇得一清二楚,生怕公子策动怒。

可惜公子策已然动怒,九儿害怕地看着公子策绷着一张脸拍桌而起,“萧良辰,去打架!”

云苏要负他(6)

“不是吧……”萧良辰大嚎,明白自己真得触及到了公子策的底线,开始好声好气,“我们才刚打完,吃完饭再说!”

“走!”公子策绕到萧良辰面前,提起他的衣领就往外面拖。

“……”九儿看着满桌没动几筷的丰富菜­色­,只能吩咐下人们端下去先热着,等他们打完架再端出来。

入夜,公子策躺在床上任由九儿给他涂抹身上的伤,九儿擦过他带血的嘴角,公子策嘶了一声,九儿更加轻手轻脚,“公子策,萧良辰才回来多长时间,你就和他打过几场架了,这身上的伤好了又伤,挺俊的一张脸到处是淤青。”

“他欠揍。”公子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问道,“好了没?”

“嗯,好了。”九儿把手中的药放到一旁,脱下鞋爬上床,公子策习惯地横出手臂,九儿立刻躺了上去,小心地问道,“你今天叫萧良辰来做什么,是不是问云苏的事?弄得神秘兮兮的,还不让我听。”

“没什么好听的。”公子策不带感情地说道。

九儿想从他眼里看出点什么,却只看到平澜无波的深潭,“公子策,你要是不开心就说出来。”

“有什么不开心的。”公子策垂下眸,凝视进她担忧的眼里,明白她是在想云苏的事担心自己,嘴角不易察觉地扬了扬,“她铁了心地负我,我又能如何?只能怪我身份不够高高在上,配不上她。”

“你可是上阳城第一公子,上阳城谁不知道公子策三个字。”九儿急着说道,“再说你那么有钱,要不去西郡再买个官做,这样配不配得上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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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去吃饭了,现在继续。

云苏要负他(7)

“你没看到云苏的信么,字里行间只说她有彷徨,却没有悲伤难过,说不定她进了宫见识世面后就嫌弃我了。”公子策随口掰着。

九儿坐了起来,蹙眉反驳道,“云苏不是这样的人,我知道云苏负你你不好受,可你也不能这样说云苏。”

语气里俨然已有几分生气,虽然她也觉得云苏那信显得太过绝情,因为她也没看出云苏有任何的不舍。

公子策深深地看着她,半晌伸出手揉揉她的发,从薄­唇­里吐出两个字,“傻子。”

九儿又要反驳,却被公子策按着躺下来,“云苏在皇宫里游刃有余,萧良辰回来之所以心事重重也是发现云苏爱慕虚荣了。”

“不可能。”云苏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公子策翻过身居高临下地压着她,“云苏不回来,你就是我唯一的妻了,你不开心?”

“唯一的妻?”九儿愣住,她压根没往这方面想过,只是想到云苏负了公子策他有多难受,又担心云苏在西郡是不是受欺负。

这么一说,好像真得变成她是公子策身边唯一的女人,不用别云苏共侍一夫,也不用担心自己收不住的心,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放多少感情都可以。

局面突然就变成对她最好……

想着想着,九儿忍不住笑起来,伸出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你不娶侧室小妾?”

“嗯,云苏的事打击我了。”公子策颌首,继续胡口掰着,九儿心疼地抬起头迎上他的­唇­吻住,“别这样,我会好好待你,尽好一个娘子的本份。”

“你同情我?”公子策眼角轻挑,黑眸染上一层迷离,嗓音沙哑地说道。

云苏要负他(8)

九儿不说话,仰着头吻下他的话,一只手不规矩地拉开他的衣襟探了进去,公子策倒抽气一声,恶狠狠地瞪她,“别乱来,柳成说最好再休息一阵。”

九儿又笑,比出一根手指头,“那就一次?一次就好。”

这话怎么听怎么怪,根本不该是出自一个女人的口……

公子策俊美的脸上哭笑不得,“青楼女子是不是都一样急­色­?”

“是啊,那次卖初夜前她们教了我很多手段的,可后来我嫁给你就一直装良家­妇­女。”九儿故作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转手就拉下他的衣裳翻身压到他光­祼­白皙的胸膛上,手指头在他胸口挑逗地画着圈,学着青楼女又柔软又绵长的语调说道,“那官人,要不要奴家侍候你?要不要咯……”

公子策想笑笑不出来,她又在用简单的脑子想逗他开心,手指划过她略显丰腴的脸,公子策猛地又压她在自己身下,一字一字道,“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紧接着公子策便欺上她的­唇­。

红罗帐内身影交缠,春­色­盎然。

第二天一大早九儿便用自己拙劣的书法开始给云苏写信,说实在的,她真不信云苏像公子策说的那样因为爱慕虚荣所以不愿意回来上阳城这种小地方来。

小末抱着小孩子进来,后面跟着紧张兮兮的­奶­娘,生怕小末一个小姑娘抱不稳小少爷。

九儿咬着笔杆,看小末不解地盯着自己,笑着说道,“我在给你云苏姐姐写信。”

说完,九儿又低下头写着极其难看的字,突然听­奶­娘一声惊呼,“小末小姐,你搂太紧了,小少爷会不舒服的。”

云苏要负他(9)

九儿错愕地抬起头,只见小末满脸苍白的站在那儿,两只手死命搂紧怀中的孩子,听到­奶­娘这一声小末才像突然惊醒过来,惊慌地忙把孩子递给­奶­娘,苍白的脸­色­都好久没缓过来。

“小末儿,你怎么了?”刚刚进来不是还笑得很开心吗?

小末拼命摇头,拔腿就跑,九儿追上去跟她说了好久的话小末才慢慢镇定下来,见她这样,九儿根本不开口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末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看到她写字,还是提到信?亦或是提到云苏?小末怎么会突然受到刺激。

给云苏的信送了出去,日子依旧是风平浪静地过,孩子一点点长大,取了名叫公子凌,模样越长越开,也越来越像公子策,­奶­娘常说,这鼻子、这眼那就是公子的……

公子策也开始一副有子荣焉的模样,这日天高气爽,去年院子里种植的大批石榴树全开花了,颜­色­红得迷人眼,美仑美奂。

九儿和公子策在石榴树下逗孩子,公子凌躺在她怀里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骨碌碌地看着他们,嘴里发出依依呀呀的声音。

“幸好长得不像娘。”公子策旧事就提,惹来九儿一个白眼。

把孩子塞到他怀里,九儿气乎乎地道,“那我不要了,哼,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不像我,我还养他有什么意思。”

“行,我养。”公子策得逞地抱住孩子,九儿方知上当,伸手想去抢孩子,公子策却怎么都不放了。

两人闹了一会儿,九儿说道,“公子策,我们是不是该去拜访一下你的娘亲?孩子生下来这么久了,不能让你娘觉得我们没礼数。”

公子策舒开的眉眼倏地蹙起来。

云苏要负他(10)

“是不是我说错话了?”九儿看他的脸­色­说话。

“没。”公子策把孩子放到她怀里,声音低沉地道,“我会安排。”

“公子策……”九儿很想说他不开心那就不要去了。

一朵石榴花落到公子策肩上,公子策的身影忽然变得落寞,看得她一阵心疼。

这是第二次见到公子策的娘亲,跟上次一样九儿被蒙着眼睛进到一个富丽堂皇的地方,还是只有那个美貌的娘亲,还有一桌酒菜。

“长得真像策儿。”公子策的娘抱着孩子便不撒手了,开心极了,公子策因这话脸­色­缓和很多,九儿往他碗里夹菜,又朝女子碗里夹了一些,温顺地说道,“娘,先吃饭吧,孩子给我抱,您抱得太累了。”

“不累不累,我难得看到孙儿。”女子笑着摇头,玉指逗着孩子的脸,想到什么似地叹了一口气,“哎,要是明儿也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孙子就好了,那我真什么都不用愁了。”

公子策筷上的菜无声地掉落到碗里,五官分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九儿也只能陪着沉默,手在桌下抓过他的手安抚地紧紧握着,十指相扣。

女子似是发觉到自己说错话,又笑道,“明儿要有策儿一半省心就好了,九儿,我这孙子什么满周岁,到时我给他准备抓周。”

“还早呢,娘。”九儿勉强挤出笑容,这顿饭越发压抑。

“对了,我给孙子备了东西。”女子似是想抹掉刚才说话的不愉快,拿出一个锦缎,里边包着金锁金镯子,玉环玉坠子等等,有个七八件物什,推给九儿,“你收起来吧。”

九儿看了一眼公子策然后接过东西,乖巧地说道,“谢谢娘,我们都没有好好孝敬你,倒让你破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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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一会儿。

云苏要负他(11)

“哪的话。”公子策的娘又逗了一会儿孩子才抱给九儿,一顿饭吃得沉默无声,直到公子策的娘再度出声,“策儿,云苏回西郡不是有段时日了么?这明儿和她的婚事什么时候才能成啊?”

云苏贵为郡主,连公子策都配不上,公子明那个一脸­奸­相的人拿什么配,九儿在心里暗想。

“我不想吃了。”公子策放下筷子,拉起九儿,“娘,我们告辞了。”

九儿明白公子策是动怒了,便顺从地抱着孩子要离开,女子立即抓住公子策的手,满脸愧疚地道,“策儿,你生为娘的气了?”

“没有。”公子策不动痕迹地挣开她的手,给九儿使了个眼­色­,九儿忙堆笑道,“娘,时辰也不早了,我们改日再来看你。”

“策儿,在娘心里你和明儿是一样的。”她还想说些什么。

公子策嘴角冷冷地勾起,却不明显,声音是温醇的,“我明白的,娘,是真得不早了,我们该回了。”

“那好吧……”她不再强留。

九儿同公子策相携离去,走出一段路,九儿回过头,她还在那站着望着他们,公子策蓦地回过头,“娘,我只问你一句,当年你把十二岁的我推出去为你们挡灾时,有想过我是你儿子吗?”

平淡却尖锐的字眼让美貌的女子踉跄一下,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公子策耐心地等了好久,最终,伸手搂着九儿离去。

坐到回程的马车上,公子凌已经在她怀里睡着,公子策­阴­沉着一张脸,九儿几次想开口,张嘴话又吞回到肚子里。

“想问什么就问。”

九儿错愕地抬眸,他明明不在看她,却晓得她有话要问。

了断上阳城(1)

“也没什么。”九儿咬着­唇­,啄磨怎么说话,“你恨你娘?”

她不懂公子策和他娘之间究竟有些什么样的别扭,但他娘的偏心已经是对他很深的伤害。

“问得这么直接?”公子策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九儿不语,公子策低醇的嗓音在马车里弥散开一股压抑的宣泄,“我一直在等,等她什么时候能真正看我一眼,到绝望的最后一刻,我就不会再等了,我会了断。”

“绝望的最后一刻?”九儿喃喃地重复着他的话。

“等她为了公子明真正把刀架在我脖子上的时候。”公子策的语气透了一股冷清淡然,好似无关他的事一般。

“怎么可能,她是你娘,就算她再偏心,也不可能会杀你。”九儿不假思索地说道,

“她会,她一辈子的希望都落在公子明的身上。”公子策冷嗤一声,往后靠了靠,正巧是角落,不明亮的光线照出一袭落寞的­阴­影。

他的想法太过偏激,九儿没有反驳,“公子策,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不过我不是想过问你的事,也不是想探听什么……”

公子策抬眸,示意她说下去。

“为什么每次见你娘我都要被蒙着眼睛,你娘是不是……”九儿犹犹豫豫地说出来,“你娘是不是那种大户人家的夫人,公子明是嫡出,而你是你娘在外面生养……”

如果不是他娘有见不得人的身份,怎么她怎么去见自己的婆婆还在蒙着眼睛。

“我和公子明是同父同母。”公子策否决了她的话,“只是我那娘的确不能见光,否则上阳城就无安宁之日。”

九儿知道自己不该再问下去,一时间马车里沉默得厉害,忽然公子策睨向她,眼里掠过一抹算计的光泽,“季九儿,你有时候还是有点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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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先道歉今天晚更了,现在开始更新。

了断上阳城(2)

“嗯?”九儿不明所已,只见公子策的­唇­边勾起笑容,­阴­佞危险,让她不寒而粟。

见过婆婆以后,九儿明显感觉到公子策忙碌起来,反倒是萧良辰上门的时间多了,一段时日下来,九儿蓦地发现自己见萧良辰的时间比见公子策还多。

直到青儿说有一次撞见公子策和萧良辰进书房谈事,九儿才慢慢注意起来,果然见他们俩时常一起进书房。

他们有事瞒她,这是九儿的直觉。

阳光夺目,风吹枝头轻晃,暖意洋洋的日子里萧良辰一个人躺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拿着苹果,一手拿着桔子,几个身材窈窕的婢女正给他拂扇。

九儿找到萧良辰的时候就是看到这么一副食­色­­性­也的画面,婢女们纷纷请安,“见过夫人。”

“扇很久了?都下去歇着吧,不用侍候他。”九儿看她们全累得脸上冒细汗,婢女们连忙行礼告退,萧良辰清脆地咬了一口苹果,才含糊不清地嘟囔,“你就这么待客的?本侯爷都热死了!”

“我去井里提桶水淋你身上你就凉快了!”九儿翻白眼,“你最近怎么这么爱上我们家来?”

“啊哟,公子夫人您不乐意我来啊?”萧良辰妖冶的脸硬是挤出一脸委屈,把咬了几口的苹果塞到她手里,又把吃掉半只的桔子塞到她手里,“全还你全还你。”

“你去吃屎好了。”九儿连小时候骂的词都冒了出来,把桔子和苹果又抛到他怀里,“我是想问你公子策最近都忙些什么啊?连晚上都不常回房。”

“啊哟哟,原来是香闺寂寞啊……”萧良辰笑得极大声,接着又清脆地咬一口苹果,眼眸闪闪的,“其实你男人就是让我来陪你的,要不以后我晚上去陪你?”

了断上阳城(3)

“呸,你能不能有点正经的。”九儿抬脚踹他。

萧良辰不闪不躲,挨了结结实实的一脚后总算正经下来,认真地看着她说道,“你查公子策的行踪不去问他,反倒来问我?”

“我不是查他的行踪,只是问问。”九儿搬过一张凳子坐到他身边,声音低下来,“再说……我不敢问他。”

萧良辰惊愕地睁大眼,“不敢?哎,你们可是同床夫妻,孩子都有了,有什么敢不敢的,我记得你以前也没怕过他啊。”

“不是怕。”九儿淡淡地说道,“公子策那个人……就算他站在我身边,我还是会觉得他离我很远,我也不懂为什么。”

萧良辰静静地凝视着她,连到嘴的苹果都忘了咬一口,九儿说下去,“我知道他对我很好,可就算我们对彼此再好,我们也不是那种心无间隙的夫妻。萧良辰,你说我是不是求太多了?比起之前他流连花丛,三天两头地进赌坊妓院现在已经好太多了。”

心无间隙……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瞒着你一些事只是为了保护你。”萧良辰声音清亮地说道。

“你果然知道些什么。”九儿眯起眼,萧良辰方才明白自己被她套话了,连忙摆手道,“你这婆娘别给我下套子,有些事我不说,也是为了你安安心心地过日子。”

眼中的欣喜一闪而逝,九儿无奈地苦笑,“你们又不是我,拿什么以为隐瞒我就是为我好的?”

萧良辰哑口无言,九儿又道,“可就算这样,我还是可以和你萧良辰说些胡天海地的话,可对公子策就不行,我们之间总是隔了些什么,我不敢去问他,更不敢去探究他身边的一切。”

了断上阳城(4)

萧良辰叹了一口气,随即挑着眉眼流里流气地逗她,“莫非你喜欢的是我?所以你可以什么话都和我说,对公子策就不行?”

九儿没如他所想的踹他一脚,或者骂他下流胚子,只是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淡淡地道,“我只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我和他会越来越远……”

从前她不懂同床异梦是什么,可现在每次看公子策半夜回来,躺下就睡,他脸上有着疲惫和累倦,她不想给他再添堵,他不说她也不问,日子就这么僵着。

或许在她怀有身孕时,公子策给了她十个月无微不至的美梦,现在的公子策才是正常的,只是她难以从美梦中清醒过来。

“婆娘,这样的日子不会长的。”萧良辰说道。

九儿笑笑,站了起来,“随便吧,你们想瞒着就瞒着。”

萧良辰拧眉,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看着她出门口离去。

半夜,九儿口渴起来想倒水喝赫然发现床沿上坐着一个笔直的身影,侧脸的轮廓在忽明忽暗的烛火里更显冷峻,九儿心下一惊,从床上坐起来轻声开口,“你回来了?”

公子策转过脸,幽深的眸定在她的脸上,低沉应到,“嗯。”

然后,九儿像之前的夜里一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能道,“那你早些睡吧,我起来喝水。”

九儿下床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饮下,转身却见公子策仍坐在床沿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底的沉沉青­色­彰显着他的疲惫,眉宇间隐隐有些冷怒的愠­色­。

他在外面受气了?

了断上阳城(5)

静默半晌,九儿主动开口,“怎么了?”

公子策沉默无声,目光寒冽。

九儿没有再问,不想给他添堵,饶是此,她还是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坐下,故作轻松地道,“看你累成这样,我给你按按肩?”

手被公子策拨开。

只一个小小的动作,却如石子投入湖中激起层层浪,九儿的手僵在半空,连带脸­色­都僵住。

“到底怎么了?”九儿问道,语气有些忿忿。

“为什么不问我?”公子策出声,冷漠地看着她,勾起的­唇­角有些冷讽,“同萧良辰就有数不尽的话是么?同我就有隔阂?”

“你知道了?”九儿愕然,转念一想定是萧良辰告诉他的,不禁气愤,“萧良辰怎么什么话都同你说。”

“呵。”公子策冷笑一声,“是不是等你跟所有人诉完苦,我才知道原来我在自己妻子心里的份量连一个发小都不如?”

九儿突然觉得有些可笑,自从从婆婆那回来以后,公子策对她说过的话都及不上今天多,能回来的晚上都是倒头就睡,她想说些什么,他总是拿背影对她,换谁都察觉到他们之间的不对劲。

他现在却因发难而对她说了这么多的话。

“我问你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你会说吗?”九儿凝视进他深不可测的眼里。

公子策的眼中掠过一抹迟疑,尽管是一转而逝,却也足够她捕捉到任何含义,他不可能告诉她他的一切,就算她是他最亲近的枕边人,他不会说,他身上全是秘密。

怀有身孕时,孩子把这一切都抵制隔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孩子出世了,该有的矛盾其实一直存在。

“你连问都不问。”公子策冷冷地说道,语气已有所缓和。

了断上阳城(6)

“问了你也不会说不是吗?”九儿苦笑,“我就是怕问了也得不到结果,只会自取其辱。”

说完,九儿缩脚钻到被窝里躺下,揉揉­干­涩的眼,“我不想和你吵架,你很累了,早点睡吧。”

公子策的眼­阴­邪地眯起,五指渐渐握拢。

“季九儿,你真是本事!”公子策一把掀开她身上的锦被,让空气中的冷冽袭卷她只着单衣的身体,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九儿从床上重新做起,脸上黯淡无­色­,她还记得以前艳娘教训女儿楼的姑娘,说怎么着都不能同自己的恩客吵架,男人都是一个样,在你身上是寻开心的,吵架了,恩客心里不舒坦了,还不是扭头就走。

她同他吵架,可公子策还是扭头就走了。

连小末都注意到,九儿和公子策之间冷漠的间隙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姐夫很少在府里吃饭,饭桌上的人换成了萧良辰,姐姐和萧良辰只聊上一句,姐夫就冷着脸离开。

九儿也不懂怎么他们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她服软,她想讨好公子策,他若是吃味,她便小心翼翼地处理着和萧良辰的关系,他若是疲累,她每天都炖羹汤等到半夜,一开始他看了一眼汤就上床去睡,到后来,他索­性­不回房,十天半月的见不到他实属正常。

她不晓得他在忙什么,日子还是一样地过,冷淡也是一样的伴随而来。

了解到答案的那天,小末拉着她去上阳城买东西,城里比平日热闹许多,小末在摊子前选面具的时候,九儿被一只手拉进旁边的小巷子,刚要大叫却见到一脸­奸­笑的公子明。

九儿后退一步,戒备地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真是伤我的心。”公子明靠在墙上,一脸揶揄地看着她,“连声兄长也不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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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明天早点更新吧,今天就六更。

骗我是不是很好玩(1)

“连自己亲弟弟都下得了手的人凭什么让我尊称?”九儿丝毫不给他好脸­色­。

“弟妹,你可冤死我了,我这大白天不顾危险地跑来给你通风报信,你就这么待我?”公子明戏谑地说道,身子一点点靠近她。

九儿不住地往后退,“什么通风报信?”

公子明猛地压她靠在墙上,九儿瞪大眼正想法要躲人,公子明一只手臂撑在她身体一侧的墙上,一手探过巷口往斜对面指去,“看到了吗?女儿楼。”

“那又怎样?”九儿迅速地闪开到一边,身体曝露在巷口外,面具摊前东张西望的小末已经发现她,正开心地朝她跑过来。

“不怎么样,不过就是你以前呆的地方现在是我那好弟弟呆的地方。”公子明的手轻挑地刮过她的脸,“成了,我在这里不宜呆久,明陵王都到上阳了,我出来可是冒风险的,你自己看着办吧,哈哈哈……”

“你嘴里的话谁能信……”九儿僵白着脸回道,一转身却见公子明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巷子中,低下头,手被小末揪住。

“我们回吧。”九儿低声道,牵着小末离开,女儿楼前依昔往日模样,红罗袖带随风飘扬,窗子故意半开,女子家的娇笑声从里边隐隐约约地传出来,勾得路人想入非非。

九儿再也走不了了,双脚扎在地上。

小末拉拉她,九儿道,“小末儿,你在这等我一会儿好不好?我好久没回女儿楼,去看看里边的姐姐们。”

小末点头,九儿便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借着探望故人的名义,心里有多忐忑只有自己知道,她在­干­一件心虚的事,她说了不问却仍是想知道他飘忽不定的行踪,她该相信自己的夫君而不是公子明,公子策说过他不想沾染第二个蝶落,他不想再碰青楼女子的。

骗我是不是很好玩(2)

心虚,真得很心虚,她只是随便看一下,她不是信公子明随口胡诌的话。

公子明会在这里绝对不是巧合,她只是担心公子策是不是又被公子明找难堪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九儿暗暗给自己打气走进大堂,女儿楼现在的老鸨明月一见她就迎了上来,满脸堆笑,“九儿你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听过你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恭喜恭喜啊。”

“谢谢。”九儿笑着跟她绕弯子,“女儿楼的生意必定是蒸蒸日上吧。”

“借你吉言,借你吉言。”明月边说着边把她推向旁边的的厢房,在里边又敬茶又上菜的,跟她扯了许久,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东西。

九儿渐渐觉得不对劲起来,便道,“明月姐你去忙吧,我想在女儿楼里走走,看看以前的姐姐们。”

“这话说的,你现在可是第一公子的夫人,哪是你去看她们,应该是她们来看你。”明月挥着手绢娇笑,“说吧,你想见谁,我差龟公去请。”

“不用了,我没那么大架子。”九儿边说着边往门外走,明月忙不迭地跟上来,还在周旋,“我知道你没那么大架子……”

话还没说完,楼上有一间厢房门被两个送茶水的丫环打开,一阵娇笑声从里边传来,软绵绵的声音让人骨头都能酥掉,“公子,奴家听说以前这楼里的姑娘给你请安都要喊公子吉祥是不是啊?那奴家也给你请个安?”

青楼白天鲜少有恩客上门,所以大堂里几乎是静悄悄的,楼上有什么大的动静下面听得一清二楚。

九儿睨了一眼脸­色­大变的明月,不懂哪来的一股火顿时从心里蹿上脑门,人已经飞快跑上楼梯,蹬得咯咯作响。

骗我是不是很好玩(3)

明月拎着裙摆在后面追,“哎,季丫头季丫头,你别进去了,男人不就这样么,你也别怪明月姐,是公子让我把你劝走的。”

见事漏底,明月也就全说了出来。

送茶水的丫环端着盘子从里边走出来关上门,九儿抬起一脚踹了上去,门砰地一下应声而开,里边的娇笑声嘎然而止。

一屋子穿着轻纱胴体若隐若现的姑娘停下追逐嬉闹,怔怔地看向门口的女孩子,一袭良家­妇­女的温婉扮,玉钗Сhā进发髻,蝶翅如飞,非富即贵的打扮下是一张清秀的脸。

“你们滚开!”九儿大声喝道,不懂是不是慑于她突如其来的威势,姑娘们纷纷听话地站到一旁,让开一条路。

然后九儿便见到公子策坐靠在床前的毯子上,一头松散的青丝下一张俊脸面无表情地凝进她的眼,身上的衣襟半开,着血一般红衣的女子端着酒杯躺在他的怀里,一只手更是活­色­生香地他的衣裳……

那一瞬间,九儿只觉得血气全涌到了头顶。

“这不是季丫头嘛。”公子策怀中的女子咯咯咯地笑起来,赫然是以前同蝶起争持不相上下的小柳儿,“我说你怎么有这么好的兴致上女儿楼啊?”

九儿充耳未闻,一步一步朝他们走过去,小柳儿朱砂一般的­唇­还在一翕一张,“新来的妹妹们,你们知道她是谁吗?她以前呀是我们女儿楼的小杂役,如今飞上枝头就忘了故人,以前啊看到我可知礼了,还会叫上一句柳儿小姐……”

一群姑娘闻言开始窃窃私语,公子策微仰着头,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九儿的脚步顿在他们面前,视线落在一身红衣的小柳儿身上,厌恶地吐出四个字,“你给我滚。”

骗我是不是很好玩(4)

小柳儿惊叫一声,随手把酒杯扔到她身上,然后整个人缠在公子策身上,娇娇弱弱地道,“公子,公子,你看呐,她凶死了,你娶的什么娘子啊,这么泼,不是给你丢脸吗?”

九儿被砸了下,酒水顺着裙边滴下去,腿上有着分明的凉意。

公子策静静地打量了她半晌,视线越过她向后望去,“明月,一点小事你都办不好,是想本公子以后不上你这女儿楼了?”

“哎哟,这是哪的话,公子你可别动气。”跟着九儿进来的明月立刻迎上来,上前就抓住九儿的手,连连劝话,“季丫头,卖明月姐一个面子,先回去吧,你们家里的事家里解决……”

九儿一把挣开她的手,双眼死死地盯着公子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显得颤抖,“你以后还想到这来?”

公子策对上她的视线,看了许久,忽而低低地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须臾停下来搂紧怀中羸弱无骨的美人,叹着气道,“怎么办,家有悍­妇­日子不好过……”

“公子你讨厌。”小柳儿见公子策都帮她更加顺势而上,手脚缠着他不放了。

九儿蓦地握拢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里,公子策抬起头正视她,“还不走?还想在这给我丢人丢到什么时候?”

眼眶瞬间红了,九儿连嘲笑的力气都没有,“这就是你最近忙得天翻地覆的事?”

公子策垂下眸,没有否认。

“你骗我是不是很好玩?”九儿一字一字声讨,“你说不想沾染青楼女子,不娶侧室小妾,这么骗我有意思么?”

公子策冷嗤一声,冷淡回道,“我没求着你信我。”

骗我是不是很好玩(5)

是她傻傻地把他的话奉为圣旨,什么都听,什么都记着,他只是脱口而出的话她就牢牢记着。

季九儿,你果然又­干­了一件蠢事。

“你说得对,是我妄想我们可以安安乐乐地过一辈子。”九儿猛地拔下脖间从未摘过的羊脂玉甩到他身上,“那请你好好玩吧。”

公子策蓦地抬眼,一丝不敢置信一掠而过。

她说,他们可以安安乐乐过一辈子……

说完,九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身后的明月急急忙忙地跟上来,“季丫头,没什么大不了的,男人本风流,你也是我们女儿楼出来的……”

她再说了些什么九儿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脑海里只有公子策的那几个字。

“我没求着你信我。”

他风流好­色­,她早知道,没嫁给他之前她就知道了,为什么现在她会气成这样,就像明月说的,多大点事啊,不就是外出找姑娘么,难道她还指着他一辈子守着她一个人过么,多好笑。

小柳儿得意地瞅着九儿离开,柔媚地捡起羊脂玉反复端祥,“真是块好玉,公子,你赏了给我吧?”

玉顿时被一只修长的手抢过去,小柳儿愣了下,随即埋怨地贴在公子策胸口,讨好地道,“不给就不给,我就是看看。”

“你要不起它。”公子策冷冷地道,手掌一拢,玉埋在他的手心里。

他的东西给出去就没收回的道理,更何况是祖传之玉,怎么可能转赠他人。

九儿带着小末回了茅草屋,在娘的牌位前跪拜之后九儿才恍然想起好久没回来,是娘在提醒她么,提醒她别再一厢情愿。

小末担忧地拉拉她的手,九儿挤出一丝苦笑,“那时候公子策说把这里拆了,幸好没拆,不然现在真是无处可去了。”

现在这样,她不开心至少还有娘家回。

骗我是不是很好玩(6)

“我们今晚住在这里吗?那凌儿呢,我想凌儿。”小末一边观察着姐姐的神­色­一边比划手指。

“明天再说吧。”九儿淡淡地道,今天她真得是没法回到公子府,回到那个压抑的醉生梦死,更没法面对那个喜怒无常的公子策。

入夜后,小末早早地入睡,外面开始淅淅沥沥下雨,常年失修的茅房屋开始漏雨,啪嗒啪嗒滴进屋里,九儿拿了两个盆放在漏雨的下面。

似乎老天爷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不一会儿,连床的上方也开始漏雨,看着熟睡的小末,九儿毅然冲到外面拿了一块用不着的门板,冒着雨端梯爬上房檐,摸黑把门板扣到床上方的屋顶,借以挡住雨势。

反正睡不着,九儿又从厨房拿了一些稻草爬上房顶遮住漏雨的地方,雨越下越大,没多久九儿浑身就被淋了个湿透,湿衣冰凉地贴在身上冷得她有些发抖,正从梯上下来,却在黑夜里踩了空,连人带梯摔在院中。

冷飕飕的雨水毫不留情地打在她身上,让她睁不开眼,九儿倒在地上突然就哭了,她想到公子策,想到她那个前阵子还对他百依百顺的夫君,想到以为是她依靠的他现在在女儿楼里风流快活,心口便一寸一寸地被凌迟着。

“接下来的日子你可乐了,我会把你当祖宗一样伺候。”

“纵然公子策再不喜欢你你也会过得衣食无忧。”

“那我还伺候你做什么?”

“还不走?还想在这给我丢人丢到什么时候?”

……

原来一切真得只是因为孩子,他看在孩子的份上宠她顺她,孩子生出来了,他就恢复了本­性­,就只是这样,偏偏她想了那么多那么多。

骗我是不是很好玩(7)

“公子策你王八蛋……”九儿躺在地上骂道,哭着把压在身上的梯子挪开从地上站了起来,搬着梯子进屋,越想越不痛快,坐在桌前哭了一夜,始终未眠。

进了梅雨季节,从九儿回娘家开始这雨就没断过,九儿和小末也只能一直住下去,九儿下意识的等待在雨一天天下中慢慢失望下来,别说公子策,连公子府的下人也不见来半个。

“咳咳……”九儿刚咳嗽,小末就端着姜汤出现在她面前,放下汤小手指灵巧地比划,“姐,你淋了雨都不换衣裳,天气又这么坏,你别生病了。”

“放心,你姐的身子骨结实着呢。”九儿咧着略白的­唇­笑笑,端起姜汤喝下去,忽然门外传来雨中细微的脚步声,九儿放下姜汤就急不可待地跑到门口,却只是一个农夫披着斗笠从她家院前匆匆忙忙地走过。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等到现在,九儿都不知道自己还能等出什么……

对她百依百顺的那个公子策已经迷了她的眼,她受不了被他忽略,她不用他道歉,不用他服软,只要他来找她,她只要不像现在这样僵持着。

可心里却清楚地很,已经这么些天了,他若要找她早就找上门了,现在还不定在哪个女人身边缠绵温存。

小末发现她的不对劲,晚上愣是不睡要陪失眠的她说话,望着桌上越来越短的蜡烛,小末的眼皮越来越搭下去,九儿笑着摸摸她的脑袋,“要睡就去睡吧,咳……”

外面的门砰地被撞了开来,声响极大,九儿错愕地起身,却见一个蒙着脸的黑衣人满身风雨走进来,手中的剑锋芒毕露。

九儿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小末儿,快躲开。”

骗我是不是很好玩(8)

黑衣人举剑就朝她劈过来,九儿飞快地吹灭蜡烛人朝一边闪开来,只听见桌子被应声劈开的声响,屋子里立即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九儿一动不敢动,只听见那人沉沉的脚步声在小小的屋子里响起,似乎在寻着她们。

九儿担心小末,越担心越容易出声,她对面突然响起一个细微的响动,九儿能感觉到黑衣人脚步一转朝响声处砍过去。

九儿想也不想地朝对面飞扑过去,黑暗中忽然有只手推开他,九儿来不及多想地反手一抓,却只摸到细腻的绸缎子。

紧接着屋里便响起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又多出一个人?是帮她们的,什么人要杀她和小末?九儿想着也不敢轻举妄动,或者趁机逃出去,小末还在这里,漆黑黑的她找不到小末。

“啊——”一声惨叫后是重物倒下的声音,九儿吓了一跳,是黑衣人死了还是帮她们的人?

下一刻九儿又听到衣裳被擦拭的悉悉嗦嗦声,心中一喜,九儿憋得嗓子痒的咳嗽终于咳出来,确定地道,“公子策?”

没听到什么动静,如果活着的是黑衣人那她早被砍死了,公子策这个在尸体身上擦凶器的习惯实在是……

一团瘦小的身影闻声扑到她身上死死抱住,是小末,九儿松了口气,“小末儿,你没事吧?”

一阵风忽然从她身边袭过,九儿不甚在意,突然见一个火折子被吹亮,照亮了整个屋子,也映亮火折子后面萧良辰妖冶的脸。

九儿一呆,随即看到他身边躺着的黑衣人尸体和他手中的剑,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骗我是不是很好玩(9)

萧良辰把手里的剑一扔,嬉皮笑脸地拿着火折子凑进她们,“怎么不是我?你们没事吧?幸亏我赶得及时。”

小末吓得惊魂未定,一张小脸发白,九儿咳着嗽,仍是疑惑地看向萧良辰,“是你救了我们?”

“当然是我啦,不能还是谁?”萧良辰得意地耸耸肩,转身从地上找到小半截蜡烛点燃,看看被劈坏的桌子只能把蜡烛放在地上,卷起袖子麻利地拖起黑衣人的尸体往外拉,九儿想要帮忙,却被萧良辰阻止,“这种血腥气的事女人家不要凑和,你陪你妹妹,我埋了他就过来。”

小末紧紧抱着她的腰,九儿迟疑地看了一眼尸体胸口一大摊血迹不禁迷糊,是她猜错了么,也是,公子策这会儿正快活着哪可能冒着大雨到这种破房子里来。

她真得是想多了。

九儿拉着小末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哄她睡觉,良久,九儿等得有些焦急的时候,萧良辰从外面进来,一边脱掉身上的斗笠披戴一边踩着泥水走进房,嘴里骂骂咧咧,“这鬼天气,雨下个没完没了。”

“我给你倒点热水,咳咳……”九儿倒了碗热水给她,萧良辰担心地瞅她,“你伤风了?怎么咳这么厉害,我看你赶紧回公子府,找个大夫好好治治。”

“不碍事,咳……”九儿拍拍胸口,又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知道有人会杀我们?”

萧良辰眸光一转,道,“公子策的仇人寻上门了,凡是和他有关的人都会被杀死,何况你还不呆在府里,姐妹俩孤零零地住这茅草房里,连个保护的人都没有,我当然得照看着你们。”

骗我是不是很好玩(10)

回想到那日在巷子里公子明说过的话,九儿低下眼,“是你义父?”

“卟——”萧良辰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连自己黑­色­的衣袖上都沾上些许,赞许地看向她,“婆娘你可真是越来越聪明了,这你都能猜到,我义父明陵王的确是来上阳城了,率领大批杀手潜藏在城里,伺机而动。”

那都这样了公子策还有心思寻欢作乐?

九儿从怀里掏出手帕去擦拭他袖口上的水渍,指尖不经意间触摸过他的衣袖,九儿猛地睁大眼,不可思议地再摸了摸他身上的袍子,“你身上穿的不是绸缎子。”

“是啊,这是西郡那边新出的布料,比绸缎子耐穿。”萧良辰得意洋洋地说道,“怎样,要不要本侯爷给你捎个几匹?”

那就不是她猜错了?

一股说不出来的惊喜瞬间袭卷着她,九儿连日来第一次露出由衷的微笑,“谁要你这破布料子,明天帮我弄辆马车来,我要回府。”

萧良辰一脸孺子可教的模样,“知道这里危险了吧,跟哥哥回府就对了!”

“我是回公子府,我自己的家,和你有半个铜钱的关系?”九儿心花怒放地走到床边,又扭过头指使着道,“你今晚就凑和在这过一夜,我可害怕还有黑衣人来刺杀我和小末儿。”

萧良辰连连摇头,“你这婆娘,我是你奴才是吧。”

第二天的雨还是没有停,大雨下得人都有些倦怠,萧良辰弄来一辆马车载着九儿和小末儿回到公子府,立即有婢女给他们撑伞。

回到醉生梦死,九儿换过衣裳才问青儿,“青儿,公子策在哪?”

青儿杵在一旁支支吾吾半天,最后道,“自打下雨起,公子就没回过府。”

犹如一盆凉水从头浇灌而下,凉得彻心彻骨,九儿的脸­色­苍白很久,才勉强说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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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歇一会。

骗我是不是很好玩(11)

“那奴婢去给您请柳大夫来。”青儿行礼告退,九儿又喊住她,“公子策回来了告诉我一声。”

“是。”青儿安静地退了下去。

九儿对着铜镜照了好一会儿,才提起梳子梳理头发,望着镜子里其貌不扬的脸孔,九儿恍然想起小时候公子策当着大家的面夸云苏的手好看,艳娘立刻不让云苏­干­粗活了。

摊开自己的手,她没有一双好看的手,也没有一张小柳儿那样的漂亮脸孔,所以这辈子都得不到公子策的真正青睐吗?

九儿没有等到公子策的回来,兴许因为心情不好,连伤风也是未见好转,喝过柳成的药后她还是断断续续地咳嗽。

公子凌会爬了,还爬得特带劲,满床地爬,谁去抱他他跟谁急,只顾一个人闷头爬,一个人傻乐,九儿想告诉公子策,可惜他不曾回来过。

“城主有令,邀公子策夫­妇­于明晚进城主府赏花灯。”

九儿率领一帮子仆人跪在大厅里听前来的人读完城主信函,若大的城主令举在她面前,九儿只能点头遵命。

城主府,那个从未在外界露面的天下第一美人城主怎么会突然相邀赏花灯?公子策还不知道在哪,九儿遣几个家丁去城中各个青楼、赌坊找寻公子策。

翌日两波去寻的家丁再次空手而归,纷纷说找不着公子策,九儿头疼在桌前抚住额头,咳嗽也愈加激烈起来,青儿忍不住抱怨,“公子怎么这样,不回府也就算了,现在城主邀请也不回来,这可怎么办?”

九儿打断她的话,“给我找件端庄大气的衣裳。”

青儿明白她的意思,急道,“夫人你还要去城主府?公子都不回来了,何况你受着风寒。”

骗我是不是很好玩(12)

“城主令一出,我不去等着掉脑袋啊,这个城主从未露过面,相请绝不会是简单的事。”九儿勉强笑着说道。

“公子真是的,这公子府的门面居然丢给夫人你来撑了。”青儿一边翻柜子找衣裳一边替她鸣不平,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说道,“夫人,要说这晚宴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我听跑腿的小丁说这西郡皇朝的明陵王爷造访我们上阳城,所以城主是为了宴请他,顺便请城中有钱的、有权的人坐陪。”

“是这样吗?”城主宴请明陵王爷?九儿不禁皱眉。

“是啊,要不差个人去城主府回一声,说晚上不去了。”青儿是真得担心她的身体,九儿眼珠子一转,然后摇摇头,“我更要去了。”

青儿不解地看着她,九儿笑道,“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皇室的人呢,难得有个王爷来,一定要看看。你一会儿去叫柳叔,让他陪着我去,府里也要严守戒备,特别是凌儿那边,多派几个护院守着。”

柳成了解公子策的一切,也了解公子策和明陵王之间的恩怨,若明陵王此次来上阳城是为了杀掉公子策身边的人,让柳成陪着她也好以防万一。

“这王爷也不可能生七八只眼睛的,再说萧侯爷还常来我们府呢。”青儿从柜子中翻出一件绽青的广袖流裙,九儿只道,“萧良辰就是假皇室。”

这样说起来,萧良辰是明陵王的义子,这次晚宴他应该也会去,她要见识见识和公子策有仇的明陵王是何许人物。

以往门庭罗雀的城主府此刻热闹非凡,大红的灯笼从府中一直悬挂到外面,整条路上全是灯笼照明夜路。

马车在城主府前停下,九儿没有马上下车,只是掀起帘子往外探了一眼,只见几辆华贵的马车都停在旁边,下来的皆是上阳城里有名的富老爷,或许真如青儿所说,这宴也没什么复杂的。

骗我是不是很好玩(13)

九儿从马车中走下来,一招风便咳嗽起来,柳成连忙迎过来,却听一个温醇的声音从旁边响起,“王哲,把那件狐裘袄拿过来。”

九儿和柳成同时转过去,却见一个貌若冠玉的男子站在她们的马车旁边,穿着一身绛紫­色­的常服,乍一眼便令人深刻他的眉眼很深,鼻子深挺,约摸二十七、八岁。

九儿这一转头正好跟他的视线撞上,男子冲她颌首微笑了下,他也是来参加晚宴的?

九儿视线没在他身上多做停留,撇开头同柳成道,“我们进去吧。”

连门口还没走到,一个人横在她身前挡住她的去路,九儿莫名地抬起头,却是刚才那个眉眼极深的男子,他的手上多了一件雪白的裘袄。

“夫人,恕在下冒昧,刚看你咳嗽频繁,今晚上风大,披着这狐裘袄会好一点。”男子有礼地说道,声音温醇动听,如泉水过隙。

他不是上阳城人,从他的口音她就能听出来。

“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九儿装良家­妇­女时还是挺像模像样的,盈盈地一福身有礼地拒绝,然后越过他往里走。

一个身影又挡在她身前,这回不是刚才的男子,而是一个侍从模样的人,手指着她道,“你这民­妇­太不识相了,我家爷说给你裘袄就给,换了平时我家爷赏东西你还得跪下来叩头领赏。”

九儿转回身,眉深深地皱了皱。

那男子正怪责自己的侍从,“王哲,你退一边去。”

“是。”侍从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到旁边。

九儿睁着黑白分明的双眼静静地端祥着男子,半晌,九儿弯下腰行礼,“民­妇­见过明陵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男子笑了起来,笑声是温温淡淡的,“既然你已知晓本王的身份,这件裘袄你要是不要?”

骗我是不是很好玩(14)

九儿抬眸看向站在他身后的柳成,柳成微微摇了摇头,九儿立刻笑着对男子道,“王爷是施以命令,恕民­妇­惶恐,无功不敢受禄。”

幸亏她是学了些字的,就算说得不上台面,意思表达到就行了。

“倘若我不是命令呢?”男子接着她的话道,嘴边一直有着淡淡的笑容。

九儿抬起头,温温顺顺地道,“那民­妇­就更不敢要了,男女授受不清,何况民­妇­还是有夫之­妇­。”

男子又笑起来,转身看向自己身后的柳成,柳成立刻单膝跪下请安,“草民柳成叩见王爷千岁。”

“柳成,你这主子的夫人倒也不若一般山野村民无知。”男子温润地说道。

九儿凝眉,他果然知晓她的身份,刚刚是故意搭讪?

“不知王爷有何吩咐?”柳成语气不免透着几分卑恭和戒备。

男子往旁边的侍从扫了一眼,立刻有几个持刀的人上前将三三两两进府的人呼喝着马上进去,不得停留。

一时间门口只剩下他们几个人,男子才缓缓开口,温润的言词间一副惜才之心,“柳成,这么多年了,你就还跟着你那不成器的小主子?本王还是那句话,你若是有心投靠,王府的门为你敞开着。”

“草民惶恐。”柳成跪在地上话不说一句,拒绝之意却再明显不过。

“本王倒也想会会那小子,那年他走的时候不过十来岁吧,多年不见,不知长成什么模样了。”男子轻笑一声,转身朝里边走进去,忽然又回过头,“柳成,本王听闻你唯一的儿子柳池去年死了,你要节哀顺便。”

骗我是不是很好玩(15)

“劳王爷挂心。”

九儿看到柳成跪在那的身影颤抖了下,心中一粟,忽然有种直觉是柳成一直知道自己的儿子是死于何人之手。

男子擦过她的肩,嘴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柳成再站起来的时候九儿觉得他一瞬间苍老了很多,心有不忍,“柳叔,你还好吗?”

柳成微笑着摇头,然后在她身边低声道,“夫人,你自己要多加小心,明陵王是出了名的笑面虎,万万不能着了他的道。”

九儿点点头,明陵王给她的感觉的确是城府比较深,比那个公子明不可测多了。

城主府里张灯结彩,九儿草草一张望,上阳城里数得上的人物似乎全部到齐了,婢女们端着盘子奔波忙碌走在四周围。

“柳叔,你一直跟着公子策吗?”九儿望着四周陌生的人,忍不住同柳成打开话匣。

“夫人是在担心我的忠诚?”柳成笑着道,九儿一脸严肃,“我从来没有。”

“谢夫人。”柳成故意作辑行礼,九儿板了脸他才哈哈大笑,小胡子跟着一颤一颤,“有一年,我妻子带着柳池深夜归家,途遇几个盗贼抢劫,他们劫了财还不止,又要劫­色­,我妻子被他们棱辱了……后来是七爷把那几个盗贼杀了救出他们,所以柳池的命是七爷给的,七爷有权处置柳池的生死。”

九儿心里咯噔了一下,柳成说这些却是没有过多的表情,他果然知道柳池的真正死因,只是没想到这里边还有这样一段缘故。

“那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柳婶?”九儿问道,柳成眉间难掩沧桑,“她不堪受辱,回来没多久就上吊自杀了。从此,我就带着柳池投奔七爷,我原先……是明陵王王府的人。”

九儿错愕地睁大眼,难怪刚刚明陵王会要柳成去投奔他。

“晚宴开始,请贵客们入座!”一记响亮的声音传来,九儿在一个婢女的指引下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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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呀呀,今天真是大爆发了,15更,到此为止,我去追美人心计了,哈哈。

我不会一直低声下气(1)

别人都是夫妻同坐,因公子策没来,九儿只能独坐一桌,柳成站在她的身后,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婢女给她安排的是左首的位置,离最上面的主案桌位置极近,一群年长的大老爷反而坐在她的下方,城主这么看得起公子策的财势?

九儿扫了一眼,没看到明陵王,婢女们鱼贯而入添菜添酒,忽听一声嘹亮的声音,“城主到!”

九儿忙从座位上下来,同众人一起伏地跪拜,“参见城主,城主万寿无疆。”

九儿后面一句没有喊,听到这话才豁然恍悟,今天是城主的寿辰,那完蛋了,她连寿礼都没有备。

九儿跪在地上向身后的柳成投去求助的眼神,柳成微微摇了摇头,脸上挂着笑容,示意她不用急。

“都起吧,今日本主宴请西郡皇朝远道而来的明陵王爷,小小寿辰何足挂齿。”一个雍容的女声响起。

好熟悉的声音……九儿震惊地抬起头,只见上面在婢女左拥右簇下的女子一身红­色­华服,胸前以金丝绣出一只飞舞的朱雀,高贵典雅,­精­心打扮的脸更是美极,柳叶弯眉,皮肤如雪般白皙,看不出年岁的迹象,只有一双眼里隐约露出经过世事后风韵的光芒,尊贵至上,乍一眼看过去荣光万丈。

这不是正是她季九儿的婆婆,公子策的娘么?!

公子策竟然是城主之子?!九儿还处在惊愕中,被柳成扶起,柳成在她身边小声道,“夫人,我去准备寿礼,一切等我回来再说,无论看到什么都稍安勿躁。”

九儿浑浑噩噩地点头,然后看着柳成在人群里悄然退去,往上面瞥了一眼,哪知城主也正看着她,眼里的笑意未明,脸很快转了回去。

我不会一直低声下气(2)

“明陵王到!”门口传来一声,九儿认得那是明陵王侍从王哲的声音。

只见城主亲自从上面顺阶梯而下,众人也不敢怠慢,纷纷又跪了一回,“参见明陵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城主快快请起,城主贵为一方霸主,本王区区一个王爷,万不敢受此大礼。”温润如水的声音响起。

九儿跪在地上忍不住抬头,正见城主要相跪,而明陵王上前扶起她,城主略略笑着,风韵自生,“王爷过谦,本主不过是守着一方小小城池而已。”

“城主才是过谦。”

“请王爷上座。”

明陵王和公子策、公子明皆是有仇,城主是公子策的娘亲,那明陵王不是和她也有仇?怎么还大宴起来了?真是复杂。

九儿暗自思谅着,明陵王却突然转头望向她,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然后随城主一直走到上面入座,两人各占一桌,宴会便正式开始。

“本王初到上阳城,便逢城主佳寿,特备薄礼祝城主朝朝岁岁富贵荣华,上阳城永世太平。”明陵王边说边从侍从手中拿过一个长长的礼盒,递给城主。

九儿看城主跟他一番寒喧,底下的人又在纷纷拿自己备的礼,不禁着急起来,她平日不关心这些,哪里知道今天是城主的寿辰,可城主是公子策的娘,柳成不可能不知道,怎么他也忘了备份寿礼,还是他现在是故意离开?

要是她拿不出寿礼,这公子府的脸真要给她丢光了,九儿急得频频往门口张望,柳成还没有回来。

“公子夫人,公子夫人,公子夫人……”

毫无不耐烦的温醇声音从上面传来,九儿一直着急,待看到全场所有人都看向她时才反应过来,连忙跪下来,“民­妇­该死。”

我不会一直低声下气(3)

“起吧,这是城主的佳寿谈什么死不死的。”明陵王微笑着说道,语气里没有一点不满。

九儿战战兢兢地坐回座位,一抬头就看到城主担忧地看向她,而明陵王却朝她举起杯子,“素闻上阳城公子策有倾国家产,更有第一公子的美誉,本王一直想见识见识,今日本王敬公子夫人一杯。”

说的是公子策,敬的是公子夫人,众人的目光又投到九儿身旁空着的位置上,九儿心里一阵紧张,强压下心中的慌张举起杯子,“谢王爷谬赞,该是民­妇­敬王爷才是。”

一杯酒饮下,九儿还没缓过气来,又听明陵王笑谈风声般地道,“你家夫君没来吗?真是可惜,本王还见识一下他的风采,是病着了么?连城主相邀都不能前来?”

予头直指公子策,九儿脸­色­一白,求救地看向城主,城主端坐在上面也是一副强作镇定的模样,九儿隐隐感到一阵剑拔弩张,明陵王是故意要公子策的娘去罪罚公子策……

咬了咬­唇­,九儿倒吸一口冷气后道,“回明陵王,民­妇­的夫君的确是身患……”

“谁要找我,我这不是来了么!”醉意颠倒的声音打断九儿的话,九儿震惊地睁大眼,同众人齐齐往门口看去。

只见各式各样的盏盏花灯下,公子策斜斜靠在门口,英俊的脸上泛着红晕,青丝松散地落在胸前,衣衫不整,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搂着一名美貌女子。

九儿呆呆地杵在座位上,心口疼得如死去一般,枉她在府里等他一天过一天,他还是风流不减。

他平时风流快活就罢了,现在还风流到城主府来了,明陵王在上面,他不要命了吗?九儿刚要站起,肩膀被人按了下去,回头一看,却是抱着礼盒的柳成。

“稍安勿躁。”柳成小声说道。

我不会一直低声下气(4)

九儿呆呆地杵在座位上,心口疼得如死去一般,枉她在府里等他一天过一天,他还是风流不减。

他平时风流快活就罢了,现在还风流到城主府来,明陵王在上面,他喝得醉醺醺的不要命了吗?

九儿刚要站起,肩膀被人按了下去,回头一看,却是抱着礼盒的柳成。

“稍安勿躁。”柳成小声说道。

九儿有些错愕,思绪在脑袋里飞快地转着,公子策是被柳成叫来的?又是在作戏?九儿看了一眼上面不动声­色­的明陵王,确定了这样的猜测,公子策在作戏给他看,就像以前作戏给公子明看,那……女儿楼一出是不是他也在作戏?

这么一想,九儿稍微冷静下来,目光却还是忍不住恨恨地瞪在公子策怀里的女人身上,这个小柳儿!她迟早要教训教训!

公子策搂着小柳儿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眯着神­色­迷离的眼睛瞅着上面的城主和明陵王,突然似是吓了跳,把怀里的女人一推就伏地叩头,舌头都打结起来,“草民叩、叩见明陵王……叩、叩见城主……”

“哎哟,疼死我了。”小柳儿娇媚地吟出一声,也不敢怠慢地跪好请安。

九儿看到明陵王皱了皱眉,正欲说话,城主却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容貌优雅的脸上勃然大怒,“成何体统!城主府是你乱来的地方?来人,给我拖下去!”

几个带刀的侍卫立刻冲上去,九儿焦急地握紧拳头,却听明陵王不急不缓地道,“慢着。”

九儿看向明陵王,却见明陵王侧头对城主道,“男子风流自古不是什么新鲜事,城主,今日是你的寿辰,何必大动­干­戈?”

“没听见王爷给你求情吗?还不滚回你的位置上去!”城主怒斥,也正好是顺势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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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吃饭去了,现在开始更新。

我不会一直低声下气(5)

“草民遵命。”公子策慌不迭地磕头,欲站起身子却软趴趴地又跪下,打着酒嗝身子摇摇晃晃,仪态失尽。

明陵王不动声­色­地举杯饮酒,眼神却一直探究地定在公子策身上。

“公子,来,奴家扶你。”小柳儿扶起公子策一步一晃地朝九儿这边走过来,公子策嘿嘿傻笑,“小柳儿,你可真好。”

“是啊是啊,公子你可记得给奴家一个名份。”小柳儿顺杆儿爬,用尽力气把公子策扶坐到九儿身边,短短的一张桌案坐下两个人就满了。

九儿挑衅地抬头看着站立的小柳儿,小柳儿啄磨了一会儿身子骨便软软地倒坐进公子策的怀里,九儿不敢置信地睁大眼,却换小柳儿躺在公子策怀里挑衅地看她,“公子,奴家刚才扶你累着了呢,让奴家坐你怀里侍候好不好?”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公子策醉得昏头昏脑,低下头便要去亲怀里的小柳儿,九儿见状立即伸出手,公子策的吻便落到她的手背上。

公子策的身子一颤,抬起头来时一张脸胀得通红,大怒地吼,“你这泼­妇­,上次女儿楼还没闹够是不是?还要在王爷和城主面前胡闹?”

九儿静静地凝视着他眼里的愤怒,犹如一汪深沉而无情的潭水。

全场鸦雀无声,只听着公子策一声高过一声地咆哮,九儿眼眶酸涩得难堪,视线落在他怀里笑得乐不可支的小柳儿身上,一字一字道“柳成,把这女人给我拖下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是。”柳成上前就要抓小柳儿,公子策连忙死死抱住她,大吼,“谁也不能带走我的心肝,滚滚滚,柳成你是我奴才,不是这悍­妇­的奴才……”

我不会一直低声下气(6)

九儿猛地端起桌上的酒杯朝他脸上泼去,公子策来不及闪躲淋得一头一脸,眉睫上沾着水渍,酒顺着他削瘦的下巴一滴一滴往下掉。

九儿倨傲地看着他,等着他发难,公子策却只是深深地盯着她,目不转睛地看着。

“好了,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城主拔高声音喊道,“听你家夫人的话,把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给我拖下去。”

“是。”柳成领命上前拖起小柳儿就走,这回公子策没再阻止,一转眼就依依不舍地看着小柳儿。

九儿转过头,对柳成低声道,“找个地方把她揍一顿,揍到不能侍候公子策为止。”

“是。”柳成弯起嘴角,有些好笑这群孩子间的争风吃醋。

小柳儿闻言嘶声力竭地大叫,“你凭什么!我要告你我要上官府告你!公子救我,公子救我……”

惨叫声越来越远,公子策收回不舍的眼神,忿忿地端起酒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不时瞪九儿一眼,九儿根本食不下咽,嗓子痒得又要咳嗽硬是忍下来。

“公子策,你娶的夫人是个德娴兼备的好夫人,你自己要收敛点。”明陵王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宛如是在做和事佬,“这男人风流本是常事,可也要拿捏好分寸,不能辜负自己这么好的夫人。”

九儿垂头不语。

公子策却像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似地一口酒喷了出来,手拼命捶着桌子难以自抑地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王爷你这话……哈哈哈……笑死我了……”

“怎么,本王说错话了?”明陵王没有动怒,涵养好得不可思议。

我不会一直低声下气(7)

公子策笑着指向九儿,笑得不行,“她还德娴兼备?王爷你笑死我了,您知不知道她是什么出身?哈哈哈哈……她也是青楼里的妓汝,和刚刚那女人一样……本公子心情一好,就把她给娶回来了……哈哈……”

九儿白了脸­色­。

公子策却似意犹未尽地继续说道,“王爷您说,她是不是走了狗屎运了……青楼女从良嫁给我第一公子……哈哈哈……”

各种各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九儿是青楼女的事上阳城内无人不晓无人不知,可也从未有人搬到台面上来说,如今却被自己的夫君在这么多人面前……

什么叫体无完肤,九儿算是真真切切地体会了一遍,像被剥光衣服站在众人面前,而羞辱她的正是她曾经以为可以依靠的丈夫。

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九儿伸手一巴掌甩了过去,公子策没有避开,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掌,“啪——”

唏嘘声四起。

九儿拿着礼盒从座位前走到中间,朝着城主和明陵王跪地磕头,“这是献给城主的寿礼,恭祝城主千秋万载、寿比南山。”

“有心了。”养出这么一个儿子,城主有些愧疚地看着跪地的瘦弱身影。以前以为公子策是真心喜欢九儿,小两口过得好好的她也就没说什么,她和公子明亏欠公子策,公子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可偏偏成了今天这局面。

“王爷,城主,恕民­妇­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九儿再度磕头,婢女上前拿走礼盒,城主只能应允。

九儿挺起胸膛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步离开,这些目光中有多少嘲笑,多少可怜,她已经无暇顾及。

我不会一直低声下气(8)

坐回马车里,赶车的车夫喊道,“夫人,咱们回府了,坐稳。”

“不回,等着。”九儿淡淡地回道,马在外啼了两声便安静下来,马车也未动半分。

车子里静极了,静得九儿能听到自己哭泣的声音,咳嗽也是一声接着一声。过了很久,柳成终于扶着醉得连路都走不稳的公子策上了马车,九儿抬头,公子策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坐到一旁,闷不吭声。

九儿也没有说话,马车摇摇晃晃地向前驶起来,驶到一半的时候,公子策掀起帘子,往外探了一眼道,“停,我要下车。”

九儿抬头,女儿楼的门映入眼底,公子策灵巧地跳下车,哪有半分喝醉酒的模样。

九儿不懂自己是可笑还是可悲,她跟着下了车,在公子策一脚即将踏进女儿楼门口时喊道,“公子策。”

公子策的背影一僵,然后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她,九儿看了两眼站在门口接客的姑娘,人朝对面的巷口走去,公子策很快跟过来。

“怎么,还要打我?”公子策斜斜地靠在墙上,­唇­角勾着冷冽的笑意,“我可不是每次都不还手的。”

“如果你只是作戏,你有必要那样羞辱我吗?把我伤得体无完肤你很高兴吗?”九儿一连串地问道。

公子策笑了一声,“我听不懂你说些什么。”

冷飕飕的风刮着两人,半晌,九儿伸出手摊平手掌,一字一句坚定地道,“如果那晚上是你,就把羊脂玉还给我。”

如果一切只是演戏,如果那晚上是你救的我,如果你一直是在我身边的,就把家传宝玉给我,我们好好过日子,把凌儿抚养长大。

我不会一直低声下气(9)

“什么那晚上?”公子策反问。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那天晚上是不是你救我的?”九儿没有收回手,目光咄咄地看着他,“你的习惯骗不了我。”

公子策沉默片刻,随即嗤笑道,“玉我丢了,你都扔掉的东西我还留着做什么?成了,你回家吧,我还要去找小柳儿,看她是不是被你揍死了。”

公子策转身就走。

九儿对着他的背影说道,“是你觉得我不配和你同甘共苦?萧良辰说你瞒我一些事是为保护我,明陵王来了你不可能还会流连花丛的,你不要瞒我了好不好?你要作戏我可以配合你,我不要什么都不知道像个傻子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

公子策的脚步一滞,微微侧过头,声音冷漠至极,“如果你这样想你会好过一点,那你就想着吧。”

心口顿时像被什么堵住一样憋得难受。

呵,怎么求都留不住啊……九儿想笑,眼泪却拼命地往下掉,自己都制止不了。

“公子策,我可以服软,我可以哀求,我可以低声下气一次、两次……只要你像之前一样,只要我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九儿禁不住声音都颤粟起来,语气里的泣意明显。

公子策伫立在原地,拿背影对她。

“可我不会一直低声下气,我现在等你说实话。”九儿哭着说道,她还是希望他留下,希望他坦白,“我不管你有天大的理由,如果有一天,我也一样放弃了,我们就真的完了。”

“说完了么?”公子策冷冷地道,“说完我走了。”

公子策头也不回地离开,九儿凝望着他绝情的背影渐渐远去,当初她要不起他,现在她留不起他,她自始自终都被他踩在脚底下……

我不会一直低声下气(10)

“夫人,夫人,我们该回了。”是柳成唤她的声音。

九儿迈开步走过去,公子策正被两个妖娆的姑娘搂着走进去,娇笑声从里边不断地传来,忽然一阵天悬地转袭来,脚下一软,九儿倒了下去。

“夫人、夫人……”

迷迷糊糊间听到柳成焦急的声音,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公子策身形蓦地一顿,转身望去,那个瘦弱的女人倒在柳成的手上,隐隐绰绰能看到她脸上未­干­的泪痕,柳成淡淡地向他摇摇头,然后抱起九儿上车。

“公子,进去嘛……”一个姑娘将整副身躯贴到他的身上,手指握拢成拳,公子策僵着身子被她们拖到里边。

外面传来远去的马蹄声,公子策整个人瘫坐到地上,连带着两个姑娘也跌倒在地,娇软的声音抱怨着,“公子,怎么了?是不是酒喝多了啊?奴家去给你醒醒酒啊……”

女儿楼内丝竹声起,女子妖娆的身段不停周旋在各个恩客之间,闹闹哄哄的,人形人影晃来晃去好不真切。

她说,等她也一样放弃了,他们就真的完了。

公子策一张脸上毫无血­色­,薄­唇­嚅动了两下,一个姑娘贴到他身上,不解地问道,“公子,你说什么呢?没放弃什么?”

“没什么。”公子策摇摇头,拨开她的手径自往里走去。

“夫人,夫人,夫人……”

浑浑噩噩间一直听到有人吵嚷,入臂不停地被人摇晃着,九儿难受地睁开眼,映入眼前的便是小末和青儿两张忧心的脸,青儿见她醒来又哭又笑,“夫人你醒来了,奴婢去叫柳大夫。”

九儿这才看到自己是躺在醉生梦死的床上,自成亲以后,公子策一直延用鸳鸯被面,大红大红的,和石榴花一样的红,现在看起来却是刺目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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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 我不会一直低声下气的(11)

“姐,你自己发着高烧怎么自己都不晓得?烧好不容易退了,你别再乱跑。”小末眼睛通红地比划着手指,九儿从床虚弱地坐起来,摸摸她的脑袋,“姐没事,去帮姐收拾点衣物。”

小末疑惑地盯着她,九儿扯扯嘴角,“我以后搬去和凌儿住。”

小末错愕地看着她,举着手想比划些什么,最后还是默默地翻柜子给她收拾衣物。

柳成跟着青儿来看她的时候,九儿已经和小末在凌儿的屋子里收拾衣物,怕传染九儿没有靠近孩子,只由­奶­娘抱着在一旁。

“夫人你这又是何必呢?”柳成有些痛心地问道,九儿坐到桌前伸出手臂给他号脉,­唇­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以后他过他的,我过我的。”

“夫人,你不用在意公子在城主府说的话,他……”柳成替公子策说话,九儿的视线凝向­奶­娘手中的孩子,“他现在说什么我都不在意了,以后随他去吧。只是苦了这孩子,他爹才见过他几面,以后可怎么好。”

柳成凝眉,转而看向青儿、­奶­娘他们,“你们都退下。”

“是。”青儿拉着小末,­奶­娘抱着孩子都退了下去,柳成是公子策身边的人,同是奴才却在她们之上。

等她们一走,柳成便道,“夫人,七爷很在意孩子,也很在意你,不管七爷现在变成什么样,总有一天会过去的。”

“我只恨他不告诉我实情,我想过千百种谅解,可他没把我当过妻子,在他对我百般好之后变成这样,这落差也太大了。柳叔,他根本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九儿苦笑,咳嗽起来。

“你们这些孩子……仗着年轻便随心所欲,什么都认为自己是对的。”柳成叹息着摇头,一脸沧桑,“等你们年纪大了,就会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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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吃饭了。

我不会一直低声下气(12)

“或许吧。”九儿站起来去收拾衣物,柳成又说了一些关于她病情的事,要她好好休养,病是不能耽误的,不能因为自己心里有委屈难受就不顾自己的身子。

九儿随意地点点头,柳成叹着气离开,又回头有感而发地道,“夫人,能有个家不是件容易的事,你再多给七爷一点时间。”

九儿抱着怀里的衣服呆在那儿,柳成劲她,萧良辰也说过她,都在替公子策说好话,而他却只是对她一次又一次绝情。

如果他连信任都不能给她,那她何必再让自己碰得头破血流。

公子凌现在嘴巴里叨咕些什么,可惜没一个人能听懂,最大的玩劲就是一个人在大床上爬,爬累了就哭。

这日,九儿正在陪公子凌玩耍,青儿慌里慌张地跑进来,“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明陵王率领兵马包围了城主府,这会儿城里乱得不行,好多人喊着要逃命呢。”

九儿震惊至极,明陵王果然开始行动了,只是怎么会这么快,前阵子城主还宴请他,两人都是以礼相待,今天就兵戎相见了?那城主岂不是有危险?

“青儿,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赶紧把公子策找回来,还有,让府里的护院都严戒守卫,日夜交替,不能歇着。”

“啊?哦哦,是,奴婢这就去。”青儿不敢有异议,闻言连忙下去传话。

要是连城主都遭了殃,那公子府就岌岌可危了,明陵王兵强马壮,城主和公子策如何是他的对手。

越想越不对,九儿抱着孩子冲出去找柳成,柳成没碰到却见到迎面而来的萧良辰,萧良辰这一阵子似乎消瘦了很多,九儿正要说话,却见转角处一个人影若隐若现,是公子明。

萧良辰之死(1)

“婆娘,你这么急匆匆地去哪?”萧良辰扭着酸累的脖子说道,“我找你有事。”

九儿看了一眼转角那边的公子明,对萧良辰道,“你去和孩子玩一会儿吧,我有点事,等下就过来。”

萧良辰莫名地看着她,兴许是因为最近忙得太累也没多问,就朝屋里走去。九儿等他进去后才朝墙角那边走过去,依旧是没什么好脸­色­,“你来这想做什么?”

“弟妹,我这次来可是有要紧的事。”公子明不若平时那副模样,很是焦急地拉过她,“走,找个僻静的地方说话。”

九儿挣开他的手,径自朝一边的屋子里走去,公子明探头东张西望两眼才跟着她进去,一进屋便急急地道,“弟妹,这次你们可要真帮帮我这个兄长了,明陵王包围城主府胁持了娘……你知道城主是我和公子策的娘吧?”

九儿走到桌前倒水,听到这话点了点头。

“其实我早已想过,明陵王敢来上阳城我们便要他回不去,可他身边一直守卫森严,近不得他的身。没想到他现在先发制人,我想让你们拨点银子出来去东都和梁国借兵灭了明陵王。”

“灭了明陵王?”九儿愣住。

“没错,西郡乃天下第一大国,东都和梁国皆是被压在下面,而明陵王又是西郡的枢钮之物,若现在我们给他们钱,让他们出兵灭明陵王,他们何乐而不为?”公子明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九儿感到一阵莫名其妙,“就算你说得在理,那城主呢?城主现在在明陵王的手中,你不管了?”

“成大业者,死伤在所难免。”公子明理所当然地说道,连一丝不舍都没有。

萧良辰之死(2)

“那不是别人,那是你的亲娘。”九儿没想到他是这样想的,“你娘对你那么偏心,你竟然这样对她?”

“那又如何,我娘一辈子的希望就是我能成大事,要是我为保她一时平安不灭明陵王,那才是对她的不孝。”公子明显然开始不耐烦了,向她伸手,“别给我废话,把金库钥匙给我。”

“金库钥匙在公子策身上,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拿不出来。”九儿低睨着他另一只握紧随时准备出击的拳头,讶异于自己还能这么平静。

“我把城里各个花楼都找过了,连鬼影子都没看到,他去哪了?”公子明啐了一口。

“我怎么知道。”九儿翻白眼,公子明伸手便掐住她的脖子,“那金库在哪?我去砸了金库!”

“我也不知道。”九儿难受地去扒他的手裳,“刚刚来找我的是明陵王的义子,他就在这旁边不远的屋子,只要我大声喊他就能过来。你要是觉得杀了我还能顺利逃过他的眼睛,你尽管下杀手。”

“啪——”

公子明一巴掌甩到她脸上,恶狠狠地道,“那个没用的东西怎么娶了你这么个不省油的!改天我再来找你!”

说完,公子明巡视着整个屋子,然后走到后边翻窗而逃。

九儿力气瞬间像被拔光一样,从­唇­角摸出一丝血­色­,九儿捂着脸瘫坐下来,顿时委屈极了,公子策这个混账,出这么大的事还不回来,让她一个人承受……

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九儿擦掉嘴角的血才慢慢回到凌儿的厢房,­奶­娘站在门口绣着东西,萧良辰抱着孩子背对着她,九儿拍拍自己的脸,勉强挤出笑容朝他走过去,“萧良辰。”

萧良辰之死(3)

萧良辰的背影忽然一颤,一脸惊呆慌乱地转过身,右手正从孩子的脖子间拿下来,九儿错愕地看着他,萧良辰眼睛眨了好两下,才喘着粗气道,“他睡着留口水,我给他擦口水。”

九儿垂下眼一看,果然见公子凌在他怀里睡得又香又甜,再看萧良辰忍不住笑道,“这天也不热,你怎么满头大汗的?”

“没、没有……”萧良­唇­结巴了几下,猛地将孩子放到她怀里,连声道,“这孩子真胖,重死了。”

九儿嘲笑他,“有做­干­爹的这么嫌弃自己儿子?”

萧良辰脸­色­一白,呆呆地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清亮得没有一丝杂质,“­干­爹?”

“是啊,公子策说不行就不行了?反正我认你是凌儿的­干­爹。”九儿笑着说道,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萧良辰的腰间,宽宽的腰带里边塞着一张纸,隐隐绰绰地能看到墨迹从上面显现出来。

“是,是……”萧良辰僵硬地笑着,“我是他­干­爹,我是他­干­爹……”

九儿认了好一会儿,认出从腰带里露出一点纸上是“云苏笔”三个字,眸光蓦地一顿,随即无事地笑笑,“云苏又给你来信了啊?她从头到尾可只给我两封信,和你倒走得近了。”

萧良辰一下子慌了神,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腰间,慌不择乱地把信往腰带里又塞了塞,然后重重地喘着气,“什么近不近的,就是拉拉家常罢了。”

九儿点点头,“你可是西郡的侯爷,说起来你配她这个郡主也足够,若你们哪天能成亲,我们凌儿可就有­干­娘了。”

萧良辰又一次看向九儿怀里的孩子,睡得毫无城府,猛地冲了出去,“婆娘,我先走了。”

萧良辰之死(4)

九儿看着萧良辰几乎是逃蹿出去的身影,低下头看自己怀里吐吸均匀的孩子,是她刚刚看错了吗?萧良辰刚刚那个姿势分明是……要掐死孩子。

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心惊胆颤,九儿忙摇头逼迫自己去除这种想法,如果在上阳城她连萧良辰都不能信任,她还能信任谁?

“夫人,上阳城的花楼和赌坊,还有公子以前常去的地方都找过了,没有找到公子。”遣出去找的下人回来禀告。

九儿焦头烂额,现在城主府情势紧张,公子明宁舍母亲的命也要借兵打明陵王,她这边是拖着公子明一些时日,可难保不被他查出来金库所在,公子策不回来,她没办法下决断。

公子策……究竟会去哪?

一个地方忽然跳入九儿的脑海,应该不可能,公子策应该不会去那,可连这些常去的地方都找不到他。

“青儿,备马车,我去城里一趟。”九儿说道,这样­干­坐着不找也不是方法。

“啊?夫人,现在城里乱成那样,你进城做什么?”青儿惊讶地问道,在九儿的坚持下只好下去备马车。

不一会儿又来回禀,“夫人,马车备好了,你真要进城?”

九儿站起来要走,想想不放心又从床上抱起熟睡的公子凌,出了这么多事她实在不敢放孩子一个人在府里,“多派几个护院跟着我,另外小末儿那边也要照看好,不能有任何闪失。”

“是。”

马车刚到城门便被一脸凶煞的官兵拦住,九儿探头看了一眼,是西郡的官兵,明陵王这么快连上阳城都控制在手里,也不知道城主怎么样。

“大胆,连公子夫人的车也敢拦。”一个趾高气昂的声音传来,九儿朝城门看过去,只见一名侍从伴着儒雅的男子走过来,是明陵王。

萧良辰之死(5)

几个官兵见状连忙下跪,“参见王爷。”

明陵王微微抬了抬手,侧头看向车上的九儿,颌首淡笑,“夫人这么好兴致进城,不如本王请你喝上一杯茶?”

那一瞬间,九儿忽然明白柳成为什么说明队王是一个笑面虎,这一刻还在谈笑风生,下一刻便是兵戎相见。

九儿出来站在车上行礼,“参见王爷,还请王爷放行。”

“怎么,不赏脸?”明陵王走向她,九儿往城里看了一眼,往日热闹喧哗的城里现在路上连半个人影都没有,不免难过,“王爷,我们快成亡城奴了,哪来的心思喝茶,我现在也是回娘家收拾收拾东西,未免日后一件都找不着了。”

“放肆,怎么跟王爷说话呢!”侍从咆哮,明陵王抬手示意他闭嘴,随即退开来,对官兵们道,“没听到夫人说的,还不放行?”

“遵命!”

九儿向他行了个礼后走进车里,马车得以顺利通行。

马车行进城,九儿仍是担忧地对青儿道,“青儿,你不时注意一下,看有没有人跟过来。”

“是。”青儿把孩子抱给她,自己则掀帘子往外面看,回说,“大路上连半个影子都没有,哪来的人跟。”

“你出去和跟随的护院说一下,小心为上。”

“夫人,不过是回趟娘家,瞧你紧张的,还有人追杀不成。”青儿叹着气,还是听话地出马车吩咐。

九儿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杞人忧天,总觉得明陵王这个人城府太深,他来上阳城为了灭公子一家,她也在其内,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马车一停到茅草房前,九儿抱着孩子下来,让一群护院停在外边,自己则走进去。

萧良辰之死(6)

一如以往的摆设,陈旧的零零件件,九儿目光扫了一圈,小小的两间房很快就尽收眼底,没有一点不平常,公子策真得不在这里。

九儿不懂自己为什么凭空松了口气,也对,公子策那么聪明,要躲开明陵王的爪牙不可能跑到茅草房里来。

走到娘的牌位,九儿点香跪拜,轻声道,“娘,上阳城现在局势很乱,您要保佑公子策平安无事。”

把香Сhā上,九儿正准备走,却听供奉牌位的桌下响起敲门的叩叩声,九儿吓一跳,往后退了几步,却见放在桌下的蒲团突然被从下翻开来,一张英俊绝世的脸孔探出来,脸­色­还沾着鲜血,九儿惊愕地捂住嘴才没让自己惊叫出来。

“公子策……”九儿喃喃地叫出声来,公子策双手撑着地面从下边跃上来,九儿走近一看,这蒲团下竟是一个密道,“这……什么时候有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她家居然有一条密道。

“自然是趁你不在娘家的时候挖的。”公子策理直气壮地说道,卷了卷早已被血染红的袖子,露出一道长长的伤口,皮­肉­都翻了出来。

九儿吓懵了,撕下自己裙子上的一条便给他扎上,“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公子策疼得咬牙,怪嗔地瞥她一眼,“轻点,你这狠心的女人。我被明陵王的人追到了,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那你怎么不回府?府里有众多护院能护你安全。你躲到这里连我都猜到了,明陵王怎么会猜不到。”九儿埋怨地瞪他一眼,撇着嘴道,“是不是在温柔乡里都找不着北了?”

公子策深深地低睨着她,­唇­角微微勾起,“上阳城已经被明陵王控住,我出不去,再说府里那边现在怕全是明陵王的人,我一回去,公子府倾刻毁灭。”

萧良辰之死(7)

九儿的身子一僵。

手上沾上他的血,半晌她才呐呐地道,“你不回公子府是为护我们周全?”

“不是。”公子策崭钉截铁,重复着她刚才的话,“是我真迷恋温柔乡。”

“……”九儿被他的话堵得一句都说不出来,之前的矛盾并没有真的解开,她不能像以前一样同他贫嘴,只是忿忿地瞪着他,然后说正经事,“公子明来找过我,想要金库里的钱去供兵灭明陵王。”

公子策抬眸看她,九儿道,“我拒绝他了,不过这种事还是你来决定,毕竟钱是你的。”

“以后他再来找你麻烦,就说金库钥匙在我手里,如果他敢动你这辈子都别想要钱。”公子策皱着眉道,“他不一定是拿这钱去借兵,可能是想秘密逃走以图东山再起。”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公子策神­色­一凛,问道,“有人跟着你来了?”

“应该没有,我怕遇袭还带着护院。”九儿也紧张起来,又听外面传来一声嘶声力竭的惨叫,不禁道,“肯定是明陵王派人跟踪了。”

说着九儿便推挤着公子策往供牌位的桌边走,“你快躲进去。”

然后九儿便听到公子策说了句异常有人­性­的话,“我躲了你怎么办,我先看看他们来的人有多少。”

说不感动是假的。

“你别闹了,你不在他们不会对我怎样,你一出来正好一锅端!”九儿低声吼道,一边又开始推他,公子策的身子有些僵硬,外面的嘶杀声越来越大,公子策反手抓住她,“跟我躲进去。”

“那他们还不把这屋搜得底朝天,我求你了,你快进去,你还受着伤,不是他们的对手。”九儿焦急地推他,公子策猛地搂过她的腰低下头亲了下去,九儿震惊地睁大眼。

萧良辰之死(8)

­唇­齿厮磨。

九儿张嘴咬了他一口,公子策吃疼地退开,九儿气得连话都说不完整,“别用你成天亲在别人身上的嘴亲我。”

公子策看着她胀得满脸通红的脸低低地笑出来,随即又亲她一口才跳下密道,轻声道,“若明陵王要害你,就拿我们家的倾国家产跟他谈条件,我们家的钱足够他培养出一支强悍的军队。”

“知道了知道了。”九儿推他下去,又把蒲团遮盖好,看着自己手上沾到的血,走到一旁拿起菜刀往自己手上划了一记,血立刻汩汩而出。九儿忍着痛大叫着冲出门外,“青儿,青儿,我手受伤了受伤了……啊——”

九儿没想到自己看到的是这样一副满地尸体的场景,马车周围围着密密麻麻一层官兵,各个冷冰冰地看着她,地上倒了一堆护院的尸体,马车上到处是飞溅上去的鲜血,鲜艳刺目。

青儿抱着孩子,脖子上被架着一把刀,看到她立即哭出来,“夫人救我,夫人救我……”

“你们想要做什么?”九儿强自镇定下来,一步步朝青儿走去,脖子上很快被横上一把刀。

官兵后面走出一个领头模样的男人,露出一口黄牙狞笑,“公子夫人,公子策在哪里?”

“我不知道。”九儿一字一字说道,“把青儿和我孩子放了。”

“夫人,你看清一点局势,现在你和孩子人都在我手里,我还怕公子策不出来?”“黄牙”哈哈大笑,手中剑指向茅草房,“进去给我搜。”

一队官兵飞快冲进屋里,九儿逼着自己不回头,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对“黄牙”道,“我本来还想与你们王爷谈一桩交易的,不过你们把我的娘家毁了,这交易也不用谈了。”

萧良辰之死(9)

“黄牙”愣了下,马上道,“什么交易?”

“我要见到王爷再谈。”九儿不卑不亢地道,手心里却是不停地冒汗,一阵马蹄声愈来愈近,所有人都朝外张望。

九儿错愕地望着萧良辰一袭黑衣单枪匹马地冲过来,马蹄冲倒几个官兵直奔到她面前,右手举长枪直接刺死横刀在九儿脖子上的官兵,左手一拉便将她捞到马上。

“这不是我义父的兵!”萧良辰大声吼道,手中的长枪又飞快地刺死几个官兵。

没想到突然杀出一个人,“黄牙”完全呆住,九儿坐在萧良辰身前焦急地往喊道,“青儿,青儿,萧良辰救青儿!”

萧良辰一枪刺死青儿身后的官兵,青儿一手抱住孩子一手伸向他,萧良辰正要拉她却听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不能让孩子被她们带走!”

是公子明的声音!九儿惊呆地看着公子明从一边冲出来,他居然冒充明陵王的官兵来谋害自己的弟弟、弟妹……

“黄牙”这才反应过来,挥着刀子就朝青儿怀中的孩子砍去,青儿猛地向前一扑,把手中的孩子抛了出去,“夫人快走!”

萧良辰伸手捞过孩子,“黄牙”的刀落,直直地劈在青儿的背上。

所有的事都发生在一瞬间,九儿呆呆地看着青儿睁着双眼趴倒在地,鲜血渗了一背……

“青儿——”只一声,九儿便喊哑了嗓子,声音都发不出来。

“拦下他们!”公子明急得大叫,夺过一柄刀砍过来,萧良辰挥出一枪挡住他,眼疾手快地把孩子丢到九儿怀里,然后策马狂奔。

“还不快追!”公子明气急败坏地喊道。

你原谅我(1)

公子明仗着人多势众一路沿着马蹄印追到高坡岔路,“黄牙”邀功地道,“爷,这条道上有马蹄印,他们一定是追着这条路跑了。”

公子明看了看另一条岔路,“万一他们放马归这条路,逃的是那条路呢?”

“不可能,这条路能一路通到城外,那条再往里走就是绝路了,那边有悬崖谷峭,以前死过不少人的。”“黄牙”乐呵呵地说道,公子明横眼瞪他,“不早说,还不追?!”

“是。”

一行人浩浩荡荡策马追去,片刻后,又是一行官兵至此,为首的马上坐着一个儒雅的男子,底下的人鞠躬问道,“王爷,是不是跟上?”

望着公子明他们远去的喧嚣尘烟,明陵王不禁扬起淡淡笑容,“这个老五真是草包一个,挑几个武艺好的人去把公子明的脑袋给我提回来。”

“王爷不是要看他们兄弟残杀吗?”

“你当真以为良辰他们是走的这条路?”明陵王嘴边的笑容不减,“就算良辰的脑子直,老七的娘子也能想到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天下,就快是他明陵王的了!

说完,明陵王朝着通往悬崖谷峭的路策马狂奔,后面的官兵忙不迭地通通跟上。

九儿让萧良辰把马纵向平坦路,自己则抱着孩子和萧良辰往悬崖边跑,萧良辰一路都在不解,“凭我策马定能跑过他们的,现在我们可是往死路上走。”

“那路是通城门的,官兵重重,你是明陵王的义子,你能出去,我能出去吗?”九儿抱着孩子气喘吁吁地说道,望一眼前面的陡路道,“这条也不是死路,到悬崖那边有一处小丛林可以绕回去,我小时候带小末儿来过这里。”

公子明就算会追这条路也只会派寥寥数人,萧良辰足以应付,等公子明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他们已经有时间找地方藏身了。

你原谅我(2)

萧良辰看她脑袋不停地冒汗,不禁道,“把孩子给我抱,这样我们可以走快点。”

九儿的身影一颤,公子府里萧良辰抱孩子的那一幕突然浮现在眼前,双手更加用力地抱紧孩子,九儿吃力地加快步伐,淡淡地道,“没事,我抱。”

饶是萧良辰的脑子再直,也查觉到了些什么,一拳恨恨地挥在旁边的树上,然后继续跟上去,再不提要抱孩子的事。

四腿难敌数马,九儿和萧良辰只听着一阵马蹄声相近,惊恐地频频向后退去,很快便曝露在明陵王一等人的眼里。

明陵王手握马缰,一副翩翩书生的模样,微笑地看向他们,“良辰,你们再走可是绝路了。”

九儿看到萧良辰砰地跪下,卑恭地道,“儿子给义父请安。”

九儿跟着行礼,心中却是极其纳闷,怎么会是明陵王跟来的。

明陵王抬手,温润的声音响起来,“夫人不必多礼。”

九儿刚站直身体,就听明陵王道,“城门那时候我还给夫人骗了一回,派人去公子府寻了一翻竟未找到令公子,原来他是给你抱着进城了。”

九儿倒吸一口冷气,明陵王的本来面目露出来了。

在城门官兵检车时,她没有抱公子凌抱在随身,明陵王故作聪明,以为她去寻公子策,一定不敢把孩子带在身边误事。

“义父……”萧良辰站了起来,一点点靠近九儿,以护卫者的姿态站在她面前。

“良辰,为父回去再跟你好好算这账,你在这上阳城给我办成什么事了?”明陵王的声音变得有些冷冽,视线落在他身后的九儿身上又很快变得云淡风轻,“先请夫人和令公子随本王回去吧。”

你原谅我(3)

“民­妇­愚钝,还请王爷明示。”九儿强自镇定地说完话,心里早已慌得没有章法。

“老七那孩子滑得跟泥鳅一样,他的亲骨­肉­不跟本王回去,他怎么肯现身呢?”明陵王笑得异常随和,却字字尖锐。

“义父。”萧良辰又跪了下来,“九儿是儿子相交甚深的发小,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她们,儿子定把公子策给您抓回来。”

明陵王笑道,眼望向九儿怀里的孩子,“你这么一说提醒了我,这孩子也是公子家的嫡系子孙,斩草除根,本王该连他一块杀了才是,只可惜……可惜公子策不爱惜妻子,不然夫人你一人也足以请老七回来了。”

九儿被他说得晕头转向,根本转不过弯来,只清楚地晓得一点,那就是明陵王要用孩子去威胁公子策,九儿往后退了两步,道,“真是让王爷废心了,我们呣子今天就是死在这儿,也不会让你得逞。”

明陵王脸­色­一凛。

九儿绝望而认命又往后退步,悬崖边近在咫尺,萧良辰大惊失­色­,猛地站起来向她一拉,抓着袖子将她拉了回来,大吼,“婆娘你疯了?寻什么死!”

明陵王顿时也松了口气,“良辰,把她拉过来,我们回去。”

九儿看向萧良辰,萧良辰毅然摇头,“义父,你不能带她们走。”

“良辰,你想造反了不成?”明陵王目光冰冷地看向萧良辰,然后一声令下,“把他们都给我抓过来!”

一群按捺不住的官兵立刻冲了过来,九儿被萧良辰往旁边一推,就看到他同官兵打斗起来,悬崖边上霎那间刀光剑影,嘶喊声漫天。

你原谅我(4)

纵然萧良辰武艺不错,可挥着刀的官兵蜂拥而上,九儿眼见着萧良辰慢慢不敌下来,身上被砍了一刀又一刀,却还在硬撑着,为了她们呣子他在强撑,再这样下去,他会被乱刀砍死。

眼泪滑过面颊。

“我跟你们回去!”九儿大声喊道,明陵王连忙抬手,“收手。夫人果然重情重义,你们还守着侯爷做什么,还不去请夫人回去?”

“婆娘……”萧良辰气息不稳地喊出来,不支地用长枪撑着地,嘴边的鲜血不停地渗出来,官兵们听令绕开去朝九儿走去。

“不要靠近她!”萧良辰一双眼早已杀红,嘶声大喊,强撑起一口气挥枪刺向官兵,九儿不忍地看着他摇头,“不要……”

萧良辰听不进任何话,只顾博命厮杀。

泪水迷了九儿的眼,趁他们厮杀间,九儿抱着孩子退到悬崖边,坐于马上的明陵王大喝一声,“你要死了本王立刻处死良辰。”

萧良辰和官兵们同时停下来怔怔地望着她,“婆娘,你别犯傻。”

他的脸上布满血污,看起来狰狞极了,她要保他一命,九儿一边退一边对明陵王道,“你不会杀他的,我们家有倾国家产,金库的钥匙在哪里只有公子策、萧良辰和我知道,我和公子策是绝不会告诉你的。”

萧良辰怔住,他什么时候知道他们家的金库钥匙……

明陵王一愣,随即笑道,“你想保良辰一命也不用想出这么荒谬的说法,既然你有金库钥匙的下落,何不活着同我谈交易?”

九儿嗤笑一声,“民­妇­是蠢,可也知道若我和孩子落在你手里,公子策的命你要了,公子策的钱你也要了,不是吗?不管你信不信,萧良辰的确知道我家金库钥匙所在……”

说完,九儿低下头看怀中早被刀剑声吓得哇哇大哭的孩子,只要跳下去时她抱紧孩子,说不定凌儿还能活下一命。

你原谅我(5)

搂紧孩子,九儿刚要纵身跳下,腰间就被搂上一只手,萧良辰趁她不注意从后死死地锢着她,一只手握着长枪撑地,咬牙切齿地道,“你要在我面前寻死,休想。”

见状,明陵王立刻下令,“抢孩子!”

九儿慌了,想跳却被萧良辰死死搂着,官兵们见缝Сhā针地冲过来要抢孩子,九儿只能用力抱住,一柄大刀直朝她手上砍过来,萧良辰挥枪去挡,用着残余的力气大喊,“义父,这两年我也没为你少杀过人,你就这么对我……”

话落的瞬间,两柄刀同时刺入萧良辰的胸口。

九儿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长枪自他的手中落下,另一手却仍是死死扣着她……

明陵王皱了皱眉,挥手制止官兵们再继续厮打,充满血腥气的空气一时静默非常,只有林子里偶然飞过的鸟鸣声和着孩子的哭泣……

“萧良辰……”九儿感觉到自己全身都颤抖起来,面孔越来越苍白,萧良辰身子歪歪斜斜地贴在她身旁,逐渐开始站不稳。

“那天……其实、其实你不来……我也下不去手……”萧良辰断断续续地说道,牙齿上全部是血,狭长的眼低睨她怀里的孩子,气息慢慢弱下去,“就算大人、大人死……也不要伤了……孩子……他真得、真得太小了……我尚且不忍心……你又、又怎么可以……”

“对不起,对不起,萧良辰对不起。”眼泪迷了九儿的眼睛,她为什么会去怀疑萧良辰,为什么。

“我那天……是存了这心思……”萧良辰愧疚地道,手一点一点松开她的腰间,“婆娘,这种蠢事我这辈子……只­干­一次……你原谅我……”

紧接着,萧良辰猛地扑向前面几个官兵,推着他们一齐纵身跳入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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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事多,见谅。

你原谅我(6)

萧良辰的动作是绝望而决然的。

“良辰——”九儿差点跟着扑下去,脚顿在悬崖边上,悬崖下早已什么都看不到了……

孩子的哭声恸天恸地。

一时间九儿身边空空荡荡的,明陵王身边的官兵见到这一幕也都呆呆地站着,忘了要有何动作。

明陵王最先反应过来,不似平时的淡若谈笑,语气冲起来,“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她抓过来。”

九儿震惊地回过头,脚下踩着悬崖边的泥,不懂自己是束手就擒还是寻死保公子策……慌乱之间却望到明陵王身后渐行渐近的人马。

明陵王显然也听到马蹄声正转回头,就见无数箭飞过来,身边的官兵无一幸免,通通中箭倒下。

九儿吓了一跳,脚下一滑差点掉下悬崖,一道漠然而冰冷的声音忽然传来,“王爷,你那么谋略过人,怎么不想想您的义子刚为什么死也要拉着你那几个兵一起?”

明陵王抓着绳缰掉转马头,公子策策马慢悠悠地走过来,手腕上还绑着九儿给他系的布,身后跟着两个不同服饰的军官,再后面便是浩浩荡荡的步行军队,一眼望去根本忘不到头。

“老七。”明陵王经历惯官场,身周围自己的人全部阵亡脸­色­也只是微微一变,很快便勾起­唇­角拉家常一般说道,“怕是老七你刚刚发了信号,所以良辰故意给你拖时间。”

九儿刚才完全是慌乱的,根本没有看到什么信号,怪不得萧良辰会在明知敌不过的情况还会拼死一战,他只是在等公子策来,他为了让她和孩子等到公子策的营救不惜自寻死路……

公子策策马到他身边,侧过头用两个人才听到的音量道,“皇叔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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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从外面回来。有没有人知道今晚的美人心计放了啥了,雪鸢死了没死了没……

一切都过去了(1)

明陵王眯起眼,视线扫向那两个面­色­凛然的军官,“那两个人是?”

公子策并未回答,从马上翻身而下,直朝九儿走去,一只手从后挽住她的腰把她拉离悬崖边,向下看了一眼,这一跳没人能活命的,道,“你差点掉下去了。”

“萧良辰掉下去了……”九儿呐呐地说道,还是没能从刚刚一幕中醒转过来。

公子策擦掉她脸颊上溅到的一点血污,伸手要去抱孩子,却发现她的手死死紧扣着,用力得厉害,她今天的确经历太多了。

“我来了,没事了。”公子策放低声音。

“要是……我刚刚把孩子给他抱,我们就能逃掉了,他就不会死了……”九儿颤抖着声音说道,为什么她会去怀疑萧良辰,萧良辰为她们呣子而死,她却去怀疑他……

把她带到马前让她坐下去,公子策上马坐于她身后,把她禁锢在自己怀里,指尖顺过她的长发,“一切都过去了。”

过去了吗……萧良辰死了啊……

公子策从后环着她的身体,侧头才正视一旁马上的明陵王,“王爷,这两位分别是梁国的王守将军,东都的杨城将军。”

“你勾结外人?”明陵王语气听不出有什么异样。

“我想王爷忘了,上阳城早已和梁、东都、西郡三国有盟约,不归三国管属,王爷现在违背盟约攻打上阳城,两国会出兵王爷难道没有想过么?”公子策嘴边泛起冷冷的笑意。

明陵王探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无奈地笑笑,“想过,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出兵,看来本王这一次栽在老七你的手里了。”

一切都过去了(2)

明陵王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公子策自然知道他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王爷如果想用我娘来做互相交换的话,恐怕就要失算了。王爷您会由两位将军亲自押送到西郡京都,交由皇上治罪,至于我娘……王爷如果还想加一条谋害­性­命的罪,我是随意的。”

九儿闻言身子一颤,不止公子明,连公子策也是随意舍弃自己娘的­性­命。

明陵王的脸­色­这才变了变,随即道,“若再加上老五的一条命呢?你娘和老五换本王一人……”

“王爷您是朝堂谋权夺势的老人了,怎么连这都想不清楚。”公子策打断他的话,语气宛如谈天气一般随兴,“你要老五的命,我不还得谢谢你么?”

满意地看着明陵王变白的脸­色­,公子策牵动绳缰悠悠地朝前走去,对着两个将军点头示意后就准备离开,只听后面传来明陵王冷讽的声音,“老七,我早料到你不甘平庸,只是没料到你会有这么大的野心。”

公子策勾起一抹笑意,“王爷既然能有,我为何不能有?”

说完,公子策策马远去。

悬崖下,官兵一动不动的躯体横地,不远处一辆­精­致华贵的马车静静停着,少女贮立在车前望着这一切,几个侍卫已经扛着一具满身是血的躯体走过来。

“气息已经很弱了。”一个侍卫禀报。

少女俏生生的脸上露出些许笑容,嘴­唇­翕张两下,一字一字道,“良辰,我回来了。”

梁国、东都两国的兵已经控制了上阳城的局势,公子策驾马出城门一路往公子府的方向走。

一切都过去了(3)

见怀里的人还是一副魂不守摄的样子,公子策不由得道,“其实我这些年一直拿钱疏通和梁、东都两国的关系,前一阵我迷恋酒肆花楼之时就是秘密潜去两国借兵,只是他们怕沾上背弃盟约的罪名,所以一直在等明陵王行动,这才进驻城里。”

他在解释,他在为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解释。

“是吗?你真厉害。”九儿连过多的表情都挤不出来,她的夫君是个未雨绸缪的人,所有的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可太多人在这谋划中莫名的死亡,甚至来不及道别,辟如那些护院,辟如青儿,辟如萧良辰。

公子策拥紧她,若大的公子府近在眼前,几个守死横死在门口,连公子府的横匾上都溅到鲜血,大门敞开着宛如阎罗殿一般。

公子策将九儿从马上抱下来,万般恐惧直朝九儿袭来,把孩子塞到公子策怀里,九儿就朝里边冲去。

满地尸体遍地狼籍,鲜血染红地面,残枝枯木落了一地,明陵王说来公子府寻过公子凌,原来是这么个寻法……

“小末儿,小末儿……”九儿惊恐地朝小末住的院子走去,一路上大喊,空气里弥漫的血腥气能让人吐出来,厢房里一片凌散,小末的几个侍婢全部死在屋子里,九儿的背脊一阵阵发凉。

公子策跟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九儿一具具地翻尸体,双手沾满浓稠的鲜血,孩子在他怀里闹腾得不安生,拼命哭嚎,九儿却像听不见似地只顾翻尸体,眼眶红得厉害。

公子策正欲上前阻止她,却瞥到门口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扒着门怯生生地往里看,“季小末。”

一切都过去了(4)

九儿震惊地抬起头往门口看去,一身狼狈的小末这才哭着冲进来,直直地扑进她的怀里,身体却不停地发抖。

“小末儿你受苦了,姐对不起你……”九儿用力搂紧她,安抚着她发抖的身体,“没事了没事了。”

小末儿缩在她怀里抖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吓得跟兔子一般的眼睛看向屋里的尸体,一边比划手指一边哭,“雪儿和玉儿姐姐本来要和我一起躲起来的,可那些人杀到这院子了,她们把我塞到木桶里就走,我听到刀子杀人的声音……我好怕,我好怕……”

“别怕,别怕……”九儿不忍地抱住她,看向那几个婢女的尸体,又看向公子策,“姐一定会好好安葬她们的,她们是我们的大恩人。”

公子策点头,算是同意她的话。

公子策出了一趟门,借了梁国的一些兵过来处理尸体。

这个晚上公子府里除了公子凌没有一个人能睡得着,每个屋子里都充满了血腥气,树影晃过窗户,仿佛无数的人影在晃动……

小末窝在被窝里浑身瑟瑟发抖,根本睡不着,九儿只能陪着她。

“我派人去寻过悬崖下,没有发现萧良辰的尸体。”公子策走进来说话,坐在桌前一手解开手腕上的布,九儿从床上下来,拿出药酒坐到他身边,不声不响地给他上药。

她知道公子策是在宽她的心,一个人受了一身的刀伤,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去还能活命么?

公子策只觉手背上一热,抬眼见她又在落泪,指尖抚去她的泪迹,低沉地道,“以后不会有仇家,我会带你们离开上阳城。”

一切都过去了(5)

九儿擦药的手一滞,一言不发,公子策反抓过她的手,语气里不免透出几分焦急和信誓旦旦,“你信我。”

“是你不信任我。”九儿淡淡地说道,塞上药瓶,往柜子走去,往床上看了一眼,小末儿已经把头埋进被窝睡着了。

空气里的沉默能让人窒息,公子策半晌道,“我没有不信任你。”

“什么都是你在掌控,向两国借兵打明陵王,现在又说要带我离开,我从头到尾的知道些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要羞辱我便羞辱我,你要我离开我就要离开……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九儿背对着他说道。

“凭你钟情于我。”公子策字字咬得清楚。

药瓶从她手中落下,应声而碎。

“你为了我能活命,宁愿带孩子一齐从悬崖殉命。”公子策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身后,伸手从后搂住她,脸颊贴在她的耳际,“我公子策这辈子,没人对我这么好过。”

九儿说不出话来,眼泪却在不停地落下来。

公子策侧过脸­唇­轻轻吻住她的耳朵,声音里带着一股媚情的蛊惑,“你为我受的委屈我都知道,可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不会再有这样的日子……你还记得柳成同你说过,你会凤飞九天么?”

九儿受不了地斜过脑袋,公子策却趁势一路吻下她纤细的脖颈,“九儿,其实我是……”

“叩叩叩——”

扰人的门声突然响起来,公子策拧起眉暂先放开她,“我约了王守将军谈上阳城的事,你先睡,我明天再和你说。”

一切都过去了(6)

身上蓦地少了温暖,九儿有些说不出的空洞,公子策弯起­唇­角,从脖子摘下羊脂玉挂到她脖子上,然后走了出去。

九儿看着他走到外室,手摸住胸前那块玉,还有着淡淡的温度,跟公子策斗她向来只有输的份,他把什么都算好了,包括她的心,她的感情……

她……无力招架。

公子策走到外室开门,没有看到高大魁梧的王守将军,只是一个纤细轻盈的少女,披着一件白­色­的狐裘,帽檐遮住半脸让人几乎看不清她的脸。

公子策微微皱眉,少女忽然抬起来,脸上挂着柔软的笑容,如水一般。

“公子策,我回来了。”

公子策推她出去,反手关上门,轻声质问道,“云苏,你怎么回来了?”

“我来给你带好消息呀。”云苏向前走去,声音娇柔,“我派人从明陵王那些手下里救出了公子明,他现在安然无恙,你们兄弟也到了回朝的时机,你是不是该感激我?”

公子策面­色­冷凛,冷月斜到院子里淡淡地照在两人身上。

“太子回归对西郡来说是件天大的事,皇上这两年身体一直不太好,公子明回去说不定直接就能继位了。”云苏继续说道,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

“呵。”公子策冷笑一声,停下步伐,“那我不是该恭喜太子妃,太子妃特意来我的府又是算计什么?”

云苏的脸­色­沉了下去,“说到算计,我怎能及得上七皇子,勾结良辰泄露皇后是上阳城城主的消息出去,把自己和皇后、太子全部陷于困境,从而请君入瓮,一举灭掉明陵王和太子。”

公子策眯起眼,冷冷地道,“凭你的脑子是想不到这些的,你利用萧良辰?”

一切都过去了(7)

“是啊。”云苏一口承认,坦然得厉害,“你可以利用我来勾结他,我为什么不能直接利用他?要不然我远在西郡怎么会知道上阳城的一举一动呢?”

“罗嗦。”公子策打断她的自以为是,声音冰冷,“你若是来跟我显摆就不必了。”

云苏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语气变得有些恨,“我只是告诉你,他日我若成了太子妃,绝不会放过你们一家。”

“我好歹也是个皇子,你威胁不了我。”公子策不屑一顾。

云苏一双眼带着恨意地看向他,“我手上有将军令。”

闻言,公子策深邃的眼里眸光一闪。

“是我爹留下来的,以前将军令不敢随意现出因为惧惮明陵王的势力,要留有一手。”云苏见他在意不由得笑起来,“现在明陵王犯罪被你逮了起来,你那狡猾,让他违背盟约成为三国罪人,他再有势力也不敢轻举妄动,一时根本掀不起风浪,这将军令现在可就有大用了。”

“将军令统领京都所有士兵,有这些兵马,我可以帮助公子明巩固朝堂,排除异己,包括你在内,也可以帮助你推翻公子明的太子之位。”

夜风刮过公子策冷峻的脸颊,良久,公子策才道,“你想要什么?”

“你还记得我临走时你说过的话吗?”云苏问道,回忆接踵而至。

……

“那等我回来,我们真得可以成亲吗?”

“既然你今天答应了,那我就要我们无论如何都会成亲。”

……

云苏一点一点靠近他,声音清柔,“公子策,是时候兑现你的诺言了。”

公子策的脸­色­沉得厉害。

云苏想起来又轻快地道,“对了,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我还见见我的好姐妹九儿呢。”

一切都过去了(8)

“你不配。”公子策不假思索地吐出三个字。

云苏脸­色­一白,随即笑起来,“是啊,我当然比不上九儿,她多好啊,在青楼里学了那么多狐媚子的妓俩把你迷得团团转……公子策,我告诉你,你想要我助你登上太子之位,就杀了季九儿!”

公子策冷漠地睨向她扭曲的脸孔,云苏仰起下巴怒极地瞪他,“如果你不杀她,等我当上太子妃,我照样可以毁了你们一家。不要妄想用你那些家产来同我斗,我想你向梁、东都借兵,金库里已经用得所剩无己了吧?再说一回西郡,我有千百种说法让皇上收回你的家产,我现在可是十分讨皇上的喜,你会连唯一的资本都不会剩。”

公子策漠然地盯着她,眼里寒如冰刃。

夜,很长。

公子策随意找了一间屋子推门进去,屋子里漆黑一片,点燃蜡烛屋里才渐渐亮起来,这屋里也是充斥着恶心的血腥气,清洗几遍都褪不去的血腥。

“公子策,我告诉你,你想要我助你登上太子之位,就杀了季九儿!”

云苏充满恨意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

公子策有些无力地按着桌子坐下来,疲惫地撑住额头,他算计这么长的时日才争取到对自己最好的局面,现在全毁了,毁在一个自己养大的丫头手里。

昏黄的烛火左右摇晃,屋子里的光也跟着摇晃,连思绪都跟着晃起来。

公子策清楚地记得,他第一次杀人是在十岁的时候,那一次他跟着娘到上阳城做出宫前的准备,明陵王派来的人一路跟着他们。

娘只说了句,“得把他们甩掉。”

他便鼓起所有的勇气独自一人引跟踪者进了一家花楼后院,毅然用尚不成熟的武功制伏来人,匕首刺入­肉­体的瞬间,血污溅出来,脏,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么脏过。

一切都过去了(独白篇)(9)

匕首在尸体上反复擦拭时,他听到了衣盆落地的声响,紧接着他就看到一张仓皇失措的脸,她跑路的样子像在蹦一样,他奇怪她这样怎么跑得快。

花楼的后院不大,他看着她跑进一间杂房里,看着房里的灯火灭了,所有的种种都好像在提醒他应该杀人灭口一样,可是……低头望一眼手上的血污,公子策冷笑一声,还是太脏了……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第一次埋尸体,冷冷的月光下只有一个人。

当他回到娘身边的时候,娘开心地说道,“这便好了,万一我们到过的地方被泄密出去,明儿就不能来这避难了。”

两年后,为了躲避明陵王的多番刁难,他和公子明跟着娘出宫正式到上阳城避难,他只是一个皇子,按理不用跟着一齐出来,可长他不多的公子明想出了一个秒主意。

“皇叔那么厉害,我们到上阳城他肯定很快追过来,不如儿臣和母后住进城主府,让弟弟在外面,弟弟只是个皇子,皇叔见他在城里,肯定以为我们在唱空城计,就不会再在上阳城找我们了。母后,你知道空城计吗?儿臣从兵书上学到的……”

公子策至今记得公子明摆出一张一本正经的脸说出这些话。

后来娘抱歉地对他笑,“不是明儿想的,是临行前你们父皇同我商量出来的办法,明陵王为人­奸­诈多疑,瞒过他不是件容易的事。”

为了补偿他,父皇母后把一笔不菲的家产给他,让他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用一场大火开幕让他在上阳城里安了身份,可是……连他的姓氏都没给改,就等着明陵王的人来害他。

“七爷,想活下去就上花楼。”柳成如是说道,不离不弃地陪在他身旁,也是从那一天起,他隐埋­性­情戴上面具过日子,就只为活下去。

一切都过去了(独白篇)(9)

在女儿楼里,他又看到了那个跑路跟蹦一样的女孩子,可她完全不记得他,跟别人一样谄媚地喊着公子吉祥,眼巴巴地看着他,等他手里的赏钱。

柳成无意间调查到云苏是护国将军云耀的女儿,娘便要他无论如何都要照应她,豁出所有也要照顾好她,现在想来,娘早就知道云家有将军令,早早地为公子明在铺路。

他装着懵懂无知说不出公子明的下落,一路被明陵王的人追杀到巷子里,身上挨了好几刀。

她来了,然后在他没力说话的时候又丢下一件棉袄走了……

他再一次被人晾着,一个人趴在冰冷的地上等着死亡。

那年的冬天很冷,冷得彻骨心凉。

柳成再一次及时救了他,也许这辈子他做得最对的事就是救了柳成的妻子和儿子,得到柳成毫无保留的忠诚。

身体被柳成扶着,他把地上的饭菜踩得稀巴烂方才泻气。

从此,他开始百般刁难她,她爱钱,他就把银子扔到路中间再让她的贪楚暴露在众人鄙夷的目光里……她晚上都钻狗洞送饭回家,他就让艳娘不停地给她活­干­……她想要什么,他就不让她得到什么……

好像找到了一个小时候玩的小玩意,要到玩到散架他才肯罢休,可她还是每天笑嘻嘻地,眼巴巴地看着每个能给赏钱的客人……

真正正视她的时候,是云苏的腿被马压断那时。

萧良辰跑到公子府看望云苏,说起自己把一件棉袄给了九儿,怕她不要还骗说是穿不得的,九儿实在没袄子穿了,洗衣服都冻得哆嗦。

他第一次知道穷人是没有几件过冬棉袄的,她把自己身上仅有的棉袄盖到他身上,她已经没袄子穿了。

真是个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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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策的眼泪(独白篇)(1)

他鬼始神差地回到女儿楼,却没想到那个丫头一边拖着蝶落的尸体一边念念有词,她以为是自己饿死了蝶落,她也算是有些小聪明,临危还知道同他谈筹码交易,威胁他不能说出去。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埋尸体时的情景,也是恐惧慌张,拖着手里沉重的人,生怕死人会突然醒过来向他索命……可是杀人这种事,有了第一次,接下来就好像轻而易举,他连噩梦都不会再做一个,看到她,他才想到自己已经变得很多。

他帮她拖尸体,他握过她的手。

她的手做惯粗活,有些微微的糙,但握上去很舒服,很暖和,能暖和到人的心坎里去。

“公子策,你真是个好人。”

小丫头片子的嘴巴一向很甜,对谁都一样,他嗤之以鼻,可这丫头却黏上她,逮着机会就喊他是个好人,逮着机会就侍候他。

一年又一年,黏在他身边,不曾改变。

她说过,他们四个是要好的发小。

云苏一直以为是她的缘故那丫头和萧良辰才能进公子府,可是不是……只有他清楚。

柳成、季九儿……有时候他会想是不是只要他伸手帮别人一次,别人就会记一辈子。

可当他再一次在被公子明打得遍体鳞的时候就知道她是个例外,他的亲娘就在旁边眼睁睁看着,看他被自己的亲哥哥毒打,完了还训斥他上几句。

只是因为他写那样一副对子。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他是西郡皇朝的七皇子,他太过变得甘于平庸、醉生梦死公子明反而不信,以为他秘密谋划着什么,他只能装出一副不是没想过的模样,写下这一副等着被毒打的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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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把剧全部看完了,好了,安心更文,今天更晚,见谅见谅。

公子策的眼泪(独白篇)(2)

只是他没想到,他帮了那么多年的娘会看着他被打,心寒彻骨。

无奈身在帝王家。

柳成常说这句话,只有在皇宫里出身的孩子才是天生为争权夺势存在的,若不在皇宫,就可以像……

他又想起了那个丫头,和她蹦着跑的样子。

拖着一身伤出门就见到她平淡无奇的脸,这感觉……真好。

她大咧咧地脱下他身沾血的衣裳,对他光­祼­的身子没有一丝在意,怕是在青楼耳濡目染下早看惯了男人的身子,这个贱骨头,没有一点姑娘家该守的节­操­……

他教训不起她,无从教训。

“艳娘有那意思让季丫头接客了,小丫头年纪大了模样也长开了,还挺清秀的。”

蝶起在他耳边有意无意地提起,他明白因为对子的事蝶起觉得欠季九儿一个人情,这是在暗示他去买那丫头的初夜。

初夜呵……

那丫头倒底也是长大了。

一天等过一天,她始终没有在他面前提起接客的事,一到公子府就往金步苑跑。

这两年下来她逐渐在疏远他,有时候看到他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是他多疑,是她有时太把自己的情绪写在脸上。

比如萧良辰回来,她又乐癫癫地跟着萧良辰一齐来找他和云苏玩乐,每次都是萧良辰出现她才出现,表面上跟以前一样,可跟他说话的时候越来越少。

呵,小女子的心思。

不就是喜欢萧良辰么,长得跟女人一样的男人有什么好?何况他喜欢的不是云苏?

心里很不痛快,练剑练多少都无从发泄。

他第一次同萧良辰抬杠是萧良辰跟云苏炫耀自己的龟,说季九儿照顾得如何如何不好,遭到她的一顿追打,他嘲笑萧良辰根本没长大,没能耐娶妻。萧良辰一向跟他攀比,跟柳成的儿子一样,被他一说立刻就急了。

心里,突然就痛快了。

公子策的眼泪(独白篇)(3)

后来,他就以看萧良辰气得跳脚为乐,云苏对他的心思愈加明显,从几年前她想着法子从他手里拿走季九儿给他绣的手帕时他就看出来了,只是云苏的心计太弱太明显,他不在意。

云苏是她的姐妹,却不会是第二个她。

“乔老必除,上阳城里有多少细作就除掉多少。”他懒懒地半躺在太师椅上吩咐柳成和他的儿子柳池,连日来天气不太好,他练武时落下一身旧疾,这两日都疼得厉害,吃什么药都不管事。

“七爷,余老过些日子在雨亭湖上宴请城内商户贵胄,表面上是饮酒作乐,可依属下之见他是想要掌拢上阳城的全部线报来源。”柳池邀功地说道。

公子策抬眉,“那你想怎么做。”

“属下和七爷自然是想的一样,当然是全部除之,不留后患。”柳池冷冰冰地说出几十条人命的归属,不带一丝感情的样子真和他有几分相似。

“那就照你想的做。”公子策冷冷地说道,柳池立刻退下,一直一言不发的柳成这才道,“七爷,这么大的动作会不会让五爷、明陵王有所怀疑?”

这就是柳池和柳成的最大差别,柳池只知出谋划策想平步青云,而柳成是感他的恩,处处为他着想,如尊如长。

柳池这个人,太过像他也不是件好事……

“我伪装这么久要逃出这种怀疑轻而易举。”他从太师椅上坐起来,全身疼得厉害,“不管这乔老是哪方的细作,这段日子我会住进青楼花天酒地,让明陵王以为是公子明做的,让公子明以为是明陵王做的。”

“七爷果然深谋远虑。”柳成笑起来。

她来青楼找他的那天,他正在青楼里发脾气,把床上的被褥、枕头扔了一地,身体疼得感觉没有一处完整,手脚冰冷,四肢酸疼,痛苦不堪,几个花楼的姑娘守在他床边只敢看着,没一个敢上前。

公子策的眼泪(独白篇)(4)

尤其是在听到柳池已经投靠公子明这份密报后,公子策更是勃然大怒,他好不容易伪装这么久现在全功尽弃,以后公子明会变本加厉地防他,像防贼一样地防他。

“公子,那姑娘赶不走。”

“赶不走不会乱棍打走吗?”公子策大吼,他不要那个丫头看到他现在这副鬼样子,他不要在她心里又加上一条比不过萧良辰的健康。

龟公哆哆嗦嗦地称是要离开,他又禁不住自己的心思加上一句,“吓唬一下就行了,弄伤她我要你们好看。”

“是,是。”

公子策从床上撑着坐起来,软弱无力的手去推床前的一个姑娘,“去窗边看她走了没。”

那姑娘便立刻哭丧着脸走过去,他横了一眼,“给我笑着去!”

姑娘被他吓得不轻,大约是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她没走,就在青楼前面等着,一直等着。

他渐渐睡着,等醒来时便听人说她已经走了。

心里忽然间说不出来的空。

再见到她时便是上阳节,那日上阳城里家家户户悬挂着喻意吉祥如意的花灯,一到晚上,街上便到处是灯火闪烁,萧良辰在逗云苏开心,他有意无意提了一句她,萧良辰才想到总是四个人的相聚少了一个人。

三顶轿子落在雨亭湖畔,远远地他就看到她穿着一身花枝招展的衣裳,尽显风尘,萧良辰派去请的人悻悻而归,她上了那般灯火通明的船,跟一群姑娘一起。

“婆娘怎么都不来看花灯?”萧良辰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只有他知道,那艘船是乔老的船,今天会毁于一旦的船。

公子策的眼泪(独白篇)(5)

“我还有事,先走了。”公子策步出轿子,独自走远,连脚步都变得有些急促。

在雨亭湖畔的另一端几十艘小船早已停顿好,他的手下们都在做最后的休整,领头的见他过来忙道,“公子你怎么过来了?”

“你先去船上查探一下,嘱咐柳池把一个叫季九儿的女子救出来。”

“可这船上有达官贵人的妻眷,还有花楼的姑娘,时间紧迫,哪里去找这人。”

“找不到今天这事就耽搁下来。”他听到自己有些怒意的决定,他比谁都知道错过今天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下次除掉乔老时机就不知要等到何时。

这个丫头,早不去,晚不去今天去船上。

他吻了她。

他来迟了一步,她被柳池撕光身上的衣裳,惊恐颤抖地缩在床角。

他的剑刺入柳池的身体,他第一次为杀人而感到痛快,有一股泄恨的快感。

她在害怕,饶是在青楼里长大,她自己又曾几何时遭遇过这种阵仗,这一两年来不是没有恩客想垂涎她,只是都给他解决了。

他吻她,她却打不下手。

她说,“你有当过我是发小吗?有当过我是你们一类的朋友吗?没有吧,那我以后也不会了,再也不会自以为是了。”

这丫头从小就这样,爱恨来得太过浓烈、决然。

他仿佛是狼狈一般地逃开那个屋子,手抚向自己的心口,如刀割一般,疼得他直不起腰。

“七爷,丫头她被抓进牢了,她娘……已经去了。”柳成谦恭地禀报着,“丫头前些日子来找过萧侯爷和云苏小姐借钱,只是都没借到,她去青楼找你的那一次应该就是为了借钱给她娘治病。”

“已经去了?”他握拢手中的茶杯,恨不得捏碎。

公子策的眼泪(独白篇)(6)

“是,听说一直想见丫头一面,可丫头在牢里。”柳成把自己打听来的如实禀告。

想起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他笑起来,笑得有些苦,“她要恨我一辈子了。”

“七爷。”柳成低着头道,“心里不好受,就把丫头养在身边,人总是要相处后才了解的。”

“一个云苏还不够?”他冷冷地说道,却无法抑制心里的蠢蠢欲动。

“是成亲。”柳成又道,“七爷,你也十八了,该娶门亲事,传宗接代。”

杯子中他手中砰然而落。

季九儿……为他公子策传宗接代。

当他把父皇御赐给他的玉丢给她时,突然便释然了,原来他要的不过是一个女人留在他身边而已,如此简单。

她娘要下棺前,她哭得很惨,几乎要昏过去。

呣子亲情是该这样哭天抢地,还是他和娘之间那点冷冰冰的血缘。

为打消公子明对他的猜忌,也为证实萧良辰做为明陵王义子知道多少内幕,他不得不在他和她的婚礼上演那样一幕戏。

只是他没想到云苏会为他挡剑,他这一生中对他好人的屈指可数,云苏却倒在他面前……

他和她的婚礼上,他第一次正视云苏,一个愿意为他去死的女人。

云苏的伤没那么重,他清楚地知晓,可还是任她使劲办法留住他,他没回他的新房,耍心计又如何,云苏只是钟情于他而已,他顺云苏的心意去亲吻,跟吻那些花楼的姑娘没有任何区别……

他以为把季九儿娶回门也就这样了,日子还是一样的过。

可当他看到她和萧良辰在门口拉拉扯扯纠缠的时候,没由来的怒火从心口一直蔓延开来,该痛的还在痛,什么都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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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休息一会儿,饿死了,晚上还会更的。

公子策的眼泪(独白篇)(7)

他第二次亲了她,她依然把眼睛睁得很大,好像他是在侵犯她一样,可他现在是她的夫。

他第二次亲了她,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从舌尖颤粟到全身。

原来她也为他挡过剑,是云苏推开她,松口气的同时,她说她要撮合他和云苏。

柳成说了一辈子正确的话,唯独这一次错了,人不是相处后才了解,而是相处后才会愈行愈远。

她为了云苏可以给他好脸­色­,为了云苏可以自求下堂,她心里有萧良辰、季小末、云苏,唯独没有他。

动情……

他动情了。

季九儿这个眼里完全没他的女人,凭什么让他动情,他是天子骄子,她只是个青楼里做粗活的,满身的缺点,谄媚、讨好、矫情、怕死……连容貌都不算皎好,她凭什么。

凭什么……让他动了情之后又和萧良辰跑出去疯玩一整天……

她问他心上有谁,有谁?呵,真亏她问得出,他是疯了才会为这样没心没肺的女人动心。

他回到醉生梦死的日子,他请了一堆青楼女子到府里寻欢作乐,他向来不是正人君子。

“凭我是你的娘子,是你明媒正娶的妻!”

她在云苏和那些女人面前大声喊道,宣告着自己的地位。

公子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么容易动摇的人,仅仅她说一句话,他就愿意让所有女人滚出他的视线。

第三次吻她,果然和吻别人不同,做惯粗活的人连嘴巴都亲起来特别舒服么。

她气得跑掉,跑得还跟蹦一样。

“丫头这孩子就是吃软不吃硬,七爷你要肯放下身段,她定能对你死心塌地。”柳成又在给他出主意。

他冷冷地抬起眼,“要我去侍候她?那不是一辈子让她笑话死。”

一辈子……

天下大局未定,原来他心底已经想到一辈子。

公子策的眼泪(独白篇)(8)

“换作别人会,丫头肯定不会,她啊你待她好一分,便还你十分的。”柳成乐呵呵地说道,“不过七爷聪颖过人,感情的事还是自己拿主,属下的话你听听就好。”

放下身段,没有适当的契机,他怎么放下身段。

什么时候轮到他公子策废尽心思讨好一个女人。

莫名的被蜂蜇到,等毒发的时候他才感觉到不对劲,柳成不在身边他只能想到她,她回来了,她为他焦急,她为他紧张……

他,很开心。

公子明在药里下了媚药,公子明早就准备好了羞辱他。

“七弟,你风流多年也要懂得节制,否则……过两年就不能人道了,不能为公子一族开枝散叶那多憋屈,哈哈,哈哈哈哈……”

嘴上说说便罢了,他忍着,他受着,这世上什么都没活着重要。

公子明从来没把他当人看,他何必再忍,公子明根本不是个能担天下大任的人,不过是先他出生,不过是立长不立幼的祖训,他就要一生屈居在公子明之下。

他砸了满屋子的东西,她害怕地站在墙角,一副想上前又不敢靠近她的模样。

他不能再让公子明羞辱他,在他的妻子面前羞辱他,今日的一切他会十倍百倍地还给公子明!

怒火攻心之下,他要了她。

她要给他找花楼的姑娘,他不要,谁都不要……

她的身子,很温暖。

他要反击,对付的就不止公子明一个,还有虎视眈眈西郡天下的明陵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目前尚未有真正的势力,不能硬拼,只能做这渔翁。

公子明和萧良辰都对云苏存着心思,他养了这么多年,也该为他做点事。

公子策的眼泪(独白篇)(9)

他会利用云苏好像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可萧良辰是真心待云苏,若最后结果如他所想,则再好不过,也好断了那丫头的念想。

可她还是去找萧良辰,甚至让萧良辰背在背上,不可否认,他嫉妒到疯。

他掐她脖子的时候是真得想杀了她一了百了,他现在还有大事做,他不该为一个女人乱了心志。

她有身孕了。

她有了他的孩子。

那一念想过的霎那,什么大事都抛诸在脑后,他能想到的只有柳成那句话,“七爷你要肯放下身段,她定能对你死心塌地。”

他想,他放下身段的时机到了。

她有身孕的那段日子是他在世上最快活的时候,无风无浪,平静无波,可再快活的日子都有终结的时候,她产下公子凌的那天他就知道他要行动了。

她那天在马车上说起他娘是有见不得光的身份,他豁然想到,与其处处躲避,不如来一招请君入瓮。他利用明陵王除他们兄弟而后快的心理透露当今西郡皇后就是上阳城城主的事,明陵王生­性­多疑,非要自己一探究竟,果然来了……

战争,在这一步已经被他开钹了。

他在青楼里装着醉生梦死,她把他给的相亲之玉甩到他身上,一脸决然地离开,回了娘家。

他不得不让萧良辰暗中保护她,那几个大雨连绵的日子,他还是每一夜去草房前看一眼再离开。

她一定不知道他把他全部的身家给了她,他瞒着娘、公子明造下一座庞大的金库,这块独一无二的玉便是金库的钥匙。

他拿出一笔钱亲自去了两国最近的城池借兵,回来的时候正碰上娘宴请明陵王,还好他出现了,不然凭明陵王多疑的­性­子,公子府一家都会被首当其冲地软禁下来。

公子策的眼泪(独白篇)(10)

他只能装,只能让明陵王觉得他是最没威胁的一个,才好把他留到最后再下手,他才有机会争取到最大的赢面。

“王爷您说,她是不是走了狗屎运了……青楼女从良嫁给我第一公子……哈哈哈……”

她泼了他一杯酒,扇了他一巴掌。

煎熬的痛彻心非。

她要他说实话,他说不出,说利用她自以为的姐妹云苏?说他是个皇子现在想造反当太子?

大业未成前,他一个字都说不出。

她嫁他是要享福的,不是跟着他吃苦受罪,担惊受怕的日子他早过够了。

她说,“我不管你有天大的理由,如果有一天,我也一样放弃了,我们就真的完了。”

没有也。

根本没有也。

他没有放弃,没有放弃。

她昏过去了,带着一身的疲累,他从青楼的楼梯上重重摔下,思绪被抽光一般魂不守摄。

“公子策,你在这屋吗?”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是季九儿。

公子策抬起头望向窗上纤瘦的人影,想张口声音却哑在喉咙里,她的声音又在外面响起,“我看这屋灯火亮着,你事情谈完了吗?”

“嗯。”公子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那我进去了,我想和你说话。”

面上蓦地一凉,他几乎是气息窘迫地阻止,“我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门外的人迟疑片刻,才道,“我想把凌儿的名字改成念辰,要他一辈子记得他的命是萧良辰救的。”

“好。”他没有一点拒绝,嘴里渐渐尝到咸湿的味道。

人影在窗外驻足很久,公子策听到她说,“那我走了,你早点休息,我知道……你也很累了。”

公子策闭上眼,脸上又是沉沉的凉。

他真的是想给她和儿子过好日子,共掌天下。

公子策的眼泪(11)

公子策闭上眼,脸上又是沉沉的凉。

他真的是想给她和儿子过好日子,共掌天下,可他做不到,如今他什么都做不到。

云苏说出口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输得一败涂地,毫无选择的余地,云苏敢赌上自己的人生,他公子策又何尝不敢赌,赌这天下和季九儿最终都是他的。

可还是太过不甘。

就要放手了呵,手掌握紧,又再一次松开,又再一次握紧……

到最后,他还是守不住一个家,泪水从他的眼眶里悬然而落。

烛火忽然而灭,公子策整个人被隐没在黑暗中。

“七爷,属下已将夫人和小末小姐送走,这样妥当吗?你要不要去看看他们。”天快破晓时,柳成抱着公子念辰走到公子策面前,略略地扫了一眼心中便震惊万分,他这个从小到大没掉过一滴泪的主子哭了。

“看什么,提醒自己是个没用的男人?”公子策冷冷地嗤笑。

“七爷……”柳成把孩子抱到他面前,公子策这才转过眼,孩子睡得很沉,眉眼间已经隐隐约约有她的气息。

“对了,我已经救回城主……皇后娘娘。”柳成言回正题,“七爷要想怎么瞒过云苏小姐?要取得她的信任只能杀掉夫人。”

“我自有主张。”公子策从他手上接过孩子,“从今天的尸体里找出两具和她们姐俩身形相仿的拖到她们今晚睡的屋子里。”

柳成捋着一把小胡子,闻言拧起眉,“七爷想怎么做?”

“我当初怎么在上阳城开始,就怎么在上阳城结束。”公子策声音冰冷,柳成又问道,“那要不要派人跟着夫人?也好知道夫人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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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没了没了。。。

我只想要(1)

“如果你想她死的话。”公子策漠然地抬头。

柳成噤声,若派人暗中保护夫人被云苏发现,云苏定饶不过她。

他的主子从出世便屈居人下,受尽屈辱,自己辛苦打下来的局面又被云苏一手破坏,如果可以,他都想替公子策除掉云苏。

可公子明在云苏手里就是对他这位主子的最大威胁,云苏死了,公子明还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云苏活着,他的主子才能登往那个帝王宝座,君临天下。

任谁……都敌不过一个权字的诱惑,何况他这个自认没有能力保护妻儿的主子。

权,太过重要。

花费巨额的公子府巍峨壮观,晨光稀薄,柳成跟在公子策身后走出府里,回禀道,“都浇上油了,七爷不觉得可惜吗?”

公子府才建了数载,这就么……

“无舍不得。”公子策冷冽地说道,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紧紧握着一根烧得正旺的火把,“从今往后,再没有上阳城公子策这个人。”

公子策猛地举火把向刻着“公子府”三个字的匾额砸去,火把掉下,簇簇火苗沾上油立刻随风起舞,不一会儿便将整个大门烧起来……

“天亮了,不知不觉一年又过去了,今年发生的事太多了。”柳成望着东方的鱼肚白感慨良多。

公子策深邃的眼漠然地看向他,柳成有些意外,“七爷不知道吗?今天是大年初一,去年这个时候夫人还挺着个大肚子呢……”

公子策眼中掠过一丝寒冽的光,柳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一个字也不再提。

火光冲天。

匾额从大火中落下。

从今天起,他要踏向这天下至高无上的地位,他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来要胁,他会护得起他要护的人。

“走吧。”

公子策抱着孩子一袭白衣踏步远去,踩碎一地晨光。

我只想要(2)

西郡晋帝在位第二十二年,明陵王公子冶私自破坏与友国盟约被判入狱六年,收其王土、兵符,朝廷的一大心腹大患自此除去。

同年,皇后、太子公子明、七皇子公子策、长乐郡主云苏回朝,举国欢腾。公子策平上阳城之乱有功,特封为清王,其子公子念辰为世子,赐宫外王府,威风八面却毫无实权。

太子开始监政,一个月后,朝中数十官僚纷纷上表太子荒­淫­无道,请求改立清王公子策为太子。

清王府里金碧辉煌,公子策逗弄着怀里的孩子,偶尔抬眼看看前面几个在行礼的官员,神情一片漠然。

“这是我三叔云晌天,这是我大伯家的两位哥哥,云明和云龙。”云苏扶着一位年长的官员坐下,然后走到公子策身边微笑着道,“他们都在朝中任要职,这次群臣上书废除太子可亏了他们去疏通各大臣。”

“云苏妹妹客气。”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接上话道,眼角却一直探究在公子策身上,“那公子明才开始监政,应当是以国事为重,却不到一月已娶五位妃子,日日早朝晚到早退,朝中很多人已经看不惯他的作风了,这种人难当大任,西郡天下落他手里,百姓岂有好日子过。”

闻言,公子策突兀地笑了下,堂上几个人都是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不懂这笑是什么意思。

“各位大人的好意本王心领了,只是本王是个清闲王爷,谋权争斗实非所愿,孩子该睡了,几位请便。”公子策抱起孩子就往内堂走去,云苏气得脸一阵白一红,“公子策,你什么意思?我在这里给辛辛苦苦谋划,你就这么待我云家人?”

公子策转过头,冷冷地看向她,“父皇最看不惯结党营私,你们这么往本王府里跑,本王真得有出头天?”

我只想要(3)

云苏一愣,年长的云晌天第一个反应过来,道,“云苏,你回来。”

云苏皱住眉,云晌天喝道,“现在是废除太子的关键时候,我们往清王府跑只会让皇上以为王爷结党营私,到时别说把太子拉下马,王爷和我们就都有危险了。”

云家总算还有个聪明的人。

公子策冲云晌天颌首,转身便走进内堂,云晌天有些钦佩地道,“云苏,你这孩子眼光甚好,公子策是比公子明强上许多,难怪大哥见过他一次就决定帮你。”

“三叔你取笑人家。”云苏羞红脸。

午后,皇后宣清王进宫。

公子策走在玉石路上,宫里依稀还是当初离宫时的光景,庄严而肃穆。

“参见清王。”

“参见清王。”

一路上多的是宫女叩拜行礼,宣朝殿近在眼前,公子明从里边怒气冲冲地跑出来,见到他便挤出一丝要笑不笑的笑容,“这不是七弟吗?”

“参见太子殿下。”公子策弯下身子行礼,公子明一身黄袍,贵气逼人,见他行礼便­阴­阳怪气地道,“在你心里恐怕是你才当得了太子吧?你使的什么手段,让满朝大臣为你说话?”

“这要问太子殿下做了什么让他们执意另立太子?”公子策没等他说起来便站直了腰,英俊而冷漠的脸孔面向公子明。

“你还真以为你能当上太子不成?我告诉你,恐怕你连王爷都当不成了……”

说着,公子明狂笑着离开。

公子策慢慢握拢手掌,然后一步一步走向宣朝殿,若大的宫殿里只有他娘一个人坐在满桌酒菜前,一身扎眼的凤袍,公子策的眼睛晃了晃,不知道那丫头穿起凤袍是什么样子。

见到他来,娘亲立刻殷勤地从桌前站起来,公子策掀袍单膝跪下行礼,“儿臣叩见母后。”

我只想要(4)

“这又没外人,怎么这么见外。”凤平阳忙上前扶起自己的儿子,乍一眼见到公子策比自己高出许多,不禁叹道,“策儿你也长这么高了,这么些年母后都没照顾好你。”

公子策不露痕迹地从她一双纤细的手中挣开,径自走到桌前,淡淡地道,“母后备了一桌丰盛的菜,儿臣看太子刚从这里走出去,他怎么不留下吃饭。”

凤平阳心下一惊,随即笑着走过来,“他府里养了几个美人,哪肯在我这老婆子这里吃饭。”

公子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凤平阳不安地攥起袖口,他的视线便落到她的手上,然后才道,“母后不老。”

沉沉地松了口气,凤平阳笑着道,“策儿的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甜了。来来来,陪母后一起用膳。”

凤平阳拉着他坐下,脸上的笑容带了几分讨好,殷勤地给他布菜,公子策不冷不热地说道,“儿臣进宫前用过午膳了。”

“那喝点酒。”凤平阳立即接口,举起一个酒壶往他前面的杯子倒去,晶莹剔透的酒徐徐入杯,醇香轻散。

公子策慢慢端起杯子,凤平阳手指扣紧了手中的酒壶。

“娘。”杯子递到嘴边之前,公子策缓缓开口,扭过脸沉沉地看着他娘皎好的脸上在冒细汗,低沉地道,“娘,您至于这么偏么?非要我死不可,嗯?”

酒壶从凤平阳手中滑落,酒水洒在桌上,凤平阳花容失­色­地看着他,“策儿,你说什么?”

“我记得小时候太子背不出书,缘由永远是我拉他贪玩,所以父皇的棍责永远是打在我身上;我和太子同时伤风,你守在太子的床前三天三夜没合过眼,我高烧得不醒人事你都没有过问过一句。”公子策放下酒杯,缓缓说道。

我只想要(5)

凤平阳脸­色­微微变了变,“这些年来你一直在抱怨母后。”

“儿子不是在念旧事。”公子策淡淡地看着眼前的酒杯,“可人死之前不是都会回忆一下过往?”

凤平阳又是一惊,语气变得有些急促,“你胡说什么。”

“娘,儿子到今天才总算明白,不是因为他是太子你和父皇才特别宠他。”公子策声音沉得有些­阴­霾,骨骼分明的手指再度握起桌上的酒杯,“而是……我真得不讨你们喜欢,所以只要保护他,哪怕要你们的亲儿子去死都可以。”

闻言,凤平阳捂住嘴,眼里明显有着酸涩的湿意。

公子策举起杯子就要饮,凤平阳连忙伸手扫开,酒杯掉到地上,凤平阳整个人瘫坐下来,拔不出一丝力气,脸­色­颓然下去,“你知道有毒为什么还要喝……”

公子策冷眼看着她,一字一字道,“娘要儿子死,就要坚决一点。”

眼泪顿时滑落,凤平阳哭泣起来,风韵依旧的面庞上楚楚可怜,“你还要让娘欠你多少,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死了我这心里难道会好过吗?”

“娘欠我的还差这一件?”公子策连冷笑都吝于一个给她,“很小的时候,你把太子抱在手里逛御花园,我那时候就想如果你也抱我一次,我可以为你做一切……可始终,你没有正眼看过我一次。”

凤平阳这才愧疚起来,不再为自己辩驳,手颤抖地抚上他的脸,“策儿,娘真不知道你是这样想的,你这孩子从小就把什么话都憋在心里,娘对不起你……娘以后好好待你好不好?只要你不跟你皇兄争太子。”

到现在想的还是公子明的太子位么。

我只想要(6)

“太晚了。”公子策冷漠地抬起眼,拨开触摸在脸上的手,“娘,儿子现在想活下去。”

“策儿……”她在哭泣,美人泪水令人动容。

公子策慢慢伸手端起被凤平阳落掉的酒壶,从里边只倒出半杯酒,手指摩挲着杯子,公子策静静地看向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娘,今天我们中间一定要有人喝下这杯酒。”

凤平阳的脸变得有些扭曲,不敢置信地道,“你要娘死?”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果您执意要儿子喝,我一定会喝。”公子策冷冷地凝视着她的脸,凤平阳没有说话,公子策慢慢举起杯子,“儿子先行一步,恭祝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坐拥江山,千秋万代。”

凤平阳惊愕地张大眼,蓦地从他手上夺过杯子一口气喝了下去,鲜血很快从一双薄­唇­里渗出来。

公子策蹙起了眉。

凤平阳一把抓过他的手臂,艰难地说出口,“娘欠你的……用这条命……还了,娘求你……求你别抢……你……皇兄的太子之位……兄弟和睦。”

公子策失望地闭上眼,一把挣开她的手,凤平阳从凳上滚落下去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

“我只想要一个人真心真意地待我,为什么你这个亲娘都做不到?”公子策走到她面前,凤平阳已经说不出话,眼里的乞求却再明显不过,公子策忍不住咆哮起来,“连死你都是为他死的!你连好话都不能哄哄我?”

公子策猛地将整张桌子掀开,一地狼籍,响声震天。

凤平阳终于撑不住地闭上了眼,连着她的乞求和哀求一齐闭上,一齐终结。

我只想要(7)

“娘娘,什么声响啊?”一个宫女紧张兮兮地踏进来,见到这一幕惊叫一声就往外跑。

公子策抬起一双染着血丝的眼,并未去追,只是缓缓转过看向地上连死了都那么貌美的女人,“娘,你既然那么喜欢公子明,儿子就把他送到你身边,别怪儿子狠心……”

当今皇后被毒死,皇上气得立刻命人缉拿公子策在朝堂上重审罪子,百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公子明则是站在百官群首哭得泣不成声,唯有公子策跪在朝堂上不声不响,面无表情。

见时机到了差不多的时候,云晌天上前禀道,“皇上,太医已经查看过皇后娘娘所中之毒,乃是宫禁秘药,清王是宫外的闲散王爷,怎么会有这种药的?”

“他出入宫中还不是很容易拿得到药?他一个王爷有什么拿不到的。”公子明听到这话几乎要跳脚。

“据臣所知,王爷一直在府里修身养­性­,并不常进宫。”云晌天又道,公子明还想说些什么,就听外面传来一个尖锐的传喊,“长乐郡主求见皇上。”

“这丫头来朝堂做什么?”皇上被皇后之死弄得焦头烂额,随手晃了晃,“成了成了,让她进来。”

云苏是红着眼眶一身白衣走进来的,看了一眼公子策才跪下来,“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皇后娘娘已经先去,您千万要保重龙体。”云苏哽着嗓子说道,皇上年过五十,最听不得这种软话,眼眶一时间湿了,伸手召她到身前来,云苏又跪下来,“儿臣身携毒药,不敢上前。”

朝堂上一片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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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就要完结这六年前了,毒母弑兄哈。

我只想要(8)

“皇上,您待儿臣一直视如己出,更将儿臣许配给太子殿下,儿臣本该心存感念,可是……儿臣昨日去太子府,却见一个宫人拿着这药鬼鬼祟祟地跑走,被儿臣拦下来,情急之下她才说这药是太子给皇后娘娘养颜的。”

云苏从身上掏出一块玉锦帕包着的药呈放到地上,然后怒瞪向公子明,儿臣听是养颜的便拿了一些过来,儿臣的三婶­精­通医书,见这药后脸­色­大变,说这是毒药,而且是宫禁秘药。”

公子策一脸冷漠地听着云苏演着这一出戏,仿佛他连看戏人都不是。

皇上咳嗽起来,不可置信地看向公子明,公子明已经砰嗵一声跪下来,“父皇,云苏满口胡言。”

“太子,我是您未过门的妻子,若不是真的我会胡诌来害我未来的夫君吗?”云苏的声音本来就柔软,此番又是声泪俱下,字字泣血,百官们又开始交头接耳地讨论。

“父皇,父皇,母后和儿臣一向母慈子孝,儿臣怎么会做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公子明慌了,连装模作样的哭都忘了,脸­色­一片煞白。

公子策突然站了起来,直直地走到公子明身边,公子明一边站起来一边大喝,“谁准你站起来了?就是你杀了母后……”

公子策一掌拍向他的胸前,公子明不备连退好几步,从怀里掉出一把匕首,云苏见状忙使了个眼­色­给自己的两个堂哥,云龙和云明立刻推着众人往后,大喊着,“太子你上朝堂还身携兵器是为何?”

朝堂上顿时乱作一团,几个臣子又匆匆跑到殿上保护皇上,皇上又气又急,喘着粗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只想要(9)

“不是这样,不是……”公子明完全慌了,步步向后退。

公子策捡起匕首拔开,一手抓过他的手臂,不带一丝感情地刺入公子明的心口处,公子明连反击的余地都没有。

匕首又被公子策抽了出来,公子明瞪大着眼睛跪了下去。

公子策一松手,他便朝云苏的方向仰倒在地上,睁得硕长的瞳孔死不瞑目,云苏吓得连声尖叫,再看公子策如雪一般的白衣上,溅着点点血迹,如冬雪寒梅桀骜得很,却也刺目血猩。

不是只是利用这事把公子明的太子之位废除吗?他怎么直接杀了,他到底在想什么,他这样直接杀了公子明,对他根本无益……云苏想着,再看一眼心口上全部是血的公子明,她吓得魂不守摄。

整个朝堂突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每个人都惊恐地望着公子策随意将手里沾血的匕首丢掉,然后转过身朝着皇上跪下来,冷漠地一字一字道,“父皇,儿臣已经替您把逆贼处死。”

“你、你……你这逆子……”皇上又气又急一下子昏倒在龙椅上。

“皇上、皇上!”

“传太医!快传太医!”

再没有人管他,所有人都朝皇帝冲了过去,公子策还是跪着。

“明儿,太子的地位不一般,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这把匕首母后赐给你,你记得时时带在身上以备防身。”

凤平阳对着公子明说这话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起要叮嘱一下旁边的小儿子。

公子策嘴边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娘,你死都死得不安宁吧,公子明恰恰死在你曾经说过的话上……

从今往后,这天下就是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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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下一节开始就是六年后了,嗯嗯,我去休息休息,大家吃晚饭啦。

呣子相见(1)

欢迎光临下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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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后。

­阴­暗潮湿的屋子里到处摆着杂乱的零碎,空气里隐隐透着一股霉烂的味道,简单的一窗一门,阳光从破旧的窗口透­射­进来,落在房内粗柱前绑着的一个少­妇­身上,一头长发用布巾利落地包起,一身粗布衣裳,纤细的脖子上系着一条红线,挂着什么不甚清楚。

“啊……我快饿死了。好饿,好饿,小明德,快给我拿东西吃……”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少­妇­旁边响起。

九儿被绑在柱子上无奈地歪头看向身边一起被绑的小男孩,生得­唇­红齿白,一身上好的绸缎制成的衣裳,一看就是大富人家的子弟,怕是没受过什么饥寒。

九儿只能安慰他,“早上那群贼匪不是已经让你说了你家的住址,等你爹娘来了你就有吃的。”

九儿怎么都想不到她和小末还没进西郡的京都,就会和一个小孩子被绑起来。

她记得大清早地看他一个小孩子捂着肚子走在荒郊野外,或许是自己儿子不在身边的缘故,这些年来她看到小孩子就会心疼,她跑上前给了他一个包子,然后就被一群山匪莫名其妙地抓到这里。幸好小末当时说去河边洗脸,不然连小末也一块被逮到这鬼地方,现在小末该是担心死了。

这是临近西郡京都,也算是天子脚下,居然比她们上阳城的治安还不如。

“可就算我爹娘他们到了,肯定也忘记带吃的……啊呜……”小男孩抽抽嗒嗒地哭着,“我肯定没等到回家就要被饿死了,啊呜,我爹要绝后了。”

小男孩的话让她哭笑不得,他真是有的愁的,又愁自己饿死又愁自己爹绝后。

“才饿一上午而已,你不是吃了我一个包子?还这么饿?”大富人家的小孩子就是被宠坏了。

“我娘说了,小孩子要多吃几顿才能长大,我现在整整一上午没吃过东西……啊呜。”小男孩扭过头一脸委屈地看她,白白净净的脸上扁着嘴,一副被抛弃的可怜相。

呣子相见(2)

九儿看得都有些不忍心,“你再等等,你爹娘很快会来的,这样我也可以出去了。”

小男孩眨巴着又水又大的眼睛,“你爹娘什么时候来?”

“小少爷,我是被你连累的,你看你身上穿的,再看我身上穿的,山匪不是要绑我。”九儿叹了口气,心里不是不急,小末不会说话、又找不见她,不知道现在急成什么样子。

“哇——”小男孩一听她这话立刻撒开了嗓子哭嚎,九儿眼珠子一转,故作凶狠地瞪他一眼,“你哭什么,男子汉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小男孩明显愣了下,抽抽鼻子又一本正经地道,“可是、可是我娘说小孩子就是要哭要闹要随­性­子,反正我想要什么我娘都给我。”

“……”九儿难以想像这是什么样的娘,她的念辰一定不会是这样子,说起来,念辰也该有他这么大了。

“你不理我了?”小男孩眨巴眼睛委委屈屈地看她,见她不吭声,又哭闹起来,“啊呜……我好饿,我好饿,我好饿好饿啊……”

“你饿你背书,背书就不觉得肚子饿了,别动不动就知道哭。”九儿咬牙切齿地怒斥道,实在是不想凶小孩子,可他真得很能哭闹,昨天她和小末是连夜赶的路,现在累得要死,还要听他不停地哭闹。

长得这么讨喜,­性­子却是被宠得太坏。

“你凶我……”小男孩顿时哭得更大声了,一边哭一边大喊,“我娘就从来不凶我,啊呜,我娘说了,小孩子不念书是正常的,我有一堆奴才侍候,不识字也没关系的,呜呜……”

九儿惊愕地连嘴都张开了,不禁道,“那是你亲娘吗?她是不是让你一辈子坐吃等死就行了?”

小男孩又愣了下,然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转过头,再不看她,却也没再哭。

呣子相见(3)

九儿有些莫名其妙,但难得的安静让她松了一口气,可不一会儿,又听这小子疑惑的声音传来,“你会念书?”

“我会得也不多。”九儿实话实说,小男孩明显欣喜起来,“那你念给我听,我就不觉着饿了。”

九儿懒得同他说话,小男孩立马哭嚎起来,“哇……我好饿,我好饿,我好饿我好饿啊……”

要不是现在被绑着,九儿很想揍他一顿,小孩子越哭越大声,九儿无奈地道,“我只背得出一点《三字经》。”

哭声瞬间止住。

破败的屋里安静下来,只听见她轻轻淡淡的声音在朗诵三字经,小男孩跟着她的声音正经八百地晃着脑袋,嘴巴还有模有样地一张一合,好像这些声音从他嘴里发出来一样。

九儿看她这样子不禁失笑,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再骄纵也有可爱的地方。

“你叫什么?”直到黄昏小男孩都没再哭,九儿张嘴便道,“季九儿,你叫我季姨或九娘好了,你呢,你叫什么?今年多大了?”

“唔……他们都叫我小柿子。”小男孩转着骨碌碌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今年六岁还是七岁来着……啊呜,啊呜……”

“好好地又哭什么。”九儿头疼这样一哭二闹的小孩子,小男孩嘴一咧哭得更大声,“我忘了我今年多大了,啊呜……九娘,我是不是很丢人啊?”

“不丢人不丢人。”九儿违心地劝慰着,小柿子?大富人家不都讲究孩子的名字么,难道他爹是个土财主。

山匪很快开门来放他们,而且是屁滚尿流地跑进来给他们松绑的,那个满脸大胡子的头头领着几个手下朝着小柿子便跪下磕头,“世子爷,世子爷,草民有眼不识泰山,草民瞎了眼绑了您老人家,草民该死,世子爷你行行好放过我们,求求您求求您……”

呣子相见(4)

山匪的咬字总算让九儿听清楚了,不禁错愕地看向身边的小男孩,他是个世子?王爷的儿子?

“哼,哼哼。”小世子从鼻子里哼哼出两声,抬起头趾高气昂地走到山匪头头面前,“我家肯定来人了吧。”

“是是是,云龙云将军亲自来接您,就在外面等您。”大块头的山匪恨不得把头磕得埋进地里。

正说着,一行带刀官兵冲进屋子里,一直把破旧的小屋挤满,为首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红­色­戎装,走到小男孩面前单膝跪下,“末将来迟,让世子爷受惊了。”

“云舅舅,他们全部欺负我,啊呜,啊呜……我好饿我好饿啊……”小男孩一见到他就委屈地抱住他的头,大声哭嚎。

九儿看着那个叫云龙的男人咳了一声,拨开小男孩的手,才道,“小世子想怎么惩处他们?”

“全杀掉。”小男孩委屈地说出骇人的字眼,“他们都是坏蛋,他们害我饿肚子,通通杀掉。”

“遵命。”云龙站起来,朝着身后的官兵看了一眼,“还不通通抓起来就地正法?”

一群官兵立刻冲过去。

“饶命啊……饶命啊世子,世子饶命……草民再也不敢了……”

“不要碰我,我还不想死……”

小屋子顿时全是几个男人的哭嚎声,九儿不可思议地看着小男孩脸上的不屑一顾,垂在身侧的手握拢又松,松开又握拢,最后还是没忍住朝着小男孩便大声喝道,“你们西郡的王法是匪贼死刑吗?他们又不是打了你,更没有杀了你,你就把他们全部杀光?你这个小孩子心肠怎么这么狠?”

“大胆!”一柄锃亮的刀子立刻架到她脖子上。

呣子相见(5)

九儿有些后悔地闭上眼,皇室权贵不能得罪,她还不能死,小末还在等她,她还要找人……

小男孩被她骂得一愣一愣,洁白无暇的牙齿咬着下嘴­唇­,忽然嘴一咧,又大哭起来,“那、那你说怎么办……啊呜……”

九儿被小男孩突变的反应弄得一愣,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快,连云龙都不由得探究地看了一眼她。

九儿说道,“我家乡对没有过大罪行的匪贼的刑法判坐几年牢就可以了。”

“那就坐牢好了。”小男孩抽抽嗒嗒一会儿,便拉着云龙的手往外走,“云舅舅,我好饿好饿……”

“末将带您去吃东西。”云龙毕恭毕敬地回道,“太子和太子妃都在外面的车上等你。”

官兵们撤得很快,一时间只剩下九儿一个人,刚刚发生的好像是不真实的一样,她碰到了一个骄纵的小世子,从领口摸出羊脂玉握在手中,温温淡淡的热……

梁、东都两国该打听的地方她都都打听过,六年了,为什么还是一点音讯都没有。

走出屋子,只见附近全是密密麻麻的官兵,远远地停着一辆贵气逼人的马车,张扬的明黄|­色­彰显着皇家的身份……

这孩子居然是太子的儿子。

“饿死你了么?不许哭。”一个严厉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声响依稀落进她的耳朵里。

九儿震惊地抬起眼,只见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跟在那小男孩后面从马车另一边转过来,背对着她走上马车,她只能看到他身上雪白的衣袂随风而飞。

公子策……

九儿难以置信自己看到的,来不及多想人已经冲了出去,没跑出几步几柄大刀已经横到她身前,“太子千岁爷在前面,你跑什么?”

太子?

呣子相见(6)

九儿错愕地看向一旁的官兵,那声音,身形,走路的姿态明明是……

九儿张嘴欲喊,却见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从马车里钻出来,离得太远九儿看不太清,只见小男孩哭着投到她怀里,两人跌跌撞撞地进到马车里。

心却一寸一寸凉下去,好像急剧逃避着什么,九儿眼睁睁看着男子的身影也没入马车里,马车在官兵们的护卫下逐渐远去。

九儿连刚刚围在身边的官兵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手指紧紧地握住胸前的玉,认错了,一定是她认错了,公子策怎么会是太子,公子策身边怎么会有其它女人……

那孩子……肯定不是,公子策不会他的儿子教得这样骄纵玩劣。

害怕涌聚了九儿的整颗心。

想着,九儿摸摸自己已经僵掉的脸,她果真是找太久了,随便听到个声音就以为是他,不会的,不会是他……不会是那个说要带她和儿子过好日子的人。

夕阳滑落,余晖洒在她纤瘦的身影上更添几分清苦。

九儿回到郊外的河边,果然见小末还在原地傻傻等着,两人连夜进到西郡京都,西郡是天下第一大国,进到京都九儿才明白什么是天朝的威仪,京都的繁华比她们以前的上阳城百倍不止。

九儿同小末弄了个馄饨摊子在京都暂时安定下来,京都人流不息,生意还过得去,钱比以往都挣得多。

晚饭过后,生意便清淡下来,九儿心不在焉地数着今天的收益,小末坐到她身边擦擦手,淡笑地比划手指,“姐,今天挣了多少?”

九儿看着身侧一脸恬静的妹妹,勉强笑笑,“哦……和平时差不多。”

“明天开始姐去打听打听姐夫的下落,我来看摊子就行。”小末灵动地动着手指,豆蔻的年华,清秀的脸庞。

呣子相见(7)

“其实我来西郡是想找云苏的。”九儿淡淡地说道,小末猛地睁大眼睛,惊恐地盯着她,身子不住地发抖,九儿错愕地伸手抚过她的脸,竟是冷汗,不由得紧张起来,“小末儿,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这六年来身子弱的小末跟着她东奔西跑,不时生几场小病,有一次还在梁国染上瘟疫,整整耽搁一年她们才重新上路。

小末猛烈地摇头,比着手指要她继续说,九儿看她好多了这才道,“当年那场大火后,我们去城主府,城主留信说是怕明陵王卷土重来,时间紧迫,她带公子明和公子策先去梁国民水城避难,要我们随后赶去会合。”

“梁国我们几乎每个城池都走遍了,连他们到过的讯息都查不到一点。”小末飞快地比划着手指,“后来姐你说他们可能会去东都避难,我们又转去东都,一找……就找了六年。”

“所以我来投靠云苏,她是郡主,寻人办事总是容易得多。”九儿看着小末的身子又抖了下,眉深深地蹙起,“其实……城主留下的那封信很奇怪,他们要避难完全可以带着我们一起,为什么去了梁国会合又找不着他们人……”

“可姐还是会找下去,不是吗?”小末冲她微笑,九儿愧疚地摸摸她的脸,“小末儿,姐对不起你,没治好你的嗓子,还让你跟着我到处跑,你都到嫁人的年纪了。”

小末摇头,“我不嫁人,我就跟着姐。”

“好末儿。”

九儿没有告诉小末前些日子她是被人绑了,如果不是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她不会怀疑城主留给她信的真实­性­,因为公子策的仇家明陵王是西郡人,她怎么想都不会去想公子策会在西郡……可现在……

呣子相见(8)

逼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九儿站起来给摊子上仅有的一桌客人添热茶,听他们闲聊,忽然太子两个字蹿进她的耳朵,九儿手中的茶壶差点落下来。

“你们是没瞧见呐,当时天­色­正暗,就看那黄锃锃的马车驶进城门,前面五百官兵,后面跟着一千官兵,那驾势,啧啧……”

“现在是太子执权,天下皆知,太子的排场不大谁大?”

“要我说,皇上还不如早早地让位给太子,当个太上皇还乐得轻松。”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当今太子宣朝殿毒母,朝堂上弑兄,皇上嫌他凶残不仁,所以现在还巴着个龙位想要另选大仁之人。”

“敏仁皇后不是前太子毒死的么?”

“你们这些个死脑筋,说法是这样,可你往深里一想,还不是当今太子千岁爷得益最大,连前太子未过门的妻子都娶了……我看这里面,早就有一腿了……”

“哈哈哈哈……”

几个人围着几碗饺子说着一些皇宫内不着边际的话笑得前仰后翻,毒母弑兄大权在握的太子。

“不知道太子的名讳是什么?”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九儿抬起头,见一桌人全愕然地盯着她看,才明白这话是从自己嘴里溜出去的,勉强地冲他们笑了笑,“几位客官,我是不是……不该问。”

“倒不是不该问。”其中一人大咧咧地说道,“只是你怎么会连当今太子千岁爷的名讳也不知道?西郡皇姓为复姓公子,千岁爷单名一个策字。”

复姓公子,单名策字。

“砰——”茶壶落地粉碎。

九儿的身体连晃两晃,差点瘫软下来,一个念头如晴天霹雳掠入脑海,她被骗了,骗了什么,她不知道,她一点都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呣子相见(9)

“九娘!九娘!”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九儿顿时如遭雷劈,倏地转过身就看几个带刀侍卫前站着一个笑得乐不可支的小男孩,一身白玉袍蹬着一双厚底的靴子站在夜­色­下,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我就说我没认错,果然是九娘。”

九儿脸­色­苍白如血,死死地盯着他白白净净的脸,她第一次怎么没看出来,他的眉眼像极了公子策,还有薄­唇­也是随公子策。

见九儿不搭理他,小男孩看了一眼旁边桌上的饺子,不禁摸了摸肚子,“好饿好饿啊……你们通通走开,我要吃饺子!”

正谈得兴头上的几个人见这么个小屁孩子闹事正要嘲笑,几个侍卫猛地冲过来凶神恶煞地便把吃饺子的人撵开,“走走走,我们小少爷要吃饺子!”

小男孩开心地一ρi股坐下去,一把将前面的饺子碗往地上一扔,“快快快,我好饿我好饿,给我饺子!”

“有没有这个理啊,先来后到!”

“就是啊,带侍卫就了不起啊?”

几个客人闹腾起来,九儿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过去打圆场,“几位客官何必跟个小孩子计较,那边还有桌子,我再你们多下几碗。”

客人们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她走,却听那孩子又斜斜地瞪他们一眼,“我不喜欢有旁边的人跟着吃饭啊……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啊啊啊……”

他撕着嗓子喊起来,侍卫们忙不迭地挥刀把那些客人全赶出摊子,九儿呆呆地看着这仗势欺人的一幕,转眼看向那孩子,却见他咧嘴冲她甜甜地笑起来,“他们都是贱民,我娘说过我是世子爷,不能跟那些个下等的贱民玩耍。”

娘?

这孩子不过六七岁,可六七年前,公子策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吗?

呣子相见(10)

“我问你,你今年到底多大?”九儿走过去问到。

小男孩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她两眼,然后随意向身后的侍卫努努一张小嘴,立刻有一个侍卫向前,“世子爷今年七岁。”

“那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九儿又问。

小男孩继续向身后努努嘴,侍卫马上又道,“世子爷名讳公子念辰。”

“你怎么什么事都让别人给你做?”九儿心烦意乱地低吼,恍然反应过来侍卫的话整个人差点栽倒,眼眶立时红了,张着嘴僵硬地出口,“公子念辰?”

他真得是她的孩子,这是她的儿子,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

“我是世子爷,我娘说了奴才不替主子­干­事就不叫奴才,我是主子,他们就是奴才,我的事就得他们做!”公子念辰念念有词地说道,完全不认为自己是错的。

“你娘?”九儿想到那天车上那个窈窕的女子,公子策又娶妻房了?

公子念辰继续朝身后努嘴,侍卫也继续发言,“世子爷的娘当然是当今的太子妃娘娘了。”

果然又娶上了呵……

六年前莫名失踪,她找了整整六年,他娶了妻房寻欢作乐?他把她当什么,他是太子,他又娶了别的女人,他把什么都瞒着她……

心口漫延过一阵绞痛,九儿几乎忍受不了,只听公子念辰拍着桌子又闹起来,“我要吃饺子啊啊啊……我好饿我好饿……”

九儿回头看一眼,小末不在摊子边,九儿只好走过去下饺子,左手拿出一只碗,再放上各种料,最后盛上饺子,一颗小脑袋突然钻到她身边,“哎,你这样用一只手做来做去慢死了,笨手笨脚的,你右手是废的啊!”

九儿的身形一颤,说不出是内疚还是愤怒,他怎么会被教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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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我看昏头了,我是看着开头才写这里的,结果把左右混淆了,是右手废了……

呣子相见(11)

公子念辰坐回桌前,九儿把饺子端过去,公子念辰迫不急待地拿着筷子去吃,九儿连忙说道,“小心烫,吹吹再吃。”

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查觉到的怜爱。

可惜公子念辰已经猴急地吞入嘴中,然后整个人从凳子上跳起来,“啊啊啊……好烫啊好烫啊……烫死我啦,我要死啦……”

九儿急忙倒了一杯冷水给他,担忧地道,“叫你慢点吃,喝口凉水压一压。”

公子念辰咕哝咕哝地喝下去,拼命喘着气,小脸气乎乎地鼓起腮帮子,端起那碗饺子就朝地上砸去,“烫死我了,死饺子!难吃死了!”

滚烫的饺子夹着汤水全部砸到一双绣花鞋上,公子念辰愣了下,九儿转头一看只见小末满脸的痛­色­地拼命跳脚,脸­色­一白忙走了过去扶她坐到一旁,担心地道,“怎么样?烫伤没有?”

刚从茅厕回来的小末抱着腿摇头,无辜地看向那个罪魁祸首的小孩子。

九儿这才厉­色­看向公子念辰,“我都说了饺子烫要你慢点吃,你一发火就砸东西,谁教你的坏习惯,你给小末姨道歉。”

公子念辰愣神之后就一脸不屑地扭过头,“我是世子爷,我不用给低贱的庶民道歉。”

九儿顿时火不打一处来,“你以为你多高高在上,你也只是一个小地方生出来的孩子,做错了事就要道歉,你烫伤了人还一点悔改之意都没有!”

“哼,我娘说我是……”

“啪——”

公子念辰摸着自己的脸不敢置信地看她。

九儿看着自己的手,她居然打了他一耳光,她打了她的儿子,隔六年她才看到自己的儿子,她把他打了?

小末这下顾不上疼就去抓她的胳膊,要她看自己比划手势,“姐,我不疼我不疼,这孩子带着侍卫,还说他是世子爷,你别气了,我真没事。”

呣子相见(12)

“放肆!”几个侍卫已经冲到她面前,手中的刀亮了出来。

“你……你……”公子念辰捂着脸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嘴巴一咧大哭起来,“我娘都没打过我,你打我……我要把你,把你……”

九儿一眼不眨地等着这个骄纵跋扈的小世子发落,想起绑他们的山匪,要是他把她给下令就地正法,她就给自己的儿子杀死了,多么可笑讽刺……

小末也吓得屏住呼息看着这个小孩子,不料公子念辰突然话音一转,委屈地看着九儿­嫩­生­嫩­气地说道,“是不是你家乡的律法打小世子也不用死啊?”

九儿呆了下。

“啊呜啊呜,我要告诉我娘……”公子念辰哭着往外跑,几个侍卫进退不得,公子念辰回头瞪他们,“你们几个死奴才,还不跟我走,啊呜……我受伤了,我脸被打肿了……”

几个侍卫这才跟着念念叨叨的公子念辰远走,九儿无力地坐了下来,小末这才脱下鞋子,两只脚都已经红了一大片,九儿急忙去倒冷水让她浸一下,小末气愤地动着手指,“这个小世子也太蛮横了,不知道他爹娘是怎么教的,怎么能惯成这样。”

小末的话像一根刺直直扎进九儿的心里,孩子是她的孩子,可她却从来没有教过他。

他从小到大过得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会养成这一副­性­子。公子策不是很在意他的儿子吗,就算他不在意她,他怎么可以任由儿子变成这样……

九儿一夜没合上眼,她怎么都想不通公子策会变成太子,怎么都想不通自己的儿子怎么会变成这副德行。

月­色­正高,九儿从小柜子里拿出一叠厚厚的小衣裳,一件一件,丝丝线线,每一年每一天她都在想念辰该长多高,要穿多大的衣裳,公子策有没有把他们的儿子照顾好,他是不是也在找她,找不到会不会也很难过……

六年前一场大火害她家破人亡,六年后,她苦苦寻求的就是这样的结果么……九儿一把将手中的衣裳扔到地上,想哭哭不出来,只能蹲在地上把脸深深地埋进膝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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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更了,大家早些休息。

一纸休书(1)

第二天起来开摊子九儿整个人有些魂不守摄,小末问她怎么了,她也没说,是不敢,她怎么敢说自己的妹妹陪她辛苦寻了六年,找到的还是一份家破人散。

再怎么样,她也不能再拖累小末了。

“姐,那边那个男人一直在看我们这,要来不来的样子。”

九儿顺着小末的视线往街上看去,一个年轻的男子微笑着向她点头示意,九儿朝他走过去,“这位爷,要吃碗饺子吗?”

“是太子殿下命小人的。”男子看着她身上的衣着,保持着有礼的微笑,“太子殿下拖我带东西给季姑娘,看来当年那场大火后季姑娘过得很是拮据。”

真是快,昨晚念辰才来过她的摊子,今天他就派了人来,他人呢,不亲自来么?不亲自同她解释?

九儿往男子身后的大街看了看,男子看出她的心思,便道,“太子殿下事务繁忙,不便过来。”

仅仅太子殿下四字,九儿突然就有一种被隔得很远的感觉。

“那爷这边坐吧。”九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迎他到桌边坐下,根本没有去想他会为她带来什么,“当年那场火你也知晓?”

“是,太子有提过他亲自放火烧了自己一手建起的公子府,当时大业已成,势必要同以前划清关系。”男子遵循着太子教的一一说出来。

九儿跌坐到凳子下,那场火是公子策亲自放的?就因为他当了太子飞黄腾达所以要同以前划清关系?嫌她出身低贱吗,所以连她的儿子他都可以教成那样?

见她一脸若有所思,男子坐到她对面然后谦礼地说道,“季姑娘,这是太子殿下要我交给你的休书,请你过目。”

春暖花开,西郡皇朝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京都子城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马鸣车过,茶过飘香。

天子脚下的人们穿着也尤其华贵,谈吐优雅有理,譬如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子,一身绫罗绸缎在身坐在格格不入的路边饺子摊上,却依然彬彬有礼地将一份淡黄的书信递到她面前。

“休书?”

像是听不懂他说的似的,季九儿又喃喃地重复一遍。

才二十二岁的她梳着­妇­人的发髻,没有珠钗手饰,为了方便­干­活还包扎着一块粗布的头巾,纤瘦的脸上五官不扬,只有一双大眼黑白分明,过分的执着有神。

而视线落到桌上的休书时,唯一能看的眼也黯了下去。

原来他真得是当朝一手遮天的太子殿下,下毒毒死自己的母妃,在百官众目睽睽之下上演殿前斩兄,事后逼迫自己中庸的父皇写下封太子的诏书,培植党羽监国涉政。

他是一个可怕到令人发指的执权太子,不是上阳城那个只会逛青楼、进赌场的有钱公子哥……多么大的反差,纵然她早查觉他不会是一般人,却怎么都料不到他是高入云端的太子。

垂在身侧裙袍上的右手无声地动了动,不是一只好看的手,长着薄薄的一层茧不似女子的手,手指微弱地动了两下后终是无力垂下,季九儿终究放弃,伸出左手去接书信,想要拆开来一只手却是无能为力。

坐在桌对面的年轻男子见状连忙帮她拆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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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最前面的内容直接跳到381章“以什么身份(1)”开始看起,一纸休书的内容就是之前开始的篇章,为了连贯文一起贴上来了……啊,其实我是来骗大家VIP点击的>。 一纸休书(2)

“多谢。”季九儿捏着薄薄的纸,休书两个字触目惊心,她惊讶自己还能这样平静地说话,也许是多年的生活早把她的­性­子磨没了。

“没事。”年轻男子看向她始终垂着的手显得有些局促,“季姑娘,你的手……”

“六年前家里起了大火,我想去救我的丈夫和儿子,被困在火中,右手就这样废了。”季九儿低眉,坦然地说完,没有过多的表情。

休书上的字的确是他的笔迹,一字一字冷漠无情。

男子震惊,他当然知道她口中的丈夫和儿子就是自己侍奉的太子和大世子,只是她沉默安静的神­色­让他太过意外,她说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事一样。

“笔墨不是新的,公子策……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写下的?”季九儿又问,­干­净利落。

男子愣了下,忙回道,“哦,是同太子妃成亲那日写下的。”

同太子妃成亲……呵,又娶了啊。

休书一直写着,却到瞒不住的关头才拿出来打发她。

捏着纸的手指指尖微微战粟,季九儿咬着牙齿,死死地咬着,那她这六年来的寻找算什么,自欺欺人吗?

“季姑娘……”年轻男子担忧地注视着她。

“我不知道六年前那场火是他想摆脱我、摆脱过去的身份才放的。”没有落泪,没有故作逞强的微笑,季九儿只是很平静地叙述出事实,“其实他可以和我讲明白,那我不会平白浪费六年光­阴­去做些无谓的事,我和小妹走到哪都是身无分文,饱饭都没吃过一顿,就只是为了找他和孩子。”

这大概是她季九儿这辈子最憋屈的事,她为了找个根本不想让自己找到的人而放弃吃饱饭,都不像她季九儿了。

谈到钱,年轻男子才想起自己的使命,忙道,“季姑娘,我会派人一路护送你和令妹安全无虞地回到上阳城,至于钱方面不用担心,太子吩咐过要让季姑娘下半辈子足以富裕过活。”

连露个面都不肯,写了休书就要她走……还真像他会做的事,绝情利落。

也是,堂堂一国的太子殿下怎么会愿意有一个青楼贱籍出身的糟糠之妻。

“好,那麻烦爷了。”季九儿从容答应,没有一点拐弯抹角,左手抓着休书站了起来,脸上有着明显的送客之意,“爷要留下来吃碗饺子吗?”

年轻男子脸羞红一大半,摇着头窘迫地站起身,“我叫李书德,不是什么爷,只是个跟在太子身边做事的奴才而已。”

“李爷的谈吐不像。”季九儿淡淡地说道,把休书塞入袖子,眼神飘向饺子摊热气腾腾的锅前。

李书德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和她身线差不多纤瘦的少女站在锅前忙着下饺子,卷起的袖子下露出一小截白藕似的细臂,灵巧的脸被薰得满头大汗,不时拿帕子擦去。

“她是我妹妹。”季九儿见他看自己的妹妹便说道,又补一句,“是个哑巴。”

“季姑娘,要是还需要什么照顾请尽管说,太子一定会竭力尽最大的补偿。”李书德几乎是冲口而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许是格外同情携妹六年寻夫的季姑娘。

季九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嘴­唇­紧抿,半晌才一字一字道,“告诉他,他欠我季九儿的,他这辈子都还不起。”

一纸休书(3)

李书德惊愕异常,还想说些什么,季九儿却已经走向锅前,摆明把他晾在这边,顿了顿,李书德摸摸鼻子离去。

“小末儿,我来。”季九儿走到锅前把小妹推开,只以左手翻着饺子,身旁的少女望了一眼离去的李书德,焦急地冲她指手画脚。

“姐,那人是什么来头?他找你做什么?”

季九儿看懂她的疑问,滞了半晌道,“小末儿,咱们离开上阳城六年了,也该回去了。”

“姐夫和念辰呢?我们还没找到他们。”

看着妹妹比手画脚叙述自己的意思,季九儿忽然很想掉眼泪,她浪费了整整六年,这六年她可以重入青楼,她可以接客,六年足以她挣到很多钱去治小妹的哑病,她却没有,就只是为了找他。

季九儿,你蠢得无药可救。

“不找了。”季九儿勉强笑笑,推过一个碗,麻利地盛起一碗饺子,“你今年都十六了,再不治拖了时间,嗓子一辈子都好不了怎么办。”

小末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端着饺子送到客人面前又转回来,继续比划着灵巧的手指,“我都习惯了。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刚刚那人说了什么?”

知道瞒不过去,往锅里盛了几勺水,季九儿缓慢地说道,“你姐夫把我休了,刚那人是他的奴才……小末儿,姐真是傻气,找了六年就等到一张休书。”

闻言,小末面­色­惨白,转过身冲到街上四下寻找,好一会儿才哭丧着脸走到她面前,手指又划起来,“那人不见了,找不着了,我们要讨个说法,怎么凭白无故就把姐休了,姐夫凭什么这么做。”

小末比划地飞快,看得季九儿眼花缭乱,最后她只好抬起左手阻止小末继续比划下去,“都六年了,没有这一封休书姐也撑不下去了,咱还能找一辈子吗?”

小末呆呆地看着她。

季九儿扯起嘴角无谓地笑起来,“今天早点收摊吧,那位李爷说他会给我们很多钱,等回到上阳城咱们就去治你的嗓子。”

连“你姐夫”三个字她都无法再说出来。

小末直直地盯着她,好像想看穿她心里想的,季九儿低下头假装忙碌地收摊,却不慎打翻一碗热汤,滚烫的汤水泼洒在手臂下,刺入心肺的痛疼得她龇牙咧嘴地大叫,“痛、痛,小末儿,湿帕子!”

小末被吓一跳,连忙卷起帕子绞湿再覆到她的手臂上,然后慢慢卷起她的袖子,湿掉的书纸被小末抽了出来。

“休书”两个硕大的字被水渍晕开,小末突然哭了出来,季九儿瞥了上面的字一眼,然后把头撇到一边,不再去看。

街尾停着一顶富贵华丽的八抬大轿,珍珠流苏沿着四角垂下在风中轻晃,刺目的尊贵金­色­轿身外,细细的白纱覆盖住整顶过大的轿子,不烈的日头下,几个轿夫表情木然地站立等待着,不远处,一小队禁卫军严阵以待。

李书德一路小跑到轿前,掀袍单膝跪下,“奴才叩见太子千岁。回主子,奴才已经把休书交给季姑娘了。”

“她哭了么?”轿里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初夏微燥的空气里,他的嗓音­阴­鸷到蛊惑人心。

一纸休书(4)

怎么会这么问?李书德愣了下,一五一十地回道,“回主子,季姑娘没有哭,她接受主子的安排。”

“就这样?”男子的声音透了几分­阴­霾。

“回主子,季姑娘说……”李书德迟疑。

“迟疑什么,说。”

“是。季姑娘说,主子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起。”李书德冷汗漓淋地说完,揣测着主子­阴­晴不定心思,他只是传话应该不会受责罚吧,虽然这话并不好听。

还不起么……

“回宫。”男子再没有过多的言语,­阴­冷地落下话。

轿夫们立即打起­精­神,搓搓手抬起轿子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李书德想想,迈开步伐跟上轿子,鼓足勇气开口,“主子,恕奴才斗胆,奴才以为季姑娘很可怜。”

一找找了六年,吃不饱穿不暖,还带个哑巴妹妹,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

“你多嘴了。”轿里传出男子分外冷漠的声音,让人不禁生起一阵寒气。

“奴才该死。”李书德恨不得掌自己的嘴巴,他又不是第一天跟在主子身边,知道主子的心思从来没有人猜透过,却还在这多嘴,真是活腻了。

“她撑得住。”

她撑得住,所有人都会垮掉,唯有季九儿不会,连一纸休书都不能让她垮掉,季九儿还怎么能垮。

李书德诧异地张大嘴,刚刚是主子说话了?撑得住,那是什么意思?

饺子摊收到一半,这个从来都乏人问津的路边摊继李书德之后,迎来第二个不速之客。

黑­色­马车停在摊前挡住一大半的街,几个腰间配刀的高壮大汉守在车前,面相凶煞直吓得小末躲在季九儿身后不敢探出头来。

梯子被放置在车旁,车上帘幕被掀起,一个奴才殷勤上前扶住男子的手,“侯爷,奴才扶您。”

季九儿盯着车上探出身子的男子,待看清容貌时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

男子玉冠绾发,一身金镶边的黑墨长袍,拇指与食指上的玉扳指轻轻触碰,彰显着贵不可言的身份,而他过分妖美妖异的容貌更是让人过目不忘,太过轻挑上扬的眉眼犹如玉狐,鼻太挺,­唇­太薄,肤过白……美得不像个男人。

季九儿从没想过小时候那个虎头虎脑的家伙长大会变成这个样子,她一直以为世上只有那个休掉她的男人才称得上好看。

男子迎上她震惊的视线,不自觉收敛了身上几分妖气,嘴角张扬地咧开,“季九儿,别来无恙。”

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所有的一切都被打翻……

季九儿无法像面对休书的那抹坦然,喉咙宛如被鱼刺哽住,直到男子走到自己面前,季九儿才难以置信地开口。

“萧良辰,原来你没死。”

从小时候到现在,她似乎永远都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

被称作萧良辰的男子妖娆一笑,旁若无人地揽过她的肩,低低地说道,“走,婆娘,我们去喝两蛊。”

她过了六年千篇一律的生活,却在这一天通通被打破,萧良辰没死,而她等到当朝太子的一纸休书,老天爷是嫌她的日子过得太平淡么?

“婆娘,喝酒就喝酒,你琢磨什么呢?”

一纸休书(5)

萧良辰的声音打破她的思绪,季九儿这才想起自己已经身处酒馆的厢房,夜­色­慢慢笼罩过酒馆外的大片天空,雨没有预兆地落下,啪嗒啪嗒地从房檐上沿下成幕,一声响过一声,八仙桌前的两人都任凭窗户那样开着,看雨水一点一点溅进来。

看着萧良辰一杯杯灌下酒,季九儿回神,执起一杯酒喝下肚,辣辣的一路烧进肚。

萧良辰低低地笑起来,“不愧是季九儿,也只有你能陪我这么痛快地喝酒。”

季九儿看了他一眼,然后拿起杯子就朝对面那张妖异的脸上砸去,萧良辰笑容凝在­唇­边,不躲不避,任由杯子砸到自己头上又滚落下去。

“萧良辰你王八蛋!你没死,你在这过逍遥日子,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季九儿用尽力气嘶吼。

萧良辰沉默不语地看着她,翻起一个新杯子又替她倒上酒,“婆娘,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季九儿惨笑,举杯便是一口饮尽,“你们统统都是王八蛋。其实你们从来不拿我当自己人,或者在你们眼里,我连人都算不上。”

“你不要妄自菲薄。”萧良辰皱眉,越过桌走到她身边坐下,手安抚地搂过她的肩。

“妄自菲薄……哈,哈哈,真不像你萧良辰会说的话,果然变成侯爷后连谈吐都变高高在上了。”像是萧良辰说了天大的笑话,季九儿捧腹大笑。

萧良辰沉默地搂着她,他有太久太久没听过她的笑声,没有听过她聒噪的声音。

“我季九儿不懂修了几辈子的福,三个一起长大的发小全是了不得的人。云苏变成护国将军的遗孤女,你从龟公妓汝之子一跃而成什么侯爷,剩下一个更离谱,他居然是太子……你知道吗?他从前只知道青楼、赌场的门朝哪开,他现在竟然是一朝太子……”

季九儿一骨脑地发泄出来,笑着笑着眼泪闪出眼眶,无声地流了一脸。

“我晓得……”萧良辰蹙起眉,脸上没有半点笑意,“我晓得他今天拿休书给你。”

“你知道?”季九儿呆呆地注视着他半晌,然后又笑起来,“我就说你们从来不拿我当自己人,其实想想也是,从小就是我缠着你们玩,而你们只想和云苏玩……我最没出息了,你们三个都是人中龙凤,我就只是个青楼出来的残花败柳……”

“你知道我从来没嫌弃过你。”萧良辰被激得愠怒,搂着她的手掐紧了几分。

“我懂,你还说过要是以后云苏没问题,你就娶我,我当时好高兴来着。可是后来我嫁给了他,今天又被他休了……”被萧良辰掐疼,季九儿清醒了几分,不动声­色­地从他怀中躲开,替自己倒了一杯酒,问道,“云苏呢?她还好吗?你们都在这里,她应该也在。”

宛如提到一个禁忌,萧良辰妖美异常的脸神­色­大变。

“她是太子妃,云苏她成了太子妃。”

这一下轮到萧良辰猛灌自己喝酒,拎起酒壶就往嘴里倒去,然后学季九儿把酒壶往地上一摔,嘶声力竭地大吼,“我萧良辰他妈的为她做了那么多,她拍拍ρi股就做了太子妃,我他妈就是犯贱还守在这里!”

萧良辰咒骂得大声,窗外重重的雨声都成了背景。

一纸休书(6)

原来云苏是太子妃。

云苏成了他的娘子……

而自己成了他的下堂妻……

季九儿整张惨白无­色­,老天爷一天之内把所有的坏都献给她了。

造化弄人,纠纠缠缠这么多年,到头来她还是一无所有,早知道是这样,她季九儿绝不要和这三个人结识于孩提时,不要认识云苏,不要认识萧良辰。

更不要认识……公子策。

喝了一晚上的酒,季九儿从头疼欲裂中醒来,一睁眼便见到一张美得跟张玉面狐狸似的睡脸,而仅穿着一件亵衣的自己正被萧良辰紧紧地缠抱在怀中。

头顿时更加痛了,季九儿自他怀中挣扎地坐起,入目之处是极尽奢华富贵的金玉软床,里三层外三层的曳地幔帐半开,地上铺陈的牡丹花毯子一直延伸向外,让她一眼便能看出这个屋子大到匪夷所思。

“萧良辰,起来。”季九儿使劲去推手还楼在自己腰间的萧良辰。

“嚷什么,头痛死了。”

萧良辰全然不顾把脸埋到她怀中继续睡,季九儿扯起他的一抹青丝猛地往外揪。

“啊……”萧良辰痛叫着醒过来,揉着惺忪的眼愣愣地看着她,又看看身上仅着的丝绸单衣,再看向两人身下的床,妖媚的眼睛越来越不可置信地睁大,然后在自己的怪叫声中摔下床。

他总是后知后觉。

季九儿同情地瞥他一眼,左手拉过锦被盖到自己身上。

“臭婆娘,你怎么在这?他妈的到底出什么事了!”萧良辰从地上爬起来,一张妖娆的脸几近扭曲。

“这是你的侯爷府。”季九儿躲在被子里理所当然地说道。

“屁话,我当然知道。”萧良辰大嚷嚷起来,“但你怎么在我床上,我们不会……不会……”

“你吐了一身,所以你的家丁给你脱了衣服。”季九儿眼观六路地寻找着床上有没有多余的衣物,仅管两人再熟,这样四目相对还是有点尴尬。

“那你的衣裳呢?”萧良辰没忘记刚才看到她身上也仅剩一件亵衣。

季九儿横了他一眼,“我也被你吐了一身,本来要换衣物,但你一直死缠着我,骂了一顿云苏的坏话。我们连澡都没洗,你闻闻自己身上,臭得和茅坑一样。”

话一出口,两人都呆住。

似曾相识的话,一牵动便牵住过往。

可是,过往终究是过往,谁都不能活在过往。

季九儿垂下头去。

“侯爷,姑娘,你们醒了啊,奴婢传其她人进来侍候侯爷梳洗。”一个丫环端着一叠衣物走进来放到床边,“姑娘,你昨晚上让人去带讯给饺子摊的季小末姑娘已经带了。”

说完,­嫩­生生的丫环看了衣裳凌乱的两人一眼又满面红潮羞涩地走出去,“奴婢先退下了。”

天知道她脑袋是什么旖旎的画面……季九儿同萧良辰顿时相顾无言。

季九儿放下被子,拉过衣裳用左手一点点穿上,萧良见她这怪异的举止不禁问道,“你右手怎么了?”

“废了。”季九儿随意说道,又白了他一眼,“萧良辰,你真站那看我穿衣裳?还不滚出去?”

一纸休书(7)

萧良辰僵硬了脸­色­,却不是因为她后面一句。

“婆娘……”他坐到床沿,­唇­抿了半晌才开口,“婆娘,我真不知道你过得这么苦,如果我知道,如果我知道……”

知道又能怎样,发生的就是发生了。

“……”季九儿无言地看着他,她早已习惯那个动辄怒骂的萧良辰,眼前的萧良辰太过人­性­反而让她不适应。

气氛凝结了一会儿,萧良辰索­性­跳上床搂住她的肩,一本正经地说道,“婆娘,要不,你跟了我?”

季九儿剜他一眼,“我像是那么水­性­扬花的女人?昨天才被人休下堂,今天就跟你?”

“他想休你又不是昨天才有的念头。”萧良辰脱口而出。

季九儿苍白了脸,推开他的手一言不发地继续穿衣。

“我不是这意思……”萧良辰自知失言,抓住她的双臂逼着她不得不正视自己,“婆娘,他不要你,云苏也不要我,你做我的女人不是很好吗?”

“好什么!”季九儿狠狠瞪他,忽然像想到什么似的禁不住卟哧一声笑出来,“萧良辰,老实说,你是不是这些年特缺女人?居然把念头动到我头上了?”

“什么?”萧良辰被说得愣住。

季九儿连忙挣脱开他的手臂,抱着衣裳下了床就往外跑,萧良辰这才反应过来,羞愤大怒,“季九儿你这臭婆娘,你敢消遣我!”

季九儿笑着逃蹿,可她显然忘了现在的萧良辰根本不是小时候的萧良辰,他比她高,他比她结实,他还比她跑得快。

萧良辰几步就追上去,从后一把抱住她的腰,把她搂进自己怀里,不满地用下巴去磕她的头,“跑啊,臭婆娘,看我怎么削你!”

“放手,被你勒得喘不过气来了!”

“放个屁,敢消遣我我抽死你!”

……

“你们在做什……九儿?!”

一个柔软而震惊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两人的嘻皮笑脸。

季九儿怔怔地朝门口望去,然后笑容一并凝在­唇­畔,没想到再重逢竟然是这种场面。

早知道云苏长得很美,没想到打扮起来居然如此雍容华贵,她比以前丰腴了些,月白的广袖长裙及地,温婉可人的脸上粉黛半施,复杂繁锁的发髻上仅Сhā着一枝光彩艳丽的金雀发钗,却足以让她彰显贵不可言的身份。

一纸休书(8)

像是为了突显两人是白首夫妻一般,云苏紧依着的男子也是一袭月白长袍,厚底镶金丝边的白靴,形似苍鹰的白玉吊坠垂于腰间,和萧良辰不同,他身上的气息没有一丝妖气,却是­阴­冷到寒粟,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阴­邪到英俊,太过邪气的他与身上皎洁的一抹月白截然反差,却又奇怪的相得益彰。

只一眼,季九儿就能笃定,比起六年前,他内敛­阴­沉太多。

“砰——”

季九儿被狠狠摔到地上,待看到萧良辰把刚才抱她的双手藏到身后,惊慌失措地望着门口的云苏时,季九儿心里不由得苦笑,不为云苏而生的萧良辰就不是萧良辰,她早知道。

萧良辰见她摔倒又忙去扶她起来,想了想又拉着她朝门口的两人跪下来,“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良辰陌生的言语,让季九儿呆了半晌,然后僵硬地重复着一字一句,“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没有人叫起身。

空旷的屋子里寂静如死。

“不知千岁爷摆驾寒舍有何贵­干­?”萧良辰首先出了声音。

“九儿!”像是被惊醒,门口的云苏一跛一跛地冲过来,拉着季九儿站起来激动地难以自持,“九儿,我是云苏,我是云苏啊……”

云苏……凝视着近在眼前的美人,季九儿无比的陌生。

“婆娘。”见季九儿久久沉默无语,萧良辰径自站起来担忧地看着她,云苏慌乱地看向他,“良辰,九儿怎么了?她不认得我吗?”

季九儿沉默地别开眼,她提不起一丝力气说话,她怕她说出口全是虚伪的逢迎讨好,以前青楼的老鸨艳娘便说过她没有青楼皎好的容貌,却有青楼谄媚的­性­子。

但她不想把这­性­子用在云苏身上,至少目前还不想……

“日头已上三竿,衣衫凌乱不整,成何体统。”一道­阴­鸷的声音Сhā进来,云苏和萧良辰齐齐望向门口的公子策,当今的太子千岁爷。

而公子策­阴­冷的目光毫不避讳地始终定在衣衫不整的季九儿身上,见状,云苏眸­色­一黯。

季九儿一贯知道自己没用,却没想到自己会没用到听到他的声音身体就开始颤抖,而眼睛,再是不敢再多看一下。

六年了,已经整整六年……

以什么身份(1)

“请千岁爷,娘娘请到大堂稍坐片刻,让婆娘整理一下衣裳。”萧良辰出声解开这种尴尬困窘的局面。

“我陪九儿好了。”云苏抓着九儿的手激动地说道,“九儿,我好想你,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云苏,你出去。”公子策­阴­沉的声音再度响起,云苏闻言眉紧紧一蹙,转过身来探究地看向他,公子策的目光连动都没动一分,一字一字从牙齿间咬出,“都给我出去。”

“你……”云苏柳叶弯眉生气地蹙在一起,萧良辰示意她一眼,云苏只好同他一起出去。

偌大金碧辉煌的屋里,一时间只剩下公子策和九儿。

公子策­阴­鸷的视线落在被单凌乱的床上,眉睫轻颤,不动声­色­地道,“你还没走?”

他的第一句话是责骂她衣衫凌乱,第二句话是责问她怎么还没走。

眼眶被濡湿,九儿倔强地仰起头直视进他深如寒潭的眼里,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太子的钱还没到手,我怎么走?”

公子策的身影站得笔直,视线鄙夷地落在她衣衫不整的身上,声音­阴­沉而无情,“所以你来找萧良辰,再拿一笔钱么?才被休下堂就这么迫不及待?”

公子策的话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嘲笑着她这六年来的不值,嘲笑着她的识人不清!

九儿只是死死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公子策蓦地把视线瞥到一旁,冷言道,“既然如此,你也别想得到我那笔钱了,好好呆在你的侯爷府!”

九儿震惊地看着他冷漠地说完转身要走出去,眼泪夺眶而出,控诉地喊道,“公子策!现在是你薄情寡义负我,你凭什么羞辱我?”

公子策顿住脚步,静默半晌才缓缓转过身,嘴边勾起一抹冷笑,“那你想要什么?做回我的妻子么,以什么身份,一个身份低贱的青楼女子?”

以什么身份(2)

九儿呆立在原地。

一句内疚没有,一句解释也没有,季九儿啊季九儿,你当初是瞎了眼吗?怎么会看上这种负心寡情的人。

“你娶我的时候说是因为我身份低贱,现在休我也是同样一个理由?”九儿很想破口大骂,可她骂不出,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的人是她苦苦寻了六年的人,她夜思日想的人,她怎么骂得出。

公子策­阴­冷地看着她眼中的泪,不带一丝感情地道,“公子明那时候是太子,他时常疑心我有没有取而代之的心思,我娶一个青楼女子回家,自然能打消他的猜疑。现在换我是当朝太子,再有一个青楼之妻会被天下耻笑。”

一字一句绝情。

九儿闭上眼,左手指向门口,从喉咙中逼出一个字,“滚!”

公子策沉沉地看她一眼,转身离开,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九儿难受地蹲了下来,公子策离开的那一刹那,她连眼泪都掉不下来,心口被狗咬了一口似的,痛得无以覆加。

“姑娘,太子、太子妃娘娘还有侯爷都在等你呢,你整理妥当了吗?”一个侍婢走进来好意地提醒到,见她眼睛红红的,没有多加相问,上前把她扶起来替她更衣,一副训练有素的模样。

在侍婢的指引下,九儿被引着走进侯爷府的大堂,西郡的建筑和上阳城的不同,更显高旷威仪,云苏一见她进来便开心地迎上来,柔软的手指扣住她的手腕,“九儿,你来了。”

九儿不露痕迹地抽开自己的手,云苏不解地看向她,九儿微微垂着头,淡淡地道,“我的衣裳粗糙不堪,别磨伤太子妃娘娘的手。”

以什么身份(3)

此言一出,云苏的脸一片雪白,有些尴尬地看向里边坐着的两个男人,萧良辰只是蹙眉坐着,一张妖冶的脸上满是愁云,公子策则是漠然地端着杯子饮茶,仿如置身事外一般。

“小世子,小祖宗,你跑慢一点。”一个焦急到慌乱的女人声音传来。

九儿同云苏站在门口同时转过身过去,一个孩童飞快地扑到云苏身上,两只­嫩­嘟嘟的手死死地抓住云苏的腿,开心地大喊,“母妃,我抓着你了。”

心口,九儿怔怔地看着云苏窘迫地抬头睨向自己,云苏扯出一丝笑容,伸手拍拍孩子的背,“小世子,你乱跑什么?”

“我又饿了我又饿了。”公子念辰自云苏怀中抬起头来,跑得满头大汗的脸乐呵呵地傻笑。

九儿看着孩子笑得开心的脸,讽刺、不忿一齐涌来,轻而逼人的话脱口而出,“太子妃娘娘对自己的儿子也喊封号?”

“九儿……”云苏诧异地看向九儿无意露出的咄咄相逼,柔软纤薄的­唇­嚅动着想要解释,“九儿,他是,他是……”

“九娘!”公子念辰见到九儿便大叫着起来,手立马捂上自己的脸,嘴巴咕哝着噘起。

云苏震惊地捧起他的小脸,大为意外地问道,“你叫她什么?”

公子念辰抓过她的手,一只手指向九儿,“母妃,她是九娘,她家乡的律法饿世子不用死,打世子也不用死,母妃,你不是说我是那些贱民碰都碰不得的吗?得罪我的都要处死!”

云苏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萧良辰惊愕地冲过来,一手不自禁地抓上九儿的手臂,“婆娘,你和念辰早就见过面了?他是念辰,他是念辰啊,你知不知道?”

萧良辰说着便激动起来,九儿指尖轻颤,嘴边淡淡地说道,“知道又怎么样?”

以什么身份(4)

念辰有爹,有娘,她知道又怎么样?告诉他她才是他的娘,然后让公子策再嘲笑她一顿,说她是个低贱的青楼女子根本不配做一个世子爷的娘?那念辰呢,以后会怎么想她?他爹都不认她,她还指望一个小孩子认她吗?

萧良辰错愕于九儿的平静,云苏瞥了一眼屋内不动声­色­的公子策,上前抓着九儿的手按她到屋里坐下,几乎只是一瞬,九儿又抽离开自己的手,隔阂之意再明显不过。

公子念辰才看不懂他们,一蹦一跳地进屋,爬上椅子抓起点心就吃,整个腮帮子鼓鼓的。

公子策冷眼看着他把整个小嘴全都塞满东西,指骨分明的手蓦地狠狠拍向桌面,声音响亮到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九儿看到公子念辰吓一口点心全喷了出来,然后刹那间像匹被驯服的小野马一样爬下椅子,走到公子策面前乖乖顺顺地双膝跪下磕头,“儿子叩见爹,给爹请安。”

公子策连句话都没搭理他,径自端起茶水品茗,公子念辰见状小嘴一咧,扭头看到云苏委屈地哭起来,“母妃,母妃……”

云苏看了一眼紧紧抓着椅子扶手的九儿,眼中一沉,随即满脸不忍地站起来,走过去蹲下将公子念辰揽进怀里,埋怨地看向公子策,声音又柔又软,“小世子请安也请过了,他不禁饿,你还不让他起身?跪坏了可怎么办。”

“云……太子妃娘娘,你也别太惯着小世子,前些天我看一个宫人倒了一碗烫水,他就把这宫人给砍了,再这样下去,他会暴戾成­性­的。”萧良辰张嘴就说,话一出口才想到九儿,视线立刻担忧地落到九儿身上,却见她只是看着跪地的公子念辰,脸上连过多的神情都没有,淡默得好像不是在看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可左手却死死地扣着椅子的扶手。

她在意,她比他想象的还在意。

以什么身份(5)

“哇,哇……”公子念辰哭嚎不止,云苏怪嗔地瞪向萧良辰,唤来下人把公子念辰带下去。

走到公子策身边坐下,云苏抱怨而不服地道,“良辰你这是什么意思?怪我没带好孩子吗,我可是掏心掏肺地对他,他要什么我就给什么,现在反而怪我太惯他吗?要是我责他骂他了,你是不是又要说我不好好待九儿的儿子?”

九儿的儿子。

云苏如愿以偿地看到九儿的身子颤了两颤,萧良辰担心地看看九儿,又气愤地看向云苏,“你要真这样想就好了,别逼我把你那点事抖出来。”

“萧良辰——”云苏气得拍案而起,未语声已泣,“好,现在我就把小世子叫过来。”

“你又要­干­什么,你消停些行不行!”萧良辰跟着站起,屋里只剩下两个人的争吵声,反观九儿同公子策倒像事外人一般,始终没有一句话。

云苏一瘸一拐地走出去把公子念辰又带回来,公子念辰还是在又哭又嚎,鼻子通红通红的,止都止不住,云苏蹲下来怜惜地替他擦去眼泪,直截了当地说道,“小世子,母妃不是你亲娘,现在你­干­爹看不惯母妃这样宠你,说要把你给你亲娘,母妃带你去认亲娘好不好?”

九儿震惊地抬起头,云苏怎么这么直接地说出来,小孩子怎么承受这些……

“你不是我亲娘我知道啊。”公子念辰止住哭声,呆呆地问道,“我有亲娘吗?”

云苏笑着点点头,两手搭在他细细的胳膊上,“当然,你有亲娘,母妃带你去认她。”

公子念辰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朝公子策那边看了一眼,紧接着拨浪鼓似地猛摇头,稚气地说道,“不要不要,母妃什么东西都给我吃,亲娘不给我吃怎么办?”

以什么身份(6)

云苏转过头,恰然见到九儿平凡无奇的脸上惨白一片,嘴角不露痕迹地勾起,云苏又道,“小世子,你亲娘也会给你吃的,只是如果你认了亲娘,母妃就不能常常陪你,你去认她好不好?”

公子念辰小嘴一咧,同以往一样大哭起来,两只手索­性­抱紧云苏的脖子,“不要不要,我就要母妃……啊呜啊呜,我不要亲娘……我要母妃……哇,哇……”

“好好好,不要,不要。乖孩子,别哭了。”云苏心疼地搂住他,如月般皎好的眉眼间尽是笑意。

“请太子、太子妃娘娘恕罪,民女先行告退。”九儿站起来就往外走,左手心里全是汗水,是失望还是绝望,连她都分不清楚。

“婆娘!”萧良辰忙追了上去。

公子策放下茶杯,冷眼投向云苏紧紧抱住孩童的身影,窈窕而美丽,嘴边泛起一丝嘲弄的冷笑,­阴­冷地一字一字道,“你开心了?”

云苏忿然转回头,质问地轻吼,“她没死!公子策,你骗我!”

公子策连一眼都懒得再看她,更没和她再多说一句,倾刻间,只有公子念辰止不住的哭声。

“婆娘,婆娘……”萧良辰追着九儿一路出了侯爷府才把她攥住,九儿一转头,萧良辰便看到她泛红的眼眶,不禁心疼,“你既然在意念辰刚为什么不和他相认,还装得一点都不在乎?”

“你要我怎么认?我是个曾经入过贱籍的青楼女,我儿子是个世子,就算我不在意,他将来不会恨我这个做娘的给他丢人么?何况他根本不想要亲娘。”九儿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木然地说着,“刚刚公子策已经把我羞辱了一顿,那一刻我才明白六年前我们差的只是钱的多少,六年后我们差的是地位尊卑。他和儿子为尊,我为卑,你明白吗?”

她说的全是事实,萧良辰无从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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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出门一趟,应该是晚上回来后再更。

以什么身份(7)

“不管他身份如何尊贵,你都是生他的娘,他要是以后嫌你丢人,我打断这小子的腿!”萧良辰低吼着,却明显底气不足,毕竟他一个侯爷也不够地位去揍世子。

九儿抬眼眨下酸涩的泪意,转身离去,萧良辰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想伸手去拉她,却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沿着墙一步步走远,忽然见九儿背着他蹲下身来。

“婆娘!婆娘!”萧良辰急忙冲过去,九儿把整张脸都埋在膝盖里,只有一颤一伏的背能看出她在哭,萧良辰心疼地伸出手拍着她的背随她蹲下身来,“婆娘,好了,别哭了,什么事都会过去的。”

“我真得不懂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的夫君,我的儿子……什么都变了,什么都没有了。他怎么会是太子……他怎么可以是太子……”她哭得含糊不清的声音从膝盖间传出来,叨叨念念地说了很多很多。

萧良辰听到她的最后一句,“我想我儿子。”

萧良辰伸手一把搂住她,她的身体很冷,冷得他心疼,“婆娘,我一生一世都不会嫌弃你,让我会照顾你好不好?”

九儿好似没听到一般,放肆地哭着,很久很久才停下来,抬起一张哭花的脸对萧良辰摇了摇头,“不了,这地方我是呆不下去的。”

九儿自他怀中挣扎着要站起来,蹲得太久一起来头眩晕不稳地又再次被萧良辰扶住,萧良辰直着气道,“你看你现在,要丈夫没丈夫,要儿子没儿子,你还能去哪?回上阳城吗,上阳城已经被太子让给梁、东都二国,那已经不是我们的家乡了。”

是呵,要丈夫没丈夫,要儿子没儿子……

她季九儿活了二十多年就活出这么个结果。

以什么身份(8)

“婆娘你留下来,我真得会对你好,把你妹妹也接过来,我请人给她治嗓子,好不好?”萧良辰继续游说着她。

九儿慢慢挣开他的手。

“为什么不来找我呢?”九儿喃喃地说道,抬起头看进萧良辰的眼里,没有愤怒没有埋怨,只有了然的平静,“六年来,没有人给我带过一个信,公子策是嫌弃我,他抛弃我,云苏也没有找我,你也没有……只为云苏一个眼神就能放开我手任我摔倒的萧良辰是不能真正对我好的,我也不需要。”

萧良辰急着摇头,“我有,我有找过你,那次我摔下悬崖半年以后才醒过来,当时已经是身处西郡,我醒过来就派人去上阳城找你,这六年来我自己去就有四次……可是始终没有你的音讯,我还在你娘家留了很多信给你。”

九儿愣愣地听完,她这次来西郡前有回到上阳城,根本没有看到什么信。

转念一眼,九儿又明白过来,大概当初城主那信也是公子策留给她的,为的就是让她去梁国,离得越远越好,萧良辰的信怕早被他让人截走……

“像不像小时候?”九儿淡淡地说道,“我也问过你们为什么不来找我,其实……只是我无理取闹而已。”

说完,九儿再没停顿地离开,没有再哭。

萧良辰沉默地一路跟着她走了很久很久,确定她不像是要做傻事的样子才往回走。

也许他对九儿这辈子就只能这样,不是无心,只是他永远只能做一半,路也一样,只能跟一半……

回到饺子摊前,九儿先回到暂住的秀水街,秀水街是西郡京都的贫民窟,几乎所有穷得颠沛流离的百姓全住在这里,以破木板拼搭出一间又一间的屋子。

以什么身份(9)

九儿洗了把脸,平静无波的水里映出她憔悴不堪的脸,九儿用力的揉脸,她不能让小末看到她这个样子,免得担心,她不能垮,再怎么样都要撑着,她要带小末离开这里再说。

回到摊子上,九儿疑惑地看着几张桌上都没有一个客人,只有穿着一身铠甲的男子背对着她坐在桌上,而小末一个人站在热气腾腾的锅前低着头不安地绞手指。

出事了?

这是九儿第一个闪过脑海的想法,九儿急着走过去却见那名男子是那天在山匪屋中见到的年轻将军,九儿冲他弯腰施礼后就朝小末走过去,不安地问道,“小末儿,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有将军到我们摊子上来?”

“将军?”小末看到她先是一喜,然后又愕然地比着手指说道,“那人来我们摊上一上午了,别人看到他都不敢来吃饺子,他是个将军?是不是他要收了我们的摊子?”

“一上午?要是收我们摊子早收了,为什么要等上一上午。”九儿诧异地朝那男子看过去,只见他清明有神的目光一直停在小末的身边,目不游移,九儿咬咬­唇­,反看自己的妹妹正是豆蔻年华,相貌清秀,面容皎好……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想,九儿端起一碗饺子走到男子身边,“云将军,听说你在这坐了一上午,该饿了吧,不如吃碗饺子。”

“嗯。”云龙随口应了一声,视线还是越过她落在不远处的小末身上,九儿从桌上拿出一双筷子递给他,“云将军,请用饺子。”

云龙这才反应过来,扫了她一眼眼中掠过一丝惊愕,“你是那天那个让小世子放过山匪­性­命的女子。”

“云将军真是好记­性­。”九儿轻声道,那日念辰喊他舅舅,姓云,他是云苏的亲戚,看来云家现在是飞黄腾达,即出太子妃又出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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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更了。

我们已经完了(1)

云龙接过筷子低下头准备吃饺子,见九儿并未离开,便抬头看向小末问道,“那位是你的?”

“是我的妹妹。”九儿一五一十地说道,云龙点头,有些迟疑地问道,“她……不会说话?”

云龙斟酌着不伤人的字眼,九儿微微一笑,“嗯。”

云龙猛地从桌前站起来,九儿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愣,却见云龙双手抱拳向她作辑,开门见山地道,“本将是御林军统领云龙,今年二十有三,一直忙于军中事务尚未娶妻,今日得见令妹,便……便想娶她过门。”

习武之人不会一些文绉绉的话,九儿听得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愁,她要带小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有人向小末提亲。

“将军真是直爽,我和小末儿爹娘早亡,这种终生大事做姐姐的也不好替她作主,我会去问问她的想法。”九儿有礼地说道,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云龙见自己碰了个软钉子倒也没仗势欺人,看了一眼小末便道,“那本将改日带上彩礼再来提亲。”

说完,云龙扔下一整锭银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有钱人真是出手阔绰,九儿苦笑着拿起银子走向小末,小末还是绞着手指,一双眼不时地望向云龙远去的地方,莫不是小末对云龙也……

“他是御林军统领,姓云名龙,二十有三,尚未娶妻,对你一见倾情。”九儿半倚在灶台上揶揄得看着自己的妹妹。

小末脸上腾地生起一片红晕,手指比划得都有些扭捏,“他怎么这么大胆,我们才是第一次见面……”

看来妹妹也对他有意,难不成这西郡的京都她们是走不出去了么。

“他说改日会带彩礼上门提亲,看来我的宝贝妹妹要出嫁了。”九儿叹息着,一直是自己照顾到大的妹妹要给别人照顾了。

“我才不想嫁。”小末儿比完手指又羞红着脸捶她一记,九儿拿出那锭银子放到收钱的盒子里。

我们已经完了(2)

郎有情,妹有意,九儿什么都不能做,那云龙谈吐直爽,进退有礼,而且不会仗势欺人,是个不错的男子,应该不会欺负小末儿。

只能请老天爷保佑小末儿能过平平安安的日子,别像她这个没用的姐姐一样。

“不行!”

东宫,云苏勃然大怒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旁边的宫女连忙去搀扶她,被云苏一下子推开,一身戎装的云龙闻言不禁皱眉,也站起来道,“云妹妹,你也早说过哥哥老大不小该娶房妻室,现在哥哥有了意中人你又不肯给我赐婚?”

早前他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将彩礼抬到饺子摊,季家两姐妹也收下了,爹看不起小门小户,他才想到让太子妃给他赐婚,没想一出口就遭拒绝。

“龙哥哥。”云苏刚从皇上那请安回来,一身凤袍还未褪下,凤冠下柔媚的脸威仪更甚从前,“你娶谁都行,就是不能娶季小末。”

“为何?”云龙隐约也有几分气愤,却按捺着不得抒发。

“季小末父母双亡,出身低贱,还是个哑巴,一双手比划来比划去也只有她姐姐看得懂,这样你们以后要怎么相处?”云苏指出一堆,最重要小末是季九儿的妹妹,她怎么能容忍让季九儿的妹妹嫁到云家来。

“云妹妹知道得可真清楚。”云龙喜怒形于­色­,听到云苏这话便绷起脸,“我素来不喜欢聒噪的女子,安安静静的正好,时间长了,我自然能懂她比划的意思。”

见云龙有了火气,云苏又开始好言相劝,这样吧,龙哥哥,本宫去请皇上把十公主赐婚于你,当朝附马不比娶个哑巴强?”

“你也知道哥哥是个执拗的人,认定的事就不会改。”云龙板着一张脸后退两步,单膝跪下来,“既然太子妃娘娘无意相帮,末将告辞。”

我们已经完了(3)

“龙哥哥……”

云龙站起来就往外走,无理至极,气得云苏攥紧拳头,这个季九儿真是­阴­魂不散,自己还没去找她的麻烦,她却想凭妹妹一朝富贵。

“你去把云明给本宫找过来。”云苏使唤旁边的一个宫人,美丽的眼里尽是恨意,她绝不会再让季九儿这个­阴­影笼罩在自己身边。

九儿和小末把云龙送来的彩礼分送给秀水街的人,一群人对她们感激得又是磕头又是帮忙­干­活,九儿看看她们屋里的一无所有,不禁对小末道,“云将军送来的彩礼可不少,这么分了可惜么?”

小末坐在床头开心地摇头,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把刻纹­精­致的小木刀递给她看,手指灵巧地比划着,“他说他亲手做的,我有这个就行了,以后我嫁进将军府,我们姐妹也不会少吃少穿,彩礼就给他们好了。”

“瞧你……这脸天天红扑扑的,比跟着我东奔西跑时好看多了。”九儿感慨地转着手里的木刀,云龙也算有心,小末又比划起手指,“这刀让我想起姐夫给你的羊脂玉。”

小木刀从九儿手中掉下,九儿急忙捡起来,脸白得像一张纸一样,这些天她刻意不去想公子策,没想到还是一点就破,一点就伤。

小末惊慌地看着她,“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还好没弄坏,不然糟塌了云将军的一番情意。”九儿挤出一抹苦笑,把木刀递还给她,“好了,姐上街去给你看看凤冠霞帔做好没有。”

小末内疚地抓住她的手,九儿笑笑推开她往外走去,秀水街上人人都因为得了小末的彩礼而兴高采烈、喜逐颜开。

蓦地九儿的步伐顿住,黑白分明的眼直直地朝前面看去,不远处一个修长的身影笔直地站着,秀水街上的破落、地上积起的污水同他一身白如雪的衣裳完全不相衬。

我们已经完了(4)

指甲深深地掐进手掌心里。

九儿屏住呼息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公子策就那样深深地望着她朝自己走过来,衣袂翩飞,白靴沾上污水,仍是静立着一动未动。

“太子殿下大驾光临要做什么?”一出口,九儿没有好气,公子策内敛削瘦的脸没有一丝一毫表情,深邃的视线落在她脖间的红线上,“我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如晴天霹雳,九儿呆呆地看着他。

他要把他们之间唯一的信物拿走,唯一的一样牵扯,绝情的­干­脆。

左手慢慢从脖间抽出那块玉握在手心里,九儿一咬牙扯了下来,冷讽地道,“区区一块玉罢了,还烦劳太子殿下亲自跑一趟。”

公子策抬眉,眼睫轻颤,薄情的­唇­一字一字吐出,“这是父皇送予我的,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这玉在一个庶民身上。”

不是玩笑,只是陈述,陈述着他的事实。

他真的懂怎么伤她,九儿伸手递出羊脂玉,公子策摊开手掌,九儿手却一偏,玉自他修长的手边滑过,掉落到地上浸没在污水里,公子策看了她一眼,然后纡尊降贵地弯下腰,不顾肮脏地捡起玉,嘴边勾起比她更讽刺的笑容,“很幼稚。”

她恨不得一巴掌扇到他的脸上,左手恨恨地攥起,声音从喉咙挤出来,“玉你拿走了,还不滚?”

一阵整齐响亮的脚步声传来,公子策往后略略地望了一眼,一个转身整个人藏到一面高木板后面,白皙的指尖滴下污水。

九儿愕然地看着他,紧接着就见一群官兵浩浩荡荡地挤进狭窄的秀水街,将巷子堵得水泄不通,为首是一个穿着官袍的的年轻男子,生得油头粉面,让她想起公子明脸上透出来的那种­奸­诈……

我们已经完了(5)

男子一面走向她一边拿着条手绢捂在鼻子,眉头蹙得厉害,是嫌秀水街的气味难闻,九儿侧身站到一旁低下头给他们让路,男子却停在了她面前,“哎,这里有个卖饺子的季家两姐妹住在哪里?”

九儿错愕地抬起头,又打量了他一眼,“官爷找她们有什么事?”

男子翘着兰花指扇掉气味,口气狂然,“要你说就说。”

九儿并未吭声,一个官兵便拔出刀横到她面前,“不想死就说,别耽误云大人的时间。”

云大人?九儿低头看着银芒锋刃的刀,不由得抬眉看向公子策躲藏的方向,只能看到一袭白如雪的衣袍,顿了顿,九儿淡淡地道,“民女正是官爷要找的。”

男子这才正视她,端祥着她头上盘着已为­妇­人的简单发髻,一脸恍然大悟,“哦……你是那个季小末的姐姐,我是云龙的哥哥云明,官拜翰林学士,今天我是来谈谈你妹妹和我家兄弟的亲事。”

原来是云龙的哥哥。

九儿扫了一眼他身后看都看不到头的官兵,道,“原来云大人谈亲事要这么大的排场。”

也不是愚知­妇­孺,知道他是有备而来。

云明放下捂鼻的手绢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你妹妹和我兄弟的亲事是谈不成的,我们云家世代忠烈,现当今太子妃娘娘还是我们云家的人,云龙他是御林军的统领,是朝廷重臣,身份显赫是不可能娶你家卖饺子的妹妹。”

云明的趾高气昂让九儿一个激灵,“云将军连彩礼都送了过来,我妹妹就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你现在同我说这亲事不成?我妹妹的清誉怎么办?”

“那彩礼是云龙私下瞒着爹娘和我送来的,这门亲我们云家是坚决不会认的,还请季夫人把彩礼退回来,好绝了那小子的心思。”云明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眼睛是看天上说的话。

我们已经完了(6)

九儿有些埋怨云龙的作事方法,她以为他家没有门户之见要正娶小末她才答应,现在看来云龙根本是想和小末私订终生。

小末已对云龙生有情意,现在拆散他们小末有多难过她无法想象。

“彩礼是云将军送的,要毁婚就请云将军亲自来同我家妹妹说清楚。”九儿毫不退让地说道,况且她们把彩礼全送了人,哪来彩礼退还。

“那你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云明退后两步,排列整齐的官兵们立刻严阵以待,手中的刀剑全部亮出来。

“云大人是想仗势欺人?”九儿又看向公子策躲藏的地方,还是那一截白­色­的衣袂,他在,却不出来。

受她和小末恩惠的一群秀水街人早在一旁探头探脑地看了好一会儿,见状纷纷涌过来,各个拿着锅碗瓢盆地涌到九儿身边,戒备地问着出什么事了。

“云家嫌我们出身卑贱,想仗势欺人要毁婚。”九儿瞪着长得油头粉面的云明,眼珠子一转,九儿又对身旁的一群人一脸哀戚地说道,“你们快回去吧,云家要我们退回彩礼,你们快回去,大不了我和妹妹是一死,不能连累你们。”

听她这么一说,本来还有些退怯意思的人全部气愤起来了,这彩礼全分了他们,到时候不受连累才怪。

“哎,你怎么这么说话,你们两姐妹没少帮过我们,我们秀水街的人穷得什么都没有,胆还没有吗?”

“就是就是,我儿子每晚都想着你亲手做的饺子!”

“不就几个臭当官兵的,他们毁婚无理无由在前,我们还怕?!了不起我们去告龙门御状!”

“就是就是,拼了!”

……

背抵着木板的颀长身影不禁发出一声低笑,许久不曾笑过的眼弯成月弧状,她还是这么多派不上大用场的小聪明。

我们已经完了(7)

刹那间官兵们和秀水街的百姓厮打成一团,云明一时也慌了神,他只是奉云苏的命令来毁婚,这兵还是借来的,要是闹出不必要的人命他怎么担得起。

虽然云家现在占了西郡王朝的半壁江山,但三叔说过公子策的势力正在逐渐强大起来,要小心处事好低防不备,这事要闹到太子和皇上面前,他们还不趁机削弱他们云家的势力。

云明连忙下令不可伤人,于是局势又变成徒手博斗,巷子里的顿时乱成一团,九儿不时在慌乱中踹别人一脚,然后飞也似地跑向里边,小末听见打斗声正好出来,九儿连忙扑向前抓住她的手臂,“小末儿,你快走,要么去找云龙,要么到侯爷府找萧良辰。”

“怎么了,姐?”小末儿不解地比着手指着。

“没事,就是那些官又想来查封秀水街这个贫民窟,打起来了,你先避避。”九儿只能瞒她,小末儿反过来抓住她的手,“那姐跟我一块走。”

“姐不会有事,快走。”九儿拉着小末儿踩过被打趴下的官兵身体从混乱中躬着身子像虾子一样走出去,云明一声大叫,“别让季家姐妹跑了!”

顿时一群官兵全朝她们冲了过来,九儿把小末推到巷子墙上,自己则站在她面前挡着,几只粗壮的手臂同时揍向她,九儿害怕地低下头,就听到一声焦急的大喊,“住手!”

大家全部往巷口处看去,九儿却下意识地再次看向那扇木板后面的人,然后失望地闭上眼。

“大哥!”云龙驾马横冲直撞地跑进巷子里,翻身下马就踢开挡在九儿姐妹前面的官兵,几下就把几个官兵全打飞出去,然后几步走到云明面前,“大哥,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们已经完了(8)

“你还有脸说,我们云家就没出过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云明一脚踹开旁边趴着的身体,又拿出手绢扇风,“我是来给你退婚的,没想到越弄越乱,你赶紧地给我过去把婚退了,省得我不能在太子妃娘娘和爹娘面前交待。”

九儿的腰上突然缠上两只手,往后一看,是小末害怕地搂紧她。

“谁说我要退婚!”云龙大发雷霆,又看一眼身边的官兵,“大哥一个文官哪来的兵,是不是太子妃指使你的?我真是不明白,我不过是要娶个妻子,你们一个个都多加阻拦,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为个低三下四卖饺子还想跟太子妃反目不成?”云明气得口不择言,云龙倏地拔出剑,“大哥,我不想我们兄弟反目,你带着你的兵现在就给我走,以后也别再来这里,不然我们今天就闹到皇上面前去。”

“饭桶!”云明啪地一巴掌甩到他脸上,“我这就去回禀太子妃,看你有什么好果子吃!”

云明没捞到一点便宜,气乎乎地率着一众官兵离去,云龙这才收回剑朝九儿他们走过去,九儿拉出身后的小末,小末刚才估计也听得差不多了,九儿质问云龙,“云将军,你并未同家人商量过就送彩礼过来?”

云龙有礼地弯腰作辑,“此事是我办得有欠妥当,但我是真心疼惜小末儿,不管出什么事,我也一定会娶她过门。小末儿,我们出去谈谈好不好?”

云龙摊开手,小末咬着­唇­看看他,又看看九儿,最后把手信任地交托到云龙手里,云龙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向九儿道别后就带着小末策马离去。

九儿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习惯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脖间,却只摸到一片空空荡荡,心中不由一凉。

云龙摊开手,是要紧紧抓住小末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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