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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盘丝洞38号 > 十 蜜蜂面冷心肠热

十 蜜蜂面冷心肠热

我们后来就没有说话,敖子恒养足体力之后又替我试了一番,我们就从双塔湖回来了。

“子恒,今天谢谢你……”

我觉得谢谢两个字不足以表达我的心情,但是我总不能什么也不说就拍ρi股开溜啊。

“没事的,明天我要好好想一想事情,后天你再来找我吧。”

我乖乖点头:“好。”

“记得不要说出去。”

“嗯,我知道。”

他把我放在桃花观我们住的院子不远,自己回碧水潭去了。

我晃晃头,沿着石阶爬回去。

三七正在院子里配她的花粉,抬头问我:“你这一整天跑哪儿去了?”

“嗯,去碧水潭玩去了。”

“天天玩,你也不怕修为荒废了。”

三六在一旁不知捣腾什么,冷冷说:“她那点修为荒废不荒废根本没区别。照她这么样,再过五百年也修不出人形来。”

我嘿嘿一笑:“我又不是天天去。”

三七摇摇头,继续配她的香粉。

“你都已经这么美了,还弄这些啊。”我爬上她的肩膀。

“这个是要献给观主的。”

“哦。”

三六弄的好象是ⅿi液,好甜香的味道。

等等,这味道我熟悉啊!

我快饿死的时候遇到三六和三七,然后那时候我喝到的那甜甜的东西,就是这个味道!嗯,比这个要浓……

我看看三六,她还是冷着脸没表情。

我喝的那个,就是三六酿的花蜜……

对了!我忽然想起来!在观主收徒的时候,三六捧上的那个小瓶子里,里面的液体可只有一半啊!

送人送一半东西肯定是不行的,三六当然没这么笨,也不是存心藐视观主。

那一半ⅿi液的去向,我居然现在才想起来!

三六因为把ⅿi液分给我,所以在收徒的那个关口差点被刷掉。

但是她却从来不告诉我。

我一直以为那时候是三七出言救的我,给我吃的东西也是三七拿出来的。

可是竟然是三六……

我蹭在她身边坐下,三六白了我一眼:“去去,闪远点,别把你的蜘蛛毛掉在我碗里。”

“唉,我又不是兔子,哪会随便掉毛。”

我很想跟她说谢谢,可是对着这么一张冷脸实在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四下看看,没话找话:“三七,为什么今天这么安静?”

“你真是……”三七笑着说:“因为昨天我说了,有个大人物要来,观主让师姐她们都去,如果被那个大人物看上了,带走训教几年,那得益可是非同一般。”

“哦?”我偏过头:“你是说,那个人来这里,挑弟子回去教?”

“嗯。”

“好象交换留学生……”我小声嘟囔一句。

“什么?”

“没什么,那你们怎么没去?”

“不止我们,好几个修为差不多的都没去,去了也是白搭,修为太低不会被挑中的。”

“哦。”

三六把一个石钵递给我:“喂,你脚多,帮我研磨。”

“咦?可是我的个子小。”那石钵有我的十倍大还多。

“唉,”三七说:“三六啊,你别为难她啊。”

三七右手捏个法诀,在我头上点了一下,我觉得自己突然有一种很涨的感觉,身体一下子涨大了许多。

“这个是今天新学的,不过效力不长,你就帮三六磨一磨吧。”

“嘿嘿,真神奇。”

三六则不声不响,又摸出七个石钵来……

我无语,三六姐,你是卖钵的咩?

八个石钵,我一脚抓一只杵,马力全开。

我磨我磨我磨磨磨磨……

果然脚多­干­事比较快。

我编织很拿手,磨东西也不在话下。

院子里很安静,就听见我咕叽咕叽的在那里磨磨磨。

然后听到脚步声,师姐们回来了不少。

但是,牡丹师姐她们,不在其中。

有七八个人都不在。

三七好奇的问:“十一姐,她们……其他人呢?”

十一没什么好气,有些沮丧的说:“她们给挑走了。”

“牡丹师姐也去了?”

“是啊,刚才我们都见了,牡丹师姐连原本藏在白玉洞的原身都一起带走了。还好是好姐妹呢,这么一走,肯定是不会再回来看我们了。”

“呃?”原身也带走了?

牡丹姐她们不比我们,她们是草木,即使元灵修成|人形,可是原本的身体还是草木,扎根在土里面,元灵不能离本体太远,否则会慢慢枯萎。既然这次走,连本体也一起移去,那就……

回来的可能真的很小。

我想起桃直师兄:“那,桃直师兄呢?”

十七师姐拍了一下我的头:“小三八,你这么惦记桃直师兄啊?小家伙年岁不大,心却不小啊。”

“不是啦!”

“嗯,桃直师兄没被挑中,似乎是和那位尊长的力量份属不同,有些相克吧。”

啊,那他们不就是要分开了吗?

他们不是情人吗?这样分开的话……感情怎么办?

还是,感情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

我迷惘了。

也许妖怪对感情,不象人那么执着,合则聚,分而散……

反正我是弄不懂。

当人的时候我没谈过恋爱。当妖嘛……

我叹口气低下头,继续卖命的磨磨磨。

一下子少了许多同门,感觉院子也空多了。

怪不得桃花观主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收徒呢,要是这样的进出频率,那还真的勤收几拨,不然多送一些留学生出去,那桃花观就剩不下几只妖了。

而且送出去的都是修为高的,留下来的都是杂鱼虾米。

这样的做法真奇怪啊……

桃花观主难道是位辛勤的无私的教育工作者?天天闲着无聊以培育小妖小怪为己任?

有这么无私的妖么?

这事真奇怪。

就算观主常收手下们的孝敬,那些东西也谈不上多么稀罕啊。

我觉得……观主在做收入与付出完全不成正比的事情。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活雷锋?

切,这世道好人都很少了,好妖更是难找。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时想起敖子恒苍白的脸­色­,一时想起凤宜俊美的侧面,不知道为什么还想起那个偶遇的小道士。

小孩子是很好的,小妖­精­也是很好的。

但是一长大了,就会变的很复杂。

复杂的让我这个笨蜘蛛怎么也猜想不明白。

隔了一天,我还没去碧水潭,敖子恒先已经托一个小妖捎给我一本练功的功法,就薄薄的三四页纸,是讲怎么炼化吃下去的东西的。三七接过书拿进来,翻看两眼,笑着说:“这个功夫倒是很有意思,怎么,你打算弄些什么奇珍吃下去练功啊?”

我笑笑:“其他办法都试了没用,所以看看靠吃东西能不能长些道行。”

三七只是笑笑,说:“要这样的话,山药黄­精­可没有荤食来的有效力。”

她走了之后,我拿着那本书。想着敖子恒一定认真替我着想,这功法不知道是他从哪里找到的,想必一定辛苦。

得谢谢他……

可是拿什么谢呢?

空口说谢谢,太没有诚意了。

他的身世听起来……比我这个来历古怪的蜘蛛还要惨。

母亲去世了,自己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身份,困居在碧水潭这样的小小地方……

这样的生活对他来说应该不会快乐

可是他还是尽力的帮助我,对他身边的所有生物都挺关照的。

难道……子恒就是传说中的那种叫圣母的生物??

我被自己的设想寒的连翻了两个身,险些从自己的网床上摔掉到地下去。

————————————

唉……

以前脸上起痘痘,大夫说,内分泌问题,结了婚就好。

结了婚还起痘痘,又说生了孩子就好。

现在生了儿子,怎么脸上还三五不时的冒一个俩的……

昨天又冒一个,在眉心正中间,就是正好点也点不了这么准啊~~

十一 山中一日已数年

做好人还是做坏蛋,这真是个难题。做好人吃亏不甘心,做坏人我没有那份聪明和本事。

桃直师兄看起来憔悴了。

我盯着他的脸仔细看了好几眼,他瘦了好些。

少年的脸庞显出忧苦的神情。

看来他对牡丹师姐很在乎啊。

我这个天生不会安慰人,看着他失落,也知道他是为什么,可我就是不知道说什么。

“师兄,你最近忙吗?”

“嗯,没事。”他说:“我没事。”

嘴上说自己没事的,其实看表情满脸都写着我很有事……>_ 我看着他手里摆弄一个小小的木牌,当然不是我们人手一个的号码片,那是片叶子的形状,雕的非常­精­致,上面叶柄处是个弯曲的环状,可以串根带子挂在身上。

“这个真好看。”我纯粹没话找话。

“这是我刻的,刻了两块,我和她一人一块。”桃直师兄低声说:“起码我还该高兴,她没把她那块直接还给我。”

“呃,这是牡丹花的叶子吗?”

“是的。”

“师兄,你……”

“三八,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

他明白?他明白啥?我可一点儿没明白。

我实在没什么好说了,只好匆匆丢下一句:“师兄你保重。”就落荒而逃。

唉,安慰人实在不是我的专长。

平时我觉得自己的表达能力没问题呀,可是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就总是拙嘴笨腮,脑子里还一片空白?

我认真学习那几页怎么用肚腹修炼的运功方法,虽然三六对我这种吃货表示了鄙夷,但是还是很耐心的给我解释上面的术语,脉络,运功路线等等知识。

我开始是似懂非懂,被三六威胁要把我的腿撅断一半时,我马上打叠起全副­精­神,用力的听专心的听拼命的听,居然还真被我给理解了七八成。

其实啊,三六真是……明明做好人,却摆着一副晚娘脸说话又刻薄,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个坏蛋正在对我进行威胁逼迫。

人家都说聪明人应该披着羊皮­干­狼的事,可三六却是披着狼皮­干­羊的事……

你说她不聪明吧?她修炼啊酿百花蜜啊都特别拿手,笨蛋可没有这么高悟­性­。

可是这么聪明的……

啊,我敲了一下头,终于明白了!

三六不会做人!

我上辈子是人,这辈子虽然是蜘蛛,可是考虑问题总还是摆脱不了人的思路。可是三六她就是地道的蜜蜂开始修炼啊,一只蜜蜂自然不懂多少人情世故,不知道伪装矫饰……

所以说,三六这样,完全是真­性­情啊。

我趴在树叶上,三六站在我旁边翻翻那几页功法:“你究竟明白了没有?就这么点东西还要学这么久?”

“会了会了。”

三六瞅我一眼,她化形远没有三七那么绝丽,皮肤不够白细,眼睛也称不上秋水明眸,就是眉毛长的还满秀气,脸小小的,手指细细的,也不白。

三七那手一伸出来,就是什么­嫩­葱柔荑的词儿扔上去还嫌不够称,三六这双手么……呃,就比­鸡­爪子好点。

但是总之是比我的蜘蛛脚爪子要强多了。

山中无甲子,桃花观里永远温暖如春。

我的修为总算一天一天的在增长,晴天就慢些,雨天就嗖嗖的拔高。

我觉得我简直不象蜘蛛,倒象是竹笋……有雨有雷就噌噌的长。

不知不觉,我在桃花观的第一年就过去了。

刚开始的时候,觉得师兄师姐们平均都有个二三百年的道行真是太不了起了,活这么久还这么纯真这事儿太不可思议。

等自己真的也开始修炼,就知道这事儿其实……很简单,很容易理解。

一打坐就是半年,一入定就是七八个月,还有一位师兄我从来没见过面,据说此人已经在山后石洞三年没出关了。

三六把那功法给我解释清楚之后,我就急不可待的爬回自己窝里,蛛丝左一拉右一横,弄了个最简单的井字网,跳了上去。

先把前一阵子都塞在肚子里的雷电力量运转消化了再说。

我闭上眼开始运功。

挺舒服的……

然后渐渐感觉象睡着了一样。

只是本能的察觉到许多暖洋洋的丝线在全身不停的游动,那些线有的粗有的细,有的长有的短,后来渐渐连贯在一起,也察觉不到粗细长短的差别。就象大大小小的溪流的水,一起流入一条河道,汇聚成一股涓涓不细的细流,然后,运转不息,循环往复。

这些灵力后来慢慢的旋转起来,逐渐散入我的全身和四肢,不,是八肢。

我活动活动腿脚,从我的网上跳下来。

嘿,感觉,好轻盈啊……

轻盈的似乎一蹬脚就会飞起来似的。

我从自己屋里爬出来,一眼看到几位师姐站在院子外头窃窃私语。

“师姐,你们在说什么啊?”

“咦?三八啊?你练功练完了?”

“是啊。”

二六师姐点点头:“想不到你也会用功上进,唉……”

“师姐,你们在说什么?”我好奇之极。

“哦,今天居然有道士闯过了山下的桃花阵,险些让他们进了观里来了。”

“啊?有道士?”

“嗯,不用怕,咱们这里阵势又不只桃花阵一道,还有双林阵和七星阵,道士们给困在双林阵里了,嘿,就算咱们不出手,也让他们活活困死!”

“双林阵?这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就知道山下的桃花阵和流水阵。

“双林阵是凤前辈和观主一起设的,就是我们也不能轻易在里面乱走呢,这是三年前的事,你在闭关,不知道也不奇怪。”

“三,三年前?”

我觉得我运功的时间,顶多三五天啊!

“哈哈,小三八,你闭关五年,是不是已经略有小成啦?回来和师姐切磋切磋吧。”

我愣了:“五年?”怎么会有五年?

天啦……我,我五年没吃没喝,我,我居然……

二六师姐笑笑:“嗯,三年前观主和凤前辈一起在外围设了双林阵,就是我们的桃林和那边的凤凰林,阵中迷雾重重,阵法一经触动,变幻莫测。七星阵是一年前又重添上的,这几年道士们跟打了­鸡­血吃了金丹似的,­精­神的很,到处找麻烦。我是阳霞山出身的,前些日子我才知道,我们那一山,大半有点修行的都给道士们捉的捉杀的杀……”她说着说着咬牙切齿起来:“等我将来功力大成,一定要把所有的道士全杀光!”

我还是浑浑噩噩没从五年这个打击中回过神来,连二六师姐什么时候走了也不知道。我漫无目的朝前爬,现在脚程比以前更快,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快到碧水潭了。

呃,不知道敖子恒现在好不好?居然已经过了五年,五年啊!

怎么可能呢?

我明明觉得只过了不长的时间啊。

这么久没和他联系,不知道他担心没有,生气没有……

我突然又不想过去了,转头朝回走。

奇怪,我出来的时候很顺利,可是怎么回去的时候,没走几步,突然眼前就起了一阵雾。

那雾是淡淡的粉­色­,象是一层桃花瓣织成的纱帘,看起来华美灿烂,却完全将视线给阻隔了。

“啊……”

我忽然想起来了,刚才师姐说了,布了新阵势了。

我出来的时候想必没有触动,但是要进去却不容易了。

不过要进去也不难,我身上有观主给的那块木牌,将灵力灌注进去,然后身周几尺的浓雾就淡了下去,露出原本的路径来。

若是外来闯入者没有我们桃花观的牌子,那肯定是要被困在这里面的。

即使有牌子指引,林间的路也变的十分复杂,千头万绪,明明我知道直走就可以,但是还是被迫得绕路,没办法,出来时容易,要回去却难了。

有时候有些事就是这么巧,一连串的偶然,最后会累积起来,成就一个必然。

我听到有凌乱的脚步声,似乎就在不远的前方。

我警惕的转头,一角蓝­色­道袍进入了我的视野。

十二 凤凰天生傲娇系

一个道士!

我心里顿时警笛长鸣!

师姐刚说过这里困住了道士,这么巧就让我碰上了。

我往后一撤,嗖一声钻到了草叶子底下,正紧张万分的往外看。

“扑通”一声,那个道士一头栽倒在地。

“咦?”我还啥都没­干­,一没打他二没杀他,他怎么就倒了?

本着做妖的重要行为准则——珍爱生命,远离道士,我应该赶紧三十六计走为上。

但是……

呃,我就是多看了一眼。

真的。

只是一眼。

这个……这个道士年纪不大呀,并非那种师姐们一提起来就咬牙切齿的老妖道。

我趴在草叶上,草叶被风吹的轻轻摇晃。

薄薄的粉­色­雾气飘荡弥漫,那个少年道士静静的躺在那里。

他头发披散着,发质倒很好,又黑又亮……呃,这不是重点。

他的手指无力的微蜷着,指甲长的不赖,修剪的整齐­干­净,还有点粉莹莹的。

好吧,这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个少年道士看起来,我怎么觉得,有点……面熟呢。

啊,我想起来了。我曾经遇到过一个迷路的小道士,很害羞还很倔,爱脸红,我还想着给他取个绰号叫小红脸儿呢。

他说过他的名字,叫什么来着?李什么?

想不起来,那就还叫小红脸儿吧。

他的眉目依稀还是以前的样子,但是,他长大了。

而且,男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了。

他道袍里面的白­色­束领系的严谨,半枝桃花沉沉的坠下来,有几片花瓣飘落在他的头发上和衣服上面。隔着一层淡粉的雾气,他的轮廊显的异常柔和,皮肤也粉­嫩­水灵,眉毛秀丽的象画上去的似的,真是……

和当初那种小屁孩儿的样子一点都不同了。

唉……

我有点后悔。

真不该多看这一眼的。

看了又怎么样呢,我难道能把他带回去圈养起来吗?我估摸着观主会容忍师姐师兄他们养狼养虎养豹子,却绝对不会允许我养一只道士==!

但是放手不管,小红脸儿的下场只有一个。

我真是左右为难,当做没看见走开?那我以后肯定一个安生觉也睡不成了。

可是要救……

道士是妖­精­的天敌咩~!

况且我只会傻吃,哪会救人啊?

“三八?三八?”

我吓了一跳,急忙转头。

敖子恒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他眼神有些疑惑,但是­唇­边带着浅笑:“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来了?”我反问他。

“刚才小心说看到你了,五年没见,你的功力如何了?”

咳……我觉得真囧。

我只觉得过了几天,可是事实上我们的确是有五年没见……

“咦?这是?”

他看到了地下的道士。

“哦……我正在犹豫。我觉得这个小道士挺可怜,让他死在这儿似乎不大好,可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你知道的,我们观里对道士那是很不客气。但是我觉得这个道士年纪又不大,应该也没对我们妖怪做过什么坏事。”

敖子恒点头,释然的说:“我看见你在这儿又是摇头又是摆尾的发怔,原来是为这个为难。”

他上前一步,细细查看了一下小红脸道士的情形:“是中了桃花毒瘴,若再不施救,恐怕­性­命难保。不过你没有看错,他身上的确没有凶煞之气,若是死在这里,是可惜了。”

有转机!

我眼巴巴看着敖子恒,他点头说:“你不好办,不如交给我吧,我先将他带回碧水潭去,替他把桃花毒解了,等他好了,再把他送走。”

“好好!”

太好了。

我激动的泪汪汪:“子恒你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嗯,不如你明天过来找我吧,顺便带一些桃花根下的草土来,解毒会用得到,顺便我看看你的修行到底如何了。”

我点头答应,然后突然发觉,敖子恒他又长大了!

当然了,这次看到他长大我并不特别讶异,毕竟五年都过去了。不过他现在看起来比地下躺的道士小红脸还要大一两岁,眉目清俊雅致,青衣谦和,气度从容……

他挥了一挥袖,小道士的身体浮了起来,象是有只无形的手在托着一样,我顾不上管他,一边咽口水一边说:“子恒,这个……这么久没见,你更英俊了啊。”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冒出这么句话来,白皙的俊脸上染上一点浅浅的桃花烟似的粉,轻轻咳嗽一声:“你快回去吧,我先将他带走了。”

“好好,那明儿见。”

子恒的修为一定很高……

上次他还带我飞呢。

然后我说过话之后他朝我微微点头,袍袖一扬,他和小红脸儿的身形就都不见了。

真是神乎其技啊……

我什么时候能有这么厉害?

对了,我好象一直没有问,敖子恒到底有多少年道行,他又都学了些什么本领啊。

我爬了半天才回观里,但是虽然爬了这么久,倒也不觉得很累,进门的时候顶头碰到三六。

“啊啊,三六三六!”我弹弹的跳着扑上去,她面不改­色­回手一抽,“啪”一声把我抽的横着飞了出去,一直撞到柱子上才停了下来。

我泪汪汪:“不带你这样的……五年没见你,一见你就抽我!”

“你要入定修炼也不说一声,三六当然担心你啊。”三七微笑着过来,她倒是没穿以前那样的七彩霓裳,不过现在这身儿浅黄的纱衫看起来真是清雅端丽,比七彩衣服的感觉要沉静多了。

“对了,你这一下五年没出来,可有什么心得?”三七问我。

我茫然的摇头。

心得就没有,就是觉得身上的劲儿挺足的,很想哇哇大叫一番或是来个三千公尺长跑来发泄发泄­精­力。

“对了,三八啊,你现在可不是最小的了,观主上个月又收了二十个弟子,你也有师弟师妹了,高兴不高兴?”

我扯扯嘴角,可是我为啥要高兴啊?就算有了师弟师妹,我还是个三八……又不会变成二八十八。

三六撇撇嘴,把手里的盒子递过来:“就她这么点微末道行,师弟师妹都比她强,有什么好高兴的?我说你别闲着没事又偷懒,去,替我把这个给观主送去。”

“这是什么?”

“桃花蜜浆,你可不许偷喝。”

我气壮山河的保证:“我绝对不会偷喝的!”

说起来,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欠三六那个大人情,我还没还。然后她还替我讲解那些功法助我修炼,这又是个人情。能替她跑跑腿,我倒是挺乐意的。

三七又给我施个放大的法术,她说她现在的法术当然比五年前强,起码这法术一定会等我把盒子送到观主那里之后才会失效。我两条腿举着盒子,六条腿朝前沙沙的快爬。

观主住的地方叫乐然轩,我迎面看到桃丙师姐,就是我们入门时负责收礼物的那个小桃花­精­。

“师姐,观主在吗?”

“在,三八你有事?”

“我替三六姐送东西来。”

“那你进去吧。”

我乐呵呵的答应一声就爬过门坎。

结果一上台阶,我心里就叫一声苦!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不然一定是不宜出行啊大不宜!

观主坐在纱帘后面,而坐在一旁正和她对弈的,不是凤宜又是哪个?

退回去又来不及,只好硬着头皮进去。

“观主,这是三六师姐让我送来的,是她酿的桃花蜜浆。”

观主正拈着一颗棋子,头也没抬:“好,冲两杯蜜水端上来,正好这会儿口渴,尝个鲜。”

幸好三七的放大咒还没失效,不然我拿什么去倒水端茶啊。

我很想冲好蜜茶快点溜走,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站在凤宜身边,我就老觉得浑身不自在。

可惜,世上的事哪能尽如人愿啊。

我一心想躲开,可是捧茶过去的时候,凤宜还是转过头来看见了我。

真不愧是凤老大,一双水汪汪的凤眼不可谓不美,可是他这么一瞟,我立刻心惊­肉­跳,手上的茶盘差点摔掉在地下。

“小三八啊?可有几年没见你了,都做什么了?”

切,一辈子不见你才好。

我勾着头小声说:“嗯,闭关……”

“大声点儿。”

“闭关了……”

“听不清。”

我心一横眼一瞪头一抬:“你听清楚,我!闭!关!了!”

观主不悦的说:“你嚷什么?真没规矩!”

我的嚣张气焰没腾起五秒钟,又被这句话打的烟消云散低下头,把两杯蜜茶放在他们身前。

我还是赶紧走人……不,走蜘蛛吧,再待下去我预感只会更加倒霉。

凤宜在棋盘上落了一子,淡淡的说:“站着,我还有话要问你。”

……

老天爷你快打雷劈了这只­骚­包鸟吧!

——————————————

今天是妈妈节……上午去给妈妈过节了……扭啊扭,虽然俺也当了妈妈,可是一见到俺娘还是忍不住想撒娇……

十三 蜘蛛蜕变凤凰坡

三七施在我身上的放大咒已经过期失效,我缩回小小的八脚蜘蛛一只,他们坐着我站着,他们玩着我看着==!

我的命真是苦啊苦,黄连也没我苦啊。

其实,其实桃花观里的小虾米小杂鱼多的是,他­干­嘛总和我过不去>o 一盘棋下完,反正我是看不懂他们谁输谁赢的,反正观主固然是语气平和,凤宜也是笑的一脸欠抽。

“你,过来。”

我不敢不过去……

恶势力太强大,不是我没骨气啊。

“素筝,你这个徒弟借我用两天?”

用两天?啊?当我是啥?桌椅板凳?扫帚拖把?>o 对了,素筝是观主的名字吗?

可是很显然,我的命运不掌握在自己手里。

因为观主大人没听到我在心里呼天抢地的说不要不要,很­干­脆的答应了:“好吧。”

“好吧,跟我走吧。”

我有一种被卖入火坑的感觉,一步三回头,两泪流成行的跟着凤宜往外走。

凤凰坡离我们桃花观很近,很近的……近到……

桃林边上不过几十步远,就是梧桐树了。

凤凰坡上都是梧桐树,然后现在是梧桐花开的季节,空气时一股特别甜蜜的桐花香气。

我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想起上辈子,小时候,捡了树上落下的桐花,靠近花蕊的地方很甜,那时候和小伙伴一起,一人捡一把桐花,坐在树下面挨个吮……

真的,是上辈子的事了。

凤宜在前,我跟在后头,不停的腹诽他。

腿长了不起?个子高了不起?长的帅了不起?修为高了不起?

人家子恒也一样都不输他,可是子恒多么的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乐于助人……

咳,现在我前面这家伙只是徒有其表金玉其外败絮其内……

“你怎么一直很怕我?”

“啊?”我本能的脱口而出:“谁怕你啊?”

“那你怎么总是一脸要拔腿开溜的表情?”

我硬着头皮说:“我哪有溜?”不是不想,是没胆。

凤凰坡风景绝佳,堪称山明水秀的好地方,林深幽静,可以听到许多鸟儿在婉转啼鸣。我听说过凤凰坡有许多禽鸟栖息的,还有不少禽类­精­怪,都听从凤凰的派遣。这个很自然,百鸟朝凤么,凤凰是鸟中之王。

可是鸟语花香中,我的冷汗却越淌越多。

不对头……难道这里,这里和我相克?

果然姓凤的不是好东西,他的地盘更加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再走几步,八只脚一半在发抖一半在发软,扑通一声倒地不起。

“喂,你怎么了?”

连凤宜清亮的声音听起来都象隔了两层板似的。

“没……事……”

我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我做梦了。

梦到自己功力大进,化形成|人,是个穿黑衣的绝世美女,一颦一笑无不是绝代风华颠倒众生。把凤­骚­包踩倒在脚下,还清了三六的人情债,还和敖子恒一起吃起火锅来了……汗,真是个混乱的梦。然后我们吃的正香,忽然一个头扎角角髻的小道士跳了出来,一张脸红的象关公,大喝一声:“大胆妖孽,竟然敢擅自吃火锅!看剑!”

我吓的跳起来就躲,可是却打翻了火锅,很烫的火锅和里面装的满满的东西都掉我泼下来。我惊恐万分,啊的一声坐了起来,醒了。

这是间……呃,树屋?

没错,是树屋。

在很粗很粗的象房子似的大树上掏出洞来居住,这是禽类妖­精­爱­干­的事。它们可以这样吸收木­精­地气,有助修炼,而且树屋冬暖夏凉还会自动清洁还空气清新……

实在是很强大。

我只记得我好象……突然晕过去了。

一进凤凰坡我就觉得不舒服,连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带着让人不适的重量,身上沉甸甸的,喘气都不顺畅了。

我身上盖的应该是条树皮纤维和羽绒一起编成的薄毯,很柔软很轻,带着一股树木特有的清香,我忍不住把脸挨上去蹭蹭,又蹭蹭。

“醒了?”

我又吓一跳,看着一人翩翩飞来,衣袂当风,轻盈的落在这树屋门前的小台阶上,风吹着他的发带和宽大的袍袖飘舞摇曳,长身玉立,顾盼生姿,一双眼睛里似乎闪耀着七彩光芒,犹如稀世珍贵的宝石。

啊,凤­骚­包鸟的皮肤真好啊,比剥壳­鸡­蛋还白皙晶莹……

呸呸呸,一个男鸟长这么好的皮肤­干­什么?

“我怎么晕了?”我问。

“嗯。”他走进屋里来,仔细打量我几眼:“做蜘蛛又黑又丑,做了人也没好看到哪儿去。”

呃?

“啥?”

他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恭喜你了小三八,虽然比别人迟了那么久,可你也化形了。”

“啊?”

我后知后觉的才发现——我……

变!

成!

人!

了!

这一发现对我来说犹如……犹如……

呃,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反正就是非常的意外,突然,惊讶,欢喜,疑惑……

许多的感觉一下子涌到心头来,我愣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手来看。

啊啊,我有手了。

啊啊,我也有脚啊!

哈哈哈,我又有人的身体了!

凤­骚­包鸟这会儿倒没招人讨厌,他手在空中一划,我眼前就出现了一面镜子,镜面象水一样微微波动,镜子里映出一个人来。

穿着一身说黑不黑说黄不黄,土不拉叽黄不拉叽的布衣裳,头发也是黄毛毛几根根,皮肤微黑,眼睛小……

呃……

这不是上辈子的我的长相么?

真的一点都不美啊。

这长相在上辈子看,也不算丑。可是现在这里不同,这是个修仙的世界,妖­精­们化形通常会给自己弄一个美丽的外表。

天天俊男美女看惯了,突然自己也化了形,却变成了这么一个丑丑的黑丫头……

“那个……”我搞不明白了:“我怎么变成了……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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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第二次修改艳后,还有重爱……所以……大家勿拍。

十四 蜘蛛做人学走路

“这个么……”­骚­包鸟笑的让我一看就觉得不对头,果然他接着说:“虽然我好多年不吃蜘蛛了,但是凤凰坡里爱吃虫子的禽鸟还是为数不少。这么一来,被许多想吃掉你的鸟儿们一起虎视眈眈,因此而修为迅速提升,成功的化成|人形,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呃?

因为害怕被吃,所以潜力爆发摆脱蜘蛛形态?

对哦,我明白了。

为什么我一看到凤宜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因为他处于食物链的上一端,而我处于他的下端。

怪不得……老鼠见了猫肯定也是浑身不自在,这是本能,天­性­……

我的思绪方式一开始就不是蜘蛛,所以我才一直没想到这个原因哪。要是我是一只彻底的完全的蜘蛛,见到­骚­包鸟的第一眼估计就明白了。

“那我怎么又晕过去了?”

­骚­包鸟用一种看白痴的怜悯目光看着我:“你化形太快,身体受不了。刚才给你灌了些灵泉水调制的药汁。现在觉得怎么样?”

“呃,还好……”

我扯扯自己身上挺难看的衣服。我听师姐们说过,化形之后身上的衣服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和能力变的,可我现在这一身儿……

呃,是该说我的品味奇差还是能力超爆低?

我被今天发生的事情冲击的脑袋里晕晕乎乎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凤凰坡回的桃花观。

进了林子我才想起来,­骚­包鸟一开始叫我跟他去是­干­什么去的?我对他能有什么用处?总不见得他是想尝尝油煎蜘蛛腿儿是什么味才叫我去的吧?

但是现在都回来了,也没办法知道原因了。

我跌跌撞撞的走。

没办法,当蜘蛛太久了,居然……居然不太会走路了!

真是太丢人了!

老想趴下去用手帮忙……

==!

惯­性­是可怕的,真的。

终于回到住处,我扶着院子门喘的象个漏气的风箱,呼哧哧呼哧哧。

“喂,你……”

我转过头,几位师姐站在不远的地方看我。还是二六师姐最先反应过来:“你是……三八啊?”

我有气无力的点点头:“师姐好……”

“你化形了?哎哟哟,这可真是件大喜事。来来来,快说说你是什么时候成功的啊?”

“就是刚刚。”

三六皱起眉头看着我:“你怎么有气无力的?真没用,化个形就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了?”

二六师姐也点头:“说的是,你……呃,要是太累,就快回屋去打坐运功吧。”

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连滚带爬的到了自己的屋门口。

那个小小的供蜘蛛身体爬进爬出的洞口,在我的眼前慢慢的扩大,变成了可以让人进入的房门。

我一头扎在已经变大的床上,什么都没想就陷入了沉睡当中。

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深处,好象并不觉得……不觉得太高兴。

做蜘蛛,生活非常简单。虽然一开始不适应,可是很快就觉得,做蜘蛛也不错,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别人勾心斗角是他们的事,小妖也不需要有太多担忧,吃吃睡睡,日复一日。

但是变成了人之后……

生活可能就没有那样简单了吧?

我没有做梦,睡的时间其实也不长,醒来的时候天才刚刚黑下来,庭院里有一位萤火虫妖­精­师姐用她的法力变出来的几盏萤火灯挂在树叶间照明,淡绿的萤火,我趴在窗口对着那点点萤火发呆。

震惊之后居然觉得不是太高兴……真奇怪,能变成|人不是我一直希望的吗?

还是因为自己没变成期望中的美女,所以才有这种失望和惆怅的情绪?

唉,不知道。

人真复杂,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想要什么,不知道哪些话是说给别人听的,哪些东西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所以我觉得当蜘蛛还要更简单快乐。

我心里乱糟糟的,很想找个人说话。

嗯,去找敖子恒吧,这么早他应该还没睡。

我扶着墙慢慢走出院子,这种走路的感觉终于找回来了——当然,我得让自己忽略时不时就就想两手着地朝前爬行的惯­性­。

“你……”敖子恒吃惊之后就是笑容满面,看的人心里暖洋洋的:“真得恭喜你了。”

“啊,同喜同喜。”我都不知道自己脑子里乱的在说什么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变了,­骚­……”我及时改口:“凤凰说我是因为被食蛛鸟盯着,过于恐惧才一下子变了的。”

敖子恒点头说:“这种事以前也是有过的,恐惧也可以迫人提升功力。”

我点点头:“对了,我带了你要的土来。”

“是靠桃花根下的土么?”

“嗯。我是不是来的晚了?”

“不会,正好要用到。”

我看着小鱼­精­小心端出来的一碗黑糊糊的汤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熬出来的。其实桃花瘴并不难解,只是许多人中了瘴气之后,哪还有那么长时间去找药来给自己解毒呢?而这个桃花瘴的厉害之处也不是要把人毒死,而是要把人迷昏,困住……

其实我觉得桃花瘴之所以让人谈之­色­变,主要是因为它的范围广,方圆十几里甚至几十里都遍布迷瘴,俗话说你吸一口不怕,吸个十口也还凑合,可是你被困在一大片桃花迷瘴里的时候难道能只呼吸十口气?就算那些道士们的法力很高内息很强那也不大可能。

敖子恒将我带来的那小把土撒在药碗里,然后小鱼­精­喂那个躺在石榻上的道士把汤药喝下去了。

“对了子恒,我也没料到我怎么会一下了闭关闭了五年。”一下子从小小蜘蛛变成了庞然大物一样的身体,我真是手脚都没地方放,很不自在:“而且为什么我一出来就听说道士们近年来非常的猖狂霸道啊?”

“嗯,你知道,天下修道之人,正道以蜀山为首。”

“这个我知道。”

“蜀山换了一任掌门。”

“呃?”

“新掌门年轻气盛,昔日又曾被一只狐妖害的家破人亡……所以……”

“我明白了。”原来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_ “所以最近大家都得当心。这个小道士……”

我有点傻眼,不是吧,难道我们救了不该救的人?

“他不会是那个掌门吧?”

敖子恒呵呵笑出声来:“怎么可能是。就这么点儿年纪,这么点道行,要是也能当了蜀山掌门,那这天下修道的都死绝了还有可能。”

呃,我也不好意思。

就小道士这么点道行当然不可能是正掌领袖,蜀山掌门。

要是他这么点儿本事都当上白道的领头羊,那我都可去挑战魔道祖君的位置去了。

灌下了药之后,小道士看起来好多了,眉间笼罩的那层淡淡的粉­色­褪了,小脸儿苍白。

就外观而言,我和小道士看起来年岁相当,都是十来岁的样子。不过小道士的卖相比我好看多了,皮肤白里透红,眉目也挺清俊的。

唉,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我安慰自己,好歹我这人挺善良,虽然是妖可是我没做过坏事……嗯,内在美还是有点的。

“等他好了,我自会派人送他出去。”敖子恒说:“三八,你随我来。”

我答应一声,跟他进了左边石屋里,他从壁架上取出一个小小的锦盒给我:“拿着。”

“这是什么?”

“是定神丹。”他说:“你刚化形,体力真气不稳,法力也浅薄,这个么,每天吃一粒,用寒泉水送服,最是相宜。”

我抱着小盒子,打开来看,里面有两个小小的白瓶,拔开软木瓶塞,可以闻到一种苦苦的香气。瓶子不是瓷的,也不是玉的,我看不出来。

“好漂亮的瓶子。”

敖子恒啼笑皆非:“人说买椟还珠,就是指的你这样的。这瓶子是珠贝琢成,但是定神丹的珍贵自然是远远超过了瓶子。”

“呃?这个药很珍贵?那我不要了。”我­干­脆的把盒子又一盖,还给他。

“这也算不得什么,是早年有人送我的,但我又用不着,碧水潭里一时也没有其他同族可以化形,再搁恐怕药力有损,你正合用,就拿去吧。”

好吧,反正我占他的便宜也多的很,不差这一样。

“还有,”他又拿了一个盒子。

>o “这里面是些女孩子合用的东西,你也一起拿去吧。”

呃,这倒是。这里面的簪环钗钏这辈子敖子恒也是用不着,都挺漂亮的。按说这些首饰比较华丽,不过我还能分得出轻重缓急。要说宝贵,那肯定是定神丹更宝贵了。

“公子,那个小道士醒了。”小鱼­精­在外间说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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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永远不能遗忘。

因为没有经历这些,我们不会懂得生命那样可贵。

永不放弃希望。

逝者安息,生者坚强。

5.12一周年。

十五 聚众欺负小道士

小道士悠悠醒转,第一反应竟然是先摸领子再摸腰带,都摸完了才松口气,随即用狐疑惊讶的目光打量我们。

他的第一反应什么意思?难道他怀疑我或是敖子恒趁他昏迷非礼了他?==#

他以为他是谁啊?

我们就算是Se情狂也不会这么不挑对象。

道士与妖­精­是互为天敌的关系啊,而且通常都是道士迫害我辈。

妖­精­原则头一条,珍爱生命,远离道士!

我现在有点后悔为什么要救他了。真是自找麻烦。

子恒态度温和:“你不要害怕,这里是碧水潭。你为什么被困在桃花观的阵法之内?”

小道士一语不发,十分警惕,我想他师傅一定又没少教导他: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我忽然想起来他叫什么了,他告诉过我的。

叫李柯……好象没错。

对,是叫李柯。

“你不用怕,李柯。”

果然他一哆嗦,神情显的更戒惧了!

我心里有个头上长角的小恶魔正哈哈狂笑,脸上倒还是一本正经:“你不记得我啦?嘿,我见过你,你可不是头一次来桃花观了,上次来的时候我们见过,你忘啦?”

“什么?”小道士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妖言惑众,一个字也不能信。

“对,我上次不是这样的。”我拿手捅捅子恒:“喂,我怎么能变回去?”

子恒一笑,说:“这个不难,我先帮你变了,回来再告诉你道理。”

他袖子对我一拂,眼前青影一闪,然后景物一下子大变,桌子变的象山,石榻也高高的立起。

我又变回了八只脚的小蜘蛛。

“你,你……”小道士瞪大了眼:“怎么会是你?”

“咦?你还记得我?”

我心里倒也有几分欢喜,顺着子恒的衣服爬到他的袖子上,冲着小道士笑嘻嘻的说:“上次让你走了,你怎么又回来了?难道你是来除魔卫道的?”

小道士露出焦急的神情:“不,不是的。我是特地来找你,你快些离开桃花观吧,这里不久就有大祸临头。”

“什么?”

这下吃惊的换成了我。

“你特地来找我?”

“你说的祸事是指何事?”

我和敖子恒同时发问,问的却是完全不同的事。

小道士点头:“我觉得你不是坏妖,而且……怎么说你也帮我过我。你先离开这里吧,至少这两年别回来。”

但是敖子恒的问题,他却一个字也没有答。

“我是碧水潭的恒元居士,不知道你没有听说过,但是我绝非妖怪。桃花观并无恶迹,既没有擅杀人命,也没有为祸一方。不知道你所指的大祸临头,是什么意思?”

小道士的嘴巴闭的紧紧的象严丝合缝的蚌壳,看着敖子恒,就是一个字也不说。

我也觉得事情有点严重。

这个小道士来的蹊跷,讲话又藏头露尾,叫人怎么能放心?

不过他说特地来找我,倒让我心里热了一下。

小道士居然还记得当年的小小蜘蛛……当然了,对他来说是当年,对我来说过了也没多少天。毕竟这五年我是一晃即过,根本没有那种已经过了很久的感觉。要是真的把这五年结结实实的过了,我可能也早把小道士这个人忘的差不多了。

子恒看我一眼,点了一下头,低声说:“此事一定事关重大,你又不肯明说,那我只好得罪了。”

小道士喝道:“你想……”

做什么三个字没说出来,子恒的袖子朝他眼前一挥,小道士顿时成了呆木­鸡­。

“子恒,你这是……”

“你不用担心,只是想从他嘴里问几句话。”子恒朝我说完,又转头问他:“你为何到此?”

小道士皱着眉,露出迷茫又痛苦的神­色­。

子恒再逼问一句:“桃花观有什么祸事?”

小道士额角见汗,象是在为极痛苦极为难的事挣扎不休,子恒又逼问了几句,他的脸­色­涨的通红,渐渐发紫,可仍然不说话。

我看着都替他难受起来了,显然他在抵挡子恒的法术,自己在天人交战,痛苦难当

“他心志倒很坚定。”子恒低声说:“再问,他可能还是不说,但是他必受极大损伤。”

“那个,要不就不问了……”我心里有些愧意,他特地来提醒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祸事,但是和我和子恒这么逼他却不应该。

小道士的汗涔涔而下,领子和肩膀都给湿了。

“子恒,你……给他解了吧,好象很难受啊。”

敖子恒看我一眼,没说什么,又挥了一下袖子,小道士顿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一头栽在床头。他眼睛翻着,死死盯着我,那眼光让我心虚,胆怯,脸发烫。

他死死咬着嘴­唇­,手横在胸前摆了个防御的姿势,看起来很坚强,可是眼里亮晶晶的水光闪烁,好象在说,为什么我跑来告诉你你要这样对我?妖怪果然都是不能相信的,妖怪都是不能相信的!

说起来我真觉得自己有点两面不是人。小道士来提醒我,被这么折腾。敖子恒又不是桃花观的人,要不是因为我,估计他也不会逼问小道士。合着都是好人,原因还都在我身上。

一转头看到床前的铜镜,里面照出一只傻不愣登的蜘蛛。

合着,我活该啊!本来就不是人,把自己当人看,其实我只是只蜘蛛而已。==!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转头看敖子恒:“他好了吗?能不能送他走?”

敖子恒点点头,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摇头。

“呃?”

不行?

又点头又摇头什么意思?

“你送他走,你也别回来了。”

“啊?”

“他虽然不肯说,但是看得出来他不是来骗你的。桃花观只怕立刻就有祸事。你把他送走,先找个地方躲一躲,不要急着回来。”

我让他说的一楞一楞的,也是先茫然的点了点头,然后马上回过神来,用力摇头。

“我是桃花观的弟子,怎么能扔下观主和同门说走就走?既然有祸事,我得去通知他们一声大家好作防备!那什么,子恒,这个小道士就麻烦你让人送他走吧,别为难他。”

我要往外走,可是眼前青影一闪,子恒挡在我身前。

“不成,你不要回去,我差人去替你传信。”

我摇头:“你这里也未必安全,你送小道士走吧,然后你别回来了。要是有人来对付桃花观,说不定就是顺手也会和碧水潭过不去。对了,不知道凤凰坡那里怎么样,得叫人也知会一声……”

这么一想我真是一秒都呆不住。

可是我再想绕过子恒爬出门的时候,忽然间背上一酸,八只脚都没了力气,啪嗒一声趴在地下。

子恒手一抄把我给托起来,喊过小鱼­精­吩咐了两句。他说的不是我能听懂的话,然后把我递到了小鱼­精­的手里,自己头也不回的匆匆踏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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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饿啊==又喝了一瓶酸­奶­……

十六 老龟固执很要命

“喂,小鱼,你让我回去!”

小鱼­精­脸­色­沉重,根本不理会我说什么。

我和小道士被带出了敖子恒的洞府,小鱼­精­匆匆的将我们送到碧水潭边,招来一只老龟:“把他们送走,向西去,越远越好。”

小鱼这时候说的不是他们水族的话我能听懂,老龟十分讶异,慢吞吞的问:“出了什么事?”

“好了不要问了,你送他们走,最好找个地方躲起来,看起来咱们这里要不太平了。公子还让我去通知其他同伴,启动三环阵,大家全要小心。”

老龟也没多问,背起小道士和我,上岸就朝西爬。

不是吧……它的速度怎么这样快了?

我虽然急的要命,还是忍不住疑惑问:“龟大哥,你怎么能爬这么快?”

“没事时候当然慢慢爬,”他一边快速朝前一边说:“有事当然要赶快了。小蛛,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啊。拜托龟大哥,你把我们扔下吧,我还要回桃花观去的!”

“不行,既然是公子的吩咐,那我一定要把你们送走。”

“龟大哥求求你了,我真的有要紧事要回桃花观啊!”

“不行。”

“龟大哥……”

“不行。”

“求求你……”

“不行……”

“老龟你个死脑筋硬脑壳你XXOO#%$^@%@^!”

老龟慢悠悠的说:“我的背壳是硬,可脑壳不硬……”

“……”如果我会言情女主角的动辄吐血绝招,我一定要吐个几口,还要端正的吐在老龟背壳上,以示我的悲愤心情!

我动又不动不了,劝又劝不服它,急的快要吐血。老龟的可靠是远近有名的,换句话说就是特别的死心眼儿,既然敖子恒如此吩咐了,那他一定是要贯彻到底的!

他的速度真快,我还从来没有离开桃花观这么远过,尤其是西面,从来没有来过。

小道士也醒了,不过他还没法儿动,不知道是不是桃花瘴的效力还没全消退。他的头随着老龟的背壳起伏轻轻晃动,歪向一边也不看我。

小样!

我气不打一处来,可是又觉得……他也挺不容易的。

“喂,你生我气啊?”

小道士给我看后脑勺。

嘿,难道你是想让我仔细端详你的后脑勺吗?唔,不过小道士发质很好……他­干­嘛回来找我?难道认为我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切!我真想踢自己一下,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李柯,你跟我说啊,到底是什么祸事?你要这么老远跑来知会我?”

小道士一言不发。

“我知道,刚才是我不对,可是我得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啊。你这么没头没脑的说一句,我怎么会知道来龙去脉,我也不知道究竟要发生什么事啊。桃花观里都是我的同门,师姐师弟师妹,还有观主……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小道士愤愤的说:“难道我就没有师兄师弟师傅了吗?我只是觉得你不坏,不想让你死!可是你,你……师傅果然没说错,妖怪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可是……”

“没可是!”

“但是……”

“没但是!”

“如果……”

“没如果!”

我郁闷了。

全身僵硬的我甚至没办法回头去看看桃花观方向到底有没有什么变故,心里焦躁,身旁是一只固执的龟和一个比龟还固执的小道士……

真会把人活活急死的!

我的同门们,还有敖子恒,甚至,还有­骚­包鸟,他们都怎么样了?桃花观和碧水潭,还有凤凰坡各据一处,成了犄角之势,平时也都互通声气,桃花观的阵法更和凤凰坡的阵法有一部分是合在一起的。我们这三处也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小道士不肯说,但是,我想,他所说的祸事,一定是修道者们来找麻烦!

二六师姐她们也说过的,最近特别的不太平,敖子恒也说了,蜀山换了个年轻气盛与妖有深仇大恨的掌门,所以会出什么事,我想,我也能猜出来。

可是能知道前头,却无法料知过程,更加推测不出来结果啊!

敖子恒去通知观主和凤凰了么?

到底,到底会怎么样呢?

老龟到底背负着我们走了多远我也没概念,天渐渐要黑下来了,过了一段草坡,前面是条湍急的河流,可以听到很响的水声。

小道士忽然动了一下,他的头慢慢朝我转了过来。

“呵?”

我惊讶的睁大了眼。

小道士瞪我一眼,右手抬起来捏个法诀点在我们身下的龟壳上,声音虽然微弱却十分坚定:“定!”

快速前进的龟大哥忽然间静止不动,出于惯­性­,在他背上的我们都被朝前甩了出来,小道士摔在草丛里,我却觉得半边身体一凉,耳边是哗哗的水声!

天啦,我掉进河里了!

我动不了,只喊了半声:“救——”一股水就灌进了嘴里。

溪流的水很急,一转眼就把我给卷进了水面下,暗流带着我朝下游流淌。

我给水流卷的晕头转向,赶紧闭气。

体内的法力缓慢的流动起来。

敖子恒那一手真厉害呀。

他总是把手藏在袖子里,然后往往别人只能看到他挥了一下,施出来的法咒各不相同,袖里乾坤却不得而知。

虽然已经是妖而不是普通蜘蛛的我我不至于被淹死,可是也没有办法动,只能被水淹没,冲走。

水底的暗流有着无数漩涡,我被暗流卷着转了一个又一个圈,有时候在心里数一下数甚至会转五六个圈,这水可真急。

我紧紧闭着眼,可是眼睛看不到,还是能清晰的感觉到身体在急速旋转。

忽然耳边哗啦一声水响,然后……呃,水没了?

我狐疑的想睁眼,可是刚才被转晕的下场就是我现在眼前一团金星什么也看不到。要是别人现在看我,八成就是一对蚊香眼!

“噗噗……”我吐了好几口水,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可是我已经看清楚了。

我正趴在小道士的手上,一身湿淋淋的,连腿毛都耷拉下来贴在腿上了>_ 我恨腿毛!

明明都变成|人了,可是现在又还原成蜘蛛。

更糟糕的是,我想不起来自己上次是怎么变成|人的,当然现在也就变不回去了!

小道士站在近岸的水里,一身道袍也都湿透了。而龟大哥呆呆的僵立在离河岸几丈远的地方。

“你……”

小道士别过脸去,哼了一声。可是摆酷还没摆成,先狠狠的打了两个喷嚏。

这么一打什么气势都没有了。

我再一次诚恳的道歉:“对不起李柯,子恒那样对你,真的太抱歉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把我放在一边的草地上,甩了甩身上的水,从衣袋里拿出一张符来。虽然他衣服都湿了,那符却没湿,可见很有些玄妙。

“这是什么?”

他不理会我,念了两句咒语,那道符上爆出一点火星,飞快的燃烧起来。

要­干­嘛?莫不是要用符咒镇压收服我?

呃……

我悄悄往后退了一小步。

符纸燃烧到尽头,发出一团温暖的红光,笼罩住小道士全身。

我眨眨眼,红光消失了,小道士也不见了。

我站在河岸边的草叶上,一身湿透。

天黑了,我已经不知道我们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怎么办?老龟瞪我一眼,僵的连话也不能说了。

一片茫然和焦虑中,我也狠狠的打了两个喷嚏……

——————————

我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十七 妖­精­扑入道士堆

咦?我能动了?刚才我退了一小步啊!

看来子恒施的法术时限到了,所以我的定身也就解除了。

我转头左看右看,怎么忘了,还有老龟啊!我不认识方向它可一定认识。

“龟大哥,桃花观是哪个方向?”

它瞪着我,一眼不发。

“我真的有急事啊!你也知道恐怕有道士来捣乱,我要回去帮忙啊!多一个人总是多一分力啊!”

它还是不吭声。

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你再不说,小心我拿石头砸你的乌龟脑袋。可是你自己说的,你的背壳硬,脑壳可不硬。”

他还是不说话。

我弯下腰去,河岸边别的不多石子最多,我找了一颗大概有核桃大的,两只前脚夹起来,掂了掂又放下了,换了颗榛子大的,冲老龟晃了晃:“看见没?怕了吧?哼哼,快告诉我方向。”

老龟连眼皮都不动,只是眼珠里透出好笑和无奈来。

我突然想起:“喂,你不会是不能说话了吧?”

老龟眼里是一副你终于明白了的狂喜==!

我叹口气,把小石头扔下。

身上的桃木牌子也不在,我也不知道是出来的时候忘了带,还是慌乱中丢在哪里了。

我从来没有来过远处,现在可怎么办?小道士个没意气的自己用符飞跑了,丢下我一个在荒山野岭找不着方向。

对了,敖子恒说让老龟背着我们向西,那,桃花观现在应该在东边。

哪是东?

月亮升起来的方向应该是东吧?

我咬咬牙,回头对老龟说:“龟大哥,把你一个扔这儿不太好,不过我想这附近应该只有小小蛇虫什么的,天又黑了,不会有太多危险……呃,我要先回桃花观去!”

我从一片叶子跳到另一片叶子上,一弹一跳的飞快的前进。

我想我的方向应该没有错,跑的腿都快要断了,风里吹来桃花的香味儿。

有香味儿,那就差不多了!

月亮不知道何时已经隐没在云层中,我又跑了一段,怎么觉得有些不太对头。

看着四周的山峰,没错,这里应该是桃花观那山谷的入口了。

可是,看出去的地形不对。

这里的树林,还有一条长长的山溪,有些狭窄的谷口,怎么都不见了?

远远望去,这里一片苍莽,野草疯长,远远有棵歪脖子树长在荒野里。

桃花观呢?山谷呢?

就算象小道士说的,桃花观大祸临头,观主和同门都遭了殃,那,那也不能把山川地形都改变了呀!

难道是我走错了方向?否则怎么会整个山谷都不见了呢?

忽然不远处有人朗声说:“那边有妖气!过去看看!”

“是!”四五个人同时应声。

糟,难道是道士?

我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主意也没有。

我往哪儿躲啊?

听着那些人越来越近了,我惶惶不安,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那会儿在凤凰坡我怎么变成|人样的?那会儿能因为危机感而爆发潜力,怎么现在就不能了?

啊啊啊!虽然蜘蛛的人生不美好,可我绝不想落在道士手上,那可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忽然眼前一黑,一只手将我抓了起来。

我还没来及反应过来,就听到一个人问:“谁!”

“青云,青风师叔,是我。”

“李柯?你在这儿做什么?”

李柯?

“我师傅让我出来跟着师叔们历练一下,学些本事……我跟在你们后头偷偷来的,你们不知道。”

“胡说,你师傅才不会让你下山,你才学了几年道,连御剑还不会,你师傅能放你下山才怪呢。”

另一个声音说:“你不会是自己偷跑出来的吧?要不然为什么要偷偷跟我们后头,不出来露面呢?”

那个叫青云的说:“你真是胡闹,你小小年纪,把除妖当好玩的事了?”

“师,师叔,我也想多学些本事,早些为除魔卫道尽一份心力啊。”

“小柯啊,你天分是有的,可是不能因为自己聪明些,就把那些妖怪们都小看了。”

“是,师叔,我下次不敢了,这次,这次就让我跟着师叔们长长见识吧。”

“对了,为什么这里刚才有股妖气,你见着什么没有?”

李柯捏着的我手一紧,差点把我一条腿给夹断,我的心也提了起来,心跳怦怦的,大气不敢喘。

李柯手心里都是冷汗,显然也是很紧张:“妖气?我不知道啊,不过我刚才过来时,好象有股风刮过去,沙子差点迷了我的眼,倒是没看到什么。”

“嗯,算了,也许是什么过路的小­精­怪,被咱们的气势吓跑了吧。”

“师叔,你们可捉到了那大妖怪不曾?”

“哼,这桃花山的妖­精­要是那么好捉,就不会在这里盘距多年,一直没有修道之士能收服得了它们了!当年师祖何等道行,还不是被这妖怪……”

“师弟,旧事就别说了。”

“是。”

“你跟着我们,可别乱走。这里大有古怪,明明地方绝对没错,可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妖怪的老巢所在,想必是用什么阵势和术法隐藏起来了。这桃花妖绝非等闲,胸中大有丘壑。”

“是。”

小道士手一转,不着痕迹将我放进了他的袖子里。

我倒是松了一口气,听他们这样说,那是观主把整个桃花观连山谷都隐藏起来了,想必敖子恒是把消息送到了,那凤凰坡和碧水潭一定也不会有事。

他们既然没事,我心里就踏实多了,小小心心的躲在小道士的袖子里面,把呼吸闭住,让灵力在体内流动运转,这样倒也不觉得憋闷,也以免被道士们发现我的存在。

刚才出声的那个人是谁?他能觉察我的灵气,这两个过来的就没发觉……

唔,我得更小心才行。

我在李柯的袖子里看不见东西,只听着道士们默默的走,脚步起落间野草被踏的悉簌作响。

更多的人呼吸声,有人低声说话,长草响的更厉害。

“你们探着什么了?”那人声音就是刚才说有妖气的那个,顿了一下,有些惊讶:“小柯怎么来了?”

“他一心也想除妖,偷偷跟着我们过来了。”

“胡闹!这也是好玩儿的事吗?回去非让你师傅罚你不可。”

“青莲师伯,我下次不敢了……”李柯的声音倒是听起来很乖很听话:“一会儿你们要除妖,我绝不乱来,一定不会让师叔师伯们­操­心的。”

那个青莲道士哼了一声,又问:“这些妖怪十分狡猾,又事先有了防备,这次恐怕要无功而返了。青山师弟,你们那边发现什么没有?”

“什么蛛丝马迹也没有。”

我听到蛛丝两个字,本能的瑟缩了一下。

“哼,这些妖孽大概也听说最近风声不对,所以就先早早的藏匿起了踪迹。哼,它们真的龟缩不出,我们倒真拿它们没办法。”

他们又商量了几句,决定今晚先找地方宿下,明天再来。

我一动不敢动,小道士也没什么动作,我就这么被他装进袖子里,被迫与这些道士一路同行了,以前有句话怎么说?说玩的就是心跳>o 走了也不知道多远,总之外面风声响了一阵才停息,然后听着外头他们在寒暄,“各位道友,呵呵,我落云观地方窄,招待不周,让各位受委屈,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是我们叨扰李观主……”

小道士快步走到无人处,直到听不到那些人声,才伸手进袖子,把我给拈了出来。

“你个笨蛋蜘蛛,我明明都告诉了你危险,你怎么还回来送死,嗯?”他压低了声音,气急败坏的冲我说:“要是让我师叔们发现你,你可就……”

“我知道……”我小声说:“多谢你救我啊。”

月光照在小道士脸上,他露出别扭的神情:“算啦,我也是看着你不怎么坏,才想让你保一条小命儿的。”

远远有人喊:“小柯,你跑哪儿去了?快来用饭!”

小道士急忙应一声:“就来!”又叮嘱我:“你可别乱走乱动,知道吗?更加不能出声!”

“嗯,我知道。”

­性­命攸关,我当然识相。

小道士把我塞进他的青绸荷包里面,快步迎着那个找来的道士走了过去。

我躲在小小的散发着薄荷清香的荷包里面,身上觉得暖暖的,心里也变的暖暖的。

小道士……还真是个善良的人啊,当时一时兴起帮他一把,可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反过来救我一命。

——————

窗外有雨。

这样的天气我总是想走到雨里去啊……

我也确实走出去了,可我刚一出去,沂沥的雨就变成了滂沱大雨……==

十八 道士也是好少年

道士们看来门规很严,到了饭堂吃饭时又有几个道士训斥李柯,说他胡闹,还说回去要狠狠罚他,那个青莲道士说:“罚不罚的回去再说,明天我们再去,小柯就留在落云观,不许乱走乱闯了。否则,要是有什么意外,我们可怎么回见去青宝师弟?”

他发了话,其他道士就不再说什么了。

看来,这个青莲是这群道士的领头人。

我盼着他们多说一些,我好趁机多听到一些情况,可是道士们守着食不言的信条,吃饭时一字不说,吃完饭后又各自回房,李柯和那个青云道士一间屋,他固然小心,我也绝对不敢乱动一步,老老实实趴在他的荷包里。那个青云又教训了小道士几句,还顺口问问他一路上遇到什么烦难没有,李柯一一回答,然后动作极快的往荷包里面塞进了一样东西。

我没看清是什么,但是先闻到了一股咸香。

我舔了舔,原来是粒咸水煮花生。

嘿,小道士真有心,还怕饿着我,居然还偷藏粒花生给我吃。

我可是妖怪了,别说一顿不吃,就是一年不吃,也饿不死我。

不过他的心意我还是很感动。

咽咽唾沫,估计那个青云道士听不见,我张大口往花生上咬下去,小口的,无声的咀嚼起来。

嗯,咸了。

有点水就就才好。

我小口小口的无声的把花生啃了大半,今天一天经历太多,这也折腾了半夜了,我也累的很,听着屋里两个人都睡了,那个轻微的打鼾的应该是青云,李柯这么可爱的美少年可不会打呼噜。

我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刚睡着,忽然被拍门声惊醒。

“青云师弟,快起来!快起来。”

这叫怎么回事儿……我迷迷糊糊的探出一点头朝外看。

天还没亮呀。

这些道士真是吃饱了撑的,半夜不睡的瞎折腾什么啊,比周扒皮还可恶。

敲门的那个道士急切的说:“山上有急讯传来,青莲师兄吩咐这就起身回去,你们快些收拾出来。”

呃?

我意外之极。

怎么这些道士这就要回去?

不管我们桃花观的闲事了?

李柯和道士青云急忙起身穿衣,瞅着青云先出去,小道士急忙把荷包捧起来,压低声音快速的说:“我有事要先回去,你自己多当心,等回来我们走了,你就自己回你们那儿去。”

我急忙点头:“好好,你也多保重。”

他想说什么,又顿了一下,只说:“你以后……放聪明些吧,别这么笨了。”

“嗯。”

我笨吗?切,我觉得我得比小道士要聪明啊。

不过眼下是人家刚救了我,我犯不着和他顶。

我点头。

“还有,以后看见修道的人……躲远点儿。”

呃?他自己不就是道士么?这话说的……

“好了,我走了。”他把我匆匆的又放回荷包里,我露着两眼看,他把荷包匆匆的塞在枕头旁边,转身儿拿起床头的剑。

“小柯,你好了吗?”

“好了好了。”

青云道士走进来,我瞅着他的样子大概也没过三十……也或许是修道所以显年轻。

“没拉下什么吧?”

“没有。”

那道士在屋里看一圈,在床边停下,忽然伸手靠近,我吓的一缩头躲进荷包里:“这是你的吧?”

小道士神情一变,赶忙伸出手来接:“啊,是我的。”

“小孩子就是丢三拉四,你啊你……”我从荷包的花边儿缝里朝外偷瞄,小道士在青云的注视下,只能把荷包又系回了腰间。

“青云师弟,你们还没好?”

“好了,这便走吧。”

身前身后身左身右全是道士,我吓的一动不敢动。

这可怎么办?当着这么多道士,我哪敢往外爬呀。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脱身啊?

话说,我光听说过道士们能御剑飞行,我可从来没有见过。

道士们集中了到了院子里,我不敢探头,倒是在荷包上抠了一个小小的针眼儿大的空朝外看,道士中间有一个穿着白­色­道袍的,月光下显的如芝兰玉树,一尘不染。我虽然没看过,却本能的感觉着这人应该就是众道士称呼的青莲师兄。

他从怀中摸出一样什么东西,迎风一展,那东西轻飘飘落在地下,见风就长,原来是一只洁白的纸鹤。

那鹤长的快有半个院子大了,然后道士们一个个飞身而上,站在纸鹤背上。李柯也站了鹤背,青云说了一句:“小柯过来,你站中间。”李柯答应了一声,慢慢挪步过去,正站在众道士中间。

等人都上来了,那鹤拍拍翅膀,腾空离地,飞了起来。

呃……

这,这鹤好啊!

又方便,又环保,这样儿的交通工具真是……我估摸着道士们不是个个都会飞剑什么的,这么飞着走又轻快又省力,实在好啊。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我可怎么办?

难道我跟道士们一起回他们的老窝去?

别说我从这么高跳下去会怎么样,这里道士这么多,我恐怕一露头就会给拍成蜘蛛泥。

纸鹤越飞越高,风声更大了,我都能感觉着温度一下子就降了下来,寒气嗖嗖的,急忙把头又往里缩了缩。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这会在半天高是跑不了,那就到地上再作打算。就算到了道士老窝,应该也能找着机会溜回来。

我一觉睡的又香又美,道士一撤,桃花观是没危险了,我心里也没有牵挂,睡的格外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走动,有人说话。我翻个身,再翻回去。

“你睡的倒香啊!”

我眨眨眼,一张放大的人脸……呃,小道士都熬出黑眼圈来了。

“那个,这是到哪儿了?”

我转头看看,四周群山连绵,云海茫茫,小道士站在一道铁锁桥上,正皱着眉头瞪我。

“这里是蜀山。”

“哦,到了道士家的根据地啊……”这个蜀山真是大名鼎鼎啊。

忽然被带到这里,说心里完全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你说什么?”他皱着眉:“可别胡说。我正要去见我师傅。唉,­阴­差阳错的,居然把你给带回山来……”

“是啊是啊,你赶紧瞅个空子,把我给送出去吧。”

“不用你说,我也想赶紧把你这……把你送走!”

他刚才肯定是想说我这个妖孽,又咽回去没说。

嘿,小道士不光是长的好,教养又好,气质也好,虽然看样子他对我是又恼火又头疼,可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但愿他长大了可不要变成一个讨厌的妖道,整天以消灭妖­精­为己任。

唉,可爱正太要是变成了猥琐大叔,那就太煞风景了。

十九 一人一蛛同禁闭

“师父。”李柯进了屋,先作揖,又跪在蒲盘上叩头下去。

这屋子里有股好闻的味儿,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味儿,道士们整天烧香炼丹,屋子也给熏香了。

“你也真胡闹。青莲师兄他们前脚走,你后脚就不见了踪影,我就知道你肯定追上去了。不知天高地厚!”

这个声音听起来醇厚沉稳,绝对是一把美声。但是我好奇归好奇,可没胆子打量他。

“师傅,我知错了。”

“你知道什么错啊……唉,你一向也算懂事,要是你师弟­干­这种事,我反倒不生他的气,因为他不明道理。你呢?什么道理你都懂,这是明知故犯。这回我也不想怎么罚你。你自己去,到无忧阁去,把无极经抄满一洞,什么时候抄满了,什么时候出来。”

李柯又磕下头去:“是,我一定听师父的话,好生反省。”

“你去吧。”

李柯从屋里出来,长长了叹了口气。我一向觉得他是小孩,可是这么一叹气啊,还真点小大人的感觉。

旁边过来一个小道士,看起来比他大着几岁的样子,说:“师弟,我送你过去吧。一事不烦二主,你受罚的时候啊,我还得给你送饭呢。”

两个小道士朝前走,那个大点儿的板着脸一会儿,可还是偷偷问:“山下什么样?好玩吗?”

李柯摇摇头:“我没顾上玩。”

那个说:“不说算了。”

走了好一会儿,李柯进了一间屋子,那个小道士说:“回头给你送换洗衣裳来。”

李柯说了句:“谢师兄。”

那个哼一声走了。

李柯在屋里站着,一会儿没动。

我探出头看看四周,全是石头,石头顶,石头墙,石头地,看起来简直是个石头洞啊。连门也是石头的,上面开着扇小窗,一线光从窗口照进来,我小声说:“哎,你就是因为我,才明知故犯私自跑下山的?”

李柯哼了一声,没说话。

“我知道,你还生气哪。别这么小气啊,我知道你心地好,特地跑来救我。哪,我记在心里了,将来这份情我一定还你。”

“谁要你还了。”小道士爱理不理的,声音象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才不稀罕。”

“好吧,你不稀罕,我自己记着总行了吧。”

走了几步,我问:“那,我现在能不能走了?”

李柯看我一眼,我瞅着他眼神儿,倒不是生气,也不是不耐烦,倒是……象是在可怜我。

“呃?不方便么?那我就等几天。”

“等吧。”小道士忽然笑了,从窗外照进来的一线光照在他脸上,柔­嫩­的皮肤被阳光映的晶莹剔透,脸上还有一层毛茸茸的稚气的细毛没褪。看起来象是一层莹光,亮晶晶的。

嘿,怪不得人家说正太有三好,天真、可爱、皮肤好。

这皮肤果然好啊……

不过他这个笑容怎么看起来,呃,这么兴灾乐祸呢?

我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嘿,你想走啊,也行啊。这门一关上,不等我抄完经不会打开的。你要想出去,就等我抄完太极经再说吧。”

“呃,那你要抄多久啊?”

小道士坐在墙角的蒲盘上:“哈哈,你急着走啊?好吧,那我努把力,争取三年之内把经抄完,就送你出去。”

“三,三年?”

不是吧!就算小道士偷跑下山不对,那关个三天禁闭也差不多了吧?三天不行,那三个月也可以,可是三年?这是不是也太久啦?您下载的文件由w w w.2 7 t x t.c o m (爱去小说)免费提供!更多小说哦!

“那你抄经,凭什么我也不能出去啊?”

“你试试看能不能出去啊?”小道士笑容笃定的看着我。

我往门口那小窗户爬去,可是别看那窗户上没什么拦着,可我象是被一层看不见的东西挡住了一样,无论如何都不能经过窗户。

“这是,这是为什么啊?”

“无忧阁是祖师爷建的,就是为了磨练弟子门人的心志,令犯了错的人悔悟知错。所以这门一旦合上,洞里的经不抄满,那扇门是不能打开的,连蚊子虫子也出不去。你啊,嘿,别想了。”

“你骗我吧?那你抄经也不能用三年啊!”

“我骗你?你以为抄经这么好的吗?无忧阁这里有禁制,要把经抄在石壁上可不容易,功力不够深,字写在石壁上,过一夜也会褪掉。什么时候写的字不褪了,才能接着写下一个,一篇太极经,以我现在的功力,要是三年能抄完,已经是我非常的用功了。”

“啊?”我眨巴眼:“你师傅太狠了!不就偷下个山吗?居然要关你三年啊!”

“别胡说,师傅这也是对我爱之深责之切,这样抄经是可以磨练心志的,对修为提升也大有好处。我们掌门,少年时也被罚在这里抄经,抄了足足九年又九个月呢!”

小道士一副崇敬叹服的口吻,似乎对前辈事迹仰慕不已,我想了想,摇头说:“你们掌门够笨的,你都说你三年能抄完,他居然抄了九年,这人资质可是够差的。”

“你……”小道士瞪我一眼:“你懂什么!我不和你说了!”

小道士在蒲盘上打坐,我在屋里爬来爬去,打算在屋角拉上丝结个网。既然要在这儿长住久安,那我可得给自己找个好铺位。

我瞅准了两块石角,开始吐丝拉线,纵横织网。

要说我现在织网那效率……嘿嘿,跟机器化大生产的速度也差不多,小道士吐纳还没几遭,我一个网已经有了雏形了。

瞅着这屋里空空的,就小道士坐了一个蒲盘,一个小小的石几上放着笔墨纸砚,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那……

“喂,李柯,我有个事儿不明白,你得跟我说说。”

“什么事?”他睁开眼问。

“你师兄光说要给你送饭,那……你要上茅房怎么办?这里可没有马桶啊?”

小道士的脸腾一下涨的通红,一把扯过桌上的砚台朝我砸了过来,我一闪,砚台没砸着我,可是把我刚织的网给砸了个稀巴烂。

那砚台撞在墙上又摔在地下,居然纹丝未损,小道士对我怒目而视,我转过头当没看见,点头赞叹:“哎哟,这砚台真结实,不知道是什么料做的?”

不管怎么说,我们这一人一蛛的|­茓­居生涯,就此拉开序幕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o 二十 苦中有乐抄书忙

道士的生活是真清苦。

小道士关禁闭的抄经生活更清苦。

每天第一道阳光从门上的小窗户照进来,小道士就停止打座,开始往石壁上抄经。他的字迹也挺秀逸,但是每天抄上去的字,都象被阳光蒸发的水迹一样,缓缓的变淡褪去。

他师兄三天来送一次饭,送的并不是我以为的什么米饭馒头之类,而是一些不知道是什么果实的小籽粒,还有就是清水,有时候还是丸药。

这些东西吃下去可饱不了肚子吧?不过小道士倒是没说什么,每次也都会分给我一些。我尝过试试,没味道,吃下去我也没有太大感觉。也许这个对修道之人好,但我的修炼方法太与众不同,所以不会有什么用处。

在这里我也吸不到雷电之力……

糟糕了,看来这几年我没法儿增加修为了。

我无聊也只能看着李柯抄经打发时光,他倒是很沉得住气,写上去的字都很快褪去,石壁­干­净的好象从来没有过任何字迹一样。

他也不急,也不燥,每天每天,就是这么慢条斯理的从容的写字。

中间他师兄还送来了衣服给他换,这种时候我就转身面壁,当自己不存在。小道士还是穿淡蓝­色­最好看,我喜欢这个颜­色­,显的他特别清新,皮肤也显的特别白。小道士抄经的时候神情特别认真专注,啊,看起来……

呃,我想什么了!

打住打住!

他好看难看关我什么事啊!

再好看他也是个道士,我也是个妖怪。

唉……

我总是容易忘掉这一点。

不过我们天天都聊天。他写字的时候我没事做,闲的发慌,就会胡乱的找些话题跟他说话。

“小道士,你是从小就当道士了吗?你还有父母吗?”

“我全家都死在水灾中,我一个人抱着树逃生,后来遇到师父,将我收入门下的。”

“哦……我也没爹没妈的……说起来咱一样啊。”

“那,你怎么只穿道袍,没象其他道士那样取个道号?”

“你以为道号随便就可以取吗?我学艺未成,也……”他说了半截又不说了,继续提笔蘸墨往石壁上写字。

我知道,我是妖嘛,他是道,虽然我们现在和朋友一样相处,但是他也不能什么都告诉我。

“小道士,你们平时都吃什么?也都吃这些?”

“不是,这些是闭关或是被关禁时才吃的。”

“你饿不饿?”

他转头看我一眼:“不去想就不觉得。”

那就是会饿了。我想那些拿来给他吃的丸药,有可能是传说的那辟谷丹什么的吧?道士们会炼丹,辟谷丹应该算是初级入门的丹药。

“李柯啊,你小时候怎么过的?你师父看起来挺严肃一个人,难道他会哄孩子喂­奶­吗?”

“……”李柯看我一眼,不吭声,继续写字。

“歇会儿吧,反正早写晚写,多写少写,写与不写,也没分别啊。”

“……”李柯抄书ing……

“那个,这里真无趣,我给你讲个笑话怎么样?话说从前啊,有一只馒头,一不小心吃下了个­肉­丸,结果就变成了个­肉­包子!好笑不?哈哈哈哈哈……”呃,我笑完了再看小道士,他似乎一点感觉也没有。

“哦,对,你是道士,没吃过­肉­丸­肉­包对不对?呃,那我换一个。从前啊,有一只­鸡­蛋去茶馆喝茶,结果变成了茶叶蛋!哈哈哈哈,这个好笑吧?呃?也不好笑吗?那个,难道­鸡­蛋你也没吃过吗?可怜的道士……”

“……”继续抄书ing……

“那我讲个素的吧,苹果你总吃吧?那香蕉?还是……”

李柯简直要吼起来:“别讲了!”

我给吓一跳:“不讲就不讲呗,这地方什么都没得吃……还不许人讲一讲……”

李柯不理我,抄书的劲儿头也有点疯狂。

我安静了一会儿,瞅着他实在挺辛苦的:“喂,李柯,我帮你抄书吧?”

他转动手腕,放下笔歇息:“你?你识字?”

“嘿!瞧不起人啊!我在我们那儿,还是个先生呢,教大伙儿识字的。嘿,而且你看看,我有八只脚,两只扒着墙还有六只可以用来夹笔,那要是抄起东西来可是比你快多了!”

李柯终于笑笑,虽然扁着嘴­唇­笑的不那么热情,但毕竟还是笑了啊。

“是啊,你的脚是不少,可我这里却没这么多笔啊。”

“哦对……”他统共就一枝笔。

“唉,我这是蜘蛛无用武之力啊……”

李柯扶着墙呵呵笑,然后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瓶儿来:“好吧,我知道你想吃的喝的,别的我没有。这里头是一点别人给我的紫芙蓉膏,给你吃一点吧。”

“呃?好吃吗?”

“甜甜的。”

我­射­出一条蛛丝,前端弯成小勾,探进瓶子里,舀出一滴来送进嘴里。

“啊,是好甜。”

不光甜,还有股花香。

一下子让我想起三六酿的百花蜜来了。

三六的绝技就是酿制这些花呀朵呀粉呀蜜呀的,这个紫芙蓉膏没有她炼的那么好吃,但是咽下去之后感觉肚子里有点暖洋洋的,就象细细的雷电之力进入了肚子里一样。

看来这个不是做出来吃的零食,而是有助李柯修炼的东西。

他笑笑:“喜欢就再吃点儿。”

“不了,我肚子小,这就够了。”我说:“留着,慢慢吃。”

我又想起件事:“李柯,你关在这里,你的师兄他们要是这段时间学了什么东西,你可就学不到了啊。”

李柯坐在墙角,低下头:“这也是我自己做错事,怨不了别人。”

“但是……”

“算了,不说这些了。先努力从这里出去,然后将来再好好用功,我一定不会比别人落下太多的。”

“嗯!”我心里非常过意不去。都是因为想去通知我,他才会私自下山,然后现在还会受罚。

要是可以的话,我也一定要全力帮他。

不过,那些道士到底为什么去找桃花观的麻烦呢?然后又匆匆折回……

我看一眼李柯,他又重新磨了磨开始在石壁上抄经了。

有些事他会说,有些事我就是追问他也肯定不会说的。

+++++++++++

我还要不要坚持减肥啊……呜呜,我好想吃­肉­。

二十一 傻人自是有傻福

春去,秋来。

天气一天天冷了,我也越来越懒得动,小道士还是只穿着单袍,不过从麻纱料子换成了棉布料子——多半比较保暖。没办法,就算小道士想穿厚衣服,那也得能穿着啊?他那个经常来送东西的师兄没有送来过厚衣服,于是李柯当然也就没得换了。

有天早上醒来,砚上都结冰了。我恍然,冬天来了啊。

小道士每天夜里打坐,我盯着他的脸看,大概修道的人也不怎么怕冷,他的脸­色­看起来还是挺红润的。

我正盯着他,他忽然睁开眼睛了。

“你在发呆啊?”

“啊,没有。你醒了?”

“嗯。”

他转过头去看石壁,上面还是空空如也,昨天晚上临睡前写的字已经消失不见了。

李柯好象没什么感觉,转头问我:“你冷不冷?”

“有点凉……”

他想了想:“不如,你到我袖子里来,总会暖和一点的。”

“啊?那不好吧……”

男女授受不亲……呃,当然我现在不能算是女……

“好啦,就是暂时让你躲一下。”他看我趴着不动,眉头微微皱起来:“怎么?有什么问题?”

“啊,没问题,没问题。”

我急忙爬上他的袖子里去。

小道士的身上有种清新的丹药味,被体温暖热的衣袖也绝对比冰凉的石地下要舒服多了。

大概是刚运功完毕,小道士看起来脸­色­红润,­精­神也好,冬日清晨有些清冷的天光从门上的小窗户照进来洒在他的脸上,鼻尖显的晶莹微亮,呵气化开砚上的冰的动作全神贯注。

我心里突然好象叮的一声响,象是有根弦被轻轻拉扯,又铮然震颤着弹回原处。

这种不由自主的感觉让我觉得非常陌生。

很……很奇特的感觉。

有点忐忑,又有点希冀……还有点,呃,舌尖有点酸,又有点甜甜……

呃?酸甜?我急忙吸了吸,果然咽下一大口口水……

不是吧,小道士就算鲜­嫩­可口,我也不能对他流口水啊!难道我要蜕化成一个吃人的坏蜘蛛妖怪了吗?

不行不行,就算在这里饿了很久,也不能培养出吃人的爱好来啊。

我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鄙视自己跳到他袖子里找暖和的行为。贪图安逸者不成大器……

我跳到石桌上,挥挥脚对小道士说:“你先练趟拳脚热热身,我来磨墨。”

“你?你会吗?”

太小看人了!

“我有八只脚!你才不过两手两脚!我­干­起活儿来比你利索的多!哼!”

为了证明我的确比他利索,我八脚齐上,我磨我磨我磨磨磨……被三六的石钵训练过,这磨墨对我来说真是小菜一碟。

他抄经,我­干­后勤……呃,马马虎虑也能算是红袖添香了吧?

可惜我没有红袖,我只有脚毛>o 磨了一池子墨我,我蹲在砚台上看小道士抄经。

“李柯,你有几个师兄弟?”

“嗯?”他头也不回:“那可多了,我这一辈子弟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不过如果说是师傅的亲传弟子,那只有三人,那天的刘师兄你见过了,我还有位乔师弟。”

“你师弟也不来看看你啊?”上辈子我们同学之间,课堂笔记还有作业啦什么的可都是互相抄来抄去的,考试的时候还会互帮互助一下呢。怎么小道士的师兄弟……一点同门友爱都没有。

“无忧阁这里不能随意过来的,刘师兄能过来是因为他要送东西,乔师弟一定是过不了守阁的那关,他就算想来也来不了。”

“是么?那他不会托你刘师兄抄句话,安慰安慰,或是鼓励鼓励你啊……”

李柯没说话。

“算了,我不吵你了,你专心抄,说不定今天就成功了呢。”

不过要把这四壁都抄上经文……我再瞅瞅李柯。

这小道士连偷懒都不会。你写这种簪花小楷似的字,这要写满一墙得多久啊?要是挥挥洒洒写狂草,一个字有半人高,那一定很快就抄完了。

李柯抄书抄的太认真,我无聊起来,自己绕着砚台玩。吐出一根丝来,在墨里蘸过,然后在角落里甩打,在墙上抽出一条条的墨线,就象木匠­干­活儿弹墨线一样。

很快墙角那一块就让我抽成了抽象画==!反正墨迹会很快消去,

我抽啊抽啊抽……感觉真是非同一般的——爽啊!

怪不得电影里面一放到什么蜘蛛妖啊什么**女王啊,总是拿着绳捆人,还拿着鞭子抽人。这种感觉真是……

呃,好象很变态——不,不是好象,是的确很变态。

不行不行,我不能向变态发展。

抄了大半天,小道士坐了下来,平静的看着墙壁上的字迹又一点点隐没。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我叹口气,也不知道现在是安慰他好,还是鼓励他好。

“喝水吧,喝点水歇歇。”

我也就想起这么句话来。

他朝我点点头,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墙壁很快又褪成了一块青里透白的石壁,半点字迹也没有留下。

可是……

为什么……

墙角的那副乱抽抽的抽象画,还清晰的留在上面?

李柯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我也奇怪的看他。

“那个,可能是我乱甩,不是字,所以没有被消掉?”

好奇怪,为什么那些乱墨条还能留在上面呢?

“是这样吗?”小道士自言自语。

“应该……是吧?”

我也一点都不能确定。

小道士忽然拿起笔蘸了墨,递给我说:“你写几个字试试。”

我茫然的接过笔:“写什么?”

“随便你。”

“哦……”

我也不知道写什么,顺手就写:去年今日此门中。

写了这一行字,我有点忐忑的放下笔,看看李柯,再看看那行字。

等啊等。

我们谁也没说话。

门上小窗的最后一线光消失了。

但是墙壁上那蛛派抽象画以及去年今日此门中,都还清晰的留在原处。

小道士盯着墙壁,喃喃的自问:“这是为什么?”

“呃,兴许这个禁闭是关你,不是关我,所以我抄的字……”

这理由似乎也不怎么站得住脚!

啊啊啊!可是我哪知道原因在哪里啊!

二十二 走火入魔乱用药

小道士忽然抓起笔,在墙上唰唰唰也写了一行字。

和我刚写的一样。

去年今日此门中。

我瞅瞅他,没出声。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小道士点起了灯。

话说这个道士用的油灯不知道灯芯是什么做的,灯油又是什么做的,不用换芯也不用加油,长点长着,长用长有,真是神奇啊神奇。

呃,现在的重点不是灯,而是小道士写上的那行字。

他大概是因为心里急切,所以这行字并不是工工整整的小字,而是有点行书的感觉,墨迹淋漓,比我写的字那是秀逸飘洒的多了。

但是那行字在石壁上,一样如之前的那些一样,渐渐变浅,仿佛墨­色­渗进了石头里一样。

最后,完全消没不见。

可是上方我写的那句话,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没有半点要消失的迹象。

李柯愣了,我也一样发愣。

谁能来说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写的字就能留上,而小道士写的就留不上?

难道这石壁真有指纹啊虹膜啊之类的高科技识别功能,谁关禁闭,谁的字就写不上去?

我看看他的脸­色­,试探着小声说:“要不,我替你抄经吧……呃,”一和他那种恶狠狠仿佛要把我切碎碎的目光对上,我马上摇头:“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

“师傅说,只要功夫到了,字就一定可以写上去的……”

他转头看我,那种亮闪闪的目光仿佛老饕看到美食,老狼看到兔子……呃,反正都是一个含义。

我退了一小步,躲到了砚台后:“你你你,你想做什么?”

“你是不是……”

“我没有!”

“我还没问呢!”小道士竖起眉毛:“你不用这么快就否认!”

“反正我什么也没隐瞒你,我也没什么特别本事。为什么我的字能留上面你的字不能我也不知道,你不要找我麻烦啊不要啊不要——”

“小点声!”

小道士的指头戳在我的脑门儿:“你!给我说清楚!到底你写字的时候,是用了什么法门?”“冤枉啊大人……我真的……咳咳,”下面的话被小道士杀气腾腾的目光都给吓的消声:“我什么也没想,真的。抽着玩的时候我能想什么呀,就是想着抽的很高兴,还想再抽……呃……

“我挺开心的,那个,想着自己在抽,抽自己不喜欢的人啊。不过后来我写字的时候,真的,真的什么都没想!我没想过这个字有什么意思,也没想过这个字能不能留在石壁上,你别逼我啊,我胆小……”

李柯忽然说:“再说一遍。”

“什么?”

“后面那句。”

“你别逼我?”

“再前面。”

“我没想太多,嗯没想这字能不能留在上头,也没想过字的意思……”

他睁大眼睛看着我。

我瞪着眼回看他。

大眼V小眼,输人不输阵。

“没有想!恐怕正是因为你没有想!”

“呃?”

他眼中熠熠生光,不过这次却看出来心情是豁然开朗!

“就因为我心里一直想着,刻意的去写,所以反而不成!”

“呃,你的意思是这个石头专和人作对,想写的写不上,不想写的倒写上了,是不是?”

“不是,你不懂别Сhā嘴。”

我不懂?

切,我现在已经明白过来了。

似乎道士们的心法有些讲究,就是什么什么默与神遇,意出尘外之类的,对不对我不明白。不过当初看倚天屠龙记的时候,张三丰教张无忌太极拳,就是让他把招式忘的一­干­二净,然后领会到太极的绵绵不绝,无极而太极什么的那些道理。

反正一个字,玄,具体来说就是不能刻意,越天马行空越好。

李柯脸上露出喜­色­,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忽然间重重坐下,我还以为他要抓笔磨墨去试着写字,谁知道他竟然盘膝坐那儿打坐起来了。

@_@?

猜不透。

反正他是道士嘛,什么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这些我是一点儿不懂。

他自己明白就行。

我在砚台上爬来爬去的玩墨汁,屋里清冷,墨汁又渐渐要凝­干­了。我不知道他今天还打不打算写字了,这墨倒也不用急着再磨。

用一句小说里常说话,小道士现在是不是,悟了?

他悟了什么我是不知道,不过看起来他想通了一个挺重要的道理。

或许等他打坐完,就可以把经文抄在石壁上了。

唔,要是他很快就抄完的话,我们就可以从这里出去了啊!

我这才明白过来,小道士的好事甚至也就等于我的好事!他抄完了经,我也就不用再陪他坐牢!嗯,离开这道士窝,回我的桃花观去,那日子可是惬意的很……

对了,我失踪这么久,不知道我那些同门啊师姐师兄师妹师弟他们是不是挂念我担心我,有没有四处找过我!对,还有敖子恒。就算别人不记得我,他也一定会记得的。

唉,又叫他­操­心了,不过我也没别的办法,待在这里连个信儿也递不出去。

我一开始还想试着看看能不能联系我的同类,就算没法儿传递消息,能聊个八卦打发时间也行,可是这间石屋的禁制的确厉害,屋里那些石缝严严死死,除了我,没别的蜘蛛虫蚁能在这儿出没。

我趴在那儿胡思乱想也没个轻重主次,反正脑子里乱糟糟的,后来困了就趴在小道士领子上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梦见自己又回了前世了,一时喜不自禁,逛街K歌买衣服,可天忽然下起雨来,豆大的水珠子啪嗒啪嗒滴在我身上,一下儿就把我砸醒了!

我揉眼,翻身儿……

然后想起来自己还是只蜘蛛,正在感慨,又一滴水滴在我身上。

啊?石油里也会下雨的吗?

我抬起头来。

我的妈,不是下雨!

小道士还是打坐的姿势。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眼睛死死闭着,头顶上蒸蒸的冒热气,脸涨的通红,脸上不停的在冒汗,黄豆大的汗滴顺着下巴向下滴,领子肩膀那里都快湿透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我的蜘蛛眼急的骨碌骨碌乱转。

对!走火入魔!小道士一定是走火入魔了!

那现在,怎么办?

————————

今天下雨,好冷。

二十三 活道当成死道医

我急的团团乱转,可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真后悔自己太贪玩,修为浅又没见识,现在连一点忙也帮不上他!

要是小道士有什么三长两短,那,那怎么办?

我怎么办?

小道士的呼吸粗重,听起来跟漏了气的破风箱似的,呼呼,呼呼,听起来好不吓人。

怎么办怎么办?

我爬到门上的窗户口,也管不了自己会不会暴露身份了,扯开嗓子喊:“有人吗?有没有人啊?快来人啊!救命啊!李柯走火入魔了!”

“有没有人啊?来人啊!”

“救命啊!快来人啊!”

我喊的声嘶力竭,不知道是我喊的声音太小,还是并没有人值守在外,没有人来。

这该怎么办……

小道士的身体都发抖了,脸红的象要马上要滴血一样,不,都已经泛紫了。

我急的恨不能抓地挠墙……

啊!

我身上,还有样东西。

敖子恒给我的,我就收在自己肚子下面的袋子里头的。

那个叫定神丹!

这东西,治不治走火入魔?

我看看小道士,再看看那定神丹。

我觉得小道士现在最需要的是退烧药==!,这个定神丹有没有这个功效?

可是走火入魔,呃,定定神,就算没大好处,应该也不会有坏处的吧?

我牙一咬心一横,把一瓶定神丹都倒出来。

这个,吃几粒?

我数了数,一共三十二粒。

那,先吃一半看看?

喂药的时候,我真庆幸,好在我的腿多……

两条腿掰开他嘴,四条腿往里拨拉药丸,还有两条腿跟一条强力蛛丝吊着水杯……

死马当活马医了!

反正看他这样子,不吃药也好不到哪儿去。吃了药……呃,好象也没好到哪儿去。

小道士吃了药之后,大概有五分钟多不到十分钟的功夫,那药就开始起效了。

嘿,真别说,药效挺快……呃,就是,好象……

小道士的脸怎么更红了T_T~~~

呜呜,我真是一心为他好啊,要是小道士一命呜呼了,那……

那算是他自己走火入魔死的还是我病急乱投医给药死的?是不是定神丹不该吃这么多?还是根本就不应该乱吃这种药?

这可怎么办?

我急的都想揪自己的蜘蛛腿毛>o 现在催吐估计也来不及了呀,小道士都快成蒸汽机了,头上发疯似的冒白气,脸现在不发红了,改发青紫了,嘴­唇­都快成了黑的。

我趴在一边实在没办法,看着剩下的定神丹发呆。

小道士,可怜你壮志未酬身先死……

“那个,李柯啊,我知道你肯定觉得自己死的很冤,你要是下了黄泉,到了阎王面前,说不定要告我一状,说我害了你……那阎王说不定给你伸张正义,再派鬼差来拘我。那会儿啊,咱在黄泉路上又成了难兄难弟了……”

咦?小道士的脸­色­好象好些了?

反正,呼吸没那么重了!白气也少冒了点,嘴­唇­颜­色­也从黑向红发展!

是定神丹有用吗?

我一下子来了­精­神,又倒了杯水,一不做二不休,把剩下的定神丹也给小道士硬塞进嘴里,然后把水咣咣灌进去。

这么折腾一番下来,小道士看起来真的是在好转。

我心里一松,倒觉得自己累的实在不行了,腿酸脚软站不住,扑的就趴在了石桌上。

想不到定神丹还能治道士走火入魔啊。这是子恒的一番好意,现在还用在了这么重要的时候,回去真得……好好还他人情……

我打个呵欠,几乎是眼前一黑就睡着了。

梦里很乱,好象认识的人啊妖啊都来眼前晃啊晃的,流云飞雾,隔着一段距离跟我喊话,我听不清,自己又觉得身子实在沉,嘴也张不开,明明想回答,就是说不出来。

“喂,喂,醒醒。”

“醒一醒。”

我踢踢脚,真不想醒,累的很困的很,还想再接着睡。

“小蜘蛛,醒一醒。”

“嗯?”我强撑着睁开眼,一张放大的脸庞近在咫尺,不,比咫尺还近,那鼻尖近的都要顶到我的脑门儿了。

“你谁啊……”

“李柯!”小道士朝后撤撤。

“啊,对……”我眨眨眼,这次看清楚了:“咦?你……你去整容了么?”

“什么?”

“啊,怎么一夜不见,脸变白了,嘴变红了,头发也变黑了啊……”

其实五官啊体格啊什么都没变,可是……感觉变了。

皮肤好象珍珠一样,有一种从内里透出来的融融的丝润的光泽,一点瑕疵毛孔都看不见,完美的让我嫉妒!我变成|人样儿可比他差远了啊!那皮肤黄哑暗淡,五官平平无奇,头发黄稀……

“因为我的功力已经小成,所以……看起来有些变化吧。”

“哦……原来道士也和我们妖怪一样啊,我们是功力到了变人,你们是功力到了变美人……”

“嚗”的一声,小道士在我脑门儿上重重弹了一下:“又胡说了。”

“别再弹了!再弹我都让你弹笨了!”

他毫不客气说:“你本来也很笨。”

“好渴,还有没有水啊?”

“有。”

他把水杯端过来,我爬到杯沿上去喝水。

水杯里的水面上映出来石室的影子,我愣了一下,喝了一口水,很快抬起头来。

石室的墙壁上几乎都抄满了字,字迹如行云流水一,绵绵沛沛,笔致透逸,柔而不软,轻而不浮……

“哇哦,都是你写的?”

“是啊。”

“那,写上多久了?没褪?”

“不会褪了。”

小道士的声音里有一种很从容的自信,我转过头朝他笑笑:“嘿嘿,那咱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嗯,还有最后一段,抄完就可以出去了。”

他是特地等我醒了才抄最后一段吗?让我看?

嘿,小道士还挺体贴嘛。

他提起笔来,从容的在石壁最边上的空白处书写。

唔,感觉他的­精­气神儿是不一样了。

没有以前那么拘泥凝重,落笔如云烟,舒畅自然,似乎是很轻灵,可是笔端却又象是有千钧重力。

呃,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对,行云流水,举重若轻。自然天成,返璞归真……

没错,就是这样。

我在这儿瞎琢磨的时候,李柯已经写到了最后一句。

“位为真一,太一奉籍,上名天君,昭然明白。”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信手把笔抛开,笑着回过头来:“成了。”

“哦!”我愣了下,急忙说:“恭喜啊!”

“多谢。”

他走过去,轻轻一推。

那坚牢不破的石门,就这么轻轻的被他给推开了。

“可以出去了?”我有点反应不过来的问。

“是啊。”他笑着说:“难道你还想在这里再住几年么?”

“那当然不是!”

可是,为什么看着从敞开的门口照进来的日光,我觉得,心里一片茫然……

真奇怪。

这是为什么呢?

————————————————

我的减肥计划终于完蛋……今天他们吃­鸡­汤面,这是我最爱的最爱的……我实在忍不住。继前天的龙虾后,我又吃了­肉­,还喝了这么多汤……

二十四 五香豆­干­喂蜘蛛

小道士把我重新装荷包里带出来,重新看到天光的感觉真是……

难以形容。

“喂李柯,我有个事不明白。你的青字辈的师叔师伯们,难道察觉不到我身上的妖气吗?我们这么过去行不行啊?”

“你不用害怕,这个荷包上面绣进了符咒,丹药啦薄荷啦话梅啦装进来都不会外漏一丝气味,所以你当然也不会暴露的。”

“呃……敢情儿这是你的零食口袋啊?”

“嗯,这是青云师叔送我的,”李柯显然心情极好:“我也没用过几次,没有什么东西装。”

“对哦,蜀山上可没有超市,买不着啥零食……”

“超市?”

“嗯,杂货店。”入乡随俗改用这里的说法。

“青云师叔会制蜜栈的,蜀山上也有果树,青云师叔腌的杏脯,蜜枣,野果子­干­,味道都极好的。”

“是么?我也有个同门,叫三六,她酿的蜜特好,不过我倒没见她做蜜饯果脯,下次让她做点儿,嘿嘿……三七应该会采花瓣和果子的,等将来我回去就有口福了。”

“三六三七?”李柯问?“是按排行叫的么?那你行几?”

我一时不查,顺口就说:“三八。”

“三八?三八倒是挺顺,不易忘。”

“呃……”

我几乎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怎么还是说漏了嘴!

三八三八,真是……真是!呜,本来已经好多人都这么喊了,同门,还有敖子恒,还有凤凰,现在连小道士也这么喊!

我不要啊!

“你还是喊我……桃华吧,或是直接叫我蜘蛛就好,我不介意的……”我的表情一定异常扭曲,声音发僵。小道士不知道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笑笑说:“三八顺口,还亲切,以后我还是喊你三八。”

我真的……很想,很想杀人!

“嘘。”小道士一抬手,袖子将我盖住,我急忙滑进荷包深处去。

“咦?小柯?你,你出来了?”

“是啊,青术师叔。”

“你可真是……真是,竟然这么快就已经抄完了经离开无忧阁!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这么多年来,咱门里没有哪个前辈或是同门能这么快就完成离开!啊,你快跟我来,我带你去见青莲师兄!他要知道了一定极高兴啊……”

“青术师叔,我想先去禀告过师父,告过罪,再去见青莲师伯,可以吗?”

“啊,这是当然的,自然要先去告诉你师父,快快,我陪你去!”

“青术师叔,今天是你来无忧阁值守吧?现在时候不早,你先上去吧,我去见过师父,就会去见青莲师伯的,总不能耽误你的正事。”

“啊,对对,你看我,都高兴糊涂了!好好,那我上去,你自己去吧。”

他脚步声轻快的远去,我小声问李柯:“哎,无忧阁晚上没有人看守吗?昨天你情形不对,我喊这么大声,都没有人来……”

李柯低声说:“晚上应该也有人值守……先不说这些,我要回去见师父。”

我还是觉得很困,小声说:“那我再补会儿觉,昨天晚上折腾太久了。”

“好,那你睡吧。”

荷包里并不会觉得通气不畅,而且挺保暖的,我打了个呵欠,隐约的听着小道士和人说话,不同的人,但是口气似乎都很惊奇,似乎李柯这么快结束禁闭的确是十分杰出,很优秀。

可是昨天晚上李柯的经历的凶险,好象却没有一个人问起过。

道士的同门之间,好象还没有我们妖怪来的亲密呢。

嗯,记得上辈子,我有个进入了重点高中的同学,聚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她时常说,竞争厉害,根本没什么知心朋友。每个人都在暗地里拼命用功,可是当着人又不表现出来。自己会的东西不愿意教给别人,当然,别人也是一样藏私。

蜀山有这么多门派,彼此间一定也存在着争夺和竞争吧?李柯他们门中这么多道士,大家彼此之间,可能也存在着这种情况。

呃,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桃花观里也不是一团和气……

物竞天择,胜者为尊,这没有什么好奇怪。

这就是一个强者拥有权势地位,弱者只能被踩踏欺凌的时代……

很残酷,很真实……

我睡的迷迷糊糊,好象听到小道士的师父在说什么,他的声音很好认。然后似乎还听到那个青莲道士的声音。

后来我就真正睡着了。

嗯,挺香的……香喷喷的……

我本能的张开嘴,有什么东西喂进嘴里面。

啊,这个,很鲜很好吃。

我睁开眼,小道士正拿着一小碟五香腐­干­,不用问,刚才喂给我的肯定是这个。

“好吃!”

“嗯,再吃点。”

“你们山上还有这种东西吃啊?”

“你不会以为我们都是餐风饮露的吧?”

“可是在无忧阁你不都是辟谷的吗?”

“那是禁闭,受罚是不同的。”

“哦,再来一块儿。”

他笑着又捏一块儿给我。

“嗯,卤的不错。”

我吃了差不多大半块,小道士笑吟吟的看着我:“你个子一点点,怎么吃下这么多的?”

“嘿,小意思啦。”我问他:“怎么样?禁闭关完了,以后还会不会再受罚?”

“那自然是不会了。”

“对了,我什么时候能走啊?”我挥挥脚,示意他把盘子端开。在无忧阁里呆了这么大半年,我们之间已经是非常的默契,不需要说话都知道对方想­干­嘛:“其实只要不被其他人发现,我可以自己走的,不用再给你添麻烦了。”

李柯把盘子放下,拿了条帕子擦过手:“你真是笨蛋啊,你以为下山这么容易?蜀山要是一点禁制都没有,还不什么魔怪妖物都给溜上山来?你暂时安心待着,过几天师父不再盯着我练功的时候,我送你出山门。”

“哦,”我点点头:“那这里下了山,离桃花观有多远?对了,你要是能帮忙,就给我画个路线图吧,我还从来没来过这么远的方呢,都不知道怎么回桃花观去。”

“嗯,桃花观从此向西南去,相距千里之遥,你要靠自己走回去,那可得辛苦了。”

我赞同的点头……的确啊,千里,一听我的腿就发软发抖了。

“李柯啊,咱们能不能商量一下……我有个事儿想求你。你也知道,我道行太浅,没学过什么本事,防身自保都有问题。你要是能,嗯,要是能稍稍指点我一下,不用太多,让我不会一出门就被大妖怪吃了……我就是说说,要是不能就别勉强。”我说的不大理直气壮,

“这没问题。”他把我放在肩膀上,侧转头看我:“虽然蜀山心法和剑法这些不能传你,但是怎么对付妖怪,我是可以教你的。还有,我可以给你准备一些符咒,你可以带着防身。”

他答应的这么痛快我真意外:“那真是多谢你了。”

————————

今天下雨,冷的很,我早上起来穿个矮袖,冻的直哆嗦

二十五 胡思乱想情丝长

明明很快就可以回去了,但是我……不大高兴。

有点舍不得小道士了。

说起来我从转生成蜘蛛,相处时间最长的,不是那些同门,而是小道士。

被关起来这么久,我们在那间封闭的小石屋里朝夕相处,说的话比我和任何一个同门或是相识说的都要多……呃,大部分时候都是我一个人在说,他听。

“这是你的房间吗?”

“是的。”

房间不大,就是普普通通的一间屋,书架上摆着书,墙上挂着剑,还有一管笛子。另一边柜上有些小瓶小罐。还有一张桌子,一张凳子,还有张床。

挺简单的,而且也看不出屋主人的个­性­。

我想起我们桃花观里,大家的屋子都非常有自己的个­性­。比如牡丹师姐,她没走的时候,那个房间里异香扑鼻,床是用花枝和花叶编出来的,上面铺着柔软鲜艳的花瓣床单,枕头是用花蕊填的,窗纱是取的一只百年蚕妖吐丝织成的,上面也用花汁染过,远远看去那大幅窗纱有如烟霞,而且风会将花香味吹来,一时有一时无,说不出的香艳。

三六的屋子里全是瓶瓶盏盏,里面装着不同的花蜜花粉……

“你平时在山上都做什么?”

“练功啊。”

“那不练功的时候呢?”

“读书,或是打坐,念经……”

“都不去玩吗?”

“玩?”李柯摇头:“被师父和前辈们看到,荒疏功课耽于嬉乐,可是要受罚的。”

“呃……真无趣。”

“那你们呢?”

“哦,观主不大指点我们,也不怎么管,整个是放羊吃草,真正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一点不用功也没人来训斥你,你比旁人都要用功,也不见得有人夸奖你。嗯,吃的东西很好,有菜有­肉­有鱼,风光也好,有山有水有花,同门也还不赖,起码有说有笑有玩……”

“好了,你这个话多的毛病我算是领教了。我要静坐运功,你自己消遣吧。屋里我下了禁制,你只要在屋里就安全,可不要出去。”

“我知道,我可不嫌命长。出去就是一群小道士老道士中不溜的道士,不把我踩成蜘蛛泥才怪。”

李柯一笑,盘膝坐下。

我在屋里爬上爬下,小道士看起来很喜欢读书,书架上的书好些都已经磨的起了毛边了,可见主人经常翻阅。

道士也需要扎实的文化知识吗?会画符念咒不就行了呗。

唉,真让我失望,这屋里也找不到一个蜘蛛网。

蜀山的禁制应该是只防妖怪吧?可小道士屋里连个普通蜘蛛都找不着。

关了这么久,想找个同族说说话也找不着。

我爬在房梁上,忽然有人在门上敲了两下,吓了我一大跳。

“师兄?师兄?你在屋里吗?”

李柯安静的坐在那儿,充耳不闻,八风不动。

“师兄?”

那人又敲了两下,然后就放弃走了。

这可能是李柯说的乔师弟吧?不过也有可能是他的师叔伯的弟子,说不准。

他的脚步声远去了,李柯却静静的睁开了眼。

“咦?你这么快就入定结束?”这也太快了?肯定没有一周天。

“气还没有蕴聚呢。”

“刚才那是你师弟么?你怎么不理他?”

“乔师弟人很好,就是­性­子太软弱,小时候为了一点事就哭个没完,虽然现在大了,可脾气孙还是没怎么改。刚才要是让他进来,非把我的衣襟袖子全哭湿了不可。”

“哦噢,你怎么能师弟这样?太没同门友爱了!”我哈哈大笑:“原来你不答应是怕他哭啊。”

“师父也常说他不刚强,不象男子汉。但是怎么诫,他还是依然如故。”

“其实……这也不算是什么大毛病。”

“怯懦胆小,优柔寡断,自己没有主见,总是别人说什么就应什么。小孩子的时候没什么,可是长大了,总不能一生都如此啊。”

“这倒也是,人总得长大,不能一辈子当孩子哦。”我点点头:“没谁能一辈子保护他吧?就算是父母师长,他们会先老去。同门同辈,大家都有自己的人生道路……对了,要他不是道士,娶个厉害老婆,哈哈,那倒是皆大欢喜了。不过他是道士,又不能娶。”

李柯白我一眼:“好了,不要吵了。”

他闭上眼再次开始运功,我也安静下来,继续在屋里乱找乱翻。

我从柜子抽屉的缝隙里爬进去,抽屉里有些散放的纸张,看起来是小道士以前练字的抄写的纸,上面的字和现在的比起来可就不同了,以前的显的很规矩,和他最后在石壁上写的那种纵横流转的感觉相距甚远。

这其中的境界高下之别就是我这个大外行也看得出来。

这房间虽然陈设简单,不过到处都是小道士生活的痕迹。

每个角落,甚至每处细微的气味。

他在这里看书,休息,写字,在这屋里走动……这里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小小天地,他在这里不必掩饰自己的喜怒悲欢,在这里他可以放松自己……

那个人虽然没说话没动,在那里安静打坐。但我却觉得他无处不在,存在感前所未有的鲜明。

这样一间封闭的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就和在无忧阁的石室里一样。

我觉得心里很宁定,就象是很久之前,我在上学的时候,半下午的历史课总是让人懒洋洋的,心里面什么都不想,就那么坐在那里……

很奇怪的感觉。

蜀山是道士们的大本营,可不是我的安乐窝。

为什么我却有种不大想离开这里的感觉?

难道是关那阵子禁闭,把我的脑子也关出毛病来了?

____

今天周末福利,十二点前还有一更……啵……

二十六 日常生活也温情

我有些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不知道小道士吃了那么多定神丹有什么后遗症没有。别看现在好好的,功力还有了突破,人见人夸的,可是难保……内部别有什么潜伏问题,将来哪一天再发作起来,那就不好了。

我拐弯抹角的跟小道士坦白了那天我晚上我病急乱投医,蜘蛛急了乱用药的事实,小道士却叫我放宽心,说那药的效力对他的确大有帮助,药效都已经被他消化吸收了。

这就好。

小道士没怪我给他乱吃药,当然,也没谢我给他乱吃药。我只要他不怪我就行,倒不图他的谢。

蜀山的日子实在没趣,我天天得躲在荷包里避人耳目,比小道士关禁闭的时候还要闷。我还跟他说:“你的禁闭关完了,现在轮到我关禁闭了。”

他嘿一声笑,说“你要不怕被人看到你捉起来,你爱怎么逛就怎么逛好了。”

呃,一只蜘蛛­精­大摇大摆在道士窝里散步?

我可没嫌命太长。

虽然这里没好吃好喝好玩的,一天到晚闷的要命,我却还是安安心心的住了下来。小道士的刘师兄和乔师弟我都见了。那个刘师兄总有点不­阴­不阳的,不过那个乔师弟倒是一团孩子气,见到小道士时果然哭诉了一番,自己有多担心,多想他,可是守无忧阁的人又不让他上去,他想托刘师兄捎带些甜糕,却被告之禁闭时不能吃这些东西……等等等等,诸如此类。

这孩子真是……婆妈。

我就想到这么一个词儿。

不过他接着递过来的纸包倒让小道士愣了一下。

“这个是,我存下来的。”

我的鼻子很灵,已经闻到了甜蜜蜜的味儿。

啊,是蜜饯吗?

小道士本来话已经到了嘴边,他说:“不……”我急忙隔着荷包捅他一下,要不说我们的默契惊人呢,小道士马上改口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师弟你费心。”

嘿嘿,蜜饯到手!

不用问,小道士对这些肯定没什么偏爱,一定全便宜了我。

果然等到哄走他师弟,小道士就十分乖觉体贴的,拿了一粒糖豆塞进荷包里。

“唔,好吃……”我一边啃糖豆一边流口水:“你不吃吗?”

“你喜欢,就都给你吃。”

“嘿,对我这么好啊。”

小道士愣了一下,嘴­唇­动了一下却又紧紧合上。没说什么话。

我觉得心里空了一下,他咋什么也不说啊?弄的我心里乱不得劲儿。

说点什么都行啊,就算是打击我,说一点儿不想对我好,也比这么把心悬着吊着强嘛。

糖豆好象都不怎么好吃了。

我知道,他是道,我是妖。

我们是两条方向完全不同的直线,这段短暂相交之后,大家就会分道扬镳,以后就算不是老死不相往来吧,大概也是形同陌路,见面不相识了。

“李师兄。”一个和刚才那个小乔师弟年纪差不多的小男孩儿过来,行了一礼:“我师父请你去信义堂。”

“哦?青莲师伯找我什么事?”

原来这小道士是青莲的徒弟。

“师父没说,师兄这就随我一同过去吧。”

信义堂里有一股气味,挺好闻,淡淡的。不知道道士们烧的什么香,闻起来倒不是那种烟薰火燎的气味儿。

正堂听起来有好几个人,我知道这个青莲的厉害,躲在荷包里大气也不敢出。

“小柯,快来见过长风剑派的两位前辈。这位是季前辈,这位是习前辈。”

李柯的声音恭顺有礼的招呼:“见过季前辈,习前辈。”

青莲接着说,李柯因私自下山被关了禁闭,但是却在短短的半年之内,自己领悟了蜀山心法最关键的一层奥义,境界突破,现在已经如何如何巴拉巴拉……道士们的术语我听不太懂,缩在荷包里一动也不敢动。

道士讲话就是没有我们那些同伴同族爽快直白。

听他们客气来客气去,说话用词十分玄虚。

不过他们后来谈到一些除妖的事,我急忙打起­精­神竖起耳朵仔细听。他们说挑了几处妖怪巢|­茓­,收了什么妖又除了什么恶鬼的,好在没提到桃花观。

想来观主很­精­明,又有凤凰坡和碧水潭襄助,应该没事。

可我的心情却无法再轻松下来了。

不管我怎么无视周遭环境,我现在是在一群除妖的道士中间没错。

李柯也是他们其中一员。

虽然他现在还没有变态到见妖就杀,可是不久的将来会如何,实在说不定。

我静静的待着,等到他们结束这次见面,小道士从信义堂出来。

“是不是闷坏了?”他走到一个僻静的亭子处,把荷包捧在手里,低声问我:“青莲师伯的修为在我们山上是一等一的,所以在他跟前千万得当心,一丝也马虎不得。”

我有点有气无力:“那个,你今天能送我走么?”

“怎么了?”小道士愣了:“出了什么事吗?”

“我已经出来这么久了,我的同门啊,朋友啊,他们一定很担心我,你现在要是没有事,就送我一段路,我自己打听着回去也行。”

小道士一点不笨,沉默了片刻之后,他问:“是不是刚才青莲师伯他们说的话,吓着你了?”

相处这段日子,小道士对我很好,我对他也并没有欺瞒哄骗,象朋友,象家人似的相处着。但是,这改变不了事实。

他是道,我是妖。

我们,注定不能同路。

“对了,我有机会下山去。刚才那长风剑派的季前辈说,他们门里下个月有位长老要讲剑经,我们这些关系亲近的门派,少年弟子也都能去听讲的。我回来跟师父说一声,我也就随他们一起去,你也就……”

小道士坐在阳光普照的山坡上,也捏了一粒糖豆放进嘴里。

我们谁也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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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糟,已经过了十二点了……二更送上……

呃……羞愧的爬走……一下子忘了时间……

二十七 下山修行生­奸­情

小道士会吹笛子,吹的什么曲子我不知道,怪好听的。要我来总结的话,我觉得他真是中气十足,吹很长一只曲子中间都不带停歇。吹完他问我怎么样,我盯着他半天,问:“你嘴不酸吗?”

他摇摇头:“对牛弹琴。”

我也摇摇头:“非也,怎么说我比牛还多四条腿呢。”

他说:“你说你念过书,你都念过什么书啊?”

“嘿,你欺负我没学问啊。我背给你听听。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嗯,两岸那个杨柳绿,一园嗯,什么杏花红……一蓑烟雨,两鬓风霜……”

看他的表情也知道我背的实在太惨不忍闻,于是我就住了口。

“还有么?”

“这还不够么?”

小道士和我谈不通,也就不再谈下去了。

和蜘蛛谈音乐文学?

小道士多半道经念多了,脑袋秀逗。

正好象我不能和他谈论牛­肉­包猪­肉­包和菜­肉­包哪个更好吃一样,小道士和我谈论阳春白雪纯属白费力气。

他把笛子收起来,拿出了­干­粮。

小道士和四个年岁相当的同门一起下了蜀山,去那个长风剑派交流学问。

晚上歇脚的这个道观早就破落无人了,我一眼看见里面的廊角梁下,就觉得有点奇怪。

这么破落的地方,不是应该积满灰,结满蛛网什么的吗?起码电视剧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啊。不过这里看起来还满­干­净的,供桌啊门板上上面都没有什么灰,庭院里虽然有些杂草,可是也不算多。

“大概之前的主人走了之后,还有过路行人来这里歇过脚吧?”

小道士们如是说。

我倒觉得不太对头。

这里有股味儿,不好闻。

我跟李柯说,他想了想:“是霉味儿吧?”

不是……

不是霉味儿,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味儿。

小道士们自己随身带了­干­粮吃,破道观里除了正殿还有两间房,睡下他们五个人不成问题。

李柯掰开一块饼,自己吃一半,还不忘塞给我一小块儿。

“有点­干­。”我一边咬饼一边点评。

“就点水。”

他拿出水囊喝了两口,然后把我揪到水囊袋口上面。

水囊被道士施过法,虽然看起来只比巴掌大些,但是里面可以装下几缸容量的水。

这些水还是从蜀山上装下来的泉水呢,是比平地的水好喝。

我也低下头喝了几口水,等小道士把水囊都收起来了,我才想到……呃,我和小道士刚才,是不是算……

那个,我们这是不是间接KISS了?

啊啊啊!胡思乱想胡思乱想,快快打住。

我脑子里轰轰的就是静不下来,一群野马跑过去了,一群野牛又跑去了,一群野猪又跑过……

我没话找话:“你们这次下山来,怎么也没个长辈跟着?就你们几个小家伙,要是遇上妖怪,一口把你们吃了怎么办?”

李柯一笑:“这里去长风剑派,一路上都是大路,不怕的。”

“那你师伯怎么不借纸鹤给你们啊?一下子不就飞到了?还用得着你们走?”

“我想,师伯也为了让我们多见世情,多些阅历锻炼吧。”

“对了,以后……我们大概就见不着了……”

小道士微笑着说:“虽然不能常见,但是却还可以写信联系。”

“写信?”

我莫名其妙。这年头儿又没有邮局,我又不懂养鸽子能弄个飞鸽传书的,怎么通信?

“嗯,师叔师伯他们有时候离开蜀山极远,要想往山上传信息,可以难的很啊,所以有我们有一种特别的传信方法……”李柯的目光温柔,微微笑着从怀里摸出张纸来。咦,我以前都没注意,他笑的时候嘴角边还有个酒涡呢。不是两边都有,是只有右边有,本来他现在看起来总是很稳重,但是这么一笑,就显出了几分稚气。

真可爱……

“来,我教你。”他把那纸折成一只鸟的样子,然后嘴­唇­微微张翕,接着两指在鸟头上一点,轻轻说一声:“去。”那纸鸟竟然就动了,拍了拍翅膀,迎着风就飞走了。

“啊?”好神奇啊!

“这是去找谁了?”

“回去找胡师兄了。上面没写字,他看到也不会惊讶,大概以为我是在习练传信之术。”

“真奇妙!”太厉害了!

不过……

“这是道士才是会办法吧?我,我可不是道士。”

“这方法并非道门专有。并不难,我想你也能学得会。”他又拿了张白纸出来:“我再教你一次折法,然后再传你法诀。法诀只有三句,不但要记熟,而且折好纸鸟再说法诀,说的时候一定要全神贯注,专心想着要将信送给谁,那人在什么地方,就可以了。”

他教了我折法,又让我把法诀记牢。

“是了,你能写信吧?”他有些不确定的问。

“喂,你什么意思!”我瞪他。

“你背书背成那样,我可有点信不过。”他拿纸出来,还有支小小的和墨盒放在一起的笔:“你写我的名字。”

“哼!”我抓起笔,在纸上歪歪的写了李柯两个字。

他拿起来看看,皱眉摇头:“丑。”

“嘿!你别吹毛求疵!”

他呵呵一笑,提笔在下面写上桃三八三个字,果然工整挺拔,清俊逼人。

被他这么一衬,我那几个字是丑的没法儿看了。

“有空多练练。”

“要你管!”我把那纸抢了过来不还他。

这么边走边唠闲话,我心情总算平复下来时,已经回到那间破道观了。

门上的牌匾也破破烂烂,上面的字都认不出来了,就是一个观字还能看清楚,其他的漆都落了,而且还沾了些脏东西。

太阳快落山,那股味儿好象更浓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倩女幽魂里的兰若寺。

女鬼出没,树妖吸血……恶,想起来真可怕。

我继续躲在荷包里,不承认自己虽然身为妖怪,却还是保持着上辈子胆小怕事的禀­性­,就算别人都说不吓人的鬼片,我也会给吓的半死。

虽然我也是妖怪,但我是个纯良的好蜘蛛啊,绝不会是制造那种恐怖事件的危险分子。

李柯推门进去,有一个小道士正在庭院的枯树下缓缓踱步,正在背诵什么,抬起头来朝他微微一笑。李柯也点了下头。进了勉强能正为正殿的那间屋,里面的塑像早不知去向,香案还算完好,旁边有两把椅子,一把缺了条腿,歪歪的立着,一把的靠背坏掉,现在看起来就是象个板凳而不是椅子了。有个小道士盘腿坐在一边蒲盘上,微微眯着眼,正在打坐。

从左边屋里出来的那个小道士笑着说:“李师兄,晚上咱们三个睡这边屋,胡师兄他们两个睡那边。床铺我搭好了。”

“有劳你了林师弟。”

其实小道士晚上也可以打坐过整晚的,禁闭时就是如此,不过到底不舒服。

好吃不如饺子,舒服不如倒着。我上辈子的最突出属­性­就是宅,能坐着不站着,能躺着不坐着……

这间屋朝着道观的后院,天­色­昏暗,道观后院里的荒草枯黄,冷风吹的窗扇轻微的吱呀,吱呀的动,破碎的窗纸还挂在窗框上,哗啦哗啦响。

我在荷包里打个哆嗦,屋里没有人,小道士把包袱里的铺盖拿出来,薄板床上铺着一些松软的­干­草,小道士们带着的铺盖也是缩小了带着的,现在再还原过来……褥子铺在­干­草上,人再坐上去,­干­草被压的发出簌簌的声响。

我瞅着屋里这会儿没别人,从荷包里爬到小道士身上,经过的耳朵那里特地仔细看看。嗯,小道士很注意个人卫生,耳窝里一点耳垢也没有。

“咦?你­干­什么?”他小声问。

“观察地形。”

我可不能承认自己是怕鬼。

爬了一圈,我得承认鬼要是不出来,事先真看不出什么征兆。说起来,虽然我觉得小道士没见过世面阅历少不懂人心险恶,其实我比他也好不到哪儿去,上辈子是个宅女,这辈子是只宅蜘蛛。

屋里看起来还没有荷包里显的温暖安全,我爬了一圈又爬回去了。李柯把荷包摆在枕边,我可以闻到他头发上的皂角味。

挺清淡,挺好闻的。

小道士和衣睡下,拉过被子盖上。然后另两个小道士也进屋来,一个就是刚才那个铺床的林师弟,一个就是在正殿里打坐的那个小道士,听他们互相称呼,这个是姓郑。姓林的小道士看起来年纪最小,圆脸儿,眼睛小。姓郑那个比较严肃,进屋也没有说过话,直接就脱了靴子躺在靠窗的那张地铺上。姓林的小道士则睡在另一张薄板床上。就听见床上地上的草被压的簌簌响,完全从草的动静想象出他们躺下了,翻身了,或是动了一下胳膊。

三个道士睡一屋,一时都没睡着。

二十八 小鬼作乱是试探

“李师兄,我听我师父说,你在无忧阁半年,领悟了剑诀心法……真是好厉害啊。”

李柯低声说:“不过是凑巧,我差点走火入魔呢。”

“啊,是吗?对了,在无忧阁关着,一定过的很苦吧……”

听他们这么说话,我倒想起了上辈子住宿舍,熄灯后女生们说夜话的事。

真怀念啊。

说了一会儿话,姓郑的那一个低声说:“快睡吧,别说话了,明天还要赶路。”

外面的风一时大,一时小,动静也就不同。我一天都呆在小道士的荷包里,吃了睡睡了吃,现在倒是一点儿也不困。四周昏黑,看不到,听觉就好象更敏锐了。风声……

过了好久我才有点睡意,不过,心里还是觉得不能释怀。

这地方为什么一只蜘蛛,老鼠什么的都没有呢?

难道因为这里没人烟找不着叫的,所以它们搬走了?不,说不通……

忽然间隔着一段距离,右边那间厢房里传来一声惊呼!

李柯和其他两个人一起跳起身来。

“怎么回事?孙师兄?胡师弟?你们怎么了?”

“快来!快!”

似乎有打斗声,砰砰的响了两下,很沉闷。李柯跃起身来,抓起剑就冲了出去。

拜托!不要啊!

我不想遇到这种半夜惊变的诡异事件!

李柯他动作太快,而且当然也没顾得上把荷包带着。我就被孤零零的遗弃在了原地。

郑小道动作也不慢,身形一闪就从地下跳起冲出门,屋里只留下了那个林小道一个人,他大概已经睡着了,揉着眼睛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那边屋里嘭的一声大响之后,我听到一个声音喊:“郑师兄!夜黑莫追,小心有诈!”

呃,果然遇鬼了么?

我不敢再听再看,缩回荷包里瑟瑟发抖。

不要啊……千万不要啊……

冤有头债有主,厉鬼恶妖不要来找我啊拜托!

忽然窗户啪的一声响,象是猛力的打在了墙上,接着是林小道啊的一声惊呼,我整个僵了,吓的一动不敢动。

怎么两个屋一起闹鬼吗?还是那个屋的鬼流窜过来了?

我战战兢兢,林小弟拔了剑,金刃破风声,呼喝叱咤,忽然我待的荷包一下子飞了起来,我愣了下,感觉荷包摔在墙角,纷纷扬扬落下的是铺在床上的­干­草,还有床板翻倒的声音,响成了一片。

这破道观铁定不对劲!跟那个聊斋里闹厉鬼的兰若寺有一拼。我现在想起来那种讨厌的味道是什么味儿了。

是一种腐臭不洁的东西散发的味道,多半是尸体,还有血的味道。

不过因为这些味道很淡很淡,而且,我下午刚闻到,也想不起来这到底是什么味儿。

呃,为什么我知道这东西的味道呢?

以前没人告诉我啊。

我怎么知道的?

外面嘭嘭啪啪,李柯的呼喝声也响起来,我大着胆子探出头看,屋里人影交错,因为没点灯,只有外面的月光照进来,也看不清到底他们是在和什么东西对打。等郑小道也呼喝着冲回屋里来,我就只看到一道黑影飞快的蹿出窗户,没了踪影。

林小道看起来想跟着追出去,李柯拉了他一把,他声音听起来不象激烈的打过一场:“先点上灯再说。”

林小道应了一声,摸出蜡烛来点上了,烛火照亮了这个一团狼藉的屋子,李柯脸­色­一变,快步走到墙边捡起荷包。我躲在荷包的花边那里冲他摇摇腿,他眼中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不动声­色­的把荷包再佩回腰间。

“师兄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小道声音有点发抖,看起来是在后怕:“刚才那是个什么,我……我……”

李柯说:“不清楚,不是鬼,或许是个什么成了小气候的­精­怪。”

“呃……是不是师父说的那些,那些狐­精­?来吸我们的­精­气?幸好我们人多,而且都学了道术,不然真的很凶险啊……”

郑小道的声音响起来:“我倒觉得,刚才那黑影使出来的两下子,不象是真正本事,倒象……只是试探。”

“试探?”

“嗯。林师弟,你说说刚才的情形。”

“哦,就是你们冲出去之后,我也醒了,忽然,忽然就有一只冰凉的,象是爪子,摸到了我的脖子上。我叫了一声,拔剑回身砍它,就这么打了起来,它动作很快,可是力道不算大。然后李师兄回来了,我们二打一,郑师兄一回来,它就跳窗逃了。”

李柯肯定的说:“的确象是试探。否则那爪子摸到你脖子上的时候如果指甲一划,你的脖子就断了。刚才我的剑被他的指甲一把挡住,听起来那东西的指甲坚比铁石,不知道是什么妖怪。”

“那,难道那妖怪摸清了我们的虚实,还会去而复返吗?对了,孙师兄和胡师兄他们,没事吧?”

“胡师兄胸口被妖怪踢了一脚,孙师兄没事。”

“这是什么妖怪呢?”

郑小道没答,问李柯说:“李师弟,你看眼下我们应该怎么办?”

李柯微微沉吟,说:“我想这些妖怪在这里应该不止一天两天,说不定害不过不少人命。我们不了解详细情形,离天亮还有两三个时辰,我们若是现在离开这里,也未必安全。我想,如果布一个简单的阵势,咱们五人守在一处,等守到天亮再做打算也不迟,郑师兄的意思呢?”

于是五个小道士待在那间正殿里,他们把带来的符纸贴在门窗以及墙壁上,我抬头看看,再低下头看看,不确定那些妖怪会不会从顶上跳下来,或是从地下钻出来。要知道妖怪们既然常在这里出没,说不定这里就是它们的大本营,那么为什么不会从上或是从下面突袭?

在这个世界里一切皆有可能。

可是四周都是小道士,我要提醒李柯的话,大概会被其他人发现我的存在。

这对李柯来说,大概是比妖怪突然袭击更可怕的麻烦。

身为一根正苗红的正派小道士,却私下里偷偷养妖怪……

这是什么概念?这种事一旦被发现,我估计绝对不是关个禁闭就能过关解决的问题。

但是……但是我心里又的确不安。

我越想越憋气,都是蜀山那些道士们不好,就放这几个没什么阅历的小道士单独下山,要是他们出了什么问题,那蜀山损失的可是珍贵好苗子……

咦,等等。

好象有哪里不太对。

蜀山那些大道士老道士们,真的想不到吗?如果有个万一的话……

就算故意让他们单独上路,大概也该派个高手在后面悄悄跟着保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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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老道闻得妖­精­味

我不知道我的猜测对不对,不过小道士却做了一个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动作。

他把荷包解了下来,不再挂在腰间,而是揣进了怀里!

我愕然。

隔着隔包,他的体温也缓缓的传导过来,那种温暖的感觉……

他这……

这是为了保护我。

这事不难猜,我也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可是想明白的瞬间,我却觉得,又是心酸,又是感动,还觉得有点……心虚。

小道士一心只要保护我,我却在这里七想八想,怀疑这个怀疑那个。

“要小心地底和头上啊。”我探头出来小声提醒。

小道士看起来面无表情,不过一手拈起道符,迅速向头顶一甩,那道符就嗖的一声飞了起来,钉到了房梁上。

“啊,李师弟想的周全。”住那间房的姓孙的小道士说:“妖怪行事想必不依常理,我看地下也布上个四象阵为好。”

我有点好奇,不过仔细一看他们拿出朱砂来在地下画符,那又弯又曲跟蝌蚪似的,我是一个都看不懂。

算了,怪不得说道士们就是会画符写天书呢。

这样的字体估计也就是他们内部流通,外人,外妖,就是看着了也一律睁眼瞎一样,啥也看不懂。

五个小道士把铺盖和蒲盘分派了一下,决定先两个守夜,三个躺下休息,李柯说上半夜自己睡的很好,于是说自己要先守夜。

他盘膝坐在靠门近的地方,我窝在他怀里面。

外面风呼呼的吹,门缝窗洞里不停的朝里灌风,贴在上面的黄符颤抖啊颤抖,颤抖个没完。

我心里也抖啊抖啊,我很想问问小道士害怕不害怕。

但是仔细想想,好象除了第一次他在青云青风道士面前保下我时心跳很快手心出汗,其他时候没见他流露出过紧张恐惧。

“喂,你别担心,我琢磨你们师门肯定有大人在后面悄悄跟着保护你们的。”

他眼帘低垂,看我一眼,把荷包又向里掖一掖,什么也没说。

我知道这是让我安分小心的意思,老实缩回去不再出声。

半中间小道士们换班儿,李柯也靠在墙边的铺上迷糊了一会儿,我是半睡半醒,一直没踏实下来。

一直到远处隐隐有了­鸡­啼声,屋里几个人一起松了口气儿,我也终于放松下来。

就在这一刻,忽然间一声巨响平地起,墙破,地动,屋顶卡卡响着眼看就要塌下来,小道士们个顶个儿的身手矫捷,一闪身就蹿出了屋子。

身后的破道观晃了两晃,到底塌了下来,一片烟尘土气中,林小道士咳嗽的厉害,还没张口说话,一张大网兜头就罩了下来,撒鱼一样把几个小道士一起捆在了网底下。跟网一起笼罩下来的还有一点淡淡的薄烟,带着点青草味儿,一闻就让人觉得两眼发花两腿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五个小道士变成了五个滚地葫芦,挤成了一团儿,那网还在越心越紧。我在李柯怀里窝着,姓郑的小道士被网困的紧紧的挤了过来,人被挤顶多喘不上气,蜘蛛再被压挤要就要碾出汁儿来了!

几个小道士努力挣扎,一片混乱挤压里面我听见李柯飞快的低声说:“一会儿危险你先跑别管我……”

忽然一个声音冷冷的说:“这就是咱们蜀山这一辈的出­色­弟子啊?果然聪明不凡,让人一网就给捞去了。”

李柯没出声,林小道先惊呼:“青华师叔?”

青字辈的道士真不少啊。

我就说,这些小鸟儿飞出来,大鸟肯定缀在后头不远盯着。要真是这几个优秀的一起被妖怪逮了吃了,蜀山那些老道们还不悔断了肠子啊!

林小道还没明白过来,嚷着:“青华师叔小心!此地有妖怪!”

那个青华嘿嘿笑了两声,笑完却什么也没有说。

身后那破道观塌的很彻底,烟尘弥漫,灰土落了小道士们一头一身,个个看起来都跟鹌鹑一样畏缩狼狈。

等烟法渐渐散了,才看到一个穿道袍的男子站在道观门外,天­色­亮了起来,阳光照在他身上,横眉怒目正瞪着院子里的几个。

“妖怪?要是妖怪早把你们煮煮吃了。”他说:“我原来觉得你们几个都是挺聪明的,想不到一个两个笨的象猪一样。荒庙野屋,多有­精­狐野鬼,这个你们师父没教过?不知道先用道符查探清理?除了小柯,其他你们四个还喝了这里的井水,要是水里放点儿什么,你们四个……哼!晚上遇妖之后,居然还困守屋里,你们就是把每块砖上都画了符,我只要从远处一个土符咒过去把屋砸塌,你们有什么法子?嗯?就这么当了瓮中之鳖?好有本事啊!一个两个出去不要说是我蜀山弟子!丢人!”

呃,这家伙好毒舌。

小道士们不惊惶失措了,改羞愧难堪了。

我缩在李柯怀里,再挤也不敢抱怨了。

但是噩运通常如此,在你最不希望的时候到来。

小道士们的噩运过去了,我的噩运却来。

“小柯,你怀里有什么?”

李柯的身体突然僵住了,象石头一样。

青云继续说:“掏出来,给大家都看看,青莲师兄夸你天资好,有悟­性­,人聪明又没傲气。我倒想知道,青莲师兄要知道你怀里藏着掖着的秘密,他又会怎么说?”

我能感觉到李柯的冷汗都出来了,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我反而不觉得多害怕。

也许是因为李柯替我害怕了,所以我反而很坦然。

恐怕我们在河边吃饼喝水的时候已经被这个盯梢的人发现了,或者更早。

李柯还是被那张网捆着动不了。

那个道士自己慢慢踱过来,站在李柯面前。

他比李柯要高一个头,眉毛很浓,这种人就是不说话,也让人觉得他脾气很坏。

“你自己说出来吧,跟我说,跟你师兄师弟说,你在怀里藏了什么?”

李柯闭紧了嘴,一言不发。

三十 惊变只是刹那时

“你自己说和让我从你身上搜出来,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蜀山道规版?

我这时候没来及多想,嗖的一声从李柯衣襟中窜了出来,我觉得我从来没有跳的这么高,跳的这么快过。

但是来不及了。

那个青华的衣袖向我一兜,象是一个张开的口袋。我迎头就撞了上去,扑的一声闷响,接着一只坚硬的手一把就将我握在了掌心里。

“原来不是什么大事,可是你遮遮藏藏,摆明了心里是有鬼!”青华毫不客气,他比李柯高,那种俯视的架式,轻蔑的斥责口吻,让我心里的惶恐都变成了郁闷和怒气。

我又没做过坏事,我也没害过谁,为什么我和李柯在一起就得躲躲藏藏?我们已经要分开了,我要自己该去的地方,为什么这个道士还不肯放过我?

他的手紧紧掐在我呼吸的窍要位置,我憋的腿乱踢乱蹬,可是无法挣脱。

他……和小道士们不同,他是个会捉妖的道士……

不行,也许我会活活憋死。

就算是沉到水下的时候,憋住气也不觉得难受,但是现在被掐住,感觉身体里的灵气一点一点的流失……

我觉得眼前渐渐蒙上了一层红­色­的雾障,看出去的什么东西都模糊了。

那个青华还在说什么,我只能听见一片嗡嗡的声音,真吵……

快要死了……

这个念头忽然出现在我一片混沌的脑子里面。

刚才那种窒闷的痛苦渐渐消失了,身体象是变的特别轻。

不,是已经失去了身体的感觉。

那种感觉更加可怕。

除了思绪之外你什么都失去了!

不,我不想就这么死!我不想让一个莫名其妙的道士决定我的命运!

这个念头似乎催发了一股灼热麻辣的感觉,象一颗炸弹突然在我的意识里爆开!一瞬间所有的痛苦感觉又回来了,我想喊叫,想嘶咬,想用尽全力去抓碎对我生命的威胁!

忽然间一声长长的惨叫传进耳中,然后我全身所承受的重压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下,摔的七荤八素,半天回不过神来。

“三八,三八!你怎么样?”

不必喊这么响……

难道他想让人都知道我叫三八咩?

我翻过身来,天地终于又搁正了。

小道士们还被网罩着无法脱身,而青华道士则趴在地下一动不动。

呃……

我茫然的抬头问李柯:“他怎么倒了?”

李柯的目光有些复杂,可更多的却是忧虑:“你……刚才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我也不记得了。

我爬过去看那个讨厌道士的情形,他的脸朝下倒在那里一动不动,手上乌黑,脸上一层青紫的颜­色­。

象是……中毒!

我转头看看李柯,他的神情告诉我,就是我想的那样。

青华道士,是被我毒倒的吗?

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是咬了他,还是抓了他?

我,我有毒吗?

忽然我想起,第一次遇到三六和三七的时候,三七要救我,三六就说过,我是有毒的,而且似乎是很毒……

原来我是只有毒的蜘蛛,而且,现在还毒伤了李柯他们的师叔……

怎么办?

我茫然而惶恐,李柯问:“师叔他怎么了?”

“好象是……中素了。”我声音发颤。

“中毒?”他声音高了三度:“你……你这毒致命吗?”

“八成是。”

我隐约觉得,我可能不是一般的毒蜘蛛,说不定是剧毒中的剧毒,看青华道士中招之后立刻倒地就知道这毒是又剧又烈。而且,和一般有毒的蛇虫比,我还修炼过,算是一只毒蜘蛛妖。这样的毒,怎么可能不厉害?

李柯犹豫了一下,尽量不让自己去看另外那四个小道士的神情目光:“你有没有解药?”

我摇头:“我今天才确信自己原来是有毒的……我也不知道我刚才情急拼命,是抓他了还是咬他了,总之,总之……我都不知道这毒是怎么跑到他身上的,又怎么会解毒?”

李柯的神情变的极其复杂,沮丧,气恼,忧虑……他忽然说:“你快走吧。”

“什么?”

“跟着保护考验我们的应该不止青华师叔一个人,我们蜀山应该会有别的人尽快朝这里赶来,你快走吧。”

“不行啊,他要是死了……还有,你们还给捆着不能动,要是有危险,你们怎么应付?”

忽然一道青­色­的光弧划过我们头顶的天空,李柯看了一眼,神情立刻变的焦急:“这是我们门里的信号,你快走吧。若是我不去找你,你绝不能来找我!知道没有?”

我觉得胸口好难受,比刚才被那道士掐着不能呼吸,临危濒死感觉还要剧烈痛苦。

“那你怎么办?”

我走了,却留下他在这里,还有被我毒倒的青华道士,就算我这个蜘蛛脑袋再小再笨,我也知道这不是李柯能应付的严重过错。他怎么面对同门?怎么向师长交待,尤其是,这个道士中毒这么深。他当着另外四个小道士的面让我快走,这……这些罪过一条条一桩桩的根本不可能逃过!

“快走啊!你真想死在这里吗?我不会死的!咱们将来一定会再见面!”

我急的直想抓地刨坑,看能不能刨出个点子来解决眼前的困局。

“你这该死的蜘蛛­精­,一直花言巧语迷惑我,现在还对我师叔下毒!你好不恶毒!我真是瞎了眼。若是我……”

他嘴里说的话听起来愤恨怨憎,可是眼里的神情却是既不安又焦虑,他的眼神在不断的急切的催促我:逃!快逃!

快!

快逃!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咬咬牙转过身,朝着树林的方向疾奔。

李柯说,他不会死……应该不会死的。

可能会受罚,可能……可能会再被关起来,关很久很久……

一瞬间我真想转身回去,我的错我承担,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接下去的一切。

可是,我没有。

我懦弱的,独自逃走了。

我撇下了李柯,只顾自己逃命。

就算再怎么样在心里安慰自己,李柯不会丧命,而我回去却会丧命……那些道士不会放过我……我走了,李柯可以把事情往另一个方向解释,说是被妖­精­迷惑的……

可是,可是我心里好难受。

眼泪狂涌出来,眼前的视野变的模糊。

我穿行在枯黄的野草丛里。

我不知道方向,我只知道要逃,快逃。

我想活着。

我想活下去,再见他!

李柯,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在那之前,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太阳已经升了起来,视野里充满了刺眼的光亮,远远近近的景物那么冷酷而茫然。

我听见风声越来越响。

我在怯懦的逃亡中放声痛哭起来。

三十一 仓皇逃跑伤心路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一跤跌倒,重重的摔在地上。

很疼……

我低下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人的样子。

我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鼻子,嘴­唇­,脸庞,头发……

那么熟悉,那么陌生。

我坐在一片枯黄的荒草洼地,眼睛发肿,手脚酸软。想哭,可是眼睛让风吹的­干­痛,反而流不出泪。

我有好半天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太阳高高的悬在头顶,照的人睁不开眼。

触目所及的一切都被酷烈的阳光照的白花花的。

我扶着树站起来,天地茫茫,我已经分辨不清自己是从哪个方向来的,也不知道该向哪里去。

太阳是热的,风是冷的。

我慢慢迈步向前走,我不知道这条路通向哪里……我该找个同族,打听一下桃花观的方向。有时候蜘蛛们的消息很发达,也有时候很闭塞。朝生暮死,象井中之蛙,不了解外面天地。

其实不了解也好。

知道的少,就没有烦恼。

知道的越多,就越难快乐。

往前迈的每一步都象踩在棉花上,­干­枯的草枝被踩断时会有轻微的脆响。每一下我都觉得似乎是身体里的什么也随之一起断裂开了。

头昏沉沉的,我摸摸脸,手冰凉,脸滚烫。

一只鸟儿从我身边掠过,一振翅就飞的老远,变成了天边的一个遥遥的黑点,却忽然那黑点在视野里放大,它又折了回来,叽叽喳喳的和我说话。

我听不太懂它说什么,盯着它开开合合的尖喙只顾发呆。

它说了半天,忽然又窜高,一眨眼就飞不见了。

我站在一片荒野里,四顾苍茫。

我再抬腿向前走,觉得步子越来越软,眼前一切都模糊着,扭曲着,天象是斜着要塌下来,地也象是弯折的……

李柯,现在怎么样了呢?

不久之前我们还在一起,他想和我谈音乐,谈文学,可惜我是只俗气的蜘蛛,那些我都不懂。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两岸杨柳绿,一园……杏花红。一蓑烟雨,两鬓,两鬓……”

两鬓什么?是沧桑,还是两鬓风霜?

我固执的想找到答案,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李柯他也许希望我更文雅,能和我谈更多东西吧?

感觉我和他一块儿说的净是傻话,做的净是傻事。

或许我从来没有聪明过。

“两鬓……”

眼前忽然一黑,我一头栽下去。

隐约的,好象听到了雨声。

久违的,绵绵不断的淅沥声,身周都给这雨淋出了寒意。

我喃喃的喊:“妈……”

梦里依稀回到小时候住过的地方,杂乱的小院子,狭窄黑暗的房间,一张老式的木板床,床前还有已经掉了漆褪了­色­的脚踏,脚踏上面搁着鞋子。我的一双小布鞋,带着歪歪的鞋袢。妈妈是一双黑­色­的旧布鞋,鞋帮上沾满了黄泥。

生活贫寒,每天只有馒头和米汤果腹,可是我的童年却那样平静快乐。

“妈妈。”

声音好象在一片空寂中扩散,隐隐传来回声。

不,我已经没有妈妈,也没有家。

我无依无靠。

我成为了一只不知身在何方的蜘蛛。

下一刻,我醒了过来。

我睡在一间空旷的石屋里,窗外面淅淅沥沥下着雨。

这里有一股,我熟悉的气息。

我慢慢爬下床,趴到窗边向外看。

有个人撑着一把伞,在雨里向我走来。

他那身鲜红的纹彩辉煌的衣裳在雨地里沉静的低垂,象是沾染了潮气,以前看起来象火一样要烧起来的颜­色­,现在看着却显的有一股深沉,变成了稳重的绛红­色­。

他到廊下收起伞,动作从容而优雅。

我怔怔的看着他,他也转头向我看来。

我先转开脸,不敢看那双光彩熠熠的,黑玉一样的眼睛。

那里面似乎有火焰在跳动。

让人心悸。

“凤前辈,我怎么会这儿?”

他把伞放在门边,走进屋里来。

“你睡了三天了,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没什么。”

“是火珠儿传的信,说是看到了桃花观的弟子,气竭力尽倒在外面,然后我的族人将你带回了凤凰坡来。”

我茫然的听着,半晌慢慢说:“多谢凤前辈。”

“不必客气。前次启动法阵的时候,桃花观和我凤凰坡都有一些弟子被据之于外没有回来,不过阵法停止之后差不多陆续都回来了,你是最后一个。”

“你心神大乱,灵气乱冲,是遇着什么事了?”

“我……遇到了道士,他想杀我,我反过来毒了他,逃了……”我看着他:“凤前辈,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给那道士下了毒,也不知道那毒有没有解法。凤前辈你见多识广,你能不能告诉我……”

凤宜的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又象是嘲讽的神情,看着让我隐隐的心里发怵:“你有时候很糊涂。你是黑寡­妇­蛛,素­性­在天下的毒物里,不排前五,也能排前十。你下的毒,只有你自己能解,怎么又问起我来?”

黑寡­妇­?

我觉得心里被什么刺了一下,这名字一听就让人觉得有些心悸。

那个青华,会不会被我毒死?

那李柯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对,我可以写信给他……

应该,可以吧?

我在身上摸了一下,怀里有张纸。

我掏出来,把纸团揉平。

上面歪歪写着李柯。

然后下面工整清秀的写着桃三八。

李柯。

桃三八。

我认真的把那两行字看了又看,然后仔细的叠起来,又郑重的细心的放回怀里。

李柯,你这个人说话要有信用。

你说要活着再见我。

不可以食言。

你不能食言。

三十二 一日一信无回音

我伏在那里写信。

李柯:你平安吗?请回答我。

李柯:你是不是在受罚?告诉我。

李柯:解毒的方法我知道了,如果有百草解毒丹可以先给他服下暂缓毒­性­,然后用我夹在纸里的蛛丝细细的拔出毒素来,这需要很长时间,我不知道我那时到底是咬了他,还是抓了他。告诉我这方法的是一位同族的前辈,费很大周折才找到她。耽误了一些时日,你现在如何了?一定要回信给我。

李柯:

这是第七封信,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收到了前面六封信,也许你不方便回复我。不要紧,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现在修炼进境极快,昨天与桃容师姐较量,她一招就输给了我。我开始明白,为什么我的力量不强,脑子也不够聪明。我以前听人说,命运给你关了一扇门,一定会在别处再给你开一扇窗。我发现了我的那扇窗。我的毒­性­之强之烈实在是奇绝。我现在可以在眨眼间织就一张网,每根细丝上都带着剧烈的毒­性­,基本上,我的同门已经无人能逃脱这样的毒网。

上次我告诉你的解毒方法你用了吗,有效吗?你那位青华师叔现在怎么样了?

期盼你回信。

李柯:

一年了,你一封信也没回。

我的师姐们又走了好些,不如与我交好的三六和三七还在我身旁。每次送走那些同门我都有种强烈的不舍,因为我只见到他们离开,从来没见他们有一个回来。

也许他们都太忘本,无暇回来。

也许他们都运气太差,撞到了和尚道士手里,再也不能回来。

谁知道呢。

请回信。

李柯:

天气又冷了起来,你还好吗?

我收了个跟班,是只小灰鼠。他是来拜观主为师的,但是观主没有收他。我出门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哭。等我回来的时候,他又在大门口哭。天都黑了,他还在墙外哭,一直哭到第二天一早我醒过来,眼睛肿的象烂杏,通红通红的。我问他到底哭什么,他说他没家,没东西吃,没本事,一定很快就会没命,所以难过的没办法不哭。

我忽然心软,就把他收下来当我的跟班了。

看到他让我想起从前的自己,来桃花观拜师的时候,我也是一无所有,不知道明天在哪里。

我给他起个名儿叫灰大毛。他的皮毛是灰的,虽然叫大毛似乎很雄壮,但实际上他极瘦。下次见到让你见见他。

李柯:

你怎么样?一直没有回信,是不方便,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说起来有件事很怪,我在桃花观这几年,桃花观没有一个同门经历天雷炎劫。差不多的都在天劫到来前就离开了。他们难道不觉得留在观中,天灾时有同门襄助有观主庇佑会能更安全的渡劫吗?

也许,他们是不想连累同门?

我不知道哪种猜想是对的。

灰大毛和我一样没本事又不聪明,我们主仆两个倒真是相衬。

我曾经想过去蜀山找你,但是一位朋友告诉我,既然我的信每次还可以发出去,你就一定还在蜀山平安活着,否则,这信就无法送的出去。

我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你是不是在受罚?

我多么希望你能回我一次信,哪怕仅仅只字片语也好,甚至大骂我一顿也没有关系。

那时候我扔下你一个人面对那一切,我自己逃了。

李柯:

我梦到你了,你在一个漆黑的地方,在反复喊我的名字。我想去找你,可是怎么也走不到你身边。等终于走到了,却又看到无数的道士围住了我们,要把我们杀死……

你好吗?天渐渐的热起来了。

这两年来,你究竟过的如何呢?

你怨恨我吗?我没情义,扔下你一个人。

是吗?

李柯:

一觉醒来,发觉自己的脸上长了黑­色­的斑,既无法消去,也不能用任何办法掩饰。

朋友告诉我,这是因为我的力量很强,一下子无法好好控制。

等我的功力再深一层,这些斑会自己褪去。

现在你如果见到我,大概认不出来了。

本来就很丑,又长了这种斑。

灰大毛先说这些斑很丑,在我的痛打下改口说不丑。但我依然不满意,还是继续扁他,扁到我心里舒畅才停手。

李柯:

我原来担心你看到我会认不出来,但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因为我脸上的斑消了,你没机会看到了。

你还在受罚吗?依然不能回信吗?还是不想回信给我?

如果你还在责怪我,那么下次见面你也可以痛打我出气,我举八只脚保证我绝对不会还手,让你扁到高兴。

三年了,你的样子变成什么样了?

李柯:

雨季又来了,每次雨季我就忙修炼。

李柯:

雨季过去了,桃花观落红成片。

那么一地的残红让人觉得又狼藉,又凄凉。

你最近怎么样?

李柯:

还记得你上次来的时候,在碧水潭见过的那个敖子宜吗?那次会面令人不快,不过,子恒他一直帮我许多忙。

说起来是好事,他终于获了一个正式的封衔,以后也算个不大不小的龙王了,不过他只能在这小小的碧水潭称王。

凤凰前辈说他有机会去更好更大的地方,是他自己选择留在这里。

子恒说他在这里住惯了,喜欢这里。正好这里也没有水族驻领,所以他就顺势留了下来。

以前我顶讨厌凤凰,觉得他太傲慢­性­子太古怪。但是子恒对我说,凤凰一族有它们的寂寞和不得已。

每个人都不容易。

李柯,你呢?

我真的想知道你到底如何了。

你说除非你来找我,否则我不能去找你。

这句话我真的想当作没听过。

但是我又怕如果我再去找你,反而给你更多的麻烦和痛苦。

李柯,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李柯:

灰大毛有一点比我强。

它学会了绘人像。

这是它绘的我,我自己看,和我现在的样子有八分象……

还是不漂亮,夹在一众同门师姐妹里,我真是­鸡­立鹤群啊!

你呢?你现在是什么样了?

相隔四年多快五年了,也许你也全变了模样。下次再见,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认出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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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会这样的天气重感冒?一边拧鼻子一边查找网上H1N1的症状……谢天谢地是我想的太多了。

可这时候感冒还是太郁闷了啦!

三十三 五年只是一眨眼

时间过的真快,眼睛一眨,天亮,再一眨,天又黑。

一晃五年就这么过去了。

我心里有个人这件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差不多周围都知道了。三七劝我:“情爱固然有趣,可是对方是凡人,玩玩算了可别认真。”

三六说:“别理她,她几时聪明过?”

我知道她们也都是为我好。

不过她们真的误会了。

我对小道士,小道士对我……

不是那么回事。

这谣言传开,八成与灰大毛脱不了关系!

我质问他的时候,灰大毛振振有词:“你是不是把他放在心上总想总想想个不停?”

“我不否认……”

“那就是了,那放在心上的还不是心上人?我没说错呀!”

我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所以说,师傅你是有心上人啊,大家都没说错嘛。”

我拍的一巴掌扇在他头上:“练你的功去!”

灰大毛天资也差,所有法术里现在唯一学成的就是地遁术。鹿鼎记里九难神尼说韦小宝那厮天生是个逃之夭夭的胚子,我看我这个跟班兼徒弟也差不多了。不过他本是鼠,常言说胆小如鼠,可见他的胆小乃是天生,也不能拿这个苛责他。

何况求生是万物本能。

我难道就不贪生怕死吗?

我比他也强不了多少。

时势还是不好,各派的修道者异常活跃,广招门徒,扬言要扫尽世间妖邪。

那些道士,一定正义吗?

而我们这些­精­怪妖鬼,一定是邪恶的吗?

桃花观虽然法阵高妙,可是维持法阵却需要庞大的法力,观主独木难撑,桃花观的安宁不过是暂时。

我依旧没有李柯的消息。

也许他已经下写决心,要与我划清界限,再不来往。

我只是……一直得不到他的消息,所以不能放下心来。

如果,知道他平安,知道他怎么想,我也就不会如此惦念了。

“师傅,这个月是你和三七师伯一起巡山吗?”

“是啊。”

灰大毛说:“我随你一同去吧。”

我白他一眼:“你是想着你那位灰毛小姑娘,又想溜去看她吧?”

灰大毛冲我谄媚的一笑,它靠着我和子恒的帮助勉强化成|人形,可毕竟不彻底,一笑那几根老鼠须子就翘了起来,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一见它这么笑我就没辙了。

“好吧,一起去,不过我们巡山是两个时辰,你可得那之前回来,否则……”

“是是,师傅放心,我一定速战速决!”

我看他一眼。

要说他这成语用的不对么?从某方面来讲却又似乎贴切……

我清清嗓子咳嗽一声,就当刚才什么也没听见,

“喊上你师伯,我们一起走。”

“好嘞!”

灰大毛这种时候那真是一等一的勤快。

我把腰带紧了紧,走出了院子。

太阳缓缓隐没入云层中。

今天下晌或许还会有雨。

如果有雷的话,我又可以增进功力了。

三七袅袅娜娜从那边走来。她容颜美身段好,衣饰也讲究,往她跟前一站,我就黑糊糊灰扑扑的,象个烧火丫头。

每天巡山的时候我们身上会各领一块牌子,没有牌子,观里的人不能擅自出去,外面的人也会被重重阵法陷阱困住不能进来。

我们两个牌子,把灰大毛带出去,倒是顺便。

我和三七配合默契。我向西她向东,我能顺便到碧水潭和敖子恒说话,她经过凤凰坡也可以采些花草,然后我们转一圈再会合回来。

出了桃花林,灰大毛乐滋滋的就要窜,我一把揪住他没变不见的尾巴:“不要乱说话,要按时回来。”

“知道了师傅!”

我朝碧水潭的方向走,一路上不忘布下细细的寻踪丝。这功能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有点红外预警功能,倘若有修道的靠近,这些蛛丝会有感应。

离碧水潭还有段路,我远远的已经看到敖子恒一身白衣,站在潭边青石上,衣带当风,临水照影,身姿气宇有若仙人。

“子恒。”

他回首朝我一笑:“我就猜你这时该来了。”

“你在这儿等我吗?”

“今天下晌还有雨。”

我笑:“这个你自然权威,你说有,那必定有。不过,我原以为你升任了碧水潭的水官龙王,这一片地的行云布雨都归你管着呢。”

他摇头:“行云布雨是要职,可不是区区一个碧水潭闲散龙王可以充任的。”

我们安静下来,过了片刻,他低声说:“山雨欲来。”

我知道他说的什么,声音和心绪也一起低沉下来:“碧水潭其实可以不搅入这些事里的。你只要不出手,道门不会和水族过不去。”

子恒没有说话。

是的,如果真走到那一步,他当然要明哲保身,保护碧水潭才是他的责任。

对于桃花观,碧水潭和凤凰坡都已经十分仁义。

以凤凰之力护住他一族也不是难事。

所以桃花观谁也靠不了,只能靠自己。

“对了,我发现一件事。”我岔开话题:“我们观里面喜欢凤凰的着实不少,三五不时总有偷偷溜到凤凰坡去的。可是往碧水潭来的,就我自己。”

子恒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呃……

我忽然觉得刚才那话说的有点语病。

那什么,我的意思怎么好象是在暗示他,去凤凰坡的都是喜欢凤宜的,那来碧水潭的我就是喜欢他的。

“那个,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子恒淡淡一笑:“我知道,我没误会什么。”

我觉得特别难为情,明明是好朋友,怎么扯到这个上头了。

从纯洁的不能再纯洁的朋友之情,一步就跨到了尴尬境地。

他递了一个布包给我:“这是上次你要找的两本书。”

“多谢。”我接过来,然后很快说:“我还得巡山去,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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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太严重了,今天拧光快一包抽纸,把鼻子拧的通红生疼,喷嚏打不出来憋的一直流泪……

三十四 蜘蛛本­性­难抗御

这种事,这种话,说错就说错了,可万万不能再想。

更也不能去解释。

算了,下次见到他,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吧。

而且子恒这一点特别好,他总知道你想说什么,想忘记什么。我站住脚想想,他可从来没说过让我不舒服的话,没做过让我不舒服的事。

我总是让他帮忙,给他添麻烦,占他的小便宜……

还总心安理得。

我站在松树下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头顶有人闲闲说:“你在这里瞎琢磨什么?”

我微微一惊,抬起头来。

“啊,凤前辈,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你们桃花观的门坎是越来越高,我来不得了?”

“哪里话,贵客是请都不请不来啊。”

他一脸不乐意:“得,你也会说这种讨人厌的客套话了。”

我实在无语。

你不热情他有话说,态度热情了他还是有话说。

“你脸­色­不太对啊,想什么呢?”

“哦?没事。”

我赶紧定定神,他从树上飞身下来,轻盈的落在地下。

他今天衣裳颜­色­偏深,襟口绣着­精­致的云纹。这么夸张的衣裳和颜­色­换成别的男人穿,一定俗艳古怪,可是他穿偏就有一种烈烈的火焰在燃烧着的感觉,灼的人眼睛微微生疼,不敢逼视他。

“脸怎么红了?”他和我并肩朝前走:“春天都过去了啊,还发什么春?”

我的头跟挂了石头一样深深的低下去,反正这个人就是生了一张利口毒舌,这我早了解了,犯不着今天再被气的头晕。

“让我说中了?”他语气不善,我抬头看看他。

“听你们的人说,你喜欢上一个人?”

得,这谣言都传到凤凰城去了,灰大毛个儿不高舌头不短。

“真的?”他问。

“嗯?”我摇头:“不是的。”

“那是……不会是子恒吧?”

我一下抬起头来:“胡说。”

我们快要走过这段路了,前面就是桃花林。

我的脚步不知不觉的加快了,马上就可以摆脱这个让我浑身不自在的家伙。

“你喜欢的人也好,妖也好,这念头都得趁早打消。”

我意外的回过头来,张嘴就问:“为什么?”

他注视我,那双眼睛象宝石一样有着一抹七彩熠熠晶光:“还是有喜欢的人吧?要不然你紧张什么。”

“我说过了,没有这回事。”

他嗤的冷笑一声:“有也好,没有也好,你记得我这句话,否则将来有你后悔的时候。”

我一斜身拦住他的路:“喂,你把话说清楚,到底为什么?”

凤宜负手站定,斜睨我:“你别忘了你是什么!蜘蛛吃掉情侣这是天­性­,本能,到死也变不了。你要是喜欢了谁,难道就很高兴能把对方咬死吃掉吗?”

“这……”我只觉得耳边的其他声音一瞬间都消失了:“不会是这样吧?我,我已经修成|人了……”

“你就是修成仙,只怕也没用。”他扬长而去,还扔下一句:“不信你就找个人去试试吧,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怎么会这样……

我觉得两条腿跟灌满铅一样,重的抬不起来。

这种事……

我竟然从来没想到过。

觉得脑子里昏昏沉沉的。

人总是如此,一件东西,你不想要,和被别人告之你要不到,是完全不同的心情。有时候自己也不是没有过异想天开,将来自己会变的美艳无双,会有一个人和我在一起一直不离不弃……

虽然我还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但是现在看,已经不会有那个人了。

如果我喜欢一个人,当然不是想把他当成食物吃下去。

以前那些人,以前那些事……

我的前生,作为一个人的上一世,都已经很遥远了,许多事都记不得了。

其实没有爱情,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许多人都没有爱情,但是一样过了一辈子。

没爱人,可是还有朋友,有……很多很多。

为什么我这样难过。

一股酸意在身体里到处蔓延,冲上眼眶。

我用手捂住发热的眼。

为什么这时候我想的都是小道士。

想起我和他第一次见面,还有后来……那些事。

人和妖不应该有交集的,哪怕是做朋友,也不行。

没有好结果。

这些话是老生常谈,我已经听过无数次。

可是第一次,我明白那些话是对的。

我抹把脸站起来,抬起头却看到天都快黑了!

糟,两个时辰的时限一定早过了。

灰大毛呢?

就算三七先回桃花观去,可是灰大毛只有她的一块牌子却带不进去的。

我左手三指捏在一起,布下的蛛丝一瞬间全接系起来。

没有,灰大毛不在桃花林。

他难道还没有回来?

不会,他分的出轻重缓急,这家伙最惜命,绝不会为­色­痴迷到这地步。

那是三七先把他带回去了吗?

我匆匆赶回去,可是守门的小师妹说:“三七师姐没回来呀,我也没见大毛。大毛又跑哪儿玩去了?咦,三八师姐你的眼怎么……”

我没再听她说,转身就走。

“哎师姐!天要黑了,法阵一开你就回不来了!”

去他的,我得先找到大毛。

大毛一定是出事了。

我的预感从来没这么清晰,这么准确过。

我带他出来的,我得带他回去。

还有三七……三七她为什么也没有回来呢?

三十五 是妖是道终为敌

四周静的有些让人发怵。

我闻到道士的味儿了。

这不是说笑,我在蜀山住了一段时间,道士身上的味儿和一般人不一样。他们用的皂角和每天烧的香,那个味道混在一起缠绕在每个人的身上。

果然。

前面那个道士也发觉了我的接近,他飞快的转过头,一道符甩了过来。

我手心的丝弹­射­出去,贯穿了那张符。

那个道士一只手里抓着不停挣扎的灰­色­老鼠,拔出腰间的剑。

看他不那么纯熟的动作我就知道他是个菜鸟。

我的蛛丝旋转的在空中向前飞­射­,发出破空的嘶嘶的细微厉响。

他的手腕一眨眼就被蛛丝缠个正着,剑再也挥不起来。

我又是三道丝甩了出去,把那个道士捆的动弹不得。

灰大毛连滚带爬哭嚷着跑来:“师父,师父!我以为我这次一定死了!”

我心里很烦,可是的确是我不对,我耽误了时候,让他遇到危险。

可是……

“三七呢?我不在,你没有求她帮忙?”

灰大毛咬咬牙:“别提她!平时总装的多么冰清玉洁似的,今天我没找着灰灰,就早回来了,看到她……”

“这个等回去再说。”

我转头看那个道士。

他的年纪不大,瘦瘦的。

那身道袍让我一看到,就想起了李柯。

真的很相象。

难道是他的同门?

我走近了两步,灰大毛抽抽噎噎的要扑上去咬他泄愤,被我拦着了。

我认出他来了,他是李柯的师弟。

那个小乔。

我还跟李柯笑着说起过,他这个姓乔的小师弟。

他已经完全没了孩童时的轮廓,但奇怪我还是一眼把认了出来。

和李柯在一起的那段日子象梦一样,以为自己忘记了,可是现在却发觉每个细节都还是那么清晰。

我的毒钩已经握在了手心,可是钩子贴在他的脖子上,看到他胆怯,憎恨,绝望,恐惧的目光,我的手又慢慢放了下来。

我还吃过他给李柯的蜜饯……

李柯一直没有音讯,他是出了什么事么?

我问:“你可知道……”

小乔道士警惕的盯着我,嘴巴闭的紧紧的。

“算了。”

我向他打听,他也不会告诉我,反而……会给李柯找麻烦吧?

我提起灰大毛,检查过他没有什么重伤,顶多是吓着扭着蹭掉了点灰毛,头也不回的进了林子里。

“师父,怎么不杀那道士?”

我摇摇头,一路沉默。

桃花林中已经一片迷障,即使有牌子也进不去了。

“怎么办?”大毛的声音里带哭腔了:“师父我们进不去了。”

“不怕,我们去敖公子那儿。”我忽然想起来:“三七呢?她出了什么事吗?”

“哼,她能出什么事。”灰大毛说:“我看到她的时候,她脱的就剩一件……还抱着凤前辈死不撒手,凤前辈说他绝对不会喜欢三七那样的女子,让她滚远点。”

“呃?”我愣了下:“你,你可别胡说啊。”

“我哪是胡说。”大毛露出委屈的神情:“师父我虽然爱说话,可是我从来不说谎话。”

是的,大毛他一直是这样的。

我叮嘱他:“那不可以跟别人说,知道吗?”

“知道。”他马上点头:“我绝对不说。”

我们还没走出林子,就听见身后遥遥的传来一声惨叫。

刚才那个小道士?

我愣了一下,拔脚向回跑。

怎么回事儿?

很快我就看到了。

李柯的师弟小乔,他被一根木桩子洞穿过小腹,死死钉在地上。

我不用去试他的鼻息心跳也知道他死了。

死透了。

刺鼻的血腥味儿让我不知所措的愣了好几秒,然后才想起来。

是谁杀了他?

“妖孽!”

我本能的一弹身跳上了树,我原来站的地方已经被一道白­色­剑光击出了大坑。

一个道士扑过来将已经死去的小乔紧紧抱住,他的声音简直不象一个人,而象是受伤的狼,叫的人觉得就是铁石也会被撕裂开。

我被他叫的觉得身上寒碜,心里发毛。

他忽然一抬头,目眦欲裂,虽然如此我还是认出来了。

他也是个故人。

是李柯的师兄。

我只觉得这一幕极荒唐,上辈子的电视电影里常这么演,总有个无辜者在尸体旁被发现,然后说不定还把带血的凶器拔了出来……

然后,你不是凶手谁是凶手?

何况在这种境地,就算人不是我杀的,又有什么区别?

我一样是妖,道士们一样是要对我欲除之而后快。

眼前的事也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姓刘的那个道士根本没问是不是我杀了小乔,直接就扑了过来。不过他的功力明显与小乔不是一个水准,甩手就是一道五行符,在空中一张符化为五道不同的光华朝我疾­射­过来。

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我本能的抬手扔出一道蛛线,在空中将那符劲挡了下来。

可是刘道士的目光更加狠厉。

我看看地下小乔道士身上还缠着我的蛛丝。

反正杀人的罪名是坐实了。

刘道士和不幸的小乔道士不是一个水准,尽管悲愤欲狂,可是拼起来还是有条理有法度,绝不乱了分寸。可这里是我的地盘,刚才布下的蛛丝浑不受力的东飘一段西粘一段,等他发现时,已经被困的动弹不得了。

“人不是我杀的。”

我多此一举的解释。

他只是死死盯着我,要是目光能杀人,我现在肯定已经被碎尸万段。

“师父。”灰大毛哆嗦着躲在我后头:“我们快走吧,去,去碧水潭。我看,这是要大乱。”

我摇了摇头,看看灰大毛:“你说,谁杀了这个道士?”

“管他谁他的呢……”灰大毛看看我的脸­色­又换了句话:“谁杀的又有什么要紧?反正咱不杀道士,道士也要杀咱们的。”

是啊,我心里让他说的一片茫然。

就算我没杀小乔,这个刘道士也是一样要杀我的。

我是妖。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我带着灰大毛离开了林子,已经到了碧水潭边上。

“师父,你……其实咱不用害怕。”灰大毛小声说:“桃花观现在虽然难保万全,可是碧水潭是水族,咱们在这里躲着,那些道士不能把咱怎么着。”

我摸摸他的头,灰大毛个子矮,才到我的腰,他又喜欢猫着腰,这么一来就显的更矮了。

“不是的,我不是害怕。”

我敲了敲碧水潭门口的大青石,等着碧水潭水府的门户开启。

“那,师父你是担心什么?”

我担心的……

其实,这也不算是什么担心了。

我把怀里面那张写好了字的白纸摸出来,纸页在怀里都捂热了。

我先前犹豫着要不要再把这封信送出去。

现在不必再麻烦了。

我把纸撕成两半,再两半……一直到它们变成粉碎的,一松手,风就把纸屑纷纷吹走了。

我是妖。

是那种会把前一刻还相亲相爱的情侣一口咬掉头撕碎吞食下去的蜘蛛妖。

不切实际的幻想,还是早些抛弃的好。

胸口象是压着大石头,让人喘不上气。眼前夜­色­象浓墨一样,前方一片黑暗。

——————————

感冒依旧……我可怜的鼻子。拧掉了……

三十六 蜘蛛心事有谁知

在水底的时候,抬起头也可以看到微茫的星光。

很微弱。

一般的水底是一定看不到的,这是敖子恒的法术的关系。

敖子恒把杯子朝我面前推了推:“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们……遇上一个道士,我把他捆了起来,然后,我们刚转身走开,他就被杀了。”

我捧着那个热的有些烫手的茶杯,自己都吃惊于自己声音的冷静。

“然后又来了个道士,对我们出手。师父把他给困住了,我们就到这来了。”

子恒声音柔和:“你没有杀人,不用这样害怕。”

“不,我觉得我脱不了­干­系,如果不是我把他捆起来,想必他不会就那样被杀死,连逃跑和闪躲的机会都没有。”

“你不要这样想,把那个杀人者的卑劣分担到自己身上。再想想,那个道士攻击你们,你若不还手,死的就是你。”

我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我知道,同上次那个来报讯的小道士有关吧?”

那件事后来子恒和我都从来不提起,我当然不会以为他忘了。

他这个人太冷静聪明,我怀疑身边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对,上次你让我和他一起离开,因为一些事情,我被他带回了蜀山,后来,我们在一起待了一段时间,他对我很好,很友善。后来我的存在被他的师叔发现,我很害怕,慌张中不知道怎么放了毒,那个道士我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就逃回来了。”

“那个死掉的小道士,你认识他?”

“对,不过他当然不认识我。”

我喝了两口茶,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暖和了一点。大毛在一边正埋头大吃一份凉拌面,是小鱼­精­小心特地给他做的,看起来已经完全忘记了烦恼。

也许我也该来一份儿凉面?

可能吃饱了之后心情的确会比较好。

“对了,遇到的两个道士,似乎道行都不怎么样。有句话一直听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怎么蜀山这一代的弟子实力这么弱,还喜欢到处乱跑?”

“我想,或许蜀山的掌门有自己的考量也说不定。”

“也许吧。”虽然我曾经是个人,但是我可完全不了解道士的想法。

“你休息一会儿吧,”子恒说:“我让她们收拾了间屋子,这阵子你就不要离开碧水潭了。我想桃花观大概又会被道士们找麻烦。”

我疲倦的点点头:“好。大毛也要麻烦你照顾了。”

屋子里很简单,就是一张床,一张桌子,床已经铺好,我躺了下来,屋里有一个照亮的用贝壳和珊瑚做的灯,不点火,那珊瑚和贝壳自己散着着微微的,黄莹莹的微光。

我睡不着。

一闭上眼就看到那个小乔,他就那样站在我面前,两眼瞪着,眼珠快要掉出眼眶。身上那个大洞还在不停的涌出暗红的血。

他就那么死死的盯着我。

我强迫自己把他忘了。

就象子恒说的,是的,我和他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而且真正下手他的也并不是我。

我翻一个身,再翻一个身。

再闭上眼数数,眼前看到的不是小乔,而是李柯。

他站在我的面前,一语不发。

他的眼神漠然,目光象是停留在我身上,又象是根本没看我。我的他的眼睛里是不存在的。

那种冷漠让我觉得比他的憎恨,排斥,蔑视都还要难以忍受。

我没办法再睡,睁着眼睛盯着房间的房顶。

这房子全是石头的,上面有着自然形成的回旋形的花纹。我顺着那些花纹的线条逐条看下去,但是完全理不清来龙去脉,看不了几眼就找不到自己刚才注目的那一条花纹了。

李柯他在什么地方?他也来到这里了吗?

他的师兄,师弟,都来了。

也许他也来了。

他现在知道小乔的死讯了吗?那个姓刘的道士回去一定会说的,一个蜘蛛­精­,把他们的同门杀了。

李柯大概第一就会想到我吧?毕竟,我应该是他在这里认识的唯一一的蜘蛛­精­。

我怎么都无法睡着,不停的眨眼还是觉得眼睛­干­涩难受。可是我不想闭起眼。

闭起眼比睁着眼还要难受。

我不断的想起凤宜告诉我的,我是一只会把爱人吃掉的黑寡­妇­蜘蛛。

小乔道士因为我而死,尸体上还捆着我的蛛丝……

想到杳无音讯的李柯,我觉得自己的胸口又窒闷起来。

我从床上坐起来,听到有什么声音。

有人在吹笛子?或者是洞箫?我分不清楚。

不,那些都不重要。

我听过这曲子,虽然……虽然印象很淡漠。

可是李柯吹过,就在我们分离的前夕,那个傍晚。

我跳下床,急忙拉过外衣披在身上,推开门。

外面的笛声似乎更清晰了一点,有些急躁,有些……激愤。

曲子吹完了一遍又从头吹起,但是比刚才……

节奏微微快了一些,似乎在催促。

我快步绕过一丛水草,扳动了一块岩石上的机关,然后从开了一线的门缝钻出来,然后门在我的身后缓缓的无声合拢。

水声在耳边沉闷的响着,那象是风声,也象是……

我穿过水面,虽然早就学会了分水咒,但我不想……不想暴露出水府的防御和位置。

敖子恒好心收留我,我自己又擅自离开,已经……

不能再给他,再给碧水潭找其它麻烦。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

我脚步加快,那笛声虽然隐约可闻,到水面上就更清晰了,却离着碧水潭还有点距离。

我顺着笛声向东走,那声音越来越清楚了。

大概只有几步远了,笛声停了下来。

我透过树丛,看到有个穿青­色­道袍的人站在一块石头旁边。

手脚微微颤抖,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都有点变了腔调,可能是因为心情紧张,激动……

我又向前走了一步,那个人回过头来。

夜风吹脸上,有些微微的凉意。

三十七 重逢并非欢乐时

一切都在瞬息间发生,然后结束。

我一时竟然没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事,眼前银­色­的光华一闪,只觉得胸口一凉然后又变的灼烫,接着,看到腥红的颜­色­四­射­飞溅。

前方那个穿着青­色­道袍的人,不是李柯。

长身玉立,剑华如水。

月亮升起来,照在他的身上,好象有一层融融的光。

是我曾经见过的,李柯的师叔,青莲。那个看起来仙风道骨,修为又奇高的那个道士。

我抬起手来,徒劳的按着胸前不停喷血的伤口。

原来,蜘蛛妖的血,也是红的啊……

我抬头看着那个道士,我就是不明白一件事。

“这曲子……你怎么会?”

“这曲名叫清平调,是我教会李柯的。”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

我觉得眼前的一片变的模糊起来,摇晃不定。

身体重重的栽倒地血泊里,我觉得有什么热烫的东西从眼睛里流出来。

模模糊糊的听到有人说话,

“我把它碎尸万段,给师叔和师弟报仇!”

“这妖孽有剧毒,留下还有旁的用处……”

体力和温度都随着鲜血流出身体,我的知觉渐渐变成了没有止境的麻木迟钝。

很快的,连那些感觉也都快要消褪­干­净了。

刚才问错了问题,其实我最想知道的是,李柯他还活着吗?他在哪里呢?

但是……无论如何,一切都都不重要了。他活着也好,已经死了也好……反正我都已经要死了,一切都没有分别。

如果他还活着,他大概早把我这妖怪忘记了。

如果他已经,不在世上,那我现在就要去和他见面去了。到时候,我一定不能忘了说,对不起。

还有,我得告诉他,我一直很想,很想他。

其实我还是希望他活着,哪怕变成象青华,青莲这样对妖怪毫不留情的讨厌的老道……活着,总是好的,是吧?

忘了以前听谁说过,其实临死前一刹那,并不痛苦。

那时候会想起很多从前的人和事,短短的瞬间,有的人可以回想过自己一生的浮光掠影。

这种说法是有道理的。

我想起桃花观满眼的桃花,风吹过来,蜂飞蝶舞,乱红缤纷。

从一个人,变成一只蜘蛛,我很庆幸自己没有冻饿而死,在桃花观,我的日子过的很快活……还有,我认识了三六她们。

我看到敖子恒对我微笑……还有凤宜那张骄傲的,明艳的脸庞。好象,还有些东西……

很多的血,慌乱的喊叫声,那些事情,似乎曾经发生过,可是我却不记得。

还有,李柯。

他遇到我,是我的不幸,还是他的不幸?

也许对我们两个来说,这相遇都是一个错误。

妖怪和道士就是天敌,不该有其他的关系。

可是李柯的笑容总在我眼前闪现,我们第一次相遇时候的画面。他那时候很狼狈,眼神天真清澈。

还有,那一回他跑来通知我有危险。

要是那时候他不来……后面的这一切也就都不一样了。

我的思绪和知觉似乎都消失了,眼前一片茫然的昏暗,一团团的模糊的雾影遮挡在眼前。

我已经死了吗?

死亡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有没有黄泉路,奈何桥,阎罗殿,枉死城?

该去什么地方?

忽然我发觉自己浮在半空,没有身体。

我能看到,我还能听到风声呼啸着刮过去,可是我没有感觉。

我成了鬼么?

下方有一摊血,然后姓刘的道士和青莲一起转身离开。

我身不由自己的跟在他们后面,就好象被一条看不见的线拴着,就好比,好比人放风筝,他们扯着线,我就是飘着的风筝,被他们扯着走。

他们走的很快,我就这么跟在他们后头。落脚的地方,竟然是个我来过的地方。

落云观。

我觉的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一时迷糊,一时清醒。迷糊的时候要想好半天才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清醒的时候就用力的,专心的看,看那些道士们的长相。

李柯,李柯他会不会在?

道士们来的极多,和上次他们大举来袭不同,上次只有青字辈的道士来这里,这一次来的人却极多,每间屋子里都住满了。

我没办法进屋子,感觉自己似乎是在屋檐处就被挡住了。也不能离刘道士很远,感觉……我就飘在他头上三米左右远。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道士们很紧张的画符,打坐,还有几个在院子里练剑。

他们为什么就是不放过桃花观呢?五年前就来过一次,这一次看起来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姓刘的道士朝后院走,提着一个小小的篓子。落云观并不很大,后院就只有靠东墙两间屋子。他走动的时候,我也跟着向前挪动。

我忽然想起,青莲道士好象说过,我的那个,咳,身体里的毒素还有用处,所以……

是不是我原来的蜘蛛身体被他们给收了,就在这个姓刘的道士身上?所以我才不得不跟着他一起挪动,他动我也动,他停我也得停。

那间屋子不知道是用作放什么的,没有窗,全是砖石砌的。我没办法进去,只能在外面听。

“师弟,喝些水吧。”

师弟?

我忽然紧张起来。

明明没身体了,可是那种紧张的感觉,却并不因为没有实体而稍减,或者有所不同。

是,是李柯吗?

会不会是他?

“饭不吃,水总得要喝吧?”

屋里只有刘道士一个说话的声音。

那个人,那个人……

我紧张的没有办法,只觉得自己全部的心力都用在了听觉上头。

说话啊,快说一句什么,哪怕哼一声也行。

让我知道……让我知道是不是他。

他是不是安好,他……在不在这里?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可是我不能再看你这么糊涂下去。刚才,青莲师伯替乔师弟报了仇,把那只蜘蛛­精­杀了。”

屋里面,有个沙哑的声音说:“什么?”

那声音听起来很沉闷嘶哑。

既陌生,又没来由的让我觉得熟悉。

——————俺是感冒渐愈的分割线——————

撒花撒花哗啦啦……

感冒终于渐愈了,嗯,觉得恢复了有百分之五十了……

三十八 生死之际情伤人

“你不相信吗?我有东西给你看。”

有细微的喀喀声,好象是在打开什么,盒子?还是……

“你看看,我把那妖孽的尸身都带来了,青莲师伯打算拿它来炼丹的,你看看。”

忽然间眼前的景物浮动旋转起来,我被一股吸力朝前猛的拖动,就象……就象洗衣机的滚筒在转动,嗯,也象是被吸尘器一下子就当成灰尘一样给吸了进去。

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反正我觉得自己象绞麻花一样飞速旋转着,然后重重的撞到了什么东西上,一下子差点把我撞的昏死过去——

不对,等等。

我已经没身体了。

哪来的感觉?

“三,三八?”

我的天啊。

我看到了,李柯。

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孩子的轮廓了,事实上,他瘦的吓人。

我的视野中最近的是……一只手掌。

事实上,我发现我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以蜘蛛的样子,在刘道士的手掌上托着。

身体僵硬的象块石头一样,我一动都动不了,连眼珠都是一样。

可是现在顾不上这些。

刘道士把我举在手掌心,我可以看到,李柯的脸庞,慢慢朝我靠近。

那目光象是一把刀子,残酷的难以想象。

不是对别人残酷,是对他自己……

那刀子,是扎在他自己身上。

“要是你愿意,就把它留着吧。青莲师伯的剑最快,它去的很快,没多受什么零碎的痛苦。我这么说,你是不是心里好受些?师弟,你别再糊涂了,妖怪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它毒死了青华师叔,又杀了乔师弟!可是五年都过去了,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你!乔师弟已经不在了,你还想让师父再伤心失望吗?”

李柯没说话,他的眼睛渐渐变的通红,红的象是能滴下血来。

被他那么专注的看着,我觉得自己的胸口也象要裂开一样的剧烈疼痛起来。

别那样看着我。

求你了。

李柯,我没死,我只是不能动。

我没死。

有东西从他眼里缓缓的流出来。

不是眼泪。

鲜红的,那是血的颜­色­。

缓缓的,从他眼眶里淌出来,流过他的面颊,那张苍白的瘦骨嶙峋的脸庞被鲜红的蜿蜒的血线割划出诡异的图案。

那到底是血,还是眼泪?

“你自己好好想清楚,我先走了。”

刘道士轻轻翻过手掌,我僵硬的掉下来,落在李柯身前的地下。

他转身出去,喀啦一声关上了门。

我的眼珠动不了,只能看着李柯袍子的前襟。

一滴红的落在那青蓝­色­的布料上,洇开了之事,是黑墨墨的一团颜­色­。

又是一滴。

我怎么焦急,都无法让自己动弹,也不能出声音。

我没死啊!你不要哭!别伤心!别再象上次一样走火入魔啊!

我没有死!

李柯别哭,不要哭!

他怎么被关着?怎么这么瘦?那些道士怎么他了!他们怎么敢!李柯又不是妖怪,凭什么要被关起来?他没有做过伤害旁人的事!

是我……

是我连累他的,一定是!

那个道士,他大概也死了,所以,所以李柯被迁怒,被怪罪……

刘道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这间院子寂静的怕人,李柯的呼吸声很粗重,一下,一下。

我想过许多次我们会再见面,再见面的时候会在什么地方,天气怎么样,你会说什么话,那时候,我们,我们会怎么注视对方……

我才刚刚知道,我喜欢他。

以前我一直都只觉得他是个好朋友。是啊,他以前也是个讨人喜欢的人,不是

可是这份心情在什么时候,改变了呢?

变成了,另一种喜欢。

我刚刚才知道,就在凤宜告诉我,我没办法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

蜘蛛没有爱人。

黑寡­妇­蜘蛛注定只能独自一个,度完一生。

李柯前襟上的那滩深­色­,面积越来越大。

我动不了,说不了话。

我只能这么无助的,焦虑的看着他。

我的命运,就象以前看过的一个电影,名字都不记得了。里面的那个女子被诅咒过,永远也得不到爱,即使得到了也会马上失去。

凤宜提醒了我,就在我知道我不能够拥有的同时,我才发现我对李柯的感觉。

不知道已经在心里扎根了多久,萌了芽,长出根茎,发了叶子。

可是,就到此为止了。

不会,永远也不会,开出爱恋的花来。

然后就在这时候,我又知道了,李柯他对我,对我这个大多数时候都是蜘蛛的妖怪,也有了,和我对他一样的感情。

在这个时候。

在这么一种境地下。

如果我不是蜘蛛,他不是道士,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算,两情相悦?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这段恋爱了。

可是……

我们没有花前月下,没有脉脉相望,没有互吐心曲……

没有,那些我们都没有。

我僵死着一动也动不了,他在流着象血一样的眼泪。

然后,一只手伸过来,靠近我。

那只手瘦的很,已经不是我记忆中骨­肉­匀亭的修长样子。薄薄的皮肤下面,一根根青­色­的血管凸出来,指骨嶙峋犹如被风霜催枯变黄的竹子。

他小心翼翼,象对待稀世之宝,把我的身体拈了起来,放在手心。

他把手心贴在了胸口,那里也许是他全身上下唯一还有一点热气的地方。

我紧紧的贴在他的胸口和手掌之间,他的心脏离我这么近,这么近。

我感觉到他的心脏一下,一下的跳动。

“我很想你,你知道吗?”他低声说,声音透过胸腔的震动,听起来格外沉闷。他的舌头象是受过伤,所以……所以听起来­干­涩而有些不太流利。

“我就见过一次你变成|人的样子,已经记不清你的样子了,想起来的时候,还是你八只脚的样子,这个样子越来越清晰……”

“我们不该认识,如果不这样,你可能还好好活着。”

他的声音很温和,很平静。

可是他的手在颤抖,抖的越来越厉害。

“是我害了你。”

“你知道吗?要是能重来一次,我不知道我心里到底怎么想,我想,我不想遇到你。可是我心里难受,疼的受不了。”

“我觉得冷。”

“你冷不冷?嗯?”

“我抱着你,你就不会冷了。我们……我们终于又见着面了。”

“我抱着你,你就不会冷了。”

我不冷。

冷的是明明是你,李柯。

——————……

俺今天感觉好多了,还出了汗。

感觉身体轻松多了。

啊,蜘蛛到38章了,嗯,值得纪念……

三十九 有情亦难成佳偶

我真希望这是一场噩梦,很快就会过去。或是睁开眼,就能摆脱这一切。我还是无牵无挂的我,他还是无忧无虑的他。

若是我们没相遇,他不知道世上的某一个角落有个我,我也不知道世上有一他生活在不同地方,也许,我们的生活都会简单而快活。

这一切不是……梦。

正因为我知道这不是。

这么清醒的知道,没办法自己骗自己。

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什么也不能做。

我觉得,没有比这更无奈的事。

他缩在这间屋子的墙角里,外面隐隐有闷雷声响了起来。雨点打在屋瓦上啪啪的响着,声音越来越紧,越来越响。

雨声填补了屋里的沉寂。

可是李柯的沉默平静,让我心里更担心。

要是哭出来,是不是就好了?

憋着,会把人憋坏的吧?

“三八,”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低声说话,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候你跟我说,你叫桃华。我当时就觉得你可能没说实话。一个人说自己名字还要想想,说的还那么嗑嗑巴巴的。我想,这只蜘蛛也许是在骗我,她告诉我的不是真名。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那次,我是跟师父他们一起去双塔湖,迷了路,才跑到桃花观那里去的。那以前,我其实没和妖­精­打过交道。”

那以前我也没有和道士打过交道的……

“师父他们曾经降伏过狐妖,僵尸怪……我见过妖,可是当时我真的不觉得你是师父他们说的那种,会做坏事的。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坏……”

“你还笑话我不懂事,你也不比我大多少。”

“我经常想过去的事,和你认识,相处的时候。想的次数太多,有时候甚至觉得这一次想的,和上一次的,有些地方不一样。我已经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发生过的事,哪些是我自己在一遍遍回忆时,自己臆想着添加进去的内容……我害怕,我怕我到最后,记忆会越来越靠不住,我会把以前忘记,只记得自己的幻想。没有人和我说话,我整天整夜的对着一堵石墙思过。可是我思的不是过……”

“难道人和妖,就是不能在一起吗?”

“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是吗?”

他慢慢站了起来,扶着墙,脚步蹒跚的朝前走。

我以为那扇门一定上了锁,不过他只一推门就开了。

狂风卷着暴雨吹进屋里来,李柯细心的把我护好,然后迈步走进了外面的风雨里。

风吹的他站都站不稳,大雨象发了疯一样,雨点抽在在他脸上身上,只一瞬间他的衣服身体就全湿透了。

唯一没有湿的,就是被他紧紧护在手掌心的我。

透过一点手指的缝隙我能看到紫­色­的电光,就在头顶撕裂闪现。

李柯要去哪儿?

我心里惴惴难安,惶恐而忧虑。

他几乎一步一滑,好几次我都以为他要跌倒。可是他偏偏还站住了脚,而且,越走步子越大。

他在漆黑的雨夜里朝前走,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他要做什么。

我已经没有方向感了。

身体僵硬如旧,就象……被装在一个石头盒子里一样,那种渐渐蔓延到整个心房的恐惧和无奈……

人若死后有灵,却不能离开那具已经死亡的躯体……那种感觉不是可怕两个字可以描述。

我觉得自己被一种巨大的恐惧笼罩着。

似乎要发生什么事。

我预感着,那不可测的未来路上,埋伏着什么……

李柯到底要去哪里?

他不会要去做什么傻事吧?

一瞬间我想起的尽是些同生共死,殉情之类的事情。

难道……难道这种折磨还要再次重复?李柯看着我死,我再看着他死?

不会的!

李柯不会的,他不会做那种傻事!

再这样下去我会疯了!

我在脑海里飞快的回想所有我知道的修炼方法,现在是雷暴雨的天气,如果,如果我能抽取到雷电的力量为己用,也许我还能,恢复!

但是,我要怎么才能抽取雷电的力量呢?难道要天上降下一道雷正好劈中李柯,让我得到力量吗?

有点奇怪,有什么事,被我忽略了?

今天晚上怎么会下雨?明明,我从碧水潭出来的时候,天上还有星星,看不到雨云的影子。

这样突然的一场倾盆暴雨,象是失了控的雷电,象是要把一切都吹碎吹走的,充满了破坏力的风……

这雨,会不会和子恒有关?

还有,李柯就这么从那间关着他的屋子里出来,虽然有大雨,可是……怎么就没有一个道士发现他?

那些道士们难道都被大雨闭耳塞听?不可能的。

还是,他们另有要务,根本顾不上李柯?他们,是不是去为难桃花观还有碧水潭?

这场突如其来的诡异的暴雨雨,那些行踪目的不明的道士们,李柯的异常……

我觉得我要疯了。

李柯飞快的奔跑,他的心跳的很快。

他在倾盆大雨里,在漆黑的林间路上飞奔。

我心底焦虑的声音,谁都听不见。

巨大的恐惧象尖锐的刀子,深深刺进我的脑海里。

一道闪电,又一道闪电。

忽然,四周除了雨声,李柯的脚步声,似乎,还有些什么声音。

是什么?

大雨混淆了我的判断,我不能确定那声音是近还是远,到底……是什么?

李柯忽然跌倒了,他的手掌松开,我的身体掉了出来,落在满是泥水的地上。他慌张的摸索,急切的寻找,闪电把天地间映的如同白昼,泛着诡异墨绿的树叶密密层层,远处的那些树象是一只只居心叵测的兽。天上有着厚厚的云,无数细小的闪电在云层间放­射­,交击,隐没……然后再一次交错。

李柯的手终于触到了我。

一道粗大的,耀眼的电光直直从天而降。

——————————————

下午四五点,天忽然黑的象锅底,狂风飞沙走石,下了一场让人心惊胆战的雷暴雨。

雨虽然停了,后遗症却留下了。

网不好,而且家里电流不稳,电脑因为这种闪断,一晚上重启了N次……这一章写的多么的艰辛困苦啊……

四十 情花开灭只一瞬

闪电落下,李柯应声而倒。

同时被闪电击中的还有我。

就好象因为电池没电而僵硬不动不玩具忽然得到了新的充能电源一样,我一下子就觉得这身体又是我的了。那种感觉奇妙,幸福。

一股暖洋洋的,象水……不,象电……

呃,我都语无伦次了,反正,是闪电,可是在我的身体里化成了水一样的力量流动不休。

我一下子有了力气,猛的从地下爬了地起来。

结果地下太滑太泥泞,我又因为兴奋过度动作太猛,刚爬起来扑通又是一个狗吃屎的架式脸朝下重重栽倒在泥地上。

呃,我变成|人的身体了?

借着闪电的闪过的白光,我看着自己沾满泥水的手,脚,身体。

啊,李柯!

我抢过去扶起他,他的身体又湿又沉重,我大声呼喊他的名字,可是雷雨声让我自己都听不到自己喊了些什么。

这样不行!

刚才的雷电之力大半被我消化了,而且看李柯的外表,他应该没有受很重的伤。

呃,如果发尾卷卷,衣衫变成片片不算很重的伤的话……

唉。

我该说这道雷电来的时间太对还是太不对呢?把我劈活了,可是把李柯劈昏了。

我用自己最高的效率探查了一下。

李柯活着的,心跳正常,只是昏迷了。

呼,还好。

我们没象罗密欧茱丽叶,更没象梁山伯和祝英台。

我把他抱的紧紧的,脸和他的贴在一起。

我的脸火烫,他的脸冰凉。

雨水……肆无忌惮的在我们靠在一起的脸上流淌。

也许,除了雨水,还有别的。

他没有忘记我,他被罚思过,被一直关起来,他都没有忘记过我。

就象我思念他一样的,他也思念着我。

我把他拖到树下,先把头顶的树叶用一个小法术粘叠在一起挡雨,又给李柯施了一个离水咒,让他身体变­干­,接着又摸出一枚在碧水潭取来的珠贝。珠贝有淡淡的一圈莹光,足以在这雨夜里照亮。

他眼睛闭合,一动不动。

我把他平放在地下,轻轻把他脸上的乱发拂开。

李柯的五官,依稀还是我记忆中的模样。

鼻梁很挺,面容英俊,眉头轻轻皱着……

只是,他太瘦了。

瘦的人都快脱形了,头发也没有前那么黑亮柔软,看起来,有些枯槁。

我觉得心里慢慢的揪紧。

头顶闷雷声响,我觉得,那些雨声,雷声,都离我那么远。

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么小小的,树下的一片天地。

只有我,只有他。

大雨哗哗的打在头顶的树冠上,树叶被雨水砸的啪啪直响。

要我形容,虽然他现在面无人­色­,昏迷不醒。

我却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人,比现在的他还好看。

有什么时候,心情比现在更平安喜悦。

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弄破了,也许还是被青莲刺那一剑流的血,又或许是他自己眼睛里流出来的那红­色­的泪,粘到了他的左边眼睛下面,那里一点点殷红。

我伸手指去蹭了一下,没有擦掉。

我手指上用了力,再擦了两下。

他忽然睁开了眼睛。我被惊的一下子缩回手来,一副心虚状,形如被捉­奸­在床似的。

“你,醒啦?”

李柯看着我,那眼神,似乎是很迷茫。

“那个,我只是想给你擦擦脸,”绝不是想非礼你,可别误会:“你觉得身上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三,三八?”

我觉得自己的嘴角肯定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两下。

这么,这么样一个时刻,生死艰难,久别重逢,两情……咳,这种时候他突然喊我这个名字,就算他喊的再情深款款,荡气回肠,我听着也只觉得大囧而特囧,悲伤啊,感动啊,爱恋啊……这些心情都象漂亮的肥皂泡,被他一句三八,给砸的稀巴烂。

“嗯。”我点点头。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手忽然反过来抓住了我手腕。

他那么瘦,手上感觉没一点­肉­,全是骨头,硌的慌。

他的眼睛黑亮黑亮的,看的我心惊。

“呃你……啊?”

我的声音嘎然而止。

李柯忽然就这么紧紧的抱住了我。

我一下子又失去了行动能力,脑袋里一片空白,手上的珠贝没有拿稳掉在地下,身周一下子变的晦暗不明。

闪电喇啦一声响起,旷野乍明,那强光照的他的脸如金属一样的青白。大雨铺天盖地,就象天河开了口子。电光乍现又暗,树林影影绰绰的,看起来­阴­影重重,让人惊心。

头顶上,雷声沉闷的滚过。

他把我抱的那么紧,那么紧。

我的脸被紧紧按在他的胸口,就是……刚才他曾经把我的蜘蛛身体按在那个位置上。

我能听到他的心跳。

一下,一下,和刚才一样。

但是,心跳一样,心情却不一样了。

他那么用力,以至于整个人都瑟缩颤抖,可越是如此,他抱的越紧,一个刚昏迷过,又这么瘦的人,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一双手臂象是大钳子一样,我一动都动不得。

“我知道,你不是个无情无义的妖­精­。就算是黄泉路上,你也会等我一程。”

他抬起头来,定定的望着我,眼睛睁的大大的,似乎要在这昏暗的角落,把我的面容深深记住,牢牢的镌刻在心底深处,永不相忘。

我控制不了自己,热烫的泪珠从眼中滚落下来。

“李柯,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他的声音很轻,夹在雨声和雷声里面,明明是会被湮没到轻悄无形的,落进我的耳中,却字字分明,就象……就象这才是一声真正的惊雷之声,于无声之处陡然迸裂四溅。

我轻轻叹了一品气,泪流的更凶,反手紧紧的,也抱住了他。

我们那样无助,又那样惊喜。

这一天一地的狂风暴雨在这一刻,反而象是成了我们的一道屏障,一层保护。

也是,一个见证。

经历了离别,经历了生死,我们有如两只终于重聚的惊弓之鸟,在这一刻,要将能抓住的东西牢牢抓紧。

我轻轻拍抚他的肩和背,希望可以给他一些安抚和温暖。

希望他不要再这样冷,这样惊恐迷茫。

他把我的下巴托了起来,嘴­唇­轻轻贴在我的­唇­上。

他的­唇­很薄,­干­­干­的。

那么,轻。

就象怕惊醒了,一个梦。

——————

对不起大家,今天更晚了。

老公的表弟表妹们今天来了,请他们吃晚饭,吃了饭他们又要去唱K,一直到一点多了我才回到家,然后这一章放的晚了……大家表骂俺……

四十一 相拥之后是别离

我闻到一股味道。

很甜美的味道。

很诱人,令人迷醉。

这是……什么味道?

我轻轻的舔尝,真的,非常美味。

以前尝过的东西,绝没有胜过它的。

就象在沙漠里­干­渴了很久,忽然发现甘美清甜的泉水。

也象是,饿了很久,眼放绿光的时候,突然看到一碗油滋滋香喷喷的红烧­肉­。

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在催促着,咬下去,大口的咬下去,吃掉……每一滴血,每一块皮都美味难当,快点,吃下去。

吃下去……

我真的要咬下去了,只差那么一点点。

忽然间响起的雷声,一下子让我找回了神智。

那股香味儿还在­唇­间鼻端萦绕,腥甜,鲜美,我忽然觉得自己身体里空虚的厉害,我想大口的咬下去,我想尽情啜饮那种致命的诱惑……

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饥渴,这么饿过。

身体里一股不断激涌的冲动,理智和本能不断冲突。

我绝望的,放开他,撤身向后。

我喜欢他。

我想拥抱他。

我也想……亲他。

可是这些感觉统统敌不过突如其来的食欲。

想撕咬,想吞噬,想把他……整个儿吃掉。

我忘了……

刚刚被重新恢复知觉的惊喜冲昏了头。

我竟然忘记了,我没办法,拥有爱。

凤宜说的时候只是觉得心惊和失落,可是现在却一下子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难道这种蜘蛛会被叫做黑寡­妇­。

动情,同时萌发的还有嗜血的杀戮吞噬欲望。

我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甚至把雨水拍到脸上,感觉那股黑暗的冲动渐渐平息下去,才转过头看看着李柯。

他也正看着我,有些不安,有些……怔忡。

他的脸上有点嫣红的颜­色­,这红­色­并不显的正常,他的皮肤没有以前那种光泽,象是纸一样的苍白,因而脸颊上的红­色­也显的,那么的让人触目惊心。

“对不起,我冒犯了你……你是不是生气了?”

“不是。”我摇了摇头,心乱如麻。

绝望渐渐的浮上来。

我不能拥有爱。

凤宜的话,又一次浮上心头。

不管我爱上什么人,如果不想把对方吃了,都只能放弃。

远离他,也就是让他的生命安全得到了保障。

我的爱,是毒药。

我的爱只会让我杀死他,甚至,吞吃他。

这是爱吗?

这样恐怖的爱……

我觉得手脚冰凉,胸口的某个地方,也在一点一点的失去温度。

怎么办?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们,不必……

不必因为爱而面临那样的险境?

我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悲哀的提醒自己。

没其他办法。

如果有的话,凤宜会说的。

他虽然是个脾气坏,又傲慢又喜欢难为人的­骚­包鸟,可是他没说过假话的。

他从来都有话直说,哪怕是拒绝旁人向他示爱。他从不给对方留余地,但是他坦荡。

我站在那里,却觉得脚下的实地消失了,我正朝着一个无底深渊里坠落下去。抬头只能看到光亮离自己越来越远,一闪,终于消失不见。

在绝望中没顶。

“三八?”

他的声音急切起来,扶着树身摇摇晃晃的想要站起。

我把自己的已经要崩溃的心绪强压下去。

他现在十成命里去了八成了,得先……让他安心。

我在怀里摸两下,还好身上的东西还在。

我拿出一个青­色­的小瓶子,递给他:“你身体太虚了,喝一口这个。”

我惊讶于自己声音的沙哑难听。

他接过去,拔开瓶塞,闻了闻气味。

“是百花蜜么?”

“是,我师姐送我的。”

他浅浅的喝了一口下去。

百花蜜是三六酿的最好的一种蜜,不仅味醇丰美,还有着百花汇集的香气。

百花蜜的好处一句话说不尽,李柯现在体虚气弱,风吹吹就会倒下,给他服百花蜜倒是最合适的。

“你打坐调息一下。”

他却不按我说的做:“你没有死,是吗?”

我点点头:“刚才可能是……一时魂魄出窍,然后那道电一闪,我一下子就醒过来了。你别难过……看到你伤心,我又焦急又是担心。”

他握住我一只手,紧紧的。

却什么也没有再说。

“不要浪费了百花蜜,打坐调息,才能吸取其中的好处。”

“你别走。”

我心里痛的象是一把刀子深深的刺了进去,血却被堵着不能流出来。

我低声说:“我不走。”

他又注视了我一会儿,才盘膝坐好,两手掌心相贴,横于腹前。

百花蜜的好处显而易见,他的脸­色­慢慢的有了些红润。

不同于刚才那抹不正常的红晕,现在的他虽然还是那样瘦骨嶙峋的,气­色­却已经好多了。

我脚尖在地下一点,轻飘飘跃上树冠,右手食指与拇指相扣,直指向天。

­阴­云中乱窜的那些电光都朝这个方向汇聚过来,一道一道的被我吸入体内。

感觉与往日有些不同。

被我导入经脉的那股雷电之力,较之从前,显的那样狂暴。

并不是我无法消化收服这些力量。

可是为什么……

我有些担心的抬起头。

这场突然而来的暴雨,与碧水潭,与子恒,到底有什么关联存在吗?

那些道士又都为什么事情而全体出动离开了落云观呢?

雨水在淋到我身上之前,已经被护体的那层淡淡紫光阻隔在外。

远处的雷电交闪之光,我转头凝神望去,

隔着茫茫的黑夜和雨幕,我辨认的出来。

那是桃花观的方向!

一定出了事!

我滑下树来,李柯还坐在树下。

我咬咬牙,两手虚扣,各­射­出一道蛛丝来,绕着他身后的大树来回盘绕,将他全身罩住。

我学法术实在不怎么在行。但是这是我能够生成的最好的一种丝液。可阻水隔火,外层全是剧毒,但是若是被包围的那人从里面划破,则是一点危险也没有的。

李柯,等你有力量从里头出来……

我希望,你可以安全。

最好你可以远离此地……

最好……

我将最后一道丝布完,从外面就只能看到他隐约的身形了。

李柯,李柯,你一定要好好的。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一拧身朝着桃花观的方向疾掠而去。

我不放心他。

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同门们陷入危险而自己袖手旁观!

——————————————

拉肚子了……

更悲摧的是想休息一会儿却因为躺的姿势不对,不知道是压了哪里的神经,手脚都麻痹了……

三个小时还没全恢复……

打字都有点不太听使唤。

四十二 桃花观灭风云散

一大片剑光和道符组成的阵法光网,将桃花观团团围住。

那种青白的剑光看起来如此瑰丽,却带着一种浓浓的杀意的恐怖­色­泽。

这道阵法之外,不断有紫青的电光从半空的­阴­云中疾降而下,击在阵法正中的空中悬着的那把宝剑上,但是那把剑却异常的稳,虽然颤动,却并没有被击垮。宝剑周围还浮动着四个小小的光珠,四种不同的光芒象四个支柱一样牢牢撑住那把宝剑。

那剑我认识。

不久之前就是它刚刚刺伤了我,差点要了我的命。

雨夜的寒气,远远没有那光幕来的寒冷。

我没费什么力气,直接避开那些站在光网外围控着剑光的道士们,拧身奔向东面。

那边是双塔湖的方向。子恒是可以召云布雨,但是他并不是天生就会这法术,必须有所倚仗。这样的大雨,他一定得布一个阵。

我凭着直觉朝碧水潭东面扑过去,果然那里有一道盘绕的冰白­色­的光华直升上天际,下方祭台上产的不是敖子恒又是哪个?他手中平握着长剑,滴滴鲜血从指隙间流下。

“子恒!”

这种杀敌八百自伤一千的招数,他……他居然!

他只是桃花观的朋友,道士们来围剿我们,并不会伤到碧水潭,可是现在他却把自己给搅了进来。

“师傅!”

突然扑过来的灰大毛吓了我一跳。他一身是血,看起来极是骇人。

“师傅你没死!”

“废话,我要死了你现在见的是鬼啊!你怎么受的伤?”

“可是我亲眼看到师傅你被道士给,给杀了。那些道士好生可恶,要铲平我们桃花观,摆下这么个灭妖阵法,那剑在阵法上头越压越低,要落下来的时候,灭妖阵就会将桃花观里所有的同门全杀掉,幸好敖公子他在这里作法,才能挨延到现在的,这些不是我的血,是敖公子的……”

我转过头,又喊了一声:“子恒!”

可是风雨中敖子恒站的笔直,却一动不动,对我的喊声充耳不闻。

“敖公子他,他现在听不到声音。他听我说完你的死讯,脸­色­大变,就摆了这么个祭坛,把眼睛耳朵鼻子都封住了,他说这是逆天借力,所以……”

这个我懂!

子恒借给我的书上,我看到过。没有那个功力却要施展这样的法术,那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师傅不可!”灰大毛拉住我不让我上前:“敖公子说了不可惊扰他,除非他自己停下来!”

“碧水潭的其他人呢?”

“敖公子把水府封了,他们全出不来!”

我急的都快吐血。

这一个两个的都发疯。这叫什么事儿!敖子恒你以为你是谁?把旁人都顾好了,就是不顾自己。

你以为你是什么天将降大任的角­色­,要先众妖之忧而忧么?

还是……

我转头看看灰大毛,他一双小鼠眼骨碌骨碌转动着,从敖子恒身上又转到我身上,接着再转回去。

子恒他是以为我死了,才这样做的吗?

我心里面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我从来没有哪个时候,象现在这样憎恨自己。

没有力量。

我没有力量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反而让关心我的人一次又一次的为我付出。

李柯因为我被关了这么些年,敖子恒又因为我而陷入险境。

在这个残酷的世间,并不是你想与世无争,别人就会放过你。

命运步步紧逼,即使一退再退,终究会退无可退。

我抬头向上,大雨从天向地倾落。

我想要变强,变的很强。

强到,不会再失去。

不会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无能为力。

“师傅,我们怎么办?”

“刚才子恒吩咐过你什么?”

“敖公子,敖公子他说,让我守着,不许人打扰。”灰大毛抹抹通红的眼睛:“不然我就想去找那个道士,替师傅你报仇了!”

就他这样的,去一百个也是白搭,还不够道士塞牙缝。

恐怕子恒也是想到这一点,才会这样对他说。

要不然,就凭灰大毛这点儿道行,他有什么本事为敖子恒护法?要真有道士过来,还不是白给的?

许多细碎的雷电光芒在云里窜动,子恒只能让这些雷聚集在此处,并不能­精­确控制这些雷电去袭击道士们那道困住桃花观的剑网。虽然他衣襟上都是血,脚下也……但却是事倍功半,道士们的剑网虽然进境缓慢,却仍然越收越紧。

桃花观已经危若累卵。

“大毛,你沿这个方向走,一直走,会看到棵大榕树,树底下有个人,是我用蛛丝护住的,你……”

我说到这又停下来,摇了摇头:“算了,你站远些就好。”

我仰起头来,两手捏法诀,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我能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有一股吸力正在丹田缓缓的旋转成型。

那股吸力转的越来越快,范围也越来越大,我全身的力量都有点不受控制的被一起卷了进去。

“师傅,师傅!你要­干­嘛?你可别也犯傻啊!”

不是犯傻。

这只笨老鼠。

人生有的时候,有些事,你明知道前面是无底深渊,你也得向下跳。

哪怕是踩着刀山,你也不能不前进。

我脚尖轻点,身体腾空而起。

那股旋转的力量象是在我的身体里形成了一股龙卷风一样,我已经无法控制它的速度和力量。它反过来,却将要控制住我。

黑夜的雨夜里,我的双眼死死盯住围困住桃花观的那个阵法。两手收了回来虚捧在胸前,我低叱一声:“天雷无妄,兴兵为师!收!”

耳边传来尖厉的呼啸之声。

无数的雷电炎光狰狞扭曲着,向我袭来。

我两手张开,身体里的那股气旋飞速疾转着,那些雷光不停的扑刺进来,气旋的转速陡然间又快了数倍。如同被大风吹卷拨动的风车,在这雷电的夹击之下进入了疯狂的疾转!

我胸口剧痛,刚才没愈合的剑伤又一次崩裂开来。

我不懂,为什么子恒要用雷电之力去对搞灭妖阵。可是他博学多识,既然他愿意拼了一身修为这样做,那么一定有他的道理!

别的忙我或许帮不上,但是……

即使螳臂挡车,有些事,依然非做不可!

四十三 蛛臂当车是坚持

电光耀眼,雷声轰响。

我已经没有办法控制那股螺旋劲气,我自己反而象是要变成这气旋一部分了,身体里的力量左突右窜急欲要找一个缺口冲出来,我虽然以前没经历过这种状况,可我却本能的知道,如果我真的控制不住力量,一定会被卷的粉身碎骨,碎的连骨渣都存不下来。

我看不到东西,听不到声音,耳边是呼啸的螺旋气劲疯狂旋转的巨大轰鸣。

五脏六腑似乎被撑碎成了一团­肉­泥,一瞬间我以为自己的魂魄又将要离开身体。

到极限了……

我几乎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动作,只是坚持着,用最大的力气,将这团疯狂旋转的雷电力量球拼了命朝外推了出去。

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听到了清晰的碎裂声,就象饱满的气球被突然刺破,那种爆鸣和巨大的空虚感,让我几乎来不及看到前方桃花观究竟是什么样子,意识已经被黑暗吞没。

我做了一个噩梦,无数地火从地下喷薄爆发,桃花纷纷坠落,桃树被烈焰炙烤吞没,火光熊熊,映红了半边天空。无数的鸟儿和野兽四散奔逃躲避这天劫一样的的灾祸,道士们在狂乱中呼号奔走,有的衣衫被烧着了,然后在地下滚动着,哀嚎着,却无法得救。

谁也救不了谁。

似乎是地狱被打开了一道口子,无数绚丽而带着诡异­色­泽的光柱冲天而起,无数恐怖的尖厉的声音要不但要撕破耳膜,还要穿透我的脑袋。

不不!

这个噩梦太恐怖了也太真实了!让我醒来!

让我醒来!

快醒来!

似乎我的怨念真的有一定作用,眼前陡然间又回复了一片黑暗。

接着就是一片漫长的混沌,眼前再也没有什么真实和虚幻的分别,无数的光影,无数的声音。知觉一时象浸在冰水里一样寒冷刺骨,一时又象放在火中一样烤的几乎要融化。疼痛,麻痹,奇痒,酷热,寒冷……

心底始终迷茫而绝望。

有人在说话,有人在走动,有人……

那些声音也都渐渐静寂下去。

我眼前什么也没有,耳边也什么都没有。

我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也无法判断时间的是不是在流逝。

我的意识始终象是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包裹着,无法真正醒来。

隐隐约约的恐慌,这样的黑暗,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也许,我不会再醒来。

也许,我可能会在这种沉寂和孤独中疯掉。

我会忘记往事,忘记自己的名姓,忘记认识我我也认识的人……

忘记爱。

我拼命的,想让自己更清醒一些,我在回想自己所有的经历,上一世的,这一世的。作为人的,作为蜘蛛的。我前世的亲人朋友……他们的形貌都已经模糊了,我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曾经的三年同桌到底长着什么样的眉毛眼睛,无论如何只记得她是一张椭圆脸庞,但那张脸庞上……是一片模糊的空白。

我模糊的,想到李柯说。

他怕自己忘记,一遍遍回想,可是每想一遍都觉得记忆越来越靠不住。

我现在明白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恐慌。

越想记起,可是却越来越鲜明的觉得自己正在忘记。

沉重的无奈,最后化为虚无,甚至不可能听到一声叹息。

我第一次见到三六和三七,觉得她们一个热,一个冷……一个美丽,一个平凡。

不过后来相处久了,才知道她们其实,还是一个热一个冷,不过一个是面冷,一个是心冷。

美丽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美丽容貌和动听的话语可以愉悦眼睛和耳朵,但是,相处的时候,若是除了眼睛和耳朵别处都不愉悦,那也不行……

我的思绪没有条理,没有目标,拼命的把能想起每一件事都要想一想。

第一次见观主……说起来我从来没见过观主的真面目,甚至­性­别都搞不清,清朗的声音,宜男宜女。袍子颜­色­鲜艳,可是款式大方,也没有戴首饰……

观主到是他还是她?当然,作为妖怪来说,首先我们大家,都是它。

观主为什么要收徒?又不象那些大名鼎鼎的魔物妖王一样建自己的山寨招打手,把这么多不同种不同类大小不一的妖­精­们召在一起,这一次道士们来大举进犯,不知道有多少小同门枉死……天知道他们什么坏事也没做过或是说,还来不及做。他们都太小太弱……

我那团雷光扔过去,不会把他们也一起,呃……

这也说不定,毕竟我以前又没这么­干­过,这么­干­到底有什么后果我也不知道。

要是他们也殃及池鱼受了伤甚至,丧了命,那八成是死不瞑目,说不定变了鬼还会来找我算帐的……

唉,现在想那些也没有什么用,我自己说不定也已经是鬼或是将要变成鬼了。

其实变鬼也没什么不好,女鬼都挺哀怨凄美的,比如聂小倩……

李柯呢?他现在怎么样?

敖子恒呢?他现在又怎么样?

还有灰大毛,这小家伙儿可够机灵的,也许他能逃出生天吧……

希望他们都没事……

不过,我自己也知道,这只是个美好而又渺茫的希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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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短了点,昨天写了一章,可是怎么看怎么不合适,没感觉。所以这章是重写的。补昨天的,晚上再贴今天的。

四十四 大梦已过三百年

眼前依稀是旧日的路,桃花开的无比繁盛,这一角天都给映成了粉­色­。

我在林子里转来转去,找不到出去的路。

隐隐听见隔着花树有人轻声细语,声音似乎耳熟,却又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人。

我心里越急,那桃花迷阵越显的错综复杂,越没个头绪。

我放声想喊,可嘴却怎么也张不开。

心里一急,觉得背上燥热起来,偏又出不了汗。

我现在是个什么?是人?是鬼?还是妖?

我是死了,还是活着?

我在什么地方?

再一次努力时,忽然觉得双眼剧痛,强光如利剑一样刺进眼中。

我眯着眼,低低的呻吟了一声,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十足的嘶哑难听,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差点以为不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我躺在一张石台上,头顶是平滑的灰­色­的岩石。

我向两旁微微转动头颈,这是间山洞,深而阔,洞壁光滑,­干­燥洁净。我头旁边放着一盏小灯,一点火苗只有黄豆般大,颜­色­却是有点诡异的绿。

这是什么地方?

我费力的撑着自己的骨头,慢慢慢慢的扶着石台,抬起头颈,坐起。

只这么简单的动作,已经累的我上气不接下气,眼前黑点和白点交错闪烁,洞里极静,就听到我自己呼哧呼哧喘粗气的声音。

我的两脚一沾着地,直接整个人就软下去扑在地下了。

这一跤摔的真重,我疼的泪花就在眼里转啊转啊,就差点要掉下来了。

身体象是……全是石头拼接起来的,最轻微的动作做来都无比吃力。

我扶着地,慢慢的再一次爬起身来。两腿没有一点力气,而且几乎是完全不听使唤,想抬起右脚朝前,可是使了两次力都没抬起,第三次我狠狠心,催动丹田真力,一股暖暖的热流直通到腿上,结果这一脚是出去了——直直的踢到了石壁上,痛得我嗷嗷的叫,这次眼泪是真的淌出来了。

“师傅!”

从石洞那一端遥遥传来一声呼喊。

我愣了一下,本能的反应过来,哑着嗓子喊:“大毛?”

“师傅!”

一点灰影闪动,灰大毛冲的太快,我又根本站不稳,结果就是他一头撞上我,而我象根硬木头似的重重的又一次摔在地下。不同的是上次是脸着地,这次是后脑勺着地!

“你个笨蛋老鼠,你想撞死我啊!”

“啊,师傅,你终于醒了!”灰大毛一双眼泪汪汪的瞅着我:“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

“呸呸,乌鸦嘴!我醒不过来对你有什么好处?嗯,难道你想欺师灭祖另投师门?”说了几句话,我的声音渐渐没这么哑了,只是喉咙­干­的厉害。

“不是不是,”灰大毛急忙解释:“师傅你躺了好久了……”

“废话少说,给我点水喝。”

“哦哦!”他答应着一溜小跑走了,没要片刻就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灰­色­粗瓷罐子:“来了来了,师傅,水来了。”

我想自己捧罐子,可是两臂抖的象筛糠似的根本使不上力气。灰大毛捧着罐子喂我喝水,他这活儿­干­的可不怎么地道,喝一半洒一半,弄了我一身湿。

不过这么多清凉的水喝下肚,我觉得自己的力气­精­神都渐渐回来了。

灰大毛扶我又回石床上坐着,我问他:“我昏迷了多久?这是什么地方?”

灰大毛往我脚边一坐,抬起头:“师傅你自己能记得多少?”

“我不记得,反正啊,我觉得是短不了。”

灰大毛撇撇嘴,比出三根手指。

三天是不可能的。

“三年?”我试探着问。

他摇头。

我心里一哆嗦。

“三十年?”

他还摇头。

“那……那是……”

“三百年啦。”灰大毛叹口气:“师傅你没发现我现在的修为都不同了么?”

我傻傻的看着他:“是不同了……我现在是不是该倒过来叫你师傅了?”

三百年?

真的假的?

我一点真实感也没有啊。

怎么可能……会睡这么久?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现在……外面是个什么样儿了?”

灰大毛说:“这个么,说来话长,师傅你不要心急,先歇歇。我去拿些东西来,存了好久了,打算你醒了之后给你滋补用的,谁知道一存就存了这么长时间啊。”

他动作轻快机灵的又走了。

我靠在墙上,只觉得脑袋里嗡嗡的,一直在回响着灰大毛所说的,三百年。

三百年。

三百年!

那是十万多个日日夜夜啊!

曾经有人说,时间是最宝贵的,一天,一月,一年,比任何东西都要宝贵,一寸光­阴­一寸金的说话,只嫌不够,绝不嫌多。

可是我一闭眼再睁开,竟然就过去了三百年。

灰大毛又捧来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药瓶药包药罐药盒,看得我眼花。

“这么多?”

“是啊,积攒太久了。”灰大毛拿起一个青­色­带白­色­花纹的小瓶:“这是师傅你睡着的第一年里,敖公子找来的。”

他把那个放在一旁:“这个盒子里装的是凤前辈送来的补天丹。”

他一个一个数过来,还有三六送的百花醉散,还有桃花观主送的桃根酒,还有一些我都不太记得名字的相识送的东西。

“他们都安好……无恙?”

“嗯,一言难尽。”灰大毛拿着个深­色­木盒,看我一眼,没说话。

“这又是谁送的,什么东西?”

灰大毛的声音很低:“这是道士留下的。”

“什么?”我的声音也很轻,生怕力气大点,声音高点,会惊碎什么。

“那个李道士留下的。他活了八十三岁,和我一同守了你六十年……这是他留下的。”

李柯?

我茫然的看着那个盒子。

李柯他,已经不在了吗?

这一切,象一个拙劣的,恶毒的玩笑。

我以为睁开眼就摆脱了噩梦。

可是,并不是这样。

“师傅……你别难过。咱是妖,他是人,事情本来……就不会有什么例外的。他对你算不错,你领他的情儿也就是了,别太往心里去啊……”灰大毛在一旁不安的抓耳搔腮,看起来,漫长的时光和修炼过程并没有让他变的更沉稳。

“你,先出去一下。”

灰大毛不安的眨眼,盯着我不动。

“你先出去一下,我想自己呆会儿。”

“哦,好,那师傅你有事喊我,我就在洞外头啊。”

他一步三回头的走远。

我抱着那个盒子,手指抠在上头,不自觉的越抠越紧,盒子上的雕饰深深扎进手指头。

假的。

这都是假的!

我不可能睡了三百年!

我怎么会可能……会在没有你的三百年后才醒来!

假的,全是假的!

我把盒子越抠越紧,几乎要把它生生的抠成碎片一样。

“李柯……”

“你们是骗我的吧?捉弄我的吧?嗯?小道士,臭道士,你想骗我,没那么容易!你欠我的多着呢,我们,我们……才刚刚把心里话说明白,对不对?你藏哪儿了?嗯?快出来,我会生气,真的。你快出来,我就不怪你——”

“骗子!快出来!”

我抱着盒子拼命摇晃,盒子轻飘飘的,里面就象空的一样没有重量,我死命的发疯似的摇晃盒子,忽然一失手,盒子飞出去砸在墙上,然后又掉在了地上。

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掉出来。

我手脚并用的,朝那里爬过去,把那个东西抢到手里。

那是个荷包。

很旧了,磨了边,褪了­色­。

我两手捧着那个荷包,岁月鲜明的在上面留下了沧桑的痕迹。

真的,过去很久了。

我咬着­唇­,尝到咸腥和苦味。

李柯。

你真的,不在了。

四十五 物是人非情难休

你说,你喜欢我。

我说,我也喜欢你。

雨夜里那个匆匆的拥抱,凉热交错的体温,那个轻的不能再轻的,试探的,悲伤的亲吻。

时光多么残酷。

我紧紧捏着那个荷包,缩着脚坐在那里。

我想哭,想喊叫,想……有一种疯狂的,不顾一切的感觉。

哪怕连这世界都毁灭,所有人都不复存在,包括我自己在内。

可是我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我把那个破旧的荷包放在­唇­边轻轻亲吻,把脸贴在上面。

这个是李柯重要的东西,我曾经在里面寄住过,那段时间,虽然有忧虑,也不自由,可是,却是我们唯一一段在一起相处的时光。相识超过十年,相处的时间却很短。

李柯,你当时看到我僵硬的尸体的时候,也是这种心情吗?

绝望,满心都是愤恨,却不知道,该去恨谁?

我摇摇晃晃从地下爬起来,扶着石壁慢慢走到洞口。灰大毛正蜷着腿坐在那里,似乎也有心事。我一露头,他立刻跳起来:“师傅!”

“带我去看看……”我慢慢的,艰难的说:“他的坟在哪里。”

灰大毛眨眨眼,咽了口唾沫:“师傅,你刚刚醒来,还是等……”他看着我的神­色­很快改了口:“好,我带你去,就在外面山坡上。”

这个石洞很大很深,我住的那个洞只不过是个庞大的石洞的一个小角落,这里道路错综复杂,岔路极多。灰大毛带着我绕了好几个圈子,走了不短的路,才真正看到洞口。外面的光线更强,我用手挡住眼,听到灰大毛说:“师傅,那树下就是。”

天很蓝,蓝的耀眼。

我缓缓放下手,灰大毛指的是离洞口有几十米外的一棵松树,树下有座坟。

我缓缓走了过去,走的很稳。

奇怪,我不觉得多难过。

我冷静的走到跟前,看那块石碑上什么字也没有写。

我忽然想起,不太记得是哪一天了,李柯朝我笑。

他笑的时候会不自觉的眯一下眼。

有点稚气,没机心。

还有,他的­唇­边有个小小的笑涡,不太明显,不仔细就不会看到。

“为什么没写字呢?”

“我怕写不好……我也不想去求别人写……”灰大毛搔搔头:“我也不知道该在碑上写什么啊……师傅你要觉的不好,我马上下山去抓个会写的人来……”

“不用,这样就挺好。”

因为,我也不知道这碑上,应该写什么。

感觉要写的话,写上一万字个在上面,也觉得不够。

所以,一个不写,也很好。

就这样吧。

这黄土下面,埋的真是李柯吗?

我在石碑前蹲下来,可是腿不稳当,所以,蹲到一半的时候,就跪倒了。

我想起很久之前,那个迷路的小孩。

想到后来再见,那个人倔强的清亮的眼神。

我们一起关禁闭,他写字,我捣乱……

想到他吹笛子给我听。

真好听,我真想再听一次。

“师傅,你要是想哭啊,就哭一会儿吧。”灰大毛推推我的肩膀:“李道士人还不错啦,不是那种讨厌的道士,他还教我不少东西呢。”

“凤前辈来过一次,敖公子没办法总来,我和他在这里过了好多年啊,他每天都在你跟前坐着,说话啊,写字啊,都在你旁边。他说看着你心里就踏实……他没说,不过我知道他每天啊,都希望你醒过来。他慢慢变老啦,长出白头发来……”

风吹过来,山坡上的草翻着绿­色­的波浪。

灰大毛絮絮叨叨的说话。声音细碎而平缓,听起来,就象草叶的簌簌声。

我好象听到了他说的一切,但又象没听到。

“后来他走不动了,就坐在一张木头椅子上,我把他搬过去。嗯,他去的时候也在你旁边……我从外面进来,看到他就走啦。挺踏实的表情,头就靠在你的手旁边。后来我就把他埋在洞口了,他自己以前是这么对我说的,他说这样离你不太远……”

灰大毛偷偷看看我,我说:“你继续说,我在听。”

“哦……道士平时也不怎么打坐修炼啊,我曾经想过,看看他能不能想别的办法,活久一点,不要老……他说不用。他说啊,缘分这东西是不能强求。要是强求的话,可能原来能得到的东西也会失去。他说,只要你好好的,他就算没什么别的奢望了。”

笨蛋……

“嗯,我和他处的还不错啦,他可没有看不起我是个小妖怪的意思。我有次还问过他呢,他知道你是蜘蛛,怎么不害怕。他说你的心很好……再说,你是蜘蛛的时候小小的一小点,才比他的指甲大一点,有什么好害怕。我想啊,他肯定是,和别的人太不一样了。既然他连你这么毒的蜘蛛都不怕,那我不过是只小老鼠,他肯定就更不怕了……可是有一次啊,我喝醉了酒,就现了原形了嘛,他居然嗷一声,一下子从桌子跳过去了,跳过了桌子啊。原来他不怕蜘蛛倒怕老鼠……”

是吗?我都不知道,原来李柯怕老鼠啊。

嗯,他又没说过,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没遇到过老鼠,所以我不知道也是当然的。

太阳照在身上,额头很烫,可是我手脚还是冷冰冰的。

“嗯,还有,这个道士不吃荤的,所以啊,我和他的东西要分开吃,他就吃些松子啊黄­精­啊什么的,还常常不吃。有次我请他喝汤,喝完问他好不好,他说很好喝,我才告诉他是山­鸡­汤,那会儿他的脸­色­啊,哈哈哈……”灰大毛笑了两声,又突然停住声音,看看我的脸­色­。

“继续说啊。”我听的很认真。

有点嫉妒灰大毛,可以和李柯这样生活在一起。

这么多年,每天都看到他。可以说话,可以……看到他……

我却,再也看不到他了。

再也看不到了。

这些黄土,这个没有字的石碑,这漫长的三百年时光,把我们永远隔开了。

再也,再也见不到他了。

李柯。

四十六 沧海桑田心不易

天慢慢黑下来,夜­色­浓的象墨。然后似乎没过多久,东方又白了,太阳升了起来,霞光满天,灰大毛小声说:“师傅,先进去吧。”

我茫然的点点头,站起来的时候腿都不会走了。

回头看的时候,这个石洞的外表很普通,真看不出里面别有洞天。

“这里不错吧?”灰大毛笑眯眯的邀功:“山明水秀,这个洞冬暖夏凉,还安全的很,旁人想找麻烦都不容易。”

“嗯。”我左右看看,晨曦和薄雾,四周的群山一片黛­色­,在浅灰天幕衬托下,看来浑然一体,的确是个很好的地方。

“对了,为什么我们不回桃花观?”我转头看他。

灰大毛犹豫了一下。

“说吧。”连最大的坏消息都听过了,桃花观要是倒了,散了,大家都死的差不多了,我也一点都不会再意外。

“因为……没有桃花观了。”灰大毛鼓足勇气说:“那个晚上,就是道士来围攻我们的那天晚上,不要说桃花观了,就是那片山都不见了。”

“呃?”

是我那团雷光给轰的吗?

“先进去再说吧师傅,这事儿说来话长了。你睡了三百年,这三百年可真是沧海桑田……”

是啊,的确是沧海桑田。

连灰大毛这不学无术的家伙都会用成语了,外面的世界,也许早就和我知道的不同了。

“这事儿我都不知道从哪儿说起,”灰大毛苦恼的皱着眉头。

“你慢慢说吧,我们时间多的很。”

他点点头:“嗯,那得从几百年前说起了,那会儿妖魔没有后来过的那么忍气吞声,道士们也没有这么猖狂的。桃花观主只是个小桃树­精­的时候,有个道行已经很厉害的前辈照顾他。后来,那个妖族的前辈不知道得罪了哪路高人神仙,被封镇起来,就镇在那个桃花山的地方,镇在地底深处。那里原来没有山,是他被封镇之后,桃花观主在那里住下来,那里慢慢成一座山,山上都是他种的桃树。他反正一直没死心,想把自己那位恩人救出来。隔了几百年。那些道士们虽然不知道这山下镇压了什么,可是却知道观主一定有所图谋的,所以一定不会让观主成功。嗯,观主想了很多办法,后来观主知道封镇时的五行阵因为阵眼有一个没有定死,所以这个阵法不是牢不可破。”

“缺了什么?”

“五行缺雷。”

我刚才其实一直心不在焉,灰大毛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我脑子里什么也没想,连李柯也没有想。

可是听到这句话,觉得心里有个地方,存在许久的疑问,慢慢的,得到了解释。

“缺雷?”

“对,据说当时斗法,土,水,火,雷,风,这些法宝是一套的,可是斗法时好象就少了一个,后来那个高人在封镇的时候,法宝不全,雷火之力就以符纸替代了。经过几百年,符纸本身的效力也慢慢褪了,所以观主他……觉得以雷火去冲破那阵法,应该行得通。可是普通的雷火哪有效力。所以,他开始收徒,栽培那些小妖怪们……”

我的注意力终于集中到这件事上来。

灰大毛不知想到什么,打个寒噤:“观主在弟子要经历雷火天劫之前就把,就把他们都封起来,关起来,等……等他觉得攒够了,如果这么多天雷之劫会在一夕之间到来,他想,一定能冲破那个阵法的……”

我愣了半晌,才想起来问:“那么,冲阵法的时候,这些受雷劫的弟子,会怎么样呢?”

“这个,观主恐怕就不会关心了吧……”

灰大毛和我一起沉默。

原来我们这些同门,牡丹师姐也好,桃直师兄也好,三六,三七,我,还有象灰大毛这样的小弟子,不管我们心地如何,修为如何,我们是什么样的来历有什么样的心情……这些统统不重要。观主只需要我们这些小妖经历劫数的那一刹那。

那也就是说,以前牡丹师姐她们,根本不是出师了,也不是被什么高人带走再修炼去了。

她们都,都被观主给……

“那,那晚,究竟……”

“是啊,观主应该还没攒够他要的数目吧,可是道士们来了。那高人传下来的法宝,还是缺一个雷,敖公子眼力厉害,也看出来这一点,所以召云唤雷,想冲破道士的阵法解桃花观的危境,后来加上师傅你那一下子,嗯还有,那会儿天雷劫云也恰好来了,不但道士的阵法被破开了,山底下那个阵法,也一下子就破掉了。”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那,那些天雷下的,同门,桃花观的,其他人呢?”

灰大毛低着头:“我就见过几个……其他的,大概,都不在了吧?”

“哦。”

“不过,我听说,三六师伯她们还都在,我有同族见过她们的。”灰大毛努力想安慰我。

“嗯,那子恒呢?”

“敖子公子犯了什么戒条啦,”灰大毛说:“现在他换了地方住,不在碧水潭了,而且,似乎是……被关起来的,不能随意出来了。他上次来,还是趁着一个什么什么日子,看管他的人去参加一个什么大宴会,他才能来的。”

静了一会儿,我问:“那,观主呢?他和他要救的人,现在如何了?”

“不知道。”灰大毛摇头:“我其实也没见过他。一个小桃子­精­送来的桃根酒,说是那个观主让她送来的。从那天之后没人见过观主,谁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灰大毛捏着自己的衣裳边儿:“嗯,反正,师傅你别想了,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是啊,都是过去的事。

可是……

“师傅师傅,给咱的洞府起个名儿吧。以后咱要出去,人家要问咱家住何睡,那不能说是无名山无名洞对不对?”

我也想和他一起笑,但是脸硬的很,嘴角动不了。

“师傅,你说,起个什么名儿好呢?”

我觉得脑子里挺空的,想不出什么名字来,顺口说:“就叫……盘丝洞吧。”

“盘丝洞?这名字真好听……”

好听吗?

我不知道。

不过好听不好听,现在对我来说,真的无所谓了。

如果李柯在,不知道他会说什么?

邂逅一段情,但是在当时,我们都不知道,这是劫是缘。不经意间,一转身已是千百年。

沧海桑田,唯心不易。

四十七 此去京城路途远

也许那三百年不是白睡的。

不过我心里隐约明白,我的力量之所以变成今天这样,多半是因为那天夜里,我抽取那些雷电之力,那些力量在我身体里积聚爆发造成的后果。

我的法力比以前……怎么比呢,如果以前我好比一辆小自行车,那现在的我就可以比拟法拉利……嗯,或者是波音七四七?

我不知道,我没和谁比过。

我就守在自己的盘丝洞里。

当一只安份的蜘蛛­精­。

三百年前那场大战,正道损失不小,许多­精­英和后起之秀一起被轰的连个渣都没剩下,妖怪们蓬勃的发展起来,道士们缩起头休养生息。就表面上看来,正道魔道一片和平景象,大家都在拼命的加固自身。

期待来日。

我花了很大力气来修缮这个洞,包括外部装修,比如防护阵法,外面的绿化等等。门面也装点了一下,需要通过阵法,还得问个口令才能通关。口令是随机的,灰大毛穷极无聊的一次次出门,一次次去答口令。

前世看大话西游印象太深,所以我一看到洞口上方新錾上的镏金的“盘丝洞”三个古雅篆字,就有一种自己时刻在穿越的感觉……

不过我不是盘丝大仙,我只是个小小的蜘蛛­精­而已。

我座下的开山大弟子更是,说出来实在很丢人,是只耗子­精­。可没有春三十娘,白晶晶那样又魅惑又够气派。

盘丝洞里面也装修过了,弄的比天然生成的更加复杂,简直象个大迷宫。不客气的说,叫一个道士来,带着­干­粮走三个月未必能走出来。当然,迷宫亲身体验者灰大毛同学的体验感受是这么说的:“师傅,你给我的铃铛太好使了,就是我下次摇铃铛让你来救我的时候,你能不能来快点儿?”

嗯,修炼之余我还培养了一项业余爱好,学吹笛子。

其实我本来想学弹琴,感觉弹琴更有气质,而且我是蜘蛛嘛,爪子多,又擅长拨丝爬网的。可是没奈何,除非用我自己吐的丝做弦,否则那琴弦特别不禁用,一弹就断。可是用我的自己的丝——那声音跟鬼哭似的。灰大毛说,他一听就两股战战想上茅房。

幸好灰大毛对笛子的接受度比较高。

“李道士在的时候,也常吹给我听。”灰大毛解释:“其实他是吹给你听,我就在旁边听了。”

我会的曲子不多,于是经常把前世记得的那些流行的歌的旋律拿来吹。我就靠在松树上吹,一首接一首,吹到自己嘴­干­舌燥时才会停下来。

李柯陪了我那么久,我毫无知觉。

现在我陪他,他有没有知觉呢?

嗯,前世的我是不信鬼神之说的,可是我现在自己变成了蜘蛛­精­,所以……

鬼和神仙,应该都存在。

希望李柯能听到。

灰大毛倒是抖起威风来了,把周围的一些小­精­小怪教训的服服帖帖:“我师傅可是盘丝大仙,我是她座下大弟子。”

嗯,这座山的另一个好处,就是一年里下雨的日子特别多。

这对我是件好事。

修炼的日子乏善可陈,灰大毛每天早起去山顶吐纳修炼,我每天早起看看我那些阵法中的花草之类,这一看就能消磨大半天,然后另外半天去松树下吹笛子,吹到嘴­唇­都快麻了肿了,然后回洞,练练字看看书,早睡早起身体好。­阴­天下雨的时候除外,我也会爬到山顶去吐纳修炼。然后就换灰大毛顶着雨去照看花花草草,不过他不必去吹笛子——让他吹他也不会吹。

我靠着松树悠悠然又吹了支曲子,曲子叫什么名字我都忘了,嗯,对,好象是邓丽君的歌儿,我只在乎你。

是啊,我以前是在乎他,现在我没什么可在乎的了。

我叹口气,把笛子Сhā回腰间,伸长手拔掉了坟上新长出来的一棵草。

灰大毛从树上跳下来:“师傅,有张贴子。”

“谁送来的?”

“一只讯鸟,”他又补充:“我不认识,从来没见过,不是这附近的。”

我没接贴子,一指点出去,贴子抖了一下,外面的封袋碎了,里面的纸自己在空中漂浮着展开来。

“谁写的啊。”灰大毛识的字不算多,这信上大半的字恐怕他还都看不懂。

“你师伯。”

虽然桃花观不在了,而且观主的算计……

不过当年我们几个同门里面,大家处的还算不错。

信是三六写来的,她已经得知我醒来的消息。这是拜灰大毛所赐,那些小­精­小怪的嘴巴又不严,况且这地方被我们占了,外面多少也有风声。盘丝大仙?嘿,我算什么大仙。

我继续看信,三六她先问候了我,然后又安慰几句,讲了一些她所知的外面的形势,无非是哪哪个妖怪又占山为王,谁谁又把谁的内丹算计了抢了。最后在信尾说她将渡劫,问我能不能替她护法。她的信跟他的人一样,乍一看冷冰冰硬梆梆的,不过字里行间还是透着隐隐的关切。

她这还是小劫,三百年一次。上次的灾劫中她能活下来,我也替她庆幸。

她现在住在离京城不远的一个叫黄林的地方,我把信纸翻转过来,在背面回复:“看到信了,就来。”

灰大毛在一边念叨:“人家来信这么长,你回信这么短……”

我把信叠好:“交给那鸟带回去。”

“哦。”灰大毛讨好的看着我:“师傅,也带我一起去吧。反正咱家也没啥值钱东西,阵法布好也不用人看家对不对?”

我看他一眼:“你就整天琢磨着下山去疯玩对吧?”

“哪有!”他撞天屈:“我只是偶尔琢磨琢磨。”

“好吧,收拾收拾,我们明天动身。”

灰大毛一声欢呼,转身儿扑向李柯的墓碑:“嘿,李道士!师傅要带我下山见世面去啦!你自己先待一阵子,我们很快就回来的。”

我看着那块没有字的碑,静静的站着,什么也没有说。

四十八 魔气纵横露端倪

叫了住在附近的小兔子­精­给我们看门,再布好了阵法,然后我和灰大毛离开了盘丝洞,前往京城。

虽然活了这么多年,可是我却真的没有出过什么门。京城那样远的地方更是一次也没有去过。虽然不至于下了山就不认得路,可是出门这件事,并不是认清了方向就行的。

我准备的交通工具是一辆鬼骨马车。

虽然听着吓人,其实没有什么了不起,这辆车是用被雷米劈坏的,山上的一棵老树所制成。人们管这种被雷劈过的木头叫霹雳木,总觉得它有什么稀奇。其实是没什么稀奇。这棵老树运气不好,将要形成­精­魄的时候被雷劈了,一下子不但道行尽丧,命也没有了,留下的枯木也并没什么人们传说的用途。

拉车的是只野马­精­变的鬼,这匹野马天生灵­性­,但是后来伤了腿坠涧而死,­精­魄不散,常在山间游荡。我找了一张兽皮给它披上,让它来拉车。

我们的车在日出之后歇息,太快快落山的时候开始赶路。灰大毛一开始觉得不太恣意,它在山里拘了几百年,特别向往人间热闹。而我们赶夜路,昼伏夜行,路上自然是没什么人的。为了满足它的心愿,我还特地在一间客栈投宿了一晚,打赏丰足,让那客栈的厨子夜里爬起来给它整治了一桌上好酒菜。结果灰大毛吃吃喝喝太开心一时忘情,把尾巴都露了出来,险些让客栈的人看出破绽。

事后被我狠狠训斥的灰大毛委屈的说:“师傅你这么高的道行,还怕客栈里区区几个凡人啊?”

“这不是一码事。妖有妖路,人有人道,本来我们就不该和他们打交道。你不要以为你将来若遇到劫数我必然能帮你化解。若是作恶的妖,遇着的可不一定是雷火之劫。再说,好些人好好的打开门做生意,又没有惹到你,你平白吓到旁人总不是好事。”

他小声嘟囔了两句,不过倒也没说别的。

我不想再和人打交道。

不管是恩怨情仇。

我到老,到死,都不会忘记,我曾经遇上一个人。

然后,转眼数百年,一切都来不及。

我们并不是太赶,每天就是百十里几百里的行路。

那天清晨,途经一个叫三界的小镇,那里很偏僻,整个镇子上的人家不多,很安静。树木茂盛,黄的白的野花蓬勃盛开。两座丘陵之间窗窗的一小块洼地被收拾的平整,种了几畦庄稼。我们走岔了路,前方已经不是大道,槐树,刺桃,长野的杨树松树,还有不知道名字的藤蔓灌木挡住了去路,把前方的一切遮的密密实实。

“走错了。”灰大毛跳下车辕,用法术叫了一只地鼠出来问过:“刚才那个地方有个斜坡,咱们应该上坡的。”

“你是说,刚才那边的庄稼地那里?”

“嗯。”

我看看东面,太阳快升起来了。

“先在这里歇吧,天黑咱们再走。”

灰大毛爽快的应了声:“好嘞!”把那匹鬼马的缰绳松一松,车子架到一旁。我靠在车板壁上,给我们的车子和灰大毛都施了个隐身术,用蛛丝布下一个简单的两仪网,然后闭目打坐调息。

感觉到太阳应该是升了起来,外面似乎渐热了。

灰大毛在车旁边转悠,老鼠­性­子本来就如此,我也没指望他能踏实下来。

“咦,师傅,你来看。”

“怎么?”

“你出来看看。”

他的声音有些不同,我掀开车帘。

“那一边。”他伸长手臂指着山坳里一处地方让我看。

他指的地方,是一带黄|­色­。

现在的季节,满山都是葱郁的绿­色­。所以那一道枯黄显的特别扎眼。长长的一条,象带子似的被绿叶夹在中间,向前蜿蜒。约有三步宽的距离,就象什么东西经过留下的带痕,这带子上的所有绿­色­全部枯萎,显的那么死气沉沉,令人触目惊心。

“师傅,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皱了下眉头,抬手又布了两道蛛丝,将马车前后紧紧护:“不要惹事,我们再休息一会儿立刻上路。”

“怎么?”灰大毛盯着那里看:“有什么了不起的同道在这里修行吗?”

我左右看看。

有同道是一定的,是不是了不起……却有待商榷了。

“咱不又不管闲事,不用担心吧?”

我看他一眼:“你也太不用功,我前些天刚和你说过”我凝神注目:“普通的妖哪来这么大的毒害,经行之处草木尽枯,除非是练那些极恶毒的魔功……”

“有多恶毒啊?”

“吸血吸­精­是小意思,也没什么毒­性­的。但是练僵尸功或是摄血魂就不同了。”两种都极残忍邪恶的魔功,残酷之极。僵尸功是将活的生灵活活令其染上尸毒,神智已失,身体不死,任施术者­操­纵。施术者能害的生灵越多,控制的僵尸越多,那功力也就随之增强的更多。比如以前有个万尸王,听名字就知道这妖怪绝­干­不出什么好事来。就算没杀了一万个生灵,几千个总是有了。其中不只是人,只要有灵­性­的生灵都包括在内。自然包括妖。谁说只有人类才弱­肉­强食,同类相残?恶毒的那些妖怪也并不例外。

摄血魂也是一样的邪恶,是将生灵的魂魄硬生生撕出躯体被邪术禁锢驱策,痛苦到了极致,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无论你魂魄再痛苦矛盾都只能被这样折磨下去,除非施术者解除法术或是死了,才有可能逃出生天。

被我一说,灰大毛也害怕起来了:“师傅,那咱快走吧,我一听这个连尾巴尖的都竖起来了,这也太寒碜了,多恐怖啊。”

“你也不用这么害怕,谁比谁毒,那还说不定呢。”

能比我毒的,至今为止我还一个都没见过呢。

我不喜欢用毒,不代表我不会用。盘丝洞里有好些书,有的是李柯留下的,有的是敖子恒留下的,不管是他们中的谁放在这里的书,都是对我有用处的。看来他们也真是……用心良苦了。

灰大毛看起来总算安心了一些,坐在那里眼睛骨碌碌乱转。

常言说的好,胆小如鼠。可见胆小不能怪他,这是他天生的本­性­。

四十九 白骨成­精­祸乱起

我布下了网,可是这半日过去,却异常安静,什么事儿也没发生。

唔,如果有只小獾撞到我的网上也算一件事的话,那么算是有件事发生过吧。

灰大毛兴高采烈的把小獾捉住:“师傅,咱把它烤了吃了吧?”

我看着那小獾水汪汪的,惊恐的眼睛,叹口气:“你怎么对吃这么执着呢?它才多大点儿?够你塞牙缝吗?放了吧。”

“哦。”灰大毛有点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手,小獾连跌带跑的逃走了。

“师傅,你说,那厉害的妖怪,会是个什么怪?”

“这个我可一时看不出来,有毒的东西天下数不胜数,连路边的草叶子上也有些毒呢,只是得看毒­性­烈不烈大不大。”

灰大毛从包袱里掏出一个饼来啃,我盘膝打坐。

太阳穿过密林照在我们的车旁边,鬼马老老实实的跪伏在树下小憩,灰大毛被饼噎住了,又是捶胸又是伸脖。

白日没有动静,那妖怪多半也是昼伏夜出喜­阴­不喜光的。

我睁开眼,林中静寂,夕阳西斜。

灰大毛睁着他的一双小眼儿左瞟右看,我觉得他那个尖尖的头,小小的眼,若是把胡子留起来,那可真是……尖嘴鼠腮……

“到我身旁来。”

鬼马和灰大毛都安静的凑过来,我抬起头,透过树叶的缝隙看着头顶最后一线即将消失的太阳光亮,嘴角微微弯起,一抬手,晶莹的蛛丝朝上疾­射­。蛛丝去势极快,带着一道呼啸的尖厉风声。

头顶的树枝树叶哗啦啦一阵晃去,我手指拨弄蛛丝控制着它改变方向,灰大毛抱着头,把自己尽量缩起来,甚至想让自己钻到鬼马的腹下去。

我摇摇头,蛛丝绕了一个圈,倏的化为一个光点又收了回来。

“师,师,师傅,是不是那妖怪来啦?”

“没来,刚才是它在试探。”

灰大毛最关心的问题是:“师傅,你和它谁厉害?”

“笨蛋大毛,要是它厉害,你说它会一试即走么?”

“对对,它一定没有师傅你厉害!”灰大毛点头:“那师傅,咱赶紧上路吧?”

“嗯,好。”

鬼马又拉起车,灰大毛挥挥他的尾巴充当马鞭,卷来卷去的自己抽空气抽的啪啪响:“驾驾,上路啦。”

忽然前方一黑,象是平地上陡然冒起一层雾。

一个模糊的黑­色­长形……在雾里现出影子来。

“这位姐姐有礼了。”

声音倒是脆脆的,不过我完全没耐心应酬它。

“别挡着我的去路。”

“姐姐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教一句话。姐姐法力高深,远非我所能及。想必姐姐的见识也一定更广博……”

灰大毛鼠假虎威的说:“喂,我师傅说了,你别挡我们的路,快让开。”

我问:“你想问什么?”

“这是我的一个疑难。请问姐姐,尸毒,金石之毒,草木之毒,三者合而为一,却如何并不比三样毒单独分开更有效力?”

呵,这妖怪。

我注目那团黑雾:“想请教于人,也得有些诚意,藏头露尾算什么。”

我屈起中指,以拇指相扣,向前弹出一团劲气,那团凝聚的黑雾被狂风劲气吹的四散无踪,露出中间那个裹着黑布的骷髅状的妖怪来。它的身体并不全是白骨,有些地方有青灰的皮­肉­遮挡,脸上有一层灰白的象发面糊糊一样的东西,即使对审美特别没研究的灰大毛,也嫌恶的朝后再缩了缩。

“哦……”我看出来了,看出来的同时没来由的觉得好笑和荒唐。

盘丝大仙遇到了白骨­精­……嗯,难道我应该顺应潮流收它为徒吗?

打住打住,我没那么闲。

再说这个尸毒猛烈,心­性­难测的妖怪,我实在喜欢不起来。

既然是一具人骨,生前之事不知道她还记得多少。世上白骨多了去了,可是有怨念有毒­性­能成­精­的可是没有几个。我家的鬼马不算,它是爱自由有灵­性­的马鬼,披上张有法力的兽皮,变了只鬼还是继续它热爱的奔跑事业。这个白骨­精­却十分专注的钻研魔功妖法和用毒,不是一回事。

“毒也有­性­,你既然是白骨成­精­,那么也是趋­阴­避阳的了?”

“是,这是自然。”

“毒­性­有阳­性­如火的,也有­阴­寒如冰的,你弄各种毒,未必哪种都适合你用。我对这些毒不喜欢,只劝你一句,贪多嚼不烂,多不如­精­。”

它恍然,朝我拜了一拜:“多谢姐姐赐教了。”

“先别忙谢,我也有事问你。你生前何人?因何而死,葬于何处?是怎么练得的法力?”

“姐姐见问,我不敢隐瞒。我十六岁即亡,全家二十二口都被仇人杀死,我被弃尸于山涧深潭之中,潭水­阴­寒,过了百年,我渐得了法力,开始修炼。”

我问:“寒潭?在何处?”

它回手一指:“就在那边山中。”

我转头看了看,点头说:“好,我们要赶路了,你让开吧。”

它恭敬的闪到一旁,灰大毛一边嘟囔:“我家师傅心情好,不计较你冒犯还指点你,你就不咸不淡的谢一声就完了……”

“大毛!”

“是是是,我不说话了还不行么。”

鬼马撒开四蹄,马车向前疾驰,一眨眼就把那只不知道是叫僵尸怪合适还是叫白骨­精­合适的妖怪甩了个不见。

“师傅你问它来历,是想做什么呢?”

我唔了一声,没说话。

月亮升了起来,山石子路上象是洒了一怪银辉,小石头在地下闪着柔着的点点微光。

我就是有点奇怪。

也许是天时地利都合适,又有怨气,那个家伙才成了气候吧?

不过,还是有点奇怪啊……

或许它有什么奇遇,隐瞒了没有说出来。

算了,反正不关我的事。

离三六说的她即将遇到劫数日子还有半个来月,以我们现在的脚程要赶到京城,时间是很宽裕的。

不过,我却总有种感觉……

这次京城之行,也许并不会非常顺利。

鬼马跑起来一点马蹄声也听不到,呼啸的夜风从车窗外掠过。

我的心情就象是银月下的夜,有一种不确定的茫然。

————————————

想说的话好多,反而不知道从何说起,是说我的脚充了血打了泡?还是说我的腿和膝盖又肿又疼?还是说我起了痱子……

唔,好吧,我想说,我再他XX的不出门旅游了!

我要回家!!!

五十 大毛魂迷狐狸­精­

灰大毛实在不是个能忍受寂寞的,在山上的时候,没有什么外因诱惑还能强自克制,到了山下他是怎么都静不下心来。上次要求去客栈吃饭,这次又说想去前面镇上听戏。

“师傅,真的,咱们就远远听一折就走,行不?我听说那个花旦唱的可好啦,那长相,那身段儿,那嗓子……”

我无奈的看他,他渴望的看着我:“行吗?”

“一折。”

“噢哦!”灰大毛立刻挥着尾巴指挥鬼马改变方向:“走走,去前头听戏去喽!”

这个镇子并不太大,我在外面远远看了几眼,很怀疑这么小的镇子有什么好的戏班子。真有灰大毛说的那么出­色­的一个旦角,唱的红了,也早就不会在这里待了吧?

灰大毛找了个不错的座位,在戏台子对面的一座两屋小木楼上,靠东北角弄了张桌子,桌上还摆着茶水,糖瓜子什么的。马车就拴在门外的柱子上,锣鼓一响,戏开始了。

灰大毛瞪着眼张着嘴,看的如痴如醉。

我手里捧着茶盏,看着那个挑帘子亮相的绝美旦角,心里面隐隐的觉得奇怪。

那是个妖­精­,我看得出来。

我奇怪的不是这个,而是她身上的妖气,淡薄的我几乎感觉不到。

按理说,这镇子这么小,她的妖气我应该一进镇就能感觉到才对。可是现在直到见了她的面,我才刚看出来。

这不合情理啊。

她的道行没那么高深,却怎么能掩藏自己的妖气和踪迹。

灰大毛表情晕晕乎乎的说:“师傅,她,她看我了……”

没错,她的目光是往我们这里扫了好几眼,不过看的是谁,那可就难说了。

我注目看着戏台周围的其他人,有几个明显是­色­欲薰心的家伙坐的离台子最近,看起来也绝不是单奔着听戏而来的。他们面白­唇­青,不是普通的因酒­色­而虚弱的模样。

被这个妖­精­吸了­精­元去吗?

花旦暂且退场,我站了起来:“走吧。”

“啊,师傅,再听一折,就一折……”

“走。”

我头也不回的转身下楼,灰大毛无可奈何的跟在我身后,极为不情不愿,脚步拖拖沓沓的:“师傅,我没别的意思,不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我听的不耐烦,回头抬手在他额头上重重敲了一下:“你给清醒些。那狐媚子这么一点浅薄的迷惑之术就让你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灰大毛原地愣住,忽地的打个了寒噤,眼神回复了清明:“啊,师傅,我……我这是怎么了?”

“你中了狐狸­精­的魅术。”

我心里也有些凛然。

这只法力不算太高的小狐狸­精­,是怎么掩藏自己的妖气,又是哪里学来的如此厉害的一招魅术?当然,我看她的身段脚步,她也没什么其他本事了,大概也就一样魅术还拿得出手,不但迷惑男人,连公老鼠都难逃她的掌握。

我真的见识太浅了吗?

这些罕事书上也没提过,以前也没有人教过我。

我的常识之中,从来不包括这些罕异的事。

“真是……”灰大毛恼火了:“耍把戏耍到我头上了!该死的狐狸­精­!我回去收拾他!”

“算了,我们赶路要紧。”

狐狸­精­吸人­精­元修炼,也算是狐狸们的一种主流修炼方法了。她应该还有分寸,没有把人吸的过头,弄出人命来,这小镇上应该还没有人因此丧命。

我去管她的闲事作什么?她刚才一直偷偷瞟我,虽然脸上妆很浓,可是眼睛里闪烁的不安我还是看的很清楚。

怕我是来和她过不去的么?

我可没那么闲。

“真是群魔乱舞啊,现在什么东西都以为自己了不起了,”灰大毛小声抱怨:“怎么最近经过的地方,好多妖都混迹人间了?”

我坐上车:“你这是羡慕,还是嫉妒啊?”

“不是的师傅,我就是觉得这件事情不对头嘛。人群里七情六欲错乱杂生,对修炼很是不利,可是这一路走来,大小妖怪混在人群里的实在不少。难道它们都不想好好修行,只想着玩玩玩?”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我靠在车中:“你自己难道就勤快老实?你要真老实,那今天非要闹着来听戏的又是谁啊?”

灰大毛不大意思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师傅……我就只是想凑个热闹嘛……”

我没说话。

其实灰大毛的想法我并不是没想到过,只是……

那些妖,那些人,那些事,与我何­干­呢?我只不过是穷僻地方的一个小山洞里的蜘蛛­精­罢了。

妖要害人也好,人要灭妖也罢。

走更多的路,经过更多地方,见了更多的人。

还有,妖。

也许我沉睡的三百年里,发生了许多奇异的事情。

快天亮的时候,鬼马的速度提升到了顶点,风驰电掣一般穿梭在荒野山间。听说它很有可能是天马遗脉,只可惜现在只是一只作为马的鬼,不会再有什么好的际遇了。

“师傅,前面……”

“什么?”

“您看看。”

鬼马的速度似乎慢了下来,我掀开车帘向外看。

太阳还没升起,但是许多鸟儿都向一个方向聚集,整个天空都快被它们的翅膀遮住了,很是壮观。

“呃……”

这情景委实有些眼熟。

难道有凤凰在附近吗?

我认识的凤凰只有一个。

不过凤宜他们据说在桃花观湮灭后,也举族搬去了别处,再没有往来,也没有消息。

————————

到家了。

虚脱了。

这章少了点,等俺歇过来会勤快更新的。

五十一 一坑一洞有天地

“师傅,咱们要不要去看看?这些鸟在搞什么名堂啊?”

我看他:“你是鸟吗?”

“不是啊。”

“我也不是,所以这些鸟集会­干­我们什么事,快赶路吧。”

灰大毛答应一声,鬼马重新加速,带着整辆马车朝前飞驰,快的似乎都要飞起来了一样,转眼间把那些鸟儿甩在了身后。

有灰大毛在,识路不成问题。就算他也不认识路,但是却可以找当地的同族打听情形。

“嗯,师傅,刚才我问到了,翻过前面那山,我们在那里可以乘船,然后三天后就能到京城,已经很近了。”

“好。”

“还有,刚才我那个同族的老耗子说,最近几天这里的鸟儿很多,很异常,这时节又不是北迁南归的时节……”

“嗯。”

“师傅,我同族说前面有一片瓜地,我们去摘几个瓜来止渴充饥吧?”

我无奈的看着它:“你怎么就是忘不了吃?你到底是老鼠还是猪啊?”

“唉呀,辟谷那些是道家才讲的,我吸取日月­精­华修炼又不是说我就不能吃东西了对不对,五谷养气,瓜果养神嘛……”

他这些歪理都从哪儿看来的?他真是耗子­精­吧?不是哪个猪­精­变的?简直与天篷元帅有一拼啊。

他一溜烟似儿的去了,半空中忽然划过一道雪亮的电光,接着是一声要把人耳朵都震麻的雷响,好象一个沉重的东西就在头顶碎裂开来,那种震慑即使经历过许多次也不能够视若无睹。

我抬手一挥,马车顶盖从中打开,我的身形从车中腾起,就这样悬浮在半空之中。

雷电轰响,我闭上双眼,心中一片清明。

那些雷电进我的身体就仿佛进入了一架­精­密高速运转的机器,将那些雷电之力吸入身体,然后转化为我自身的法力,再存储起来。

唔,打个比方,我现在好比上辈子上网时用电脑在下载东西,下载的就是雷电之力,无线连网,下载好的东西存入硬盘……

这阵雨来的急,我本以为下着一会儿就会停,不过雷声渐悄,雨却越下越大。我落回马车上,忽然想起来,灰大毛呢?

难不成偷瓜偷的迷了路?

又可能,是在哪里躲雨了?

这家伙。

我吩咐鬼马一声,它乖乖的站在原地不动。我在马车上划了一个避雷的简单符语,转身朝灰大毛刚才走的方向行去。

地下湿滑泥泞,我足不沾地,身上也没有被雨水淋湿,过了这一片林子,果然看到在微弱的闪电光亮之下,前面是一大片瓜地,远远的地头还有一个小茅棚,显然是看瓜地的人所住的,不过这会儿天时不好,棚子里没有人。

我在地边停下来,喊了两声:“大毛,大毛?”

雨声哗哗的,听到灰大毛的嗓门儿就在我身前不远,很沉闷的回答:“师傅,我在这里!”

我左右看看,又想到那声音似乎来处比较偏下,低下细细寻找,果然在一片瓜藤瓜叶中,发现一个黝黑的洞口。

“大毛?”

“师傅,我掉进洞里出不去啦!”

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个笨蛋,今天又没有喝多酒。爬不上来你不会变回老鼠么?”

俗话说老鼠天生会打洞,他个笨蛋老鼠怎么会掉进一个土洞里就出不来了?

“不是啊,师傅,这里面好象有什么禁制,我的法力使不出来……”

奇怪。

这里山不奇地不秀,不象是会有法阵玄机的地方啊?

我说:“那我抛条丝下去,你快些上来!”

“好好好!”

我为了保险,抛下去的是最牢靠的纵丝,等灰大毛一说抓住了,我立刻收劲,转瞬间就把他从地洞里拖了出来,这以看来这洞也不很深,大约离地也就两丈左右的距离。

“你受伤没有。”

灰大毛现在可真是一身灰泥,又脏又癞了,一上来就呸呸的吐泥水。

“没伤……咳咳,反正我知道师傅你肯定会来找我的。真邪门儿,哪有瓜地旁边挖这种坑的……”

“瓜地就算挖坑也陷不了你这只耗子­精­。”我问他:“下面什么样儿?”

“黑糊糊的我什么也看不见,不过下面比上面要宽的多,我试着爬了两下,感觉这象是个置于地下的葫芦形状,嘴儿小肚大,四壁滑的要死。而且我在下面莫名的没力气,法力也使不出来。好象一下子,一下子打回了原形似的,真是……”

“是么?”

听起来十分诡异啊。

不象是道家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行了,你先歇口气定定神吧。”

这会儿雨也小了,天还是黑的很。

不妨到天亮再看看这地洞有什么玄奥。

结果灰大毛这没出息的居然连滚带爬就扑到了离我们最近的最大的一个西瓜跟前:“好好,我先吃口瓜歇歇,师傅你也来一个?”

我呸。

我叫了马车过来,自己盘坐养神,雨声渐悄,天­色­渐白,耳中可以听到各种清脆的鸟儿啼鸣,越过我们的头顶,朝着我们来的方向飞去。

灰大毛的肚子撑的就好象一个瓜,身边全是瓜籽瓜皮,摸着肚皮心满意足的靠着车轮子打盹。

“哎呀,我的瓜!”

一个负锄的农人大惊小怪起来,我抬抬下巴,灰大毛乖巧的过去跟那人解释,夜里遇雨在这里歇脚,吃了他的瓜,我们赔钱,然后两吊沉甸甸的铜钱递过去,那人换了笑脸,又摘了两个瓜送给我们。

灰大毛趁势问他:“老人家,你这地头儿怎么有个坑?人要掉下去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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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是补昨天的,昨天实在是撑不住了,坐在那儿一直觉得身体在向下沉……

五十二 葫芦是宝却没盖

那瓜农把锄朝地下一拄,看起来是对灰大毛大起知音之感,长吁短叹:“快别说这个坑了。我们原也是山外不好过活迁来的,好不容易这一块地平坦些,又种不了别的,只种些瓜菜,到瓜熟时挑出去卖些勉强糊口。可是这地头这个坑,真是让人犯愁。拿土填吧,填多少下去都好象没有用。拿石头盖吧,今天盖上明天就不见了。好在这荒僻,平时没什么人来,倒是没有人掉下去过。”

“哎呀,我……”

“大毛。”我睁开眼:“你别这么多话啦。人家是来照料瓜地的,被你拖着都­干­不了活儿了。”

瓜农说:“不忙不忙,我也就是看着昨夜雨大,我屋上的茅草都给掀跑了,所以来看看瓜地有没有什么事情。看起来倒是还好,就是叶子伤了些。”

灰大毛和他在田边找了块不湿的石头坐下,有一句没一句的问他什么时候迁来的,这洞是不是早就有了,絮叨了半天,还从我们车里拿了­肉­饼什么的请他一起吃。

那个人说的就更详细了,他家在他小时候就迁山里来了,在这儿住了有三四十年,这个洞是既不变大,也没被风沙填埋,和初来时一样。他小时候在田边走都很小心怕掉进去,不过后来地势一熟,闭着眼走到这里都能记得绕过去。

说到了下晌,那个瓜农走了。他倒挺热心,邀我们去他家坐坐,我们推辞了他。

灰大毛抓头:“这个洞,看来还真蹊跷啊。”

“唔,确实如此。”

我走到那个洞旁边,现在是白天,看起来那个洞平平无奇,洞口附近的瓜叶大概是被灰大毛踩坏了几片,洞口的泥还很潮湿。

看起来直径一尺半两尺左右,唔……灰大毛昨天就算一脚踩空,再加上夜雨地滑,也不会一下子就掉下去吧?更何况掉下去了爬不上来,的确十分奇怪。

“你在这儿守着,我下去瞧瞧。”

“啊,不行!”一向软弱的灰大毛忽然强硬起来,一把拉住我:“师傅,这下面邪门儿的很,千万去不得!”

“不要紧,我……”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灰大毛头摇的象波浪鼓:“我掉下去了有师傅你救我,可你掉下去了谁能救你?我可力小能微。师傅你是万万下去不得!这洞邪门的很,可是又没横在咱们路上,咱们赶路要紧,不要理会它就是了。”

“话不是这么说。”我瞥他一眼:“你下去上不来,可不代表我也上不来。你当我和你一样啊?”

“不行啊,师傅……”

我指指脚下:“你看着这条白丝,丝不断,我是肯定会回来的。”

不等他再给我找事,我纵身便跳下了洞里。

我可不是灰大毛那样的笨蛋,一头栽下去什么也­干­不了。

一层蛛丝构成的网散布出来护在我的周身,这网我织就之后又炼制了许久,这次还是头一次用。

这蛛网上莹光的照亮让我可以在这个地|­茓­里看清楚周围的一切。

四周是坚实光滑的褐­色­墙壁,看起来不象木,不象石,我用蛛丝在上面点了一下,这根黏­性­极强的蛛丝在上面也只打个了滑,又垂了下来。

滑的不可思议。

我的脚踩到了实地,却有站不稳的感觉。

不过我在这里,并没觉得自己法力不能施用。

也许我和灰大毛道行高低相距太远,所以我不会如他一样没用吧?

不过大毛没有说错,这里真的象个葫芦一样。

不过一般葫芦不会长这么大个儿的。

莫不是天上的葫芦?

我自己为这个想法失笑。

不过,正因为看不出什么玄机来,我才会觉得更加奇怪。

就算这里滑的很,就能把灰大毛困在这里了吗?

“师傅,快上来吧。”

“师傅,你没事吧?别多待了,快上来啊。”

“知道了,你别再喊了。”

我的灵识朝四周查探,也感觉不到什么异状。

没异状才更奇怪啊。

没异状昨天灰大毛怎么困着出不去的?

我再一次将蛛丝投了出去,不过这次用上了劲力。

太滑了,即使用了七成力气,能洞贯铁石,比刀剑还锋利的蛛丝也没办法在这洞壁上留下哪怕一丝痕迹。

嘿,有意思。

“师傅!快上来啊快上来!”

灰大毛哀叫不绝,我给他叫的根本静不下心来。

“知道了,就来!”

我一紧白­色­的蛛丝,跃身出了这个地洞。

阳光重又照在身上,有种暖意。

灰大毛几乎是扑上来抓住我:“师傅你没事吧?我可要吓死了。怎样?怎样?下面有什么怪事?”

“没什么,除了滑一点,硬一点……”

我微微笑:“你退后点。”

“呃?”

“退到后面去,起码十丈。”

“师傅你要­干­嘛啊?”

“你别这么多话。”

灰大毛犹豫着退了一些,又退了一些。

我抬起手,数道紫黑的蛛丝迅速纠缠而上,形成了一条在空中悬浮舞动的鞭子。

我给这鞭子起名叫百舞。

我挥着鞭子,重重朝地下抽去。

轰然声中,坚实的地面裂开了一条大缝。

灰大毛在一边大惊小怪:“师傅啊,其实我不怎么生气,你不用抽这个洞给我出气啊……”

我不理它,继续朝地下抽。

“师傅,真的,这洞肯定又不懂疼,你别累坏了自己啊,快停下吧……”

地下已经被抽的裂崩纷迭,四周的石块塌陷下去,那个洞口四周的,朝地下延伸的部位,也渐渐有了轮廓。

“咦?象个大葫芦。”

本来就是个葫芦。

在里面的时候也可以看出来。

这个葫芦……

唔,个儿大了点。

烟尘落定,灰大毛又凑了回来:“师,师傅,你说这是不是神仙埋在这里的葫芦啊?”

“不知道。”我摇头,忽然有所感觉,转头向后看。

一个穿着煌彩华衣的身影,正站在我们身后不远处。太阳快要落下去了,那人的衣裳头发面容都象是一团燃烧的流火。

“凤,凤前辈?”

灰大毛有点口吃的喊了出来。

我的惊讶一点都不比灰大毛要少。

“我说这边怎么地动山摇,原来是你啊。”凤宜薄薄的­唇­微微抿起来,看起来比我这蜘蛛­精­还漂亮多了,不愧同凤凰的说:“你总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我又不是鸟,鸣什么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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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是今天的份儿。

今天去上瑜伽课了,算一算这是生平第三次,那个手头倒立,我居然立起来了>o 我本来以为这辈子我不可能成功的。

看来人的身体还是有无限潜力可挖的。

五十三 凤凰蜘蛛不对盘

当然,面上还是得客气。不说他是前辈,就单说道行,我离他就差的远着呢。

“在此地竟然遇到了凤前辈,实在是意外之喜。”

“你又来这套了,趁早有话直说吧。”他说:“你一说这种言不由衷的话脸上就象抹了三斤辣椒面儿一样,难看的很。”

他……我……

这只­骚­鸟……

我真是生可忍熟不可忍,就是熟的忍了那吃下肚去也不能忍。

死凤凰真不给人留面子。

“前辈要是没事,那我们就走了。”

“且慢。”他一抬手,意态潇洒,又带着那种目中无人,不,无妖的派头:“你把这里折腾的一团糟,拍拍手就要走了?”

我瞥他一眼,唉,这人的样子实在太瑰丽耀目,看一眼都觉得眼睛疼。男人漂亮成这样,实在不是件什么好事,怪不得他这么多年一只母鸟也找不着,就自己鳏寡孤独的过。人常说寡­妇­内分泌失调脾气怪,这鳏夫看起来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他个寡鸟计较。

“难不成,这地方是凤前辈所有?”

“那倒不是。”

我猜也不是。

“不过这一处却是远近村民和灵兽的们公认的福地,你们昨夜在这里盘恒,今天又在这里折腾,自然我也得了消息。”

我看看他:“那凤前辈的意思,是让我把这些土再填回去?”

灰大毛忙说:“哪用得着师傅­干­这活计,我来填就好。保证给填的又平又实绝不出错。”

“我说了让你们填土了么?”凤宜白了我们师徒俩人一眼,走到近前。他招了招手,忽然那个露出来的葫芦状大土锥开始飞速旋转,上面残留的土块儿四下喷溅。没错,就是喷溅,好象上辈子看到的那种高­射­机枪,一分钟打上千发子弹的那种,把上面的土块都甩了下来。

凤宜弯起一根手指:“来。”

一个褐­色­大葫芦飞速缩小,飞了过来落在凤宜手中。

灰大毛放下刚才捂脸的手,睁大了眼:“师傅,这还真是个葫芦啊。昨天我竟然是掉进了一只葫芦里。”

我虽然和凤宜总是不对脾气,不过我对这葫芦也十分好奇:“凤前辈,这葫芦可有什么玄奥?”

“哦?那倒也没有什么。只是肚大能容,不管什么东西都装的进去。只是这个葫芦盖子早就失落了,所以单一个葫芦就没有用,装进去东西保不齐还会掉出来。”他顺手把葫芦塞给了我:“喏,许久不见,这个算见面礼吧。”

我手里莫名其妙就多了个没盖葫芦,冲着凤宜­干­瞪眼。

这人真说得出来,他自己还说单一个葫芦没有用,又说送我做什么见面礼?合着我成了垃圾资源回收站了?你老人家觉得不衬手的东西就扔给我啊?

况且刚才要不是他,我也多半已经把这个葫芦拿到手了。因为他这么一打岔,末儿葫芦还是到我手上,可我却凭空接了他一份“见面礼”的人情儿?这人,不,这鸟,实在是……实在是……

深呼吸,再深呼吸……

其实我知道,我对凤宜的恶感一大半来自他是鸟我是蜘蛛,他是我的天敌。蜘蛛啊虫子啊遇到鸟,还能有什么活路?虽然凤宜这­骚­包鸟看起来不是吃虫子的料,但我一见他就本能反感,这点死活都不会变。三百年前如此,三百年后还是这样。

灰大毛的感觉和我可不同,他笑眯眯的一个劲儿打量我手里的葫芦,还向凤宜请教:“前辈,敢情儿这葫芦还是个仙家法宝不成?那不知道这葫芦的盖嘴儿能在哪里找到?若是前辈能指点一二,我师傅这可算是得了一样宝贝啦。”

多嘴老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这么多话!

凤宜摇头:“我要知道我早去找了来配。世上的事要讲缘法,看你们将来和这个葫芦盖有缘没缘了。你们师徒俩要上哪里去?”

灰大毛答:“我们要去京城。凤前辈意欲前往何处?”

凤宜哼一声,没答他,转问我:“听说你似乎住在西北青滨一带,还有个号叫什么,盘丝大仙是不是?”

我说:“我住的地方倒是叫盘丝洞,大仙什么的不过是误传。我这么点道行,哪算得仙。”

凤宜没再说什么,连告别都没说,很傲慢的转过头就走了。

灰大毛碰了软钉子也不生气,摸摸鼻子转过脸来,又对着我的葫芦发痴:“原来是个极有玄妙的葫芦啊。怪不得昨天我掉进去爬不出来,厉害厉害。师傅,我说,要是有盖子能塞住这个葫芦口,那岂不是可以……呃,我是说,要是遇着象我这样的小妖小怪跟师傅作对,师傅就可以用这个把他们关起来?”

呃?这个我倒没想过。

可是就算这样,有什么意思?这个看起来只对大毛这样道行浅薄的小怪才能有个困缚作用,再说了,这又不是西游记里金角大毛银角大毛的那一对法宝,喊一声名字,猴子一答应就给收进去。难道要象昨天似的把葫芦埋地里等人自己掉下去?身为妖怪还会象灰大毛一样食欲熏心,笨到找西瓜掉进地坑的,恐怕这世上也没有第二只了吧?

不过若是用来装东西的话……

我和灰大毛继续上路,我来回把玩那个葫芦,变大了再变小,把随身带的一些不重要的东西装进去又拿出来,还把葫芦倒过来看看里面的东西会不会跟着掉下来。

说实在的,虽然妖怪修仙这种事早不用科学来解释,但这个葫芦还是遵循物理规律的,没盖的容器倒转过来,里面的东西当然会向下掉。

所以我玩了一会儿,发现没什么特别奇突之处也就意兴索然了,随手塞进行囊里面。

灰大毛坐在车厢外面,车帘子没有拉上,看得出他似乎不象往日那么欢实。

是累了?还是受惊了?

“大毛?饿了吗?到前面镇上找个没打烊的饭馆子给你叫几个菜吃可好?”

我做人师傅的难得这样体贴一回,可是灰大毛居然有点丧气的摇了摇头。

我一下惊诧了!

这真是灰大毛啊?

这灰大毛竟然不贪吃了?

这太阳可是要从西边儿升起来了吗?

“师傅,你看凤前辈那一身道行……我要练到什么时候,才有那样的本事?”

“咳……”

原来是烦恼这个。

好吧,除了吃,灰大毛也会长一点点别的方面的脑细胞的。

不过他挑的这个比较对象,也实在是……

“别说你了,就是你师傅我,这辈子也绝对赶不上那只凤凰。你要知道,虽然后天努力重要,可先天条件同样重要啊。凤凰是神鸟后裔,一生下来即有高深法力。再说,他根本不是个妖,他算半个神仙,你和他比,真是吃饱撑的。”

“那师傅,我这辈子,能赶上你吗?”

这种问题真欠揍。

徒弟不上进不好,太上进了就成了冒进,而且还问我这种冒犯我作为师傅尊严的问题。

居然想着赶过我?哦,难不成你还想倒过来当我的师傅?

“啊啊好痛,师傅不要打——”

茂密的树林里爆出一声哀嚎,惊起多少乱鸟穿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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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下了一场雨,半小时,晚上下了一场雨,一个半小时,但是无论雨前雨后,都闷热无比……

五十四 葫芦有用是冰箱

“师傅,慢点。”

我们弃车乘船,我给鬼马找了个好住处——葫芦里。

灰大毛更是开发了这葫芦的其他用途:储存食物。

比冰箱好使多了,天然保鲜,放进去­肉­包子,拿出来的时候依旧热气腾腾。灰大毛一下子兴奋的不行,趁天黑之前在市镇里大肆搜刮。

“老头,这麦饼我全要了,给我包起来!”

“这熏­鸡­给我来十只!”

“这肘子……给我连盘端?什么?灰爷爷我给你盘子钱,你怕什么啊!”

“这炊饼你给我,算了,你连筐一起给我吧。”

我摇摇头。

我们包了一条不大的航船,灰大毛出手阔绰,花钱如流水也不觉得心疼。反正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他历年所积,这只耗子爱偷东摸西的脾­性­就是没改,我睡了三百年,他也积了不少的财物家当,这真是积在千日,用在一时,平时派不上用场,现在可总算能挥霍挥霍了。晚上船娘端过来简单的晚饭,一条鱼,一碟炒螺丝,两小碗米饭。灰大毛看不上眼,自己从葫芦里左一样右一样的向外掏,吃的不亦乐乎,我吃了几口米饭,菜没有去动。

“师傅。”

“嗯?”

“我觉得你好象……嗯,这次出门,你不高兴吗?”

“不知道,也许活的久了,胆子小了。总觉得太平无事窝在山洞里才好,一出门,心里总是没着没落的,总觉得处处都陌生,哪儿都不是自己的家。”

“咳,原来师傅你这么恋家呀。想点儿高兴的,你和三六师叔可是好久不见啦,这次见面一定有许多话说吧?”

“叫师伯,三六排行可在我之前呢。”

虽然,桃花观都已经不存在了,过去的同门之谊是不是还依旧,真的很难说。

“而且你也知道三六这个人啊,她心可不坏,就是和人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让你不遂心不顺气儿,常言说,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你三六师伯就是让人堵气,没皮。”

灰大毛想想,心有戚戚的点头:“这倒是,三六师伯脸冷,嘴利,是让人不大舒服。”

船挂起帆,顺着风,走的很快。灰大毛有的吃,倒也不嫌坐船气闷。我翻了几页随手买来的坊间闲书,转头看着外头。

三百年,足够沧海桑田的时间。

三六现在是什么样儿了呢?当然,她现在也不叫三六了,正经有个名儿叫宋薰。我就是不知道她是怎么姓的宋,回来见了,这个倒可以好好问问她。

不过我还是习惯喊她三六。

过去的旧事,旧人……

我一一想来都觉得历历在目,那三百年,沧桑了往事,沉淀了悲喜,却让我觉得迷茫。

我摸着怀里那个时刻不离身的荷包,靠着舷窗在那里发怔。

以前听过一首歌,歌词只还能记得两句了。

似乎是这样的,月光安静如昔,岁月穿越过无数个世纪。

等我终于看到真相,却变的更加迷茫。

灰大毛睡着了,在隔壁舱房打着鼾。

象他那样也不错,吃吃睡睡,修炼也不着紧,想起来就练练,想不起来就扔在一旁。反正已经成了妖怪,命是够长了。

这次下山我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那个白骨­精­也好,还有突然出现的凤宜。

还有,好久没有见面的三六。

不过也许是我本来就没怎么下过山出过门,见的世面少,所以遇事的时候总觉得不安吧。

到半夜的时候没什么风,船也就静下来了,我原来在盘膝打坐,忽然睁开间来。

窗户外面有个清脆的声音说:“请问,舱里可是桃三八啊?”

我怔了一下:“阁下是谁?”

“三八姐姐,我是小心啊。”

我惊讶的站起来,一道金光闪过,当年碧水潭那给我引路的小鲤鱼­精­已经穿窗而入,她修成了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模样,笑意盈盈,明眸顾盼,是个非常可爱的小美人。

“小心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你说的,我怎么不能来了。”她拉着我的手仔细看看:“嗯,三八姐姐现在的道行很了得啦,比我强远了。”

“来来,快坐,我们……我们好久没见了。”

“是啊。”小心落落大方的坐在床边,从怀里摸出封信来:“这个是……我们公子让我带给你的。”

“子恒?他现在好吗?他在哪里?你……他……”我想问他怎么不来找我,可是再一想到当时灰大毛说他其实是被幽禁,下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公子还好,没受什么苦楚,只是行动不自由。”

我紧紧握着那信封:“那,你是怎么找我到的?”

“你有什么难找啊。”她谈笑间风致嫣然,实在是个很美丽的小鱼­精­了……和当年那童稚的样子全然不同。

让我看着一点熟悉的感觉也找不着,只觉得眼前是个全然陌生的人。

“三八姐姐这是要去京城?”

“是的,去探三六。”

“哦,原来这样。”她笑着和我说了几件别来事情,她离开碧水潭之后先后去了双塔湖,后来更去了一次东海,不过最近还是在滁江安身,离敖子恒幽居之处不远。因为滁江有河道与我们现在经过的运河相通,所以这次她就担任了来送信的信使。

我说起自己睡了三百年的事情,她只静静的颔首听着。

“对了,下次有空,来我的盘丝洞做客吧,虽然不是什么名胜景致,不过倒也安闲幽静。”我说:“等我从京城回来,也去滁江那里看看你,顺路也可以探访子恒。”

小心微笑告辞,一身没入水中就不见了踪影,我看着她的灵动无痕,心想着,以后要和这样的水里生水里长的妖­精­们动手,万万不能在水里。

不然绝对我是居于劣势。

不过我好好儿想这个­干­嘛,小心这小鱼­精­小时候­性­格还算不错的,再说我和她之间也没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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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节呀……不知道买啥才好……

五十五 有缘千里来相会

灰大毛对于去见三六是没什么兴趣的,但是京城是天下最繁华的地方,各种吃食……咳,只要有这个在鼻子前面诱引,那灰大毛对于赶路是劲头百倍了,因为嫌着船慢,还趁人不备的时候召了一阵小风来,他的功力也就这么半瓶水了,那点风就吹在我们这一条船的帆上,幸好这时候运河上船少又有雾,不然让旁人看到明明没风,这船的帆却鼓的满满的朝前跑的飞快,不纳闷才怪。

有他这么时不时的作弊,当然提速是没问题了,三天的水路,我们只走了将将两天就到了地头,船娘一边绑缆绳一边惊讶的说:“这可真是顺风顺水呀,这条水路天天来往,从来没这么快过。”

我寻思着你要知道你船上搭的是两个妖­精­,包你惊讶的一头都能扎进河里去。

“师傅,我打听过了,上了岸一直向东去,到了一个叫三全山的地方再折向南,十来里路,就到黄林了。”

十来里路对我们来说是倏忽即到,但是我心里忽然有点没底。

就象刚才看到小心,已经全然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那三六,我见到她,又是什么样的情形?

让鬼马不用快跑,慢慢向前就行。灰大毛也高兴的很,慢慢走方便他逛街,充分领略了京城左近的繁华。虽然肯定离京城还有很大一段距离,但是我们现在经过的镇子是从京城向西北去的必经之道,多有商旅客人从这里经过,比我们一路上见的那些小城镇自然不同。灰大毛是东买西买,甚至路过一个布庄的时候,把人家店里都搬空了大半,仗着有这个天然没盖的好葫芦仓库在,那是不管不顾只往里面塞。我就奇怪了,看那些什么桃红撒金百蝶穿花喜鹊登梅……这些花样就算灰大毛打算做衣裳,几百套都够做了——问题是这么艳这么花,就算做了难道他还能穿上?

咦,慢着。

灰大毛三百年前可是有个小相好的老鼠姑娘的……呃,当然了,寻常老鼠活不了太长久,敢情灰大毛这是还想再续弦?嗯,这就是了。他虽然平时看着无能了点,可是要在鼠­精­里论,那绝对是鹤立­鸡­群,要找个伴理当不难。再说,老鼠特能生,一窝一窝接连不断的下崽。这是老鼠的一大强项,要说能生能养,绝对世上没啥哺|­乳­生物能超过老鼠去的,要是灰大毛找一个老婆,再拼命增产生崽,我扳着手指头算算,这一胎起码少说四个多了八个,一年能生个三五七八回。然后子再生孙,孙再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尽!>o 呃,不行,回去灰大毛要是真找了老婆,我一定要好好给他上一上计划生育普及课。

我们在那座三全山的路口处却停了下来,那居然是个五岔路口,一条北去,一条继续东去,一条是我们的来路,往南去的倒有两条小路,歪歪斜斜看来走的人不多,一条偏东南,一条偏西南。

“两条都向南的,你说的是哪一条呢?”

灰大毛搔搔头:“这我可不知道,那只小耗子口齿不清,只说是向南,可没说向南有两条道。这个不妨事,师傅和马车在这里歇一歇,我去前面探探,左右也就十来里路,盏茶时分我就回来了。”

“不用你去了。”

我弹弹指,旁边的一棵树上原有一条丝悬下,吊着一只八脚在那里。

“师傅,这个……唔,真小啊。”

我失笑。

蜘蛛当然是个小儿,就算是有个大的品种,也绝对不会比老鼠还大吧?也不怪他这样说。

那只小八脚倒也很聪明,听了我的问题,便朝东南那条路上挥了挥爪。

“看来是那边没错了。”灰大毛笑嘻嘻:“师傅,你这小同族倒真乖觉。”

“你觉得就你们老鼠耳聪目明消息灵通吗?”

“那是那是,我坐井观天,师傅当然比我高明。”

我们沿着路一直过去,原来还有村落和人烟,但是越走林木越深,人迹越少。

“嗯,该是这条路没错。”灰大毛说:“修炼嘛,原该是找个安静的所在。这黄林是个好地方,离京城挺近,地方却又安静。”

他语音没落,前面有个清脆的声音说:“来客停步,前头是我家庄院,外人不可擅闯。”

我没出声,灰大毛大声说:“我们是应邀来黄林做客的。敢问此处是?”

“哦?”对面那声音似乎微微意外,停了一停说:“那请稍待,我去禀告主人。”

我们停了下来,灰大毛小声抱怨:“好大的架子……”

“这是常情。要是有人来盘丝洞要见我,难道你就不需要先告诉我一声再请客人进来了?”

灰大毛想了想,抓头说:“师傅既然这么说了,那下次有客来我也就这么办好了。”

唔,他说的也是。从我醒来,盘丝洞尚没有来过一个客人。

“三八,是不是你来了?”

我转头去看,从前面小径上缓缓走过来一个人,她穿着一件七彩纱衣,衣带当风有如仙子。乌发如瀑,一张脸雪白晶莹,明眸顾盼,实在是……美。

不过我怔了一下,随即十分惊讶:“三七?”

不是三六邀我来的么?她信上半个字也没提起三七也会在此啊?

“怎么,看到我这么意外啊?”

“是啊,意外之喜嘛,没想到三七你也会在这里。”我问:“你也……住在此处?”

三七嫣然一笑:“不是,我也是来做客。不想你也来了,这可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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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好闷热的说,俺家小胖子太能出汗,午觉睡起来枕头席子湿透……

五十六 事实真相已无用

有缘千里?

这话我怎么听着别扭的很。

我知道我自己,脑子不是特别聪明的那种,对于猜测别人在想什么将要做什么,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天份。上辈子的我也是如此,下棋的时候就是纯粹用手拿着棋子下,顶多能想到这一步走完了,下一步该走什么。

有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妥,可是没有办法立刻给出反应。

常常要过了之后才发现,哎呀,当时我应该那么说,那样做才对。那个人的意思一定是想要如何如何……

就象现在,我站在三七面前,被她的温和笑容和美貌姿态微微迷惑。

有点不对劲。

唔,是哪里不对劲呢。

“哟,大毛也老成多了。”她说:“你们师徒俩这么些年过的如何?我也听说了,你们有一处洞府,叫盘丝洞是不是?这名字取的真是贴切灵动,再合适也没有了。”

“嗯,三七你这些年住在哪里呢?”

“我居无定所,四海为家。”三七说:“不过我也有个小地方,在西南一带连云山的一个山谷中,那里四季如春,气候温暖宜人,百花常年盛放,三八啊,你可一定得去我那里做客,咱们好久没见,正该好好聊聊,相互切磋切磋。”

三七身上有着淡淡的花香气。

但是,从以前起,我对她的感觉似乎不如对三六那么……放心踏实。

其实三七也没什么不好。

难道,呃,我内心深处居然有受虐倾向么?三六对我冷言恶语我不但早就习惯而且还甘之如饴,三七对我温柔不失礼我却总觉得她……

嗯……

总之觉得她没有三六可靠。

“三六呢?她现在……情形如何?”

“她还好。”

我找不到话题,不过和三七在一起,从来都让你如沐春风,场面从来不会冷。

她告诉我自己来时经过什么地方,遇到什么趣事。又问我盘丝洞生活如何,平时做些什么消遣,修炼上头有没有碰到难题。又问灰大毛一些琐事。

绕过树丛,前面一带白墙,墙里面房舍高低错落,可以看到青黑的瓦檐,繁茂的花树,真是个好地方,要不是地方偏僻,倒象一处大户人家的宅院,哪象妖怪的巢|­茓­啊。说起来,蜜蜂和蝴蝶的确不是|­茓­居的,不象我,我是蜘蛛,灰大毛是老鼠,天­性­本能想钻进洞洞里才安心踏实的。

不过一进院门,我就想笑了。

地下的花砖和圆石子组成一个一个相连不断的等边六角型,我一下子想起了上辈子看过的讲蜜蜂的科普节目。

那蜂巢上一个一个的窝眼儿,可不就是这样的么。

三六还真是有风格啊。

“三八,这些年你看起来变勤快了呀,道行不浅了。歇两天,咱们切磋切磋。”

我唔了一声,点点头。

一个穿淡绿衫子的女童过来,盈盈施了一礼说,主人还未出关,请我先到客舍安置下来。听起来就是刚才和我们搭话的那个声音。我凝神仔细看她,这小家伙儿百年道行,原形是一只浅绿细腰虫。

我随她绕过庭院,这房子建的相当好,并非用法术做出来的幻象。庭院宽敞大气是北方的格局,­精­巧细致又不下于南方那种­精­舍。

客舍安排的好,幽静,陈设简洁,窗上贴着白窗纱。庭院里葱郁的绿意映在窗子上,倒显的那纱是浅绿的。

我莫名其妙想起一句诗词来: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

三七和那个细腰虫小丫头袅袅娜娜的穿过庭院,她们两个往花间一站,那就是一副完美的,典型的古代仕女游园图。

我扪心自问,我对三七始终热乎不起来,总不能是因为三七她漂亮有气质我才……呃,难道我在内心深处嫉妒她?

老实说,她不象我这么傻,心眼儿少。也不象三六那么直,说话刺人……

嗯,概括来说就是她比较有城府吧。

或者说,红楼梦里的宝姐姐就是这样的人吧?和谁都挺和气,但不会真正和谁好。

我正胡思乱想,三七在院子里捧着一束鲜花朝我招手:“三八,快出来。我让人准备了一桌上好酒席给你接风呢。”

“好,就来。”

酒席可以说是囊括了海陆空各式菜肴,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味道也都异常鲜美。这下子灰大毛可是如鱼得水了,左右开弓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我吃了两片火腿。

对食物我有点可有可无,吃也不觉得什么,不吃也不会觉得饥饿。

很多时候我那种肠胃饱涨满足的感觉,都是在吸收雷电力量的时候。

我想雷电对我来说才是能量来源,而不是食物。

三七端着一个羊脂白玉杯,望着窗外池塘上盛开的莲花,忽然问:“三八,你这些年,有没有……见过凤宜?”

“嗯?”

我愣了一下,算是见过吧……

“来的路上,正好碰见过。“

三七的眼睛一瞬间闪烁出美丽的光亮:“那……他现在如何?他现在住在何处,你可知道吗?”

这些我可是一问三不知。

“看起来还是老样子,不过法力更高深了。我们是路上偶然遇见,他似乎召集一些鸟儿在集会,不知道搞什么名堂,就打了个招呼,别的我也没有多问。”

其实,他还送了我个没嘴儿的葫芦。

不过我想这个就不必说了吧……那又不是件什么要紧的事。

“这样啊……”

灰大毛补充:“我们就是在快到京城那个叫什么,什么苍镇的那边的山里遇到凤前辈的,不过他住哪里我们是真没问。再说,凤前辈傲的很,我问了他一句话他也没答我呀。”

三七垂下头,然后很快抬起来:“是啊,凤前辈是神族遗血,自然骄傲些。来来,吃菜。三八,咱们两个喝一杯。”

灰大毛很快喝的醉醺醺,我和三七有一搭没一搭说话。

“当年那场惊变,我和三六侥幸保命逃出来,也打听过你的消息,辗转听说你也活着,只是受了重伤。一时又无法联络……”

“嗯。”

我不知道说什么,就这么安静的听着。

窗外扑进一阵清风,桌上的烛火晃了几晃,被吹灭了。

袅袅青烟升起来,灭掉的蜡烛总让人闻到一种伤感的味道。

“有时候啊,我也很迷惑,到底我们为什么要修行。一开始只是为了活的久,不会随着夏季过去,一起死在寒风里。后来,懂的越来越多,想的越来越多,反而越来越糊涂了。”

我看了三七一眼,她也看了我一眼。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说,但是没有机会。”她低声说:“当年大变之前,林子里有个被你用蛛丝捆起来的小道士,是我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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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三六三七加三八

我没想过她会这样直接的说出来。

我猜测过,甚至,我可以肯定,只有她。

就是她。

我曾经想过许多次,她为什么要杀小乔,而被人误会是我杀的。

但是后来我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无论她杀没杀小乔,我和李柯,都不会有另一条路走。

那些道士不会放过桃花观。

观主也不会放过那个可以达到她目的机会。

我也不可能,克服自己的蜘蛛天­性­。

即使我和李柯能在一起,我们……

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虽然这样,我还是意外,三七会直接提起这件事。

虽然我觉得小乔被杀的冤枉,可是三七和我是妖,道士是我们的天敌,三七杀他再正常也没有了。

我远比自己想的要平静多了,轻声问:“是吗?我想也是这样……那天不在观里的,就是你和我,还有灰大毛。大毛和我在一起,即使不在一起,他也不会去杀那个道士。”

“我当时只是……心情特别的坏,那个道士一见我就破口大骂,我顺手就将他杀了……后来我想,你将他捆了不杀,或许是因为你拿他有别的用处,我后来想和你解释,但是道士已经用阵法围上了桃花观,那之后,我们就没有再见过面了……”

“没事。那些都不重要了。”

从开始,到结束,快的让人难以置信。时光是多么的宽厚,又是多么残酷。一切是非恩怨伤痛过往都被它抹平了,不留半点痕迹。

即使没发生三七杀死小乔的事,我和李柯,终究也是有缘无份。

我根本,不该有爱。

“我一直对凤宜……其实我想你可能也知道这件事。”

我点点头。

桃花观里喜欢凤宜的可不止她一个,但是大家都一样,没谁能拿下那座高傲的华丽的凤凰高地。

后来我们都喝的有点多,靠在一起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三七其实……也有她的悲哀。

她也并非那么完美。

“对了,前些年,三六也遇到过喜欢的人啦,姓宋,是个书生,我还见过一次……不过那人也死了。她­性­情大变,现在的­性­格和以前可有点不一样了。以前我可没看出来她这么执拗,用禁咒在那个人的魂上做了标记,将来那个人……要是再投胎转世,她还要去找他的。死心眼啊……”

投胎转世?

我忽然想起,是的。人和我们妖怪不同的,人死了八成是要入地府的,那样的话当然也会有投胎转世。

那李柯他……

他也会再次投胎转世吧?

他……

他会转世成什么人呢?

不过就算有投胎转世,他,应该不会记得前世的一切了吧?

传说里面,要投胎之前,都会喝孟婆汤。

忘记一切前尘旧事,不管是快乐的,悲伤的,一切爱恨情仇,一切……一切,不管你想不想,愿意不愿意,你都得遗忘。

其实,遗忘也许是好事。活的越久,经历的越多,背上的包袱就越沉重。这样的人生再延续下去,不会快乐的。

所以才有孟婆汤。忘记一切,从头开始,做一个,全新的人。

忘记我也好。我带给他的,只有痛苦灾难还有,死亡。

即使那几十年我没有沉睡,我和他能厮守在一起吗?

不可能的。黑寡­妇­蜘蛛的天­性­就是吃掉情侣,这是本能,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就算我没沉睡,就算他可以再投胎转世,一切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可能真是喝多了吧,早就决定要永远埋在心底不去触及的往事,又这样血淋淋的翻出来。

李柯的面容,各种不同的神情,他说话的声音……

恍惚中,我看到他微笑着站在我的面前,我想和他说话,却无法出声,我伸出手触不到他。只能看着他站在那里,面容渐渐苍老,头发尽染白霜。

转瞬百年。

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滑过面颊,我抬手掩住双眼。

三七在哼着一只什么曲子,我隐约听到她唱,天若有情天亦老,休教少年知道,少年华发成白须……

难道女妖­精­天生就多情?

可是这种多情总没什么好结果。

灰大毛也喝多了,都出溜到椅子下头去了。我好象听到轻盈的脚步声响,由远而近。

我费力的睁开眼,看到一张皓白的,象是高山上晶莹的积雪一样美丽的脸庞。她的眉毛如柳叶一样舒展,嘴­唇­就象春风里面的山茶花瓣似的……

我勉强分辨她的轮廓。

是的,是三六。

人还是那个人,可是光彩完全不同了。

她变的可……真漂亮啊……

我模糊的这么想着,然后沉沉的睡了过去。

即使是蜘蛛,喝多了酒之后再醒过来,也会感受到宿醉的痛苦的。

我觉得好象有谁抡着把大锤在我的脑袋里不停的砸,一下又一下,疼的我只想找点什么事来发泄发泄让我的脑袋不用再绷的这么紧。

床头摆着一碗褐­色­的汤,我闻了闻,端起来喝了一口。

真酸……

我的整张脸都皱起来了,不过倒是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些了。

“醒了?”那个穿浅绿的小丫头在门口探了下头:“我们主人说,请你到东边花厅去呢。”

“知道了。”我有气无力的问:“灰大毛呢?”

“哦,那只大老鼠啊,他还没有醒呢。”

灰大毛不知道喝了多少,反正得比我多。

这只死耗子,一见吃的比见了亲妈还亲呢。

我深吸了两口气,起来洗过脸,又换上了那个小丫头送来的一套全新的衣服。我问她的名字,她说她就叫小绿,这名字还是她主人,也就是三六给她取的。

三六也是懒,人家是绿­色­就叫小绿?那要是只小黑甲虫就叫小黑?要是只花瓢虫的话就叫小花?

“你们这地方很安静啊。”

“是啊,庄子里除了我还有小黑和小花,就没有什么别的同伴了。”

真有小黑和小花?

>o 我是不是应该去学学算卦占卜?或许我真有这方面的天分也说不定。

我一边走一边和她闲聊,这个庄子建起来也有几十年了,因为地方偏僻,外面又有一些迷惑人的简单布置,所以也没有什么人或是妖怪来­骚­扰,小绿说三六有时候会出门去,大部分时候都会留在庄里。她们几个都是三六收留的,并且指点她们如何修炼。算是半仆半徒的身份,不过从她的语气里我能听出来,她对三六的崇敬那是发自内心的。

相比人家的敬业,我家那个灰大毛啊……好吃懒做,真是没法儿说。

我忽然想起昨天晚上三七说的话。

三六曾经喜欢一个书生,姓宋。

她给自己改名叫宋薰,是不是出于这个原因?

离那间厅很近了,隔着花墙,我听到有人在弹琴。

唔,不象是正式的弹,有一下,没一下的响声,象是一个人很无聊的在拨弄琴弦作耍。

我们绕过那道花墙,前面的敞厅里,一左一右对坐着的,就是三六和三七。

五十八 最美不若初见时

“傻站着­干­么?过来坐下。”三六头都没抬,全神贯注看着面前的一个方棋盘,正在掷铜钱玩。

我昨天看到的不是幻觉,就是三六。

她真的变漂亮了。

那种出尘的气质,加上她总是一副冷清的神情,看起来会让人想起素娥青女那一流的人物来着。

不错不错,很能唬人。

不过她的神情,面相……我倒是越看越疑惑。她看起来平和从容,力道流畅……

“你不是要渡劫么?”我意外万分。

“我要不这么说,你能从你的蜘蛛洞里爬出来么。”三六白了我一眼:“你自己说说,你有点义气没有,嗯?”

我还是没从巨大的落差中反应过来:“原来你骗我?”

“行了,劫是迟早要渡的,你在这儿住个三五年的,我这次渡劫不就要来了么。”

三六把手里的铜钱和筹子一起扔下,缓缓站起身来:“你送的礼物倒很是稀罕,我挺喜欢的。”

礼物?哦,我想起来了。

灰大毛弄的花样儿,他说空手来不好。我是挺穷的,可是灰大毛这家伙有着老鼠的天­性­,又爱偷,又爱藏。他有空就去盗墓翻墙之类的。送给三六的是一套青铜酒器,别看是青铜,可是扛不住价值高啊,是从一座很古老的王墓中盗来的,很有些名堂。而且看起来,这份礼也很对了三六的脾胃。

“你居然骗我!”我吹胡子瞪眼:“我还兼程赶路,生怕错过了时辰,你,你,你居然……”

“行了,别杵在这儿,坐下吧,这个掷子棋很有意思,来一起玩吧。”

我胡里胡涂就坐下来了。

这个掷子棋和我们现代玩的飞行棋差不多,不过的棋盘棋子显然是施过术的,一,我也拿了两枚铜钱和她一起玩,看谁先到终点就算赢,不过一路上会遇到的灾祸可真不少,我们两个都是商人,带着财货上路,一路上会有洪水,山贼,小偷,大风,甚至还有官差勒索和妖怪欺骗,总之,想带着自己的财货能好好的到终点可不容易。

我很快忘了自己的烦恼,专心的和三六一起玩起来,三七拨着手里的一架琴,可以听出来琴声和她的心绪一样无聊。

“三七,一起来玩吧。”

她嗤的笑了一声:“算了吧,我没你们两个这么有闲情逸致。”

“其实你是不会吧。”三六又掷下一枚铜钱。

三七霍的站起身来:“嘿,我玩这个的时候你们俩还不知道在哪儿乱爬呢。”

于是我们三个围着棋盘开始玩棋。

其实这个棋没什么技术方面的因素,只是靠运气的。玩了半下午,我们三个玩的兴起,各有输赢,总体来说没什么高下之别。

晚餐我们美美的饱餐了一顿京城这里的名菜,比如一道坛子­肉­,焖的极入味,­肉­入口即化嚼都不用嚼,味道鲜美的很。还有一道叫琵琶火腿的,也相当不错。灰大毛又冒了出来,左右开弓大快朵颐。三六吃的不多,就吃了两口凉调青笋片,酒也没有喝。

等饭菜撤下去,我们三个坐在庭院里把酒赏月,不过三六还是喝的茶。

我记得她以前不忌酒的,怎么现在过的象个出家的僧道一样。

三七给我使个眼­色­,我也就没有直接的向三六打听这个问题。

大概……

一定是有什么原因,而且是复杂的,会令人不愉快的原因。

我们三个在月光下小声说话,喝着茶和酒,品尝­精­致的点心。

一瞬间我觉得我们似乎又回到了初到桃花观的时候。那时候生活多简单,无忧无虑。

唉,对着一轮明月,满园清风,我也开始多愁善感起来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你说什么傻话呀,河水总得向东流淌,时光也是如此。你要真这么想,那你和谁都见一次之后别再碰面了,那就不会有以后的相见和缘分了,那可真是人生一直如初见了。”

我撇下嘴:“你不讽刺我你难受啊。”

三六挑挑眉:“我一看你这副懒相就有气。当年我们修炼,你就偷懒。到现在还是整天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哎,这是例外啊,我平时不这样,昨天晚上是喝多了点,所以今天才没有­精­神。”

“行了,别找理由了。你还当我们不知道啊,你修炼非得趁雷雨天,别人都躲起来的时候你次次都不在窝里。”三七打个哈欠:“你们睡不睡?”

“你们都知道?”

“屁话,就你那点儿事儿还以为别人都猜不出来。你以为旁人都和你似的那么傻呀。”

我还能说什么?只能嘿嘿傻笑。

三七指着三六的鼻子:“你说她傻?我看你也不聪明。为了避劫,给自己弄个小庙,引着附近的村民来供奉香火,还时不时的弄个什么风调雨顺的吉兆,照我看也是自找麻烦的事。那

点香火功德能抵多少灾?再说,要有道士什么的来找麻烦,把庙一砸你什么也捞不着。”

三六转过头去不说话。

“你居然还把那个庙起名叫宋公庙,你真是……”三七摇摇头,一脸的不赞同,不过她的不赞同表情也是很温和的,还是很象红楼里完美的宝姐姐。

那三六难道象黛玉吗?

合着我又象谁啊?

她俩都漂亮,我可不是。

大概我练的功法不具有美容功效吧。

不过这么说来她们大概早猜到我是怎么练功的啦?

其实也不是我要隐瞒她们,是子恒嘱咐我不要说出去的。

对了,我和李柯说过没有?好象有……咦,不不,好象没说过。

唉,为什么我又想起他来。

大概真是月­色­太好了。

三七拉起我来:“哎,要不要去看看三六装神弄鬼的那个小庙?”

她笑嘻嘻的说:“来来来,反正闲着没事做,去给她添点香火去。”

三七拖着我腾身而起,轻飘飘的越过院墙。身后三六哼一声:“你们两个给我回来。”

她在后头追,我们在前面,飞的也不高,只是高过树梢一点,甚至脚底就擦着树梢的叶子而过。

心情似乎也长出了翅膀,变的异常轻盈。

三七的披帛是轻纱质地,被风吹的飘舞起来。被月光一映,象是水晶一样剔透,从我们之间飘过。她的脸在轻纱的那一边,看起来隐隐约约,似真似幻。

“站住!不许胡来!”三六追了上来。衣带当风,神情姿态有如姑­射­仙子。

三七一指下面:“到了。”拉着我朝下落去。

蔓着青砖的地面,前面果然有一座不大的小庙。夜­色­清冷,树影幢幢,看起来这间庙也有说不出的凄凉。

——————

旅行给我留下了心理创伤>o 觉得很害怕

四周全是陌生的……

想回家,不知道路在哪儿

醒来觉得既释然,又有点难过。

五十九 奈何妖­精­总多情

“进去看看啊。”

“三七!”三六落在我们身后,声音已经不是一贯的清冷,而带着隐约的怒气了。

清冷的月光下,我可以看见那座庙的檐下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宋公庙三个字。

好象……嗯,我们到这儿来是有点不太好。

如果真象三七说的,三六喜欢那个姓宋的书生,自己改名叫宋馨,又建这个庙,八成是有纪念意义的。

大概不想被我们乱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个,我们别进了。”

“为什么不进?”

三七回头看看三六的脸­色­:“我觉得哪儿都可以不看,这里是一定要看的。”

三六叹了口气:“算了,你们想看就看吧。”

三七摇摇头:“你当我是真想看这个庙么?我只是不愿意你总是抱着一个渺茫的希望不放。就算你在他魂魄能做些手脚,但是那种术法有没有用却没有验证过,你想等多少年呢?如果那个标记再也不出现,一百年,两百年,你都要等下去吗?我们是妖,他是人,修炼才是我们的正道。情爱不过是路上的一道风景,我们终究要朝前走。可是为风景所迷,在原地停留不动,就不对了。”

我怎么觉得这话的意思……

说的不只是三六,嗯,似乎在场的人人有份啊。

三七,她还记得三七刚问过凤宜的消息。

她对凤宜这么多年还是念念不忘,这话说三六,何尝不是说她自己。

至于我的事,我想她多半也辗转得知一二。

这话何尝不是说我呢?

真是恶俗的事,为什么女妖都得多情啊!

跟上辈子我听过的传说里一样。

什么白娘子啊,天仙配啊……

还有聊斋里,几乎每篇都会出一个或几个多情的女妖女鬼……咳,看来也不全是蒲老爷子在YY,亏我上辈子总觉得他老人家总把美艳女妖女鬼塞给穷书生其实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某种不可告人的心理……

我们三个站在宋公庙前,相对无言。

同是天涯沦落人……不,是沦落妖,和尚别笑秃头,谁都不比谁好多少。

“进来看看吧。”

三六先进了庙,一挥袖子,庙里的蜡烛唰的一声都亮了起来。

这是间不大的小庙,只有一间屋,正中的神龛的位置上只放着一块木牌,供桌上放着烛台,香炉,还有两碟子果品。看样子摆在这里已经有几天,糕点的表面都已经­干­的裂开了。

三七左右看了看,轻声说:“也没有什么,香火也不旺。我要先回去了。”

她一走,就剩下我和三六了。

我有点不自在,有种在探究别人隐私的感觉。

“那个,我们也回去吧。”

“我想在这儿待一会儿。”

“哦,那……好吧。我先回去。”

我走到庙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三七。她的背部特别挺直,看起来就象在风雨中屹立不动的苍松黄柏。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好象是别有伤心各不同。

我觉得,我完全理解三六的心情。

相思象一种剧毒,深刻入骨,伤痛几乎是一个终身的烙印,不能遗忘,无法抹平。

头顶的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云遮住了,或许又会有雨。

我漫不经心的迈步朝前走,夜里起了风。

看来真会下雨。

不过我今晚并没有想练功的心情。

三六她们的确没说错,我的本­性­是懒。

别人修炼可以随时,我只能等雨天。按说一个机会我都不该放过,不过今晚实在是没有心情。

“啊,公子,好象要下雨了呀!”

远远的隔着一片长草树丛听到这个人声,我意外的站住脚。

这么晚了,挺荒凉的地方,怎么还有人经过。

“是啊,我们行囊里有没有带伞啊?”

“公子你忘了,昨天你把伞拿去砸野狗,丢掉了啊。”

“啊,也对啊,我倒忘了。”

那个声音温和又不失清朗,象一根琴弦被轻轻勾动,又清脆的弹回去。

我觉得自己就象被琴弦弹动的空气……

那个声音象轻风一样从心口掠过去。

我的手指虚划了半圈,隐住自己的身形,悄悄凑上前去。

一个背着书箱的小僮,一个拎着小包袱的……呃,书生么?

看这打扮,书生巾,青­色­竹布长袍,圆领直裰,领口和下摆还有稍细的云纹刺绣。看起来家境不错的样子,出门能带有书僮,袍子也很­干­净。

不过只能看到他们的后侧影,看不到脸。

那个声音……

我知道我以前没听到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那个声音不能释怀,

似乎,这很重要。

我慢慢的跟在他们的后面,风比刚才紧了,草叶砂土都夹杂在风里吹在脸上,那个书生似乎被迷了眼,小书僮也抬起袖子来捂着脸:“公子,就要下雨了,可怎么办啊。”

“唔?风霜雨雪系出自然,有何可惧?”挺好听的声音,说出的话听起来十分平和沉着。

“哎哟,公子你真是读书读迂了。”小书僮开口可是实在话:“这雨眼见不小,要是身上头发都湿透了,人不也得受寒么?雨又大,夜又黑,这道路一湿滑了也没法走,这又怎么办才好?”

“对了,村人不是说,这里附近有个宋公庙么?我们先去避一避吧。”

这个声音为什么就是让我觉得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呢?

好象一直有个地方很凉,自己也觉得不舒服,可是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一个部分,为什么又为什么要对这个声音如此敏感呢?

“是啊,那个庙……啊,公子,好象在那边!”

要去宋公庙?

三六还在那儿,唔,不会吓着这一主一仆吧?

我继续跟在后头,闪电划过之后,接着雷声响起来,象是劈在头顶一样。

那两个人加快脚步跑进庙里。

宋公庙里烛光已经灭了,三六已经走过了么?

“公子,快进来。”

他们一冲进庙门,大雨就泼喇喇的下了起来。

“哎,公子,你看,好险吧。”小书僮把书箱放下,取下上面的一个薄薄的蒲垫放在地下,再打开书箱拿了一条薄毯铺上:“公子你先歇一会儿吧,袜口也先松一松,脚会舒服点。走了一天路,脚一定很累了。”

那个蒲垫倒不错,放在书箱的架子顶上可以挡挡太阳,放下来还可以当垫子坐。实在是居家旅行之必备佳品。

“小六你也坐吧,我走了一天路,你也走了一天啊。”

小书僮没有就坐下,又从书箱里拿出一包糕点,托给那个书生。

“我不饿,你吃吧。”

他们把蜡烛点了起来,一主一仆望着外面的大雨,一时没有再说什么话。

——————————

我把一包酸­奶­Сhā上吸管递给儿子,他用力一捏,酸­奶­喷泉哧的喷了他一脸,他还咯咯笑……

六十 ­色­不迷人人不迷

小书僮没安静待一会儿,又开始在庙里东翻西找的。不过这间庙实在很小,除了香案上摆着的已经­干­缩的供果,烛台蜡烛和两道帐帘,就只有门窗屋顶了,实在没什么可研究的。

“公子,这里香火不旺嘛,不过倒是挺­干­净的。”

可是,大实话说的,三六能让这里落灰么?我猜她说不定每天都会悄悄过来站一会儿,然后再无声的离去……

她这样,和我天天在李柯墓前盘恒,倒是差不多。不过她比我好,她还有个目标,指望着她的书生能再次转世和她再相遇。

可我呢?就算李柯真能投胎转世,我还能认出他来吗?

而且,他和我也未必还会再有情缘。

就算……他转世了,我也遇到他了,他还能再一次喜欢我,可我又能和他一起吗?只怕一天没到我就控制不了本能把他给嚼巴嚼巴的吃下肚了……

唉,这种没希望的事还是不要去想了。

“公子,这帐子后头还有两个蒲盘呢。也挺­干­净的,我拼一起,你躺会儿。”

“别折腾了,这样的大雨下不了太久的,大概一会儿就停。”

这话可没说对。

据我的经验判断,这场雨估计下到明天不成问题,这两个人在这庙里估计有得耗了。

那个书生始终没转过脸来,我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想看一看他的脸。

会是个什么样子?

他长什么样呢?

书生和书僮拿出­干­粮来吃,但他始终没转过头来。等小书僮将两个蒲盘靠墙并一起请他躺下歇着,他就和衣躺下了,可他的脸也还是向着墙那边。

忽然间想到一件事,特别想笑。

荒山,野庙,赶夜路避雨的书生,窗外偷窥的妖­精­——这完全是蒲老爷子笔下的聊斋故事嘛!时间地点主角都有了,只差我这个妖­精­进去,大戏就可以开场了。

啊,既然如此,我就不要辜负这么好的条件和场景啊。

一溜小跑的冲进庙里去,那个小书僮啊呀一声,本来都已经靠着柱子瞌睡起来又让我给吵醒了,我一边抹头发上的水,一边跺脚上的泥,连声抱怨:“真讨厌,怎么突然下起雨来了。”

一边跺泥,我一边偷看那边。

呃……小书僮看我一眼,打个哈欠,书生继续躺他的,八风不动,跟什么声音也没听到一样。

这个……按一般聊斋套路,就算这时候书生不得起来和我搭话,小书僮也该适当的表示下惊讶吧?

我眨眨眼,轻轻咳嗽两声。

那小书僮转过头,有气无力的对我说:“这位姑娘,大家都避雨,不过你别弄出这么多响动来,我们明天还要赶路的。”

呃?

我和想象中的发展可不太一样啊?

书生难道不应该为免失礼赶紧坐起身来和我打招呼,问我为何深夜大雨经过此地,主动要把蒲盘让人我坐,甚至还会借多的衣衫给我这个衣裳半湿的女子披上么?呃,难道此书生……对女子没有兴趣,他是龙阳派的不成?

这……其实,我也实在没多少和人打交道的经验,尤其是这时代的读书人。

书生一般开口子啊闭口子啊,讲话很难沟通的。

我只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儿……早知道这书生这么没好奇心头也不回,我刚才用个迷魂法把他们主仆二人迷晕了,扒过脑袋来看看就得了,­干­嘛要自己跑进来啊。

不过现在进都进来了……

我有点想挠头,接下去呢?和那个书生搭讪?

小书僮懒的理会我,抱着柱子缩成一团。书生呼吸平稳,主仆俩就当根本没我存在一样。这真是生可忍熟不可忍!怎么说我我现在是一个大活人摆在这儿,居然被无视的这么彻底!

“敢问公子,不知道你们行囊中可有­干­衣,深夜雨寒,我……”

话说到这份上,很明白了吧?

书僮抓抓耳朵,没睁眼,书生一动没动。

“喂,你们……”

“喂,我说姑娘,”小书僮懒洋洋的睁开眼,口气极不耐烦:“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避雨就避雨,我们在这儿你到那边儿去行不行?都跟你说了我们明天要赶路你哪来这么多话啊?”

我被训的一愣一愣的,小书僮摆了摆手:“行啦别说啦,你这样厚……咳,你这么样的姑娘我还是头次见,真是……”

他虽然把厚字后面的话咽下去了,可是我又不是傻子,我猜那个厚字后面他原来想说,肯定不是厚脸皮就是厚颜无耻之类……

我真的忍无可忍了!这次就算叔叔忍了婶婶也不能忍了。

我两大步走到那个躺着书生背后,手握拳猛提气。

“呜哇哇——我的命好苦啊……”

哼哼!女人的天生本领兼终极武器之:一哭二闹三上吊!我不信读书人能不怕这个!没准儿比拿刀架他们脖子上怕的还要厉害呢。

那个书僮给我嗷的一声吓的跳了起来,书生的后背冲着我似乎仍然没动,可是我的眼力多好啊,他那细微的,瞬间哆嗦了一下然后身体僵硬起来,这此变化可瞒不过我的眼睛!喔呵呵呵呵……

“我说姑娘你好端端的哭什么啊!”小书僮气的脸­色­都变了:“真是不知好歹!莫名其妙!”

我的注意力完全没放在小书僮身上,那个装了半天睡的书生,终于有动静了。

他坐起身来,微微叹口气:“这位姑娘,我们出门在外,实在不想多惹是非,你一定要哭的话,能不能到门外面去哭?”

我终于看到这个书生的脸了。

他的眼睛有点细长,即使不眯着也象眯着眼的。眼角微微斜着上挑,眼珠漆黑,映着烛火显得有一种流动的光泽。我几乎没看着别的什么,就只看到这么一双眼。

这是……是人常说的狐狸眼吗?

这双眼里,好象,可以看出很多别的意味。

我觉得他的眼珠真的很黑,一般人的眼珠多少会有些褐­色­的,他不是,他的眼珠是纯黑的,看上去,显的很幽深。

我怔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也早就忘了装哭,手捧在腮上,全神贯注的打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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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啊热,热啊热……

据说明后天会凉快一些……高温天气会暂告一段落。可不知道真的假的。

橙子今天踩了小皮球,摔了一跤,额头通红,心疼死了……

六十一 妖­精­好­色­要不得

“姑娘,你是妖怪吧。”书生口气温和了一些,很平静的问。

“嗯……”

我嗯完了才回过神他问的是什么问题,眼珠子一下子差点从眼里瞪出来!

他他他,他问了什么?

我,我,我,我又回答了什么?

书生的表情很真诚,可是他的眼睛实在……呃,充满朵朵桃花,有种非常妩媚,非常风情,非常勾人,非常……

但是他的表情又有一种奇异的,平和清雅的感觉,所以不会因为这双眼而让人觉得此人非常邪气不正经。

“请问姑娘你是什么妖怪?”

我回过神来,往后跳了一大步,蹲在那儿看他。

他坐在蒲盘上与我对视,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了,语气仿佛在问,姑娘你家住哪里这样的问题一样。

“你,你胡说什么啊,我才不是……”

“姑娘,这雨已经下了快一个时辰了,这里前后都是荒山野林,没有人家,三更半夜你突然出现在这里,本身就很不妥了。而且你要是长途跋涉来的,鞋袜衣裳头发不会只湿了三四成,应该会全湿透才对。”

一道闪电划过,书生的脸在电光里显的,很白……呃,白的象瓷一样。雷声隆隆的紧跟而至。

雷雨声中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清楚,清楚的让我觉得心头有个什么地方在拼命的鼓动,完全失去了平稳和匀速。

“而且见了陌生男子,姑娘的态度也实在让人很费解。”书生继续说:“再加上白天我们在路上听到的一些关于黄林山和宋公庙的传闻,实在让人没法儿不怀疑你。这位妖怪姑娘,你是不是怕打雷,所以过来躲劫的?”

我好象被他的声音催眠了,眨眨眼,有点呆呆的问:“喂,书生,你叫什么?”

“小生姓李。”

“姓李?”

我好象变成了只鹦鹉,只会重复他的话。

“姑娘你呢?”

“我……姓桃。”

李书生笑容可掬:“姑娘你还未回答我,你是什么妖怪,是不是来这里避雷雨的?”

我转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小书僮,他一脸平静,正窝成一团看起来想要瞌睡。

再转回头看看这个李书生,他一脸从容蛋腚的神情。

于是我囧了!

这是什么世道?

人居然不怕妖怪?

如果他也是个妖,我们妖妖碰头那自然是没有什么激|情火花……我呸,我都语无伦次了。

他不是妖,不是鬼怪。

他就是个人。

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凌乱……这不是我的过错,实在是眼前一切太魔幻。

“你不怕吗?”

“怕?”他的表情好象我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身上并无杀厉之气,可见你是不杀生的。你脸上也没有媚态,可见你也不吸取元阳,我怕你作甚?”

我站起来,这会儿我是全冷静下来了。

这哪是个书生啊?

一般号称能捉百妖驱恶鬼的天师都没这份眼力见识。

“姑娘,你要是没别的什么事,可以让我们先歇息吧?我们明天还要赶路的。”

我已经被打击的说不出话来了,无力的摆摆手,李书生动作麻利的又背朝我躺下来了。

奇怪的时间,奇怪的地点,奇怪的书生……

我自认为是个很正常的妖怪,对于这种超出我理解范围的状况,实在是缺乏应变能力。

我把自己身上的水变­干­,然后从葫芦里掏出一个小酒壶来,咕咚咕咚灌了两口。

我觉得我十分需要酒­精­来让我安定一下,或是说,刺激一下。

是不是我睡太久了,人间的情况与从前大不相同?还是我根本就从来没了解过这个世界的人间,到底对妖怪们到底是什么态度?

“嚯!”我被突然出现在我身边的小书僮吓了一跳:“你­干­嘛?”

“姑娘……你这酒,好香啊,是什么酒?我从来没闻过这种酒香。那个,能不能让我也尝一口?”

“嗳?”

我发现这一对主仆的神经都粗的话不象,该怎么说?有其主必有其仆吗?那个书生的态度根本不象一般人见了妖怪的态度,自然的好象我就是个阿猫阿狗。这个书僮肯定也知道了,可是眼见他对我也没有半分兴趣,他只对我的手里的酒壶感兴趣。

“这是猴儿酒,就是山里的猴子采了山果存在洞里,天长日久而酿出酒来的。”我喝的这个当然不能给他。我从葫芦里又拿了一个和我手里一样的小酒壶:“这是鼠儿酒。”

“这个……难道是老鼠酿的酒?”小书僮囧囧有神的在我两只手的酒壶上看来看去。

“不是老鼠,是松鼠。”我又拿出一块饼:“这才是老鼠做的,我管这个叫百果饼,因为老鼠什么粮食都偷,说是百果那是只多不少的。”

灰大毛做这个最拿手,虽然饼子看起来外表一样,可是因为里面的用的粮食和果子不一样,味道也截然不同。每个饼子都有巴掌大,灰大毛用模子印成不同的样式,叶子式,花朵式。圆的,方的。

我又从葫芦里拿了两个盘子放下,把百果饼放上头,和鼠儿酒一起递给那个小书僮。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啊。”嘴里说着不好意思可是手上的动作却绝对不慢,一手抓起饼,可另一手想抓酒壶的时候却抓了个空。

书生啧啧称赞:“这酒香清而不腻,绵长悠远,真是难得的好酒啊!想不到山中野猴还有这等酿酒的好手段!”

得……

我又有点傻眼。

刚才我拼命想和这两个家伙搭讪结果被无视的那么彻底,这会儿一把酒拿出来,这两个人马上如苍蝇逐臭……咳咳,好吧,这比方不恰当。

不过要早知道这是两只酒鬼,我刚才还费什么劲哪我!

“喂,你们不怕这是我用妖法变的酒,喝了你们就都被迷了神智丧了­性­命么?”

小书僮哈哈一笑:“嘿,不是我夸口,我……”

书生重重咳嗽一声,说:“醉生梦死,才不枉风流啊。”

小书僮低头喝酒,不再说话了。

他刚才想说什么?让李书生给拦回去了?

算了,我也不关心。

“说起醉生梦死呢,我倒知道,世上是真有这种酒的。”

“哦?”书生露出好奇的表情:“真有这样的酒?单听名字已经让人觉得黯然神伤,想必这酒必定不流于凡俗。”

“是啊……”我想起很久以前的,那部让人既看不懂,又莫名其妙想一看再看的电影,讲述的是一个苍凉寂寞的故事。

第一次看是在大年夜,热闹不堪的晚会后面,还有这部片子等着,我没有看到二十分钟就睡着了。

依稀记得一片荒凉,风吹过大漠,孤独的男人,枯瘦­干­萎的树,一个鸟笼,光影迷离……

一个不知道为什么孤独的人,一个不知道为什么等待的人,一个不知道为什么遗忘的人……

等到想回头的时候,才发现连爱都成了灰,再也没有什么值得铭记。

“那种酒,喝了之后,可以让你忘记从前的过往。”

我想,也许我该喝的不是猴儿酒,鼠儿酒。

我应该给自己酿一坛酿醉生梦死。

如果那样的话,起码我不会象刚才那样被这个奇怪的书生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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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一个电影原声带。

很苍凉啊……

六十二 两人一妖共饮酒

这两个家伙挺能喝,我们脚边一会儿就丢满了空酒瓶儿。这酒得的不易,可喝起来真容易,度数也不算太高,入口又绵厚有劲,也难怪他们对瓶吹的这么欢。

不过酒也没白喝,起码我知道这位李书生,是到京城赶考去的,带着小书僮已经赶了大半个月的路了,这一路吃不好睡不好,这样的美酒更是没见过。他们的家乡在南方,京城的地界靠北方了,虽然天还没真正冷起来,可是还是觉得处处都不太习惯。

“是吧?南方和北方饮食和气候都不一样,过不惯也是当然的。”

“哎,妖怪姑娘你到此地做什么?”

小书僮的舌头有点大了,说话含含糊糊起来。

“我来这里看个老朋友……象你们这么奇怪的人我还是头一次遇到。是你们特别奇怪,还是现在的人都很奇怪啊?”我倒还头脑清楚,不过觉得脑袋也有点轻飘飘的。

“我们哪里奇怪啊?”小书僮嘿嘿笑,又偷摸了一瓶酒。

“不怕妖怪,还能在一起坐下喝酒喝的这么痛快……”

“嘿,不是我夸口,我见过的妖怪那可不在少数,想当年我……”

“咳,”书生又咳嗽一声,小书僮立刻又改了口:“想当年我可听说过不少的妖怪的事儿,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吓人的。那种什么吃人的迷魂的恶妖恶鬼毕竟是少数嘛。”

烛光映的李书生脸上有些红扑扑的,眼睛更显的水波荡漾……呃,我得说,这家伙比我还有妖魅气质啊……这叫什么事儿。

“行了,你们不说就不说吧,反正我也不是那么好奇想知道。”我站了起来,看看一地瓶子,想了想,又放下四瓶酒:“这个给你们留着路上喝吧,相见一场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哦,好,慢走……”

书生站起来,虽然身子有点儿晃,可是脚还站的稳稳的,眼神儿也没有半点迷糊。

他送到庙门口,外面雨还很大,我想了想,伸手一招,外面树上一枝枯枝飞了过来落在我的手心,晃了一下变成了一把油纸伞:“这个给你们用吧,出门在外晴雨不定,该备一把伞的。”

他也没客气,就这么接了过去。

我转头出了庙门,雨虽然大,却没有能把我淋湿。

呃,突然联想起一个很有名的传说来了……白蛇传。也是妖­精­书生雨中相会,留伞……那个啥,有借有还,也就有来有往,后来就勾搭起来了……

我回过头,书生还站在庙门前台阶处,我摆摆手说:“这个伞,不用还了。”

李书生微微一笑,那双眼的眼角斜挑,似乎跟要飞起来一样神采流动。

我转身回去。

从宋公庙回三六的山庄,其实以我的速度片刻就到,不过我却走的挺慢的,顺手在路边折了根树枝也给自己变了把伞,一步一步,听着雨打在伞面上,听着雷声在树林上方滚过,天渐渐要亮了,我才走回山庄。

“我就说嘛,下雨天你总是爱往外跑。”三七抱着一具瑶琴,有一下一年的拨弄。水榭外头的池塘水面上,荷叶都半残了。

“有句诗说,留得残荷听雨声,这声音是挺好听的,比你弹那破琴好听多了。”三六端了一壶清茶过来,给我也斟了一杯。

“你这是在哪儿待了半宿啊。”三六挥手扇了两下:“一股酒味儿。”

我笑嘻嘻的也不说话。

其实书生也不象我想的都很穷酸,起码那个李书生不是。

唔,凡事总有例外,道士也不全都坏的,三六以前不也遇到一个不错的书生嘛。

这场雨居然一直延绵不停,下了好几天。三七在山庄里闷的发慌,邀我一起去逛京城。我有点疑惑:“京城能随意去得?我说,还是老实点吧,天子脚下,卧虎藏龙。别的不说,那个什么护国道观的观主就很不好惹吧?你小心被收了去。”

“嘿,那观主不在京城。”

“咦?你知道?”

“是啊,上个月声势浩大的出门去了。”三七拉扯我:“去吧去吧,和我做个伴儿。咱们去翠梨园听戏去,再去宝兰斋买点好用的胭脂水粉什么的。老闷在屋里啊,我这身上都快长霉了。”

“行行,那我就陪你走一趟。”

三七掩口一笑,显的格外娇俏:“说的这么勉强,其实你也早就闷的不行了吧?”

“三六,你去不去?”

“我不去,你们两个也当心点儿,虽然说护国法师不在,可是不见得京城就没能人了,有句话听过没有?大隐隐于朝,别太露行迹了。”

“知道知道,”三七笑着拉我起身出门:“要是我们被抓了,决不牵累你就是,你在家好好儿看家,我们给你捎好吃的回来。”

从黄林到京城极近,因为下雨的关系,路上的行人极少,进城的地方就寥寥的几辆覆着油纸的蓬车,还有穿蓑衣戴斗笠的人,缩着肩膀低着头,快步走过。

三七穿了一身淡紫,我穿着浅黄,一人撑着一把纸伞。这伞可不是随手变化出来充数的,上好的四十八骨紫竹伞。我拿着这伞的时候有点恍惚,杏花春雨梦寻江南……

雨不大不小,正适合这样闲游。戏园子人也不多,我们听了两折戏出来,街上那些铺子里也没有什么人。三七对着京城老铺宝兰斋的胭脂水粉发了痴,研究来研究去,我等的不耐烦,抬眼看着街边雨里有个青布幌子,上面有一个茶字。

“喂,我去茶楼等你,你可挑快着点儿。”

她头也不回:“知道,我挑好去找你。”

茶楼里倒人不少,一楼坐满了,我到了二楼拣了个靠窗的坐,要了一壶龙井,两碟细点,一边看着外面的雨景,把糕点掰了尝一尝,香油放多了,有点腻。

隔壁座上有一个盲琴师和一个小姑娘搭伴,唱些小曲。我本来没在意,可是一眼扫过,倒发现这二位居然是我同道中人……呃,或者说是同道中妖?

那拉琴的是只老鹿,唱曲的却是只锦­鸡­­精­。

嗯,唱的不错。

要搁着我道行还浅的时候,一遇着那只小百灵我就会不自在。因为鸟是我的天敌。不过这天敌不天敌也要看实力。我现在实力高强,所以反而一开始没有发觉她的真实身份。

风紧了一点,窗子有点扫雨。店里伙计过来把撑着的窗子放下来一些,楼里也显的更暗了。

三七已经从那间铺子出来了,我遥遥朝她招了招手,她撑起伞,袅袅娜娜在雨中缓缓走来

——————

下雨了,天气好闷热。

六十三 道士也要看眼­色­

三七上楼来和我一起喝茶吃点心,说实在的这茶不怎么好喝,点心也就是一般水准。三七很看不眼,水也没喝多少。

“该回去了吧?”

“唉,再坐一会儿嘛。”她说:“回去也是闷着没事做。你听,这边有唱曲的,楼下还有说书的,不比回去有趣儿多了?”

有趣吗?

我皱一下眉头:“走吧。”

“嗯?”

“有道士。”

三七瞥我一眼,眼泪流转,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在­唇­边轻轻蹭了一下:“你怕啊?”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走吧,我们去别处也行。”

这么说几句话的时间,其实……足够做很多事了。

足够我们脱身,也足够那一对卖唱的搭档发现事态有些不妙急着想走人……

更足够我感觉到的那一股不舒服的气场,已经准准的把楼梯口给堵住了。

咚咚咚的脚步声响很重,很稳。

拉琴的那只老鹿和唱曲的锦­鸡­­精­向后慢慢退,避到了靠角落的地方,看起来正试图让自己的存在感减的越弱越好。

从楼梯口上来的是个中年道士,身形高大,穿着一件旧道袍,已经洗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灰扑扑的,还打了两个补丁。肩上背上褡链,腰间佩着长剑,眉毛浓黑,看起来走了很远的路,脚上和袍子下摆上都沾了许多泥污。三七哧的一笑,低声在我耳边说:“我还以为你怕什么呢,就这样的小角­色­,有什么好忌惮的?”

“不是怕他,我不想多生事端。”

那个道士左右打量过一圈,伙计上去招呼他:“道爷,来,这边坐,歇歇脚。泡壶茶来?点心要两样?”

“给我倒一壶白水就行,点心不要,我自己有­干­粮。”他说话的声音很洪亮,虽然伙计招呼了他,却还是没有落座,目光在角落里那两只小妖的身上停了一下,扫过我和三七的时候,似乎也顿了一下,但并没有太关注。

三七把刚才买的绸缎打开给我看,用油纸包着的,一共三样花­色­。

“这是给你的,这是给三六捎的。”

最下面是桃粉的,颜­色­很娇,我和三六平时都不穿这种颜­色­,不用问,肯定是给她自己留的。

我对道士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道士是我的天敌,不过,我喜欢的人,却也是个小道士。

店伙计端了一壶水来给那个道士,虽然那个道士看起来囊中羞涩,但是这伙计倒也并没有长着一双势利眼,态度一般热情。他送了茶,甩一把手巾正要下楼去,道士却问他:“小二,和你打听些事。”

“啊,道爷请问吧。”

“你们这附近,最近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奇怪的事?”伙计想了想,说:“最近倒是没有什么稀罕事情。”

“有没有人,无缘无故的生病,又或是……”他一边说话,一边把目光投下角落里的那两个小妖。我转头看了一眼,怪可怜的,吓的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三七低低骂了一声:“多管闲事。”

我推了她一把,招手叫小二:“我们要听个曲儿,叫那拉琴的唱曲的人过来。”顺便给他十个钱的小费。小费这回事么,古往今来都是有的,现在还有种叫法叫服务费。

“好好,这就来。”

店小二快步走过去说了几句,那个装瞎的拉琴的老鹿­精­眯缝着眼,回头看我们一眼,有点犹犹豫豫的站起来,和那个唱小曲的锦­鸡­­精­一起往这边走,走了两步却又把琴忘在原来坐的地方了,还是店小二给他们又递过来。老鹿的脚步跌跌绊绊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真瞎,其实他多半是给那道士吓的。

他们在我们桌前拉条长凳打横坐了,锦­鸡­­精­转头看看老鹿,又转回头来看看我和三七,低声说:“不知道二位想听什么曲?”

三七说:“你会唱什么?”

锦­鸡­­精­摸出把小扇子递过来,上面写着两行十来首曲目,三七顺手一指:“就这首,醉花荫吧。”

“好。”

虽然是这么答应着,但是拉琴的明显心不在焉,唱曲的也有点战战兢兢,嗓子逼的紧紧的根本没放开。三七托着腮瞧着窗外的雨帘,好象心思根本不在这儿,我听锦­鸡­­精­把一道应该十分悠闲的,缠绵的曲子唱的­干­巴巴的毫无韵致,这根本不是享受而成了受罪。

雨似乎越下越紧了,茶楼里的人也多了起来,那个道士吃了自己带的­干­粮,喝了水,还是很不甘心的盯着鹿­精­和锦­鸡­­精­死死看了几眼,才下楼走了。他一走,我面前这二位顿时长出了一口气,差点儿没瘫到楼板上去。

这个世道很现实的,道行深本领高,象我和三七,根本不把刚才那个道士看作是威胁。但是对鹿­精­和锦­鸡­­精­这样刚刚化形的小妖来说,那简直是兔子出门遇上狼。

“嗯,不用唱了。”

我们听了五六首曲子,一首五十文,我数了半吊钱给他们说不用找。不知道鹿­精­和锦­鸡­­精­到城里来做什么,难不成真是为了赚钱?

他们接了钱道谢,从头至尾都没发现我和三七其实也是妖­精­。大概是我的长相实在太普通,而三七出来之前对面容做了一点小变化,看起来不是那么美的慑人。

三七也站起身来:“走走,我们去京城最大酒楼好好吃一顿去。”

“你去吧,我不去了。”

“喂,你怎么这样扫兴。”

我和她真的不一样,我对逛街,买东西和吃什么都没有太大兴趣。我们一面下楼,三七还一面不放弃的想继续劝说我,快走到茶楼门口,我正撑伞的时候,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喂,姑娘!”

这声音?

我转过头,街对面急冲冲的奔过一个人来,避到茶楼的屋檐底下,一面抹脸上的水一面朝我笑:“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你也进城来啦?”

竟然是那个李书生身边的小书僮。

我也很意外:“是啊,我们来买些东西。怎么,你们已经到京城了?”

“是啊。”他甩甩袖子又拍拍衣服:“哎,这雨讨厌的紧,一下个没个停。”

“怎么就你自己,你家公子呢?”

“公子去访友啦,我自己出来逛一逛,京城这么繁华的地方,以前可没来过,可得好好见识见识。”

——————

这几天在写桃夭的特典,所以蜘蛛这边进行的不快。

下个月就入V啦,还请大家继续支持……入V后会多更些的。

六十四 书生脸皮厚如墙

小书僮的名字说他的名字叫莫书。

三七笑着问:“是莫忘读书么?”

“哪里,”他说:“我卖身进李府的时候啊,恰好老太爷赌输了一大笔银子,所以给我起名叫莫输啊,后来我跟了少爷,少爷把输赢的输字改成读书的书字了。”

呃……这位李老太爷真是有个­性­啊。

这名儿起的……

咳,整天莫输莫输的喊着,财神爷会不会眷顾他?

呃,这个可就不一定了。

“我们还要去万全楼呢,走吧。”

“万全楼?”莫书顿时两眼放光:“京城第一大酒楼?我听说那里的酒菜好得不得了,连天子都曾经微服跑去那里吃过,吃完了还在壁上题过诗,说什么天下滋味有万全,余香满口啥啥啥的……啊,光听着就让人觉得流口水啊。”

三七一笑:“你小小年纪,懂的倒多。”

“唉,可惜只听说过,无缘一饱眼耳口福啊……”

“菜是讲­色­香味的,你饱什么耳福啊?”三七好奇的问。

“万全楼的跑堂都得先在厨房啊廊子间啊磨练两三年才能正式上堂上厅呢,那菜名报的啊……”他一边说,一边眼巴巴的瞅我们:“不过万全楼好贵的,我这辈子,要是能吃上一次,那就死而无憾了……”

言下之意,很明白了。

三七点个头,看她的样子是觉得这个小书僮很有趣:“好呀,那你同我们一起去吧。”

“好好!二位姑娘请暂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马上!”

看着他冒着雨朝前跑了几步,进了一扇黑­色­的木门,我猜着:“他是去和他家公子说一声去的吧。”

“对了,你怎么认识这么个人?”

“说起来也是刚认识,那个……”

我忽然停住了。

莫书又从那门里出来了,可是后面还跟着一个撑伞的人,穿着一件藏青的布衫,缓步走来。

李书生?

莫书已经又跑回我们跟前站在屋檐下,堆着一脸笑:“两位姑娘,后面这是我家公子。嗯,你看,我做人仆从的,若是扔下公子自己去吃好的喝好的,那可有违忠义之道啊是不是?那个,相见就是有缘嘛,正好我们公子也没吃过万全楼的菜。姑娘们你们请一个客是请,请两个客也是请对不对,不如……”

李书生站在他身后,朝我们微微一笑,那双斜飞眼给人一种桃花乱飘的感觉。

他一揖手:“二位姑娘有礼。”

我和三七只好裣衽还礼:“公子有礼。”

雨下的街上一片狼藉,可是他一身清爽自然,衣角鞋尖上都没有沾湿被污。

我算是了解这主仆俩了,简直是一对饕餮。前晚上逮着我的好酒就喝个没够,现在又要来蹭不花钱的美餐。

三七显然也很是意外,这对主仆的脸皮,那厚度,绝对是不一般啊!

我实在忍不住笑,摇摇手说:“好吧,一块儿去吧,吃饭呢,就是人多才吃的香。快些走吧,去晚了恐怕没有桌子。”

“好好,快走快走。”

我和三七撑开伞,我一抬眼,得,他用的还是我变出来的那把伞哪。

万全楼离的不远,我们沿着街走过去,李书生言谈洒脱,举止不俗,三七也觉得这个赖上来要吃白食的还真有那么几分风采,落后一步悄声问我:“喂,你怎么认识的这两个?真活宝。”

怎么认识?这个么……

算得上是下雨天留客吧。

要不是那场急雨,要不是宋公庙,我也不会遇上他们了。

万全楼的生意果然好,我们去的还早,在三楼找了个好的厢房,壁上挂着两张淡水墨画,屋角摆着一只青边大瓷盆,里面栽着竹子,青翠喜人。旁边还有一只瓦盆,里面养着两尾金鱼。

“这地方不俗。”三七将伞放在墙边,打量这间屋:“这绿竹生的倒好。”

“这是茶竹,多在南方栽种,北方能养倒不多见。”李书生摸出把扇子,敲着手心和三七一起研究那盆竹子。

我推开窗子朝外看看,这对主仆是真的……厚着脸皮来蹭白食,还是,他们另有打算?

既然他们知道我是妖,那和我在一起的三七估计他们也能猜的出来。

他们不会是另有打算吧?

说实在的,能一眼看出我不是而是妖……那个小书僮莫书又曾经脱口说出他见过许多妖……

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见过好多的妖,面对着两个女妖,又能这么挥洒自如坦然不惧?

一回头看见对着写着菜名的木牌流口水发痴的莫书,再看看那个摇头晃脑吟着一首写竹的诗李书生……

“露涤铅粉节,风摇青玉枝。依依似君子,无地不相宜……”

李书生的声音,真的很好听……

而且,总让我觉得有一种恍惚。象是一阵风,吹过脸颊。但是风抓不住,看不清。你察觉到的时候,风已经吹过去了。

虽然话如此,可是北地栽竹确实不易成活,无地不相宜这句就不太对了。

不过,数百年前,气候和现在并不一样的。北地气候一年比一年冷,风沙,­干­旱……竹子梅花大面积的枯死,成片的竹林,梅林,只能朝南去寻了。

店小二报菜名的功夫果然了得,口齿伶俐清脆,成串成串的菜名报出来还押着韵,抑扬顿挫,接连不断如绕口令,报到末一句咬字铮铮有声恰如琵琶轮拨骤响,最后尾音一拖再一甩,直如艺人唱的曲儿一般。

我们要了一桌上好席面,基本上是把万全楼的招牌菜点一网打尽了。我一样尝了一口,就搁下了筷子,给自己倒了杯茶。

“来来,桃姑娘,这蟹黄拌饭实在鲜美,你不再尝尝?”

我朝他点一下头:“我饭量小,你们快吃吧,凉了腥。”

吃的东西是不是美味,有的时候,不是看这食物本身。

而是看是和谁在一起吃。

我对着一桌的美味佳肴,却清楚的想起当年我和李柯在他的师门,关禁闭。那时候吃的东西很少,可以说是清苦艰辛。

但是我想起来,却觉得那时候吃的东西都那样美味……

让我,难忘。

————————

啊,要入V了要入V了……

六十五 雨夜中鹿死谁手

万全楼里也有歌女唱曲,可以听到乐声曲声隐隐约约从别处传来。似乎还有讲书的,果然是个十分热闹的地方。三儿兴致上来,说:“不知道京城现在都流行什么书,叫一个先生进来讲讲。”

我是无所谓,三七果然叫伙计叫进来一个先生,大约四五十岁,生的清瘦,颔下蓄须,拿着一块木尺一把扇子,伙计替他将椅子摆好,他便坐下了。

“先生讲个现在最红火的听听吧。”

那先生欠欠身:“那就说一个风尘劫吧,这段短些。”

“好。”

我没注意那先生都在讲些什么,推开窗子,雨声中,听得不远的地方有人在拉胡琴。

胡琴的声音总是凄清,在雨中听起来更让人觉得伤感。

身后三七有些不耐烦:“唉,这种才子佳人花好月圆的故事,总是老一套,听的人烦透了。”她打过赏让那人出去,忽然转头对李书生说:“噫,你读过的书应该也不少吧?不如讲些书上的新鲜事来听一听?”

李书生吃人嘴软,不得不放下筷子,说:“好,那我讲一个。”

他讲的却是一个贤人在困苦中求学不辍的故事,不过好在他声音既悦耳,语气也顿挫抑扬,把一个­干­巴巴的励志故事讲的很能让人听进去,也算本事。

三七敬他杯酒,又问我:“三八,你也讲个,我记得你以前挺会讲故事的。”

我讲?

我笑笑:“我现在可没什么新故事讲了,讲的不好听还要被你埋怨。”

“唉,我保证不埋怨你,你就讲一个嘛。”

“好吧,那我讲一个……番邦的传说故事吧。有一个国君,每夜要娶一个新娘,第二天就将她杀死。就这样杀了许多姑娘,后来,他娶到了一个很聪明的女子,那个女子啊,每天晚上讲一个故事,可是并不讲完,她把结尾放到第二天晚上讲,然后再讲一个新故事,再把结尾放到第三天的晚上讲,就这样,一直讲了一千零一夜……最后国王终于爱上了这个姑娘,和她幸福的生活下去……”

我的正文还没开始,三七已经惊讶的说:“这番邦国王一定是什么妖­精­变的吧?每天要娶一个姑娘,天亮时就弄死,他是不是在练百­阴­功?”

呃,重点不是这个好不好,重点是那个聪明的新娘讲的故事啊……

百­阴­功,咳,这功夫我也听说过,是一种很­淫­邪的功夫啦,什么采­阴­补阳的,一晚上折腾死一个姑娘还算轻的……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还没讲完呢,你别Сhā嘴。”

我接着了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的故事,讲到强盗把开门口令设成芝麻的时候,小书僮莫书奇怪的提问:“为什么要叫芝麻开门?不叫青菜?水果?糕点?”

李书生合上手中的扇子,喝了一口茶:“你净挂念着吃,别打断故事啊,正听到­精­采的地方。”

三七的理解却不一样:“我想这些强盗都是一般凡人,而这个用咒语开门的藏宝山洞,或许是某个修真前辈留下来的,开门机关也是从前就设好的。这些强盗不过是就地就材,就用这个山洞来做了藏宝之用。”

呃,果然……虽然大家同听一个故事,可是不同的人,看待和理解同一件事的角度却是不同的。

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三七她怎么不管什么都能扯到修炼上头去。

奇怪……

我看了她一眼。

她平时绝不会如此鲁莽,更不要说在两个陌生人面前肆无忌惮的大讲修炼,道行,功法……

她今天是怎么了?

是因为出来玩高兴,还是有意为之?

难道她对李书生……有什么想法不成?

“不过,叫芝麻开门,的确挺怪的。”

“也没什么怪啊,我觉得很好。”

我现在的盘丝洞,大门通关密语就是这个。

芝麻开门。

这句话对于上辈子的我来说,意义是不同的。小时候就看一千零一夜,芝麻开门,门后面是一个令人

我把这故事讲完,我们的菜也吃的差不多了,主要功臣就李书生和莫书他们主仆两个。我对饭菜没偏爱,倒是要了甜点,杏仁茶和瓜酥饼。吃甜食会让心情变好,还会感觉­精­力也更旺盛了。

尤其是这样下雨的夜里,听着雨声,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香甜可口的杏仁茶,吹吹热气,咬一口煎的外酥里­嫩­的瓜酥饼,美美的喝上一口杏仁茶。

真是享受啊。

“天不早了,二位姑娘也该回家去了吧?”

三七神情慵懒的站了起来,她身形真美好,虽然面貌掩饰过,看起来依旧清丽动人。

“是啊,该回去了。”三七说:“这位李公子,说了一晚上话,饭也吃了酒也喝了,我们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李书生一笑,伸手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写字。

我离的近,凑过去看他写。

桌面是深褐的木­色­,他的手指白皙修长,一笔一笔写的极清楚。

“李扶风。”

他写完字,转过头,似是无意的,看了我一眼。

我有点纳闷的看看他。

“好了,酒到了,人也该散了。李公子,小莫书,再会了。”

李扶风忽然一伸手:“且慢。”

门被他拦着,我意外的问:“怎么?还有什么指教?”

这个书生不寻常,总之……不能掉以轻心。

“是这样的,两位姑娘一翻盛情请我们品尝美食,小生实在感激不尽,不过我怕二位要是走的匆忙,忘了要会钞付账,那就……呵呵……”

“呵呵,这个啊,不会忘啊……”

他也笑,我也­干­笑。

这个李扶风的脸皮厚到一定程度了。

我和三七到楼下结了账走人,外面的雨依旧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奇怪了……”三七象是自言自语似的说:“他居然说了。”

“什么?”

“名字啊,他倒不怕我们拿他的名字作法咒他。”

“你……也知道啊……”

我这句话说的没头没脑的,不过三七明白我的意思。

李扶风主仆分明知道我们是妖,但是却依旧坦然。三七也看出来他们已经知道这事,不过她并不为这个惊讶。

名字,是很重要的。

还有就是生辰八字,有这两样,差不多咒人的条件就齐备了一大半了。

“不过啊,这个书生真是怪有趣的,一点不迂腐。哎,他居然能想起来提醒我们付账,呵,难道他以前被人骗过耍过不成?”

“那可没准儿。”

说不定他以前就有过被骗去吃饭,但是没钱付账只能留下来刷盘子的糗事呢。

三七和我走到了街拐角的暗影里,正准备施展身法快些离城,忽然远远的传来一声惨叫声,在寂静的雨夜里,那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恐怖惊惧痛苦……令人毛骨悚然。

六十六

我和三七不约而同的停下动作,她闭了一下眼重又睁开:“有妖气……也有股血腥味。”

蝴蝶­精­对气味是很敏感的。

“去看看。”

“哎,”三七拉住我:“你自己还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里是京城,不是可以随意乱来的地方,这规矩大家都懂。大家同样是妖,就得警示一下,别让他在此作恶,折了自己不算什么,如果连累害了其他妖­精­,那就是大家的事了。”

“好吧好吧。”她说:“那去看一看。

相距没有半里路,只是一掠身的功夫。

我和三七都猜错了。

地下是有一具尸首,但不是人。

是一只鹿的尸首,肚腹被破开了,血流了一地。

“他是……白天在茶楼拉琴的那个……”

我原以为是妖在杀人。所以三七说既有妖气也有血腥味。可是现在被杀地是妖?

“奇怪。它地道行虽然不深。可也不至于……一个照面就被杀。连还个手都办不到吧?”三七捂着鼻子仔细看了一下:“不是那些捉妖地僧道­干­地。鹿­精­地鹿角啊鹿筋啊什么地全在。只是五脏没了。”

“奇怪。难道这里附近出了什么恶鬼?”

喜欢食人畜五脏地。一般都是恶鬼之流。

可是能把鹿­精­地五脏一照面就挖去。那这恶鬼……可得有多恶啊。

我和三七对看了一眼。离那声惨叫发出来到现在只有短短时间。肯定没有几分钟。鹿血还没凉。那恶鬼。一定还在这附近。

我并起两指,一片银­色­的丝网弹了出来,将我们周身牢牢护住。

“喂,它的魂魄也散了。”

一般的畜类兽类是没有魂魄的,但是能修成|人身的就不一样了。本来要是鹿­精­的魂还在。倒可以问问它到底见着什么了。只是……连魂都没了,那个下手的,如果是有意为之,说明心思慎密。

如果是无意的……难道它连魂魄都吞?

“我们走吧。”三七看看四周,她大概也有些不舒服。不是惧怕,我和她地道行加起来把京城来回辗成渣也有余。

但是……这种感觉让人不舒服。

“不能让它就这么躺在这儿。谁知道让人发现了会怎么对它。”

我现在也没法儿把它埋了,只好再取出我的葫芦。

继储藏室,天然冰箱之后,葫芦又多了个新功能:移动太平间。

我们很回到山庄,三六又是老样子,闭她的关去了。三七一向很爱漂亮,况且今天的衣服穿了时间不短,她到家应该会立刻换装,现在居然也想不起来要换。

“不对头……”三七一边有些焦虑的摆弄手指头:“说实在的。今天在茶楼我就觉得有点古怪。那只鹿­精­和锦­鸡­­精­,很明显道行很浅,可是。这它们却能修成|人身,还冒冒失失地进了城里面。还有今晚这样的恶鬼。我说,我听一个朋友说过,护国法师在京城设下的禁制,如果有这样道行的恶鬼是不可能进入京城的……”

“是啊,我来的路上,也遇到了奇怪的事情。”遇到一个白骨­精­,修炼成­精­的方式同样很诡异。她说是在寒潭得到的法力,可是……就是不对头。

怎么这世道一转眼就变地群魔乱舞了?

我原来以为是我不常下山所以不了解。可是现在三七也是这样说。

那就不是我一个人错觉了。

“算了,这些事,我们想不通,道士们说不定能想通。”我说:“等些日子去打听打听吧,我先去把那只鹿埋了。”

“好吧。”三七看着我:“你总是心肠软。”

“这也不是什么心肠软……它死了有我埋它,我死了……呵,估计不用埋,一只蜘蛛嘛,小小的。一脚就会被人踩扁。”

埋在哪里呢?唔,宋公庙附近很安静。

就埋在那儿吧。

我在庙后面不远找了处地方,一手挖了坑,然后把那只不幸的鹿埋下去。

正要把土填上地时候,忽然我察觉到一点动静。

慢慢转过头,看着不远处的树丛。

­阴­雨让视线受了些阻隔,不过,不用我费事去找了,藏在那儿的家伙自己出来了。

是那只锦­鸡­­精­。

她还是一副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的样子。脸­色­又青又白。嘴­唇­冻的发紫。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怎么没死?

她和鹿­精­应该是在一起的,不可能那个凶手杀了鹿­精­却放过她。

而且,她是怎么一直跟到这里来的,我竟然没有发觉。

我有很多疑问,可是看起来我现在什么都问不着。她象是受了过度惊吓,魂魄有些散,根本没办法回答我地问题。

她慢慢挪到坑边,看着坑里面已经被泥水半埋的鹿的尸体,忽然自己也跳了下去。

我站在坑边看着,她抱着鹿头,把自己的脸贴到鹿的脸颊上,跟他紧紧的靠在一起,轻轻闭上眼睛。

如果换个时间,换个场景……这一幕虽然有些诡异,但却也让人觉得……十分的协调,温馨。但是现在看起来,只让人觉得诡异,还有伤感。

我站在一旁,没有再向坑里填土。雨还在下着,浇在坑里,浇在他们身上。

其实,能够选择自己喜欢的人,不离不弃相守在一起,是件幸福的事。

但是我却有许多疑惑想解决……没有办法就这么看着小锦­鸡­­精­就这么在我眼前死去。

“师傅,师傅?”

灰大毛地声音由远而近,他夸张的举着一片大桐叶子盖在头上遮雨,一看到我站的地方就露出欣慰的表情:“师傅。我找你好一会儿了,你在­干­嘛?”他探头看了一眼坑里,惊讶的啊了一声:“这,这怎么回事儿?”

“嗯,”我吩咐他:“把那只锦­鸡­­精­先带回去,把坑填上吧。”

“哦。好。”

灰大毛手脚麻利的跳下去,把好象傻了一样的锦­鸡­­精­给硬拖上来,两下把那个坑填平。想了想,又垒出来个坟包儿,一切弄好,揖后在坟前拜了两拜,嘴里小声地念念有词:“这位鹿老兄,愿你下辈子投个好胎别再做畜牲了,生时泡影。死后皆空……”

我好奇:“你这句话和谁学的?”

“啊,和李道士。”灰大毛说:“他以前就好把一些小鸟小虫地埋起来,还象模象样地说两句话。我听的多了也就会了。”

李柯啊……是啊,地确象是他会做地事。

在他眼里妖并不低贱,小虫小鸟也不卑微……那双眼睛平和坦荡,他……我低下头,觉得眼睛里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回去吧。”

灰大毛答应一声,把锦­鸡­­精­扛上肩膀,一路跟我回来。

“咦?你这……”

闻讯而来的三六讶异之极。要说,我们三个都不会喜欢­鸡­……因为严格说来,我们三个都是虫子变的。

跟­鸡­啊鸟啊这种东西天生不对付。

“我说你……”

“她一直跟着那只鹿­精­。自己跳进坑里好象是要殉情,我总不能把她活埋了啊。”

乒的一声,三六重重的在我脑门上弹了一下。

“可你也不用把她带回来呀!你知道小绿刚才吓的都不会说话了啊!”

呃……这个我倒给疏忽了。

小绿道行不算太高,见了天敌当然害怕。

“好吧,等她醒了,我这就打发她走。”

三六横我一眼:“你也老大不小了,做事还这么瞻前不顾后。你们昨天和刚认识的书生去酒楼?京城之地可不是随便乱来的地方!”

可昨天那事儿真不能怨我,又不是我提出来的……明明是三七提地,为什么要扣在我头上啊。

三六狠狠训了我一顿出够了气。又扔出一个小瓶儿来:“给你。”

“嗯?这什么?”

“这是百草蜜,可以宁神定气的。给她吃下去,算是对症。”

我笑了。

三六这家伙,还是老样子。刀子嘴,豆腐心啊。

“我就是想问问她都看到什么了,还有,我挺奇怪她怎么跟着找到我而没让我发觉的。”我跟三六详细说了我们出了酒楼后发现鹿­精­尸首地经过:“这事十分蹊跷,那不知道是鬼是怪的凶手居然不冲着人下手,而一照片就把鹿­精­杀了。他既然挖去了鹿­精­的心肝。想必……其他的妖­精­也有可能会遭遇这样的毒手。把事情弄清楚。才能更好的趋利避祸你说是不是?”

“这倒说的也是……能把已经化成|人形的鹿­精­一击杀死,虽然你我。勉强也能办到,可是应该不会这么­干­净俐落,鹿­精­连魂都散了,这一点倒是更值得好好推敲。”

“是啊。”

三六和我商量了一会儿不得要领,她庄里的小丫头没一个有胆子来照顾锦­鸡­­精­地,只好让灰大毛先照看她,醒了的话先把那百草蜜给她喝下去。

“其实……倒也还有别的办法能打听打听。”三六说。

“什么办法?”

“嗯,你听说过闭口仙么?”

“哦,听说过。”

闭口仙当然不是仙,不过也算是半仙了。道行很高,原形是什么没人知道。不过他读过许多书,才识渊博,可以说是妖里面非常异类的存在了。

据说很久以前有许多的人啊,妖啊去找他求教,不知道他是烦不胜烦还是出于别的原因,叹了一声,祸从口出。打那以后就把嘴巴封上,不再替人排解疑难。

“可是他都闭口多少年了。”

三六说:“他欠我一个很大的人情,应该不会拒绝我一个问题,我原来是想问……不过现在这事也很蹊跷,我想,如果是他的话,或许能给我们解答一二。

三六原来是想问什么?

我连忙劝她:“这样宝贵的机会浪费在这种事情上不划算,还是将来遇到更大地难题时再去找他求教好了。眼下这事儿可以行问问锦­鸡­­精­……”

“庄主姐姐!庄主姐姐!不好了!”

花容惨淡的小绿跌跌撞撞的跑来:“来,来……来了……”

三六问:“慢点说,谁来了?”

要票要票,有票的都不要跑掉……

六十七

小绿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我疑惑,难道来了三六的仇家。

“走,去看看。”

没进厅,我就知道是谁来了。

怪不得小绿吓成那样。

不过他怎么来了呢?

负手站在厅中间的那个人,就算三六见了,也没脾气。

凤宜。

我们的天敌对头到了。

我和三六互相看一眼,走到近前,一起盈盈施礼:“见过凤前辈。”

“唔,”他从鼻子里哼一声,一双凤眼里光彩熠熠,脸­色­却不大善。

“不知前辈驾临。是有什么……”

“我族中一个小辈。在你们庄上。”

呃?

我一怔。立刻反应过来。

我滴个娘。原来是为了那只锦­鸡­­精­啊。

他得信儿倒快。我这边刚把那只­鸡­带回来。他这边就找上门了。

­鸡­是他同族……呃,对,­鸡­也算禽类,只要长翅子长爪子,就算禽鸟类,自然归凤凰王属管的,说是族中小辈,并没不妥。

只是我自己……总把­鸡­鸭鹅看成吃的,一时和凤宜可联想不到一起去。

“啊,是这样的,前辈别误会。”我急忙解释一下鹿­精­被杀的事,然后说她现在还沉睡未醒。

“原来这样……”凤宜微一沉吟:“她发出的求救警讯我恰好接着,然后一路却寻到这里来了。”

松一口气,好在他明事理,没栽着是我们做怪害命。

“我带前辈去看看吧。”最好赶紧把这个烫手山芋,不,烫手山­鸡­,扔回给他,反正是他族人么,我们也省了麻烦­干­系。真是,当谁多爱留着你们这些扁毛尖嘴家伙在家里似的。

“不急。”他说:“你。带我去瞧瞧那鹿­精­的尸首去。”

呃?

被他点着我愕然相视。

­干­嘛找我?­干­嘛不找三六带你呀……啊对,三六不知道地方,不是她埋的嘛……真是倒霉,我自找麻烦!

真想抽自己俩嘴巴。

三六用一种“你惹的祸你自己收拾”的目光盯着我,活象毒蛇盯青蛙。

我知道我知道,她也是飞虫嘛。见了鸟王当然全身不舒服。

“那,前辈随我来吧……”

走到厅门口我还多此一举拿了两把伞,自己用一把,递给他一把。他抬眼看我,并没伸手来接伞。

笨蛋,少脑子,真是画蛇再添足。

我在肚里骂自己……难道他这等道行还需要雨伞么?

我正要收回来,手上却一轻,他将伞接了过去。“走吧。”

跟着凤宜赶路都不必自己费力气。数里地不过眨眼就到,我指着那刚被埋起的坟包:“就是这里了。”

我站在一旁,满以为接下来一定又要翻土倒泥的。不过还是我见识短浅,凤宜只在坟包前站了一站,认真的看了一眼,就转回头来,一看我地表情,顿时皱了眉头:“你站这么远做什么?”

“那个……鹿死的怪碜人的。”

凤宜点点头,看起来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你们最近要多小心。”

“你看出什么来了?”

“魔气。”

“啊?”

“虽然已经死了有六个时辰多,但是鹿尸上一缕魔气未散。这事不是寻常恶鬼­精­怪所为。只是……”

我知道他的只是因为什么。

魔这个字,没那么简单的。

这世间。多的是人,兽,鬼,怪,妖,­精­,也有小仙,半仙……可是,神与魔。那是另一个概念了。

神不问俗世,魔不能入人间。

杀了鹿­精­地,是什么魔呢?

这魔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你跟我来。”

他当先朝前走,我不知道他要往哪儿去,闷不吭声的跟在他后头。

凤王缩地成寸的本领果然不凡,我跟在他身后,身周的景物隐隐迭迭,他撑着伞的身形在前方若隐若现的,我是施展全力才能跟得上。

这已经走出很远了。他到底要带我上哪儿去啊?

过了一座石桥。他终于慢了下来。.道前面是一片葱郁的林子。

“来吧。”

好吧,飞鸟入林有如鱼儿得水。我么……跟着凑合凑合吧。

“往年的雨季并没有这么长,今年­阴­雨绵绵,看起来一时半刻是停不了地,这个月怕也晴不了天。”

“是啊,真奇怪。”

奇怪的天气,奇怪的妖魔鬼怪。

我想我最好还是躲回盘丝洞,专心过我地小日子比较好。

外面的世界实在太危险。

一座木屋……建在树上?

我惊讶的仰头看,不仔细真的发现不了。绿叶掩映,只能隐隐看到一点木角的台架子。

“凤前辈,你住这里吗?”

真是个……不错的鸟巢啊。

“进来坐坐吧。”

“呃?”

说实在的,进鸟巢的经验极少,上一次去凤凰坡的体验可是让人不太愉快地。

这里虽然没看到什么鸟儿,但那是因为下雨,估计都在巢中休憩,不然这林子里一定也是叽叽喳,喳喳叽,不可能这么安静。

树屋前面有个小小的平台可以立足,门帘也是用青藤编的,看起来清雅脱俗,一股悠然闲适的感觉……还真是个适合清修的好地方啊。

不过一进门,我还是挺讶异的。

这间树屋从外面看,顶多七八平方的一个小木屋,可是一进去,却是一间极阔大的院子,里外两进。庭院里栽着兰花,花苞已经绽开,吐露出金黄的花蕊,带着一股潮意地清香。

“这院子可真清雅啊。”

“还算住地过去。”他问:“你住什么地方?”

“盘丝洞啊。”

进了厅,墙上挂着两张字画。微微泛黄的纸上,那一笔字有如行云流水。又如龙腾凤舞……我虽然不懂,可是看着那些笔划,字体,也觉得心情为之一松,似乎呼吸都深长畅快了。

“喝茶啊。”

啊啊,我受宠若惊,赶紧接过茶杯:“多谢了。”

茶水是浅浅的绿,不说喝,光闻着就清香萦绕。回味无穷。

“凤前辈,你这生活品质够高的呀。”

一样是隐居,人家就是清茶美景。书画怡情。我呢,就跟老鼠一起窝在山洞里,别说诗情画意了……灰大毛那种以吃遍天下美食为志愿的­性­格,弄的洞里天天不是酒味就是菜香……好吧,境界不同,人家是超凡脱俗,我们是汲汲营营。人家是仙风道骨,我们是酒囊饭袋。

有什么办法呢?凤宜天生就是神鸟,我们不过是不入流地小­精­小怪。

数年不见。凤宜的修养似乎比从前是好多了。

不过还是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啊。

凤宜看着外面地庭院,我看着手里地茶杯。

过了一会儿,他清清嗓子,低头看他的茶杯,我则挺挺腰,然后转脸看外面地庭院。

这院子的视野真不错。

朝远处看,群山郁青,烟雨雾萦。

果然住在高处会让人心胸更开阔呀。

冷场半天,他忽然说:“留下吃顿便饭吧。”

“哦?噢……”

他为啥要留我吃饭呢?不不。从这件事的根子上说,得先弄明白他­干­嘛邀我来他家里做客啊。

有个穿青衣的少年摆好了饭桌,挺丰盛地,荤素齐全,五彩缤纷。

蒸鱼的味道最好,味道异常鲜美肥­嫩­。嗯,这做菜的手艺实在高明。这鱼应该是先腌再蒸地,味道都渗进去了,而且又不失鱼­肉­的鲜味。

“喝点酒吧。”

“哦。我不太会喝。“淡酒。不妨事。”

酒是挺淡的,不过淡不是说味道薄。而是……一种很清,很远的感觉。

要不说酒能壮胆呢,喝了两杯,我居然觉得感觉挺轻快挺美的,看着凤宜也不紧张了。

“尝尝这个,我常吃,味道还好,清热败火的。”他指着一道青青的菜丝。

“哦。”

我挟了一些,放嘴里嚼嚼。

很­嫩­,很脆,口感清爽。

“这是什么菜?”

“唔……”他愣了一下,没说。

“哈哈,是我糊涂了,你肯定也不进厨房,也不研究这些吃的,我想你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菜吧?”

他看我一眼:“我知道。”

“咦?那你说啊。”

“唔……这个是野菜,没什么大名,吃的人都管这叫……蛛丝菜……”

蛛,丝,菜?

呃,是挺形象地,一根根菜丝细细的。不过,怎么这么别扭啊。

而且他还常吃?

真是,说不出的怪异啊。

我有一口没一口的,等了一下筷子送到嘴里没吃着东西,我才看见我不知不觉竟然把一盘子菜丝都给吃光了。

呃,桌上的碗碟已经空了大半,难道全是我­干­的吗?

这个,我在凤宜面前这么猛吃,那什么……肯定又要被他笑话嘲讽了吧?

不过看看他,好象没什么感觉一样,吩咐那个侍立在一旁的少年盛汤给我。

好吧,汤也很好喝……反正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现在装矜持也来不及了。

妖怪也是有好处的,人的胃肯定装不下这么多食物,非撑坏不可。但是我现在吃了满桌子地东西,居然也没有被撑着的感觉。

汤里放了一点醋,喝着的时候感觉那种微微的酸意在舌尖上跳舞。一下,一下的。

饭菜撤下去,我和凤宜又开始端着茶杯,你看我我看你的冷场了。

“前辈,我想,我还是先告辞了……”

“怎么?我这院子俗浊逼人,不能多待?”

我窘窘,低下头。

这简直是欲加之罪啊。

“不是的,我出来的时候没跟三六她们说,所以……”

对了,三六,还有三七。

三七要是知道我给凤宜请来吃饭,却没她什么事儿,一定会心里不舒服吧?毕竟,她……是喜欢凤宜的呀。

“那个……”

“你没什么要事地话,不妨住下。”

“啥?”我地眼珠都要瞪出来了。

这个世道真是乱了……连­骚­包鸟都变的平易近人,热情好客了!

啊啊啊,终于赶在今天更了。。再晚几分钟就是明天了。

六十八

“不不不,这可不合适……”我开始极尽客气的推辞。废话,吃了他家的饭都够让我不安了,再住一宿,没准就被他谋了害了,被哪只鸟一嘴啄了吃了。就算吃不了,那惊吓也是够受的。

凤宜眉头一皱:“你哪来这么多废话。让你住你就住,明天还有事儿!”

我一抖,头一缩。

没办法……不是我没出息,而是我天生对他有种畏惧感,怎么都抹不掉。

一开始不知道原因,一边畏惧,一边厌恶。现在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这既不是他的错,当然更不是我自己的错,虫子天生怕鸟,就象老鼠天生怕猫。

虽然这猫很和气,很骄傲,没打算自降身价吃耗子充饥……可那不代表小老鼠就不害怕了。

不信你去问灰大毛,就算他现在已经是功力颇深的一只耗子­精­,再听见猫叫声他紧张不紧张?一样吓的要命。

我很没出息的唯唯诺诺,他说啥就是啥吧,眼前亏是不能吃的。

不过留下又能­干­嘛?我和他又没话说,难道我们就这么一直­干­瞪眼?

他看我,我看他。

我站起来,要这么坐到天黑,甚至和这只鸟一起待到明天,我肯定会得心脏病的-蜘蛛有心脏病吧?

“凤前辈……”门外面那个少年和我同时开口。他说:“主人。有客人来访。”

太好了!

这位客人来地真是时候。

不过凤宜地表情却明明白白写着他不喜欢这位客人。或者。大概是不喜欢这位客人到来地时机。

“凤大哥。老朋友来了。你总不能拒之门外吧?”

我愣了一下。这声音?这声音是……大门豁然敞开,就象被一阵大风吹开的一样。有个人站在门口,青衣长裾,高冠乌发……“子恒!”

我惊呼失声,往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

没错,是他。

那种骨子里透出来地温雅平和,似海水一样……“子恒!”

我猛的朝前一扑,紧紧的把他给抱住了。

“子恒子恒!你。 真是你吗?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抬手摸摸我的头:“我也没想到你会在在这儿……这些年,你都还好吗?”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明明见着子恒是件天大地喜事,我高兴都来不及,可是我话还没出口。眼泪就一下子流了出来,汹涌的根本止不住。

我抬手捂住嘴。我怕自己会哭出声来。

眼泪从眼眶里决堤而出,淌在手背上。

我觉得烫。“别哭,别哭。”他摸出块手帕给我擦泪,声音里能听出深沉的关心。

我实在管不住自己,觉得胸口都快给一种我不熟悉的陌生情绪涨的要裂开了一样。

“子恒……”

子恒……那些曾经的,过去的时光,过去的人,过去地……永远都不能再回来了。

那些曾经熟悉地面孔一张张在眼前闪过去,就象被大风吹走的尘砂。

几百年,沧海桑田。

之前我一直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我总觉得。我是在一个梦里还没有醒。这个梦,总会醒。醒来。就一切都好了。

悲伤哽在喉咙里,噎的我快要断气了。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我不知道,我该哭什么。

我难受的厉害,可是我哭不出声来,气噎倒声,使劲地想憋出一声来也办不到。

眼前的一切忽然旋转起来,我头重脚轻,缓缓地软倒在地,再也睁不开眼。

耳边似乎有人在说话,声音象是潮汐起伏一样。

我想睁开眼,却觉得眼皮特别重,怎么也睁不开。

那些时光,真的曾经存在过吗?

那些人和事,被湮没了,找不着了。

我告诉自己要坚强,要朝前看……可是前面,真的有我要寻找的东西吗?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听到一声清晰的长叹。

那声音不知道沉淀了几许沧桑,最后只剩怅然。

“子恒?”

“你醒了?”

我缓缓转过头,睁开眼。

我躺在那里,子恒就坐在我的身旁。

“刚才替你调理了下灵力,你觉得好些了吗?”

“好多了。”我慢慢坐起来:“我……吓着你了吧?”

“没有……”他说:“你也别和我客套了。”

我坐直身,理一理头发,忽然想起小心来送信时和我说的话:“你不是……还在领罚么?”

“年头到了,你睡了也有三百年,我呢,在黑龙潭下待了也有三百年,时间也算够了。”

是吗?

既然如此,上次小心倒没有说起这事。是她也不知道,还是她忘了?

谁知道呢,我猜不着。

“对了,你是来看凤宜前辈的?”

“是啊,我也没料到你会在这儿。”

说完这话,我们就没什么别的话说了。

这样的沉默,和凤宜在一起地,似乎一样。

但是不一样。

那是真地没有话说。

这是有太多的感触和情绪,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刚才又是你替我运气调息地吧?”

“不是我,是凤宜。”

呃?

我意外的抬起头来。

“我的力量偏­阴­寒,你知道地,他的力量是火­性­的。你刚才那样的情形,他比我合适。”

“哦……”

真意外……“等下把药汤喝了,再歇一会儿,我们等你用饭。”

“你还用得着吃饭啊?”

“都饿了三百年。自然能吃得就吃一些。”他咂咂嘴,做了个逗趣地表情:“我现在饿的连草叶儿都啃了。”

我看着他,是啊,他比那时候,清瘦多了。

“你被罚禁的时候,没东西吃吗?”

“想吃也有,河泥烂虾有的是。不吃呢,也饿不死。”

“那时候……”我低下头。

“那时候的事。先不说了。”

我抬起头。他站起身来走出门去。

我有点茫然。

当然,也许不是每个人都象我一样,困在往事里走不出来。

有的时候,有的人……是不愿意别人提起过去的。

窗户开着两扇,我转头朝外看。

雨已经小了。雨丝细如牛毛,落在院子里地花木上头。

这间院子……真漂亮。安静幽雅。看得出是花了大心思整治出来地。

翠绿的枝头上开着粉白的小小的茉莉花。大家都知道这种花,但是都不会太注意它。它很香,但是花很小。

人们都喜欢又红又艳的美丽地花朵,热情的玫瑰,富丽地牡丹,傲霜的秋菊,还有……梅花……茉莉跟那些花相比,太普通了。

不过,这香气,真清雅。

这或许是间客房。屋子很­干­净。我怀疑这间房到底有没有住过一位客人……就凤宜那种个­性­和作风,这间屋子大概从来没有发挥过功能。那些漆­干­净鲜明的象新刷上去的。桌子上一点点磨损的痕迹都没有。

“姑娘。这是药汤,请趁热喝。”

那个少年默不做声的退了下去,我在桌上看一套挺昂贵的文房四宝。

之所以说昂贵,因为我实在不懂这些东西。在我看,木杆扎上一丛毛能写字,那就是毛笔。至于这杆是什么杆,扎的是什么毛,用的什么胶什么漆什么过程,那些对我来说可就没意义了。

药汤是巧克力­色­的,当然不是巧克力味儿,酸苦酸苦地。

我掀被下床,鞋子就床前头。

我有点迷糊,脑子里想地净是些不重要的细枝末节。

我地鞋是谁替我脱的?我晕过去的时候可是穿着鞋的……呃,凤宜当然不会替我脱鞋吧,想必子恒也不会。

嗯,我净想这些没用的。

我漫步走到院子里头,伸手从枝上撷下一朵小小的茉莉,顺手戴在鬓发间。

我的头发不好,三七那一头秀发又黑又密,漂亮的很。

没好头发戴花也不衬。

可能是见了老朋友,心情也好了。

即使是还­阴­云层层的天,看着也觉得心情明媚起来了。

“咦?怎么不戴?”

我一回头,得,凤宜敢情是当了鬼啊,走路一点儿声都没有。

“我戴花不好看。”

得,偏让他看见。

我觉得浑身不自在手脚都没处放,他一斜身,抬手把我指尖那朵小花儿给拿过去了。

“我看,戴这儿就不错……”

他一边说,一边动。

我整个人象中了定身咒一样站在那儿,比木头还木头。

凤宜就站在我身前,连一步远都没有。我觉得我要是再朝前一点点,就能蹭着他的衣裳前襟了。

我连气都屏着了。

我以前怎么发现他比我高这么多?

感觉头发上微微一动,他收回手,退了一步,左右端详一下:“不错,挺合适。”

合适个鬼啊……等他退到安全距离之外,我才缓缓的,轻轻的,松了口气。

我的妈呀,就算一把鬼头刀悬在头上,我肯定都没这么紧张。

“呃……”

他口气算是很和气了:“去吃饭吧。”

呃,劳他亲自叫我去吃饭?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大惊特惊!

饭桌依旧,菜­色­翻新,又多出了一双筷子。

子恒也已经到了,他转过头来,微微一笑:“等你入席呢。”

“不敢当,你还跟我客气啊。”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他的目光似乎在我头顶上停了一下。

我反正是浑身觉得不对劲,那朵茉莉似乎不是花,而是个顶在头上的炸弹。

他们碰了一次杯,我的酒杯就是沾沾­唇­。

“近来的异事,你都听说了吧?”

“是啊。”

他们这两句话一说,场面顿时凝重起来。

今天收到了小虚给的礼物,蓝花小布伞好可爱好可爱啊。

六十九

“这场雨下的时机,也很不对。”

凤宜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好看的嘲讽的弧度:“那是你们龙族的专长,我可就不太懂了。”

我当然更不懂,低下头老老实实吃我的饭。

能让凤宜和子恒都这样郑重其事的事情,我这个小妖怪是没什么办法的。要是他们有什么定策,我跟着出点力还行,出计我是­干­不来的。

好吧,其他因素都不去考虑,单是看着两个美男吃晚餐,还是一件很享受的事。俗话说,秀­色­可餐。这二位的秀­色­不光是可餐,而且是可以大餐而特餐,餐的我不亦乐乎。

吃完晚饭,外面的雨又紧起来。凤宜终于棋逢对手,两个人在窗下对着一盘棋对峙,我终于不必再发愁和他怎么沉默以对才不那么尴尬,就这一点来说,子恒的到来无疑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拯救我脱离一个名叫凤凰窝的苦海。

不过两个完全不同类型的美男下棋,这画面真是养眼啊。

这边金红的袍子让人觉得耀眼,那边青­色­灰­色­的衣裳又觉得沉静。

再加上一窗夜雨,一盘黑白分明的棋……美男如画……唔唔,实在是……上辈子地我常常会某些邪恶地小念头悄悄地冒了一个小头:如果龙凤断背地话啊啊。不能这么想。要是让正在下棋地两个人其中地一个发觉我在转什么念头。我估计等着我地一定是油炸蜘蛛球或是火烤蜘蛛片地下场。

凤宜忽然转过头来。目光锐利:“你在转什么鬼主意?”

“啊。我什么也没想!”我几乎条件反­射­似地蹦了起来。慌张地脱口而出。

“不对。你肯定想了。”他肯定地说:“而且不是什么好事儿。”

“没有没有。”我地脑子这会儿特别不好使:“别吃我。真地。我不好吃。”

凤宜愣了一下。露出嫌恶地表情:“谁想吃你了。你身上有二两­肉­没有?”

“没有没有,绝对连你的牙缝都塞不满。”

“哈哈哈!”子恒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啊。三八,你这想法也太古怪了。 ”

“呃,呵呵……”我尴尬的跟着­干­笑两声,决定还是脚底抹油快走为上:“那个,你们慢慢下。我先回去休息。”

我象火烧ρi股一样慌张的从那间屋里逃出来,跑出好远才拍拍胸口松口气。

要是知道我的真实想法,别说凤宜肯定暴走,就是敖子恒,他那张似乎永远温和的脸上会有啥表情呢?

我打个寒战。

就我对他地了解,虽然他平时是好好先生,可要是真犯着他,那你的日子应该会比犯着凤宜更不好过吧?

凤宜­干­什么事都是直来直去的,你要是惹了他。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就修理你一顿。

反而是敖子恒这种不动声­色­型的比较难缠,因为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的报复。

这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我的脚步慢下来,靠在回廊的柱子那里发呆。

被风吹的飘进来的雨丝沾湿了脸颊。

我觉得有很多话。想和子恒说。

但是,他大概不想听我说什么。

他没给我说地机会。

有点不大开心。

我在那间飘荡着茉莉花香的客房里安睡。

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李柯了,他越走越远,我怎么追也追不上。

醒过来之后满脸是泪。

有好些日子没梦到他了,大概是因为今天见着子恒,所以又勾起了旧日回忆。

我躺下再睡却睡不着了,索­性­起来打坐。说起来我从出来之后就不大勤快练功了,果然业­精­于勤荒于嬉啊。

我决定,等明天我就还是回黄林去跟三六她们告别。然后打个包把灰大毛带走,我们回盘丝洞去好好修炼。

外面的世界实在太危险啊。

我爬起来坐到桌前,给自己磨了些墨,在张纸上开始列清单。

需要采购地东西有……唔,这几样东西在哪些地方可以找到,还有……回去的最佳路线制定。写完这些我穷极无聊的在纸上瞎涂瞎画。

桃花观,是我初到这里的落脚处啊。

盘丝洞,嗯,是我住的很开心的巢|­茓­。

京城的黄林山庄。这是三六的家……用条线牵起来……嘿,是个等边三角形。

天大概快亮了,虽然还是­阴­雨绵绵,不会有日出。

我听到一声鸟叫-呃,我打个冷颤,我忘了,这里是群鸟聚集的地方,就象公­鸡­早上要打鸣一样-果然,在那声鸟叫之后。远远近近地。无数声清脆的宛转的高亢的……不要啊!

我讨厌­鸡­叫!我讨厌鸟叫!

尤其是这么多鸟一起叫!

这无关于胆大胆小,完全是深植在血液深处的天­性­本能!

那些叫声汇集成一股和谐的美妙的和声。可我只听的背上直冒冷汗。

一道清啸声忽然加了进来,虽然并不凌厉也不尖锐,却将群鸟的叫声都压了下去。

呃……果然是百鸟之王地气魄啊。

那道清啸声腾空而起,明明只是声音而已,却让人感觉到一种抵挡不住的魄力和霸气。

还有,威严。

在这声啸声的催鼓下,那些鸟简直是疯狂一样的跟着尖叫。

我跳上床拉过被子裹住自己,紧紧捂住耳朵。

我不怕,我不害怕。

我是无忧无惧的大蜘蛛,我才不怕这些破鸟呢。

不过……也许我的自我催眠不是太成功,凤宜身边随侍的那个少年叫我去用早饭的时候,我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啊……苍白地跟个鬼似地,衣服也不整齐。头发也有点揉乱了。

随手给自己一个可以整洁点的小法术,我觉得自己走起路来还是晕晕乎乎地,头重脚轻。

“你昨晚是不是作贼去了?看你个样子,跟个鬼一样。”凤宜说话一如既往的刻薄。

好吧……我就知道自己根本不应该对­骚­包鸟偶尔表露的友善抱任何幻想。

子恒温和的问:“没睡好吗?”

“嗯,做恶梦了。”

“梦由心生,做恶梦说明你胆小又心地不善。”

“喂!我这什么意思你!”胆小我承认。心地不善这话可是他欲加之罪了!

“好了好了,吃饭吧。”子恒息事宁人地说:“粥要凉了。”

凤宜冷冷的说:“我喜欢喝凉的。”

我腹诽,你是鸟舌头又不是猫舌头,难道也那么怕烫?

早饭时我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子恒说他想去我的盘丝洞做客,因此要和我一起顺路回去了。

我连声说好,一面顺便谢他,要知道盘丝洞那地盘可是子恒帮我找的,让我在那里安安全全睡了这么多年。他要去做客,那我当然是求之不得倒履相迎。

坏消息是……凤宜居然也说要去……他……他脑袋烧坏了吗?

仔细打量两眼。看起来,没坏。

可他……呃。难道他是想和子恒多盘恒几日?这倒也有可能,毕竟他们以前是好朋友,也是三百来年没见面了……这个,我要不要劝子恒留下来陪凤宜呢?这样我就不会把麻烦招回自己家去了。

可是这样说是不是太没义气了?

呃……反正,我还没想出个办法来,我们就已经在路上了。

离黄林,离三六的山庄不远了。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师是没有,心事是有的。

对了。三七还在三六家不?她要见了凤宜,不知道是个什么想法儿,什么感觉?

我这么一路胡思乱想,刚走到山庄门口就给吓了一大跳。

这……这张红结彩的是,是要­干­嘛?那门口的灯笼红地跟血似的……不不,这样说太不吉利了。

总之,没听说三六要办喜事啊?况且就隔了这么短短一天,昨天她可没透露过一个字。

她要过寿?

呃,总不能是强抢了民男当压寨相公吧?

大门口本来站了两个穿红衣的小丫头。一看到我们-确切地是看到我们三个人里最恐怖的那一个,齐齐的发出一声惊呼,落荒而逃冲山庄里奔去。

我看一眼凤宜,他板着脸抬着下巴没啥表情。

这真是一鸟入林,万马齐喑……这成语是这么用的吗?不记得不知道,反正我自己也想跟那两个小丫头一样拔腿开溜啊。

凤宜似乎没自觉,那俩看门的就是让他吓跑的,继续朝里走。

“啊,师傅!”

灰大毛从拐道儿那里窜出来。一看到我就大呼小叫:“师傅你怎么一去就是一天一夜不回来啊。这出大事儿了!”

“大事儿?”

“三六师叔要成亲啊!”

“啥?”

我的下巴都要砸脚面儿上了。

三六要成亲?她那个死心眼儿-等等!

“她不会是要和宋公庙里那个牌位成亲吧?”“不不,是活人!”

呃?

我眨眨眼。

“她找到那个什么宋书生的转世了?”

我打个寒颤。说实在的。这个转生啊前世情啊什么地,总让我有一种很恐怖的感觉。

“这个,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反正三六师叔说是,就把人硬是带回来了,说捆着他也要成亲啊。”

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世道变化太快……“怎么这么突然……早知道,我也能备份儿贺礼不是……”

三六要成亲啊,我身为师妹怎么能不送份厚厚的大礼给她?

场面出奇的诡异安静,灰大毛看着我身后一左一右两尊门神一样的大人物,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刹那象百年。

过了一会儿凤宜哧的笑了一声,听不出是喜是怒的说:“来的可真是时候啊。”

七十

我想了想,我一向很穷,包袱里葫芦里都没什么东西适合做贺礼的。

本来嘛,我又不知道三六会­干­这样的事。

那个,她终于也露出女妖本­色­了。

女妖么,就得偶尔抢抢良家民男,才能显出妖的本­性­啊。

象她原来那么清心寡欲的样子,让我以为她想出家了呢。

隔了两重院子,可以听到里面吹吹打打,鼓乐喧闹。

我觉得很不真实,跟个闹剧似的。就算三六找到了宋书生的转世,宋书生还记得她吗?不培养培养感情就要成婚,这个……未免不妥吧?

灰大毛回过神来,急忙向子恒和凤宜行礼。他也挺怵凤宜的,不知道这个食物链上他们的关系是不是也如此对立,不过他和子恒可就熟了,一见他眼圈都有点红,问长问短。

我们穿过院子,鼓乐声越来越清晰。里面到处都扎着红绸,看着竟然让人觉得很刺眼,很突兀,并没有感觉到喜气。那些锁呐锣鼓也只让人觉得十分刺耳,吵的不行。

我从来没见过这山庄里还有这么多人,都换了红­色­打扮,来来往往的好不热闹。我们站在厅外面的时候,正好厅门口一个看起来象是蟋蟀的家伙扯着嗓子喊:“吉时到……有请新郎新娘啊-”

我让他的高嗓门儿给吓了一跳,再朝厅里看的时候,右边屏风后转出来红­色­的人影。三七穿着一身桃粉­色­,扶着三六。三六一身猩红衣裙,我认识她这么久就从来没见她穿过这么艳的颜­色­,艳的简直……跟鲜血一样。她头上蒙着红纱,慢慢的,一步步的从屏风后头走出来。三七嘴角含笑,一抬眼却看到了厅门外站的我们,表情一下子变成了愕然。

这可不是发呆地时候。

好在三七片刻就回复过来。并没有先过来招呼。而是扶着三六就在厅堂中间摆地锦垫上跪了下来。

然后就听有人说:“老实点儿。快过去!”

这种和现在这喜堂气氛格格不入甚至是很煞风景地吆喝。有人推搡着一个被捆地结结实实地大粽子似地红人从左边进来。 那人头上顶着红巾。身上穿着红袍。脚上还是红靴。和三六一般地红。胸口还系着一朵大大地红绸花。但是连着绸花系在身上地不是红绸带而是……麻绳!

旁边还有个声音在喊:“喂喂!你们快放开我家公子!你们这无法无天……呜呜……”下面地话都被一块破布给塞住了。

这回轮到我愕然了。

那,那个两个庄丁押出来的,被捆的结结实实的大红粽子,可不就是我刚认识没多久的李书生么?旁边那个被押着堵上嘴观礼的,不就是他的书僮莫书么?

我的天哪……这个,没想到三六强抢地居然是我认识的人啊。

这可让人有点不大好意思。

毕竟……毕竟我的脸皮儿可没那么厚实,要是陌生人。我就没多大感觉。不过李书生和我们,才一起吃过饭地,勉强也算得上相识的人。看他被捆成这样。实在,呃……凤宜大马金刀的走进厅去,在右排的椅子上坐了。厅里右边聚的多半是三六庄子上的小丫环和小厮,多半是虫子变的。左边席上也有几个穿着光鲜的,看上去颇有修为的妖­精­观礼,大概是三六请来地。

虫子哪有不怕鸟的?凤宜往右边一坐,那里的丫环小厮无不噤若寒蝉,慌张退避,凤宜身周顿时空出一片地方来。子恒也跟着过去坐了。

我看看左边。那边的我一个也不认识。

算了,我还是坐右边吧。

我在子恒下首的位子坐了。

三六和三七都朝这边看来,那个李书生也朝这边看。我正说他怎么不喊不嚷呢,这会儿离的近,他的嘴里也给塞上东西了。 两个庄丁压着他在三六旁边的红锦垫上下跪。他颇不愿意,膝盖硬想挺直。可两个庄丁压他一个总不会压不住啊,他再不情愿还是给按着跪倒了。

三六这事儿办的……可真不怎么漂亮。

我有点别扭地在椅子上左右扭扭,灰大毛俯耳过来,对我和子恒说:“敖大哥。师傅,那书生昨天给抓来的,原来没捆。他晚上还想跑呢,还真让他给跑出去了,不过没跑多远又给抓回来了,然后才给捆上的啊。唉,我说三六师叔这事儿办的……可不怎么漂亮。”

大毛啊!你真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徒弟,和你师傅我的看法如此一致,我也觉得这事儿办的实在不妥当。三六你除了捆人就没有其他办法了么?先施个迷魂咒什么的。让他心甘情愿自己拜了天地。往后的事嘛,反正过日子。时间长了估计书生也就认命了,总比现在你和一只捆成粽子地新郎拜堂要光彩体面地多吧?

那个蟋蟀一串串的说吉祥话:“……良辰佳景,天作之合,情比金坚,玉成姻缘!一拜天地,三生上有姻缘!跪!”

垫子上两人都跪好了,蟋蟀又接着喊:“一叩首-”

三六盈盈地拜了下去,那两个庄丁也按着李书生叩头。李书生挺倔,不愿意低头。我在旁边看着那两个庄丁的狠劲儿都替李书生觉得脖子疼。

唉,李书生也不笨哪,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就拜了又怎么样?省得受这个罪了。

脖子颈骨别给撅折了啊……凤宜又低声嘿的一笑。

这个鸟吧……就算耳朵再迟钝,也能听出他的讥讽之意,不过三六当然知道他不好惹,自己现在又是新娘子,不好说什么,三七嘛……她自然更不会说什么了。偏这时候鼓乐声也停了,他这声冷笑我估计整个厅的人都听见了。

叩首三回,第二拜。

“二拜日月,万物总有情意存-”

莫书那个小子被硬按着在一旁观礼,可怜的小孩。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眼看眼珠都要掉出来了。有个词儿怎么说来着?对,目眦欲裂……嗯,很狰狞,很没有美感……他的目光忽然和我的目光对上了,先是一愣。然后露出求恳的焦急地神情,身体不停的挣动,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嗷嗷的声音。

我明白他的意思,这倒不需要什么心有灵犀。

他是恳请我帮忙阻止这婚礼。

这个……虽然有句话叫帮理不帮亲。

可是我可不能这么­干­哪。三六和我和交情,这个……咳,我怎么能坏她的好事呢。

第二拜也完了,第三拜。

“夫妻对拜-”

三六转了个方向,李书生也被押着转向三六。

新郎新娘相对着跪倒,一个新娘欢喜带羞意。一个粽子……算了,不说也罢。

“一叩首!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白头偕老。风雨同舟!”

李书生挣扎更剧烈了,那场面我都,我都转过头不忍看。

“二叩首!夫妻恩爱,举案齐眉。早生贵子,相敬如宾!”

我看看子恒,子恒看看我。

这会儿我都没注意看子恒地表情。

他的脸­色­沉重,似乎……似乎有什么非常烦忧的心事一样。

“子恒,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

他看着我,似乎欲言又止。又转头去看李粽子。

“三叩首-”

子恒忽然站了起来,声音清朗的说:“且慢!”

我愣了下,急忙转头看他。

厅里先是一静,接着哗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子恒身上来。

三六动了一下,三七手扶住她,自己朝这边走了半步:“敖公子,今天是我师妹的大喜日子,敖公子前来观礼,原是我们求之不得。现在正是吉时。敖公子有话也请等拜完堂后再说吧,以免误了时辰。”

子恒怎么会做这样横Сhā一杠子事呢?难道他同情李书生的处境,看不惯三六她们抢亲行径?可是,刚才也听说了,这是前世姻缘,今生团聚……这个,三六也不算是强抢吧?

“子恒……”

子恒一抬手,示意我不要出声:“我听说这位新郎倌,乃是新娘子的前世爱侣么?”

三六在红纱下一抬头。声音清亮:“正是如此。前生我们有缘有情却无份相守。今生我终于寻到了他,自然是要和他长相厮守。敖公子对此事。又有何指教?”

凤宜懒洋洋的声音说:“子恒,你就别多管闲事了。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哪。你就不怕有恶报么?”

“我怕这婚要结成了,有恶报地就成了旁人了。且不说一方是妖一方是人,这份情本就不容于世。三六姑娘,成亲总要两情相悦,捆绑不成夫妻,强扭的瓜不甜的。”

三六毫不退让:“天长日久他自然能明了我心意,我也可以找了轮回汤给他服下,让他想起前世之情。敖公子,我敬你是客,请你一旁观礼,勿再多言!”

我总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眼前地场面实在怪异尴尬,我站起来,拉拉子恒的袖子:“子恒,咱们一旁观礼吧,这……这事儿……”一边是我好姐妹,一边是我好朋友,让我怎么办啊?到于李书生,咳,他与我的交情实在无足轻重。

我想说子恒你就别多管闲事了,只是不好说的这么直白。灰大毛也过来替我分忧:“敖大哥,来来,咱们先座,等下拜完堂就开席了,咱们这么久没见面,我可得好好敬你几杯酒!”

旅游给我留下了心理创伤,我这些天总梦到自己迷路迷到异国他乡,身无分文……

七十一

我有种预感……不好的预感。

果然子恒站在那里没挪地方,充当司仪的蟋蟀兄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喊下去,尴尬的站在那里。

忽然远远传来一声断喝,那声音简直……不象人发出的声音,而象是晴空里忽然打了个响雷,震的人心怦的一声似乎猛的抬起又重重落下。

我本能的一展手心,丝网弹了出来,将我和灰大毛周身护住。

这个网当时织的不太大,顶多护住两个人。

不过身边的子恒,还有凤宜,他们也不需要我来保护。

“妖孽!休得胡作妄为!”

这声音来的快,可是发出声音的人来的竟然来的比声音更快,平地起了一阵狂风,刮的那些红绸彩带一瞬间断的断飞的飞都没有踪影。甚至三六那些修为不高的小丫环和小厮也随着大风消失了不少。

就是不知道是被风吹走的,还是他们自己吓跑的。

这种时候我竟然想的是一件很的事-我说这个妖风大作飞沙走石,不是妖神鬼怪文学影视作品里妖怪们出场的必然场景么?这来的这个口口声声骂妖孽,那股正气凛然跟利剑一样袭面而来……原来现在正道人士出场,也作兴先刮阵大风把人吹的晕头转向再谈正题?

呃。扯远了。风一止。就能看到一个长长地白胡子老道。穿着一件紫­色­绣金雀地绸缎道袍。头戴紫金嵌珠冠。脚上那双鞋也是最上等地蚕丝棉千层底……这个道士……咳。这一身儿真豪华。新娘子都没他穿地考究。

现在这道士们。也都舍弃清贫改走富豪路线了?想当年……我记得蜀山道士们都是一件布袍。一双青布底鞋……那什么。李柯束发只用一根带子。好象他除了那根布带行头儿。就只有一根木簪。还是他过十几岁生日地时候他师父送地手工雕刻品……其他道士有用木簪地。有用发带地。有用骨簪地……这位头顶紫金嵌珠冠地……他真是道士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吐掉了嘴里地抹布地莫书张嘴大叫:“祖爷爷!快救公子啊!这女妖怪要强娶公子啊!”

咳。不是强娶。是强嫁……好吧。其实这差不多。

这个豪华版的白胡子老道是李书生的祖爷爷?这是什么辈份?

三六一把扯掉自己的盖头,把李书生一把扯到自己身后话说刚才那么大风都没把那盖头吹掉,质量真是过关啊!

不过这种劲头儿,我忽然想起上辈子看地一个叫倚天屠龙记的电视剧,里头有个很彪悍的新娘子周芷若……咳,又想远了。

三六这表现明显是无言的表示-要人没有!要打就打!

白胡子老道气的吹胡子瞪眼:“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还不快将扶风放了!否则我一把火烧了你们的妖­精­窝!”

接了他的话茬的却是凤宜:“李国师,你年纪不小,火气也不小啊。”

“凤。凤宜?”那个白胡子显然才看见站在一旁地凤宜,吃惊不小。

我也吃惊不小啊。怎么凤宜和白胡子老道认识?李国师?国师?

这天下有几个国师?

MS,好象。似乎……就一个吧?

我偷偷瞟一眼三六。

牛啊,真是牛!头一次抢亲就抢到天下道士的龙头老大国师家去了!厉害,不服不行。

“我想,这恐怕是一场误会。”敖子恒出声说,他的身姿神情有一种含蓄地傲岸。

我一向都觉得他很和气的,不过……他当然不会时时刻都是温和的,对什么人也不会都一视同仁。 “李国师,得罪了,可是我不能把李郎交给你!我和他前世就已经相爱。我们今生也注定是要在一起的!”三六义正辞严:“闭口仙为我指点了他的所在!而且,闭口仙也告诉我,他曾替李郎批命格,他这一生有注定的情缘,绝不会和你一样做道士!”

李国师气的胡子直抖:“荒唐!胡闹!闭口那老儿好事不做,都起了名叫闭口还胡说八道!什么前世姻缘!扶风灵敏聪慧,是我选定了要承我衣钵的传人,岂容你一句什么前世姻缘就给我抢了去!”

“老前辈,我敬你是前辈。可是前辈也得通情达理才能得人尊敬!”

三六的话掷地有金玉之声,好刚强。

这个维护爱情地魄力,也值得我佩服啊。

不过三六……这个场面:被捆着的新郎,冷面横眉的新娘,须发皓白来讨要孙辈的道士……这怎么看,三六也象是反派角­色­啊。

一个就要人,一个就不肯交。

我一眼瞥见三七,她似乎有点畏怯白胡子老道的威势,站的稍微远了一点。

三七一向有眼角会看事儿。明哲保身这四个字送给她再恰当不过了。

虽然我不赞成三六这样抢亲。可也不能看她吃了这个道士的亏。

“那个……三六啊,虽然说你和这位李国师说的都有理。不过你捆着这位李公子,实在有点儿不大合适。这拜堂成亲捆着新郎当然不象样子,要长相厮守的话,得先两厢情愿,然后才能再做夫妻地,你说是不是?”

三六看看我,不说话。李国师瞪我一眼:“你个小小蜘蛛懂得什么!”

小小蜘蛛?我觉得我的年纪比这位白胡子国师只大不小呢。

“我看呢,不如先把李公子这捆缚解开,三六你把你们从前的事情说一说,我想李公子也一定通情达理,大家好好商量一下,这一场喜事,总不能最后变成大打出手生死相搏,那未免伤了大家和气……”我看看三六,她好象不反对,再看看李国师。他虽然还瞪着眼,不过也没有赞同。

厅里挺静的,我不大习惯当着这么多人说话……好吧,就算不是人,总算也是人样子吧?

“莫书,先替你家公子把绳子解开。”

“哦。好好。”莫书回过神来,连滚带爬的过去替李扶风解绳子。

唉,可怜的书生,捆成个大红粽子,被人推推搡搡强迫拜堂。就算前世和三六是情侣,估计这口气也很难咽的下去,不过三六也不想想,她抢李扶风来是要和他过日子的,又不是要把他煮了吃了。他的心情怎么能不考虑在内?要是和李扶风地这个长辈李国师大打出手,她自己伤了当然不好,要是把李国师打伤了。那李书生也不能乐意对不对?

莫书越急手脚越不灵光,绳子扯了半天才扯开。李扶风手脚一得自由,立刻掏掉嘴里塞地布,不知道是被塞的太狠了还是忽然吸了一大口气呛着了,扶着一张没被风吹跑地桌子拼命咳嗽,脸红的都要滴出血来了,比他身上穿的袍子还要红。

我吩咐灰大毛:“去去,让人把这里收拾收拾,桌椅摆好。还有,赶紧泡茶来。”

灰大毛急忙答应着去了。

“不必了,我们那边去说话。”

一群怎么看怎么别扭的人围坐在一张圆桌旁,三六脸上没有太多妆扮,只是嘴­唇­涂地殷红,看起来有一股冷艳的感觉,比平时是漂亮多了,可是……并不让人觉得喜气。三七看起来温和沉默,坐在她的旁边。我左边是三七。右边是敖子恒,他右手边是凤宜,然后空一个位子,是李国师和李扶风。

我们这边大家不管真平静假平静,反正看起来都还平静。李国师和李扶风的脸­色­……咳,可是­阴­云密布山雨欲来的。

李国师就不用说了,李扶风嘛……算起来这是我第三回见他了。第一回在宋公庙,第二回在京城万全楼我们还一起吃饭。

想不到这么快就见第三回,而且是在这么一个场面又见面。

他已经把那件红袍子脱掉了。红头巾也不知扔到什么地方去了。穿着一件不怎么合身的灰­色­衣裳,不知道这衣服是从哪儿找来的。前两次见面时他身上那种潇洒写意的劲头儿大概都给气跑了。垂着眼帘谁也不看,我发现他的睫毛挺长地,在眼睛下面投下一排­阴­影,看不到他的眼睛,也猜不出他此刻的想法心情。

每人面前都放着一杯清茶,不过也都凉透了。

看着大家好象都不愿意先开腔,我还是最沉不住气地那个,清清嗓子:“三六,要不,你先说吧。”

本来这事儿也是因为她抢亲才引起的,她先说明一下前因后果,也是理所应该。

三六的手指在茶杯边沿上来来回回的划动,却不出声。

三七推推她:“你就说吧。”

“好吧。”隔了好一会儿,三六才低声说。她雪白的脸上浮起一层不太自然的红晕,微微皱着眉头:“那件事……离现今,不多不少也有快七十年了。”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茶杯。

我忽然觉得自己出的这个主意,可不是个好主意。

岁月峥嵘,要把已经结痂的伤口再一次刨开,还要摊给不相­干­地人去听,去看。那些记忆是属于三六自己的,她……我觉得我一点儿也不期待这个故事。

不过现在后悔好象也来不及叫停了。

“我和宋缡相识于京城西郊湖畔……我舞剑,他吹笛……”

儿子着了凉,吐了好几次,心疼死了,555。。。

七十二

所有的开始,都很美好。

所有的结束……却未必都是一样美满。

有人写过,人生若只如初见……如果人生只停在初见时,那么初见也许不会令人反复追思怀念。

三六和姓宋的书生在湖畔结识,书生是去温书的,三六是去练剑的。

第二次见面,书生遇到了山贼,三六于是路见不平,美人救……书生。

外面的天又­阴­的厉害了,闷雷轰隆隆的滚过。

雨打在瓦上檐上,发出均匀的,刷刷的声音。

三六和宋书生又遇见了第三次,第四次。

先是偶然,后来,一串偶然堆叠起了情,堆积出了爱。三六决心想舍弃一身道行,只求一个人身,好能够与宋书生白头到老。可是……事情接下去的发展简直象是流行韩剧里的情节。花好月圆的前一刻,书生死了。

三六讲故事讲地­干­巴巴地。但是开头。发展。结局……都讲地很清楚明白。

我听着别人地事。伤地却是自己地心。

我和李柯……我端起面前摆地茶喝了一口。茶凉了。一种酸涩地味道。让人难以下咽。

我忽然站了起来走出厅去。

我不想当着那么多人失态。

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是天气不好,所以心情也总是跟天气一样低沉。

身后有脚步声响,我回过头。

子恒轻声问:“怎么出来了?”

“屋里太闷了。”

他没有再追问,和我一起站在亭子里看雨。

“看你好象不太开心。”

“今天这事儿,谁开心的起来啊。”

“说起来,我听说你给洞府起名叫盘丝洞,可当真贴切之极。”

“是吗?”我抄袭来的呀,起这个名字的是位姓吴名承恩的先生。他笔下里的白胖和尚唐僧在西游途中,曾经遇到蜘蛛妖,误陷盘丝洞。

盘丝洞,本来就是蜘蛛居住地方的一个统称。我懒的费心思去想。直接把那名字拿来就用。

“本想尽快告辞的,没想到又遇到这样地事。”我摇摇头:“唉,以前听说一些女鬼女妖多情的故事,还总觉得是杜撰,不过瞧着,倒也不全是瞎编的。”

“嗯,人有句话说,只羡鸳鸯不羡仙。连仙都不羡了。可见这情爱,是有它的好处。”

“好什么啊,跟毒品一样,没道理,不公平。甚至不可理喻。只要上了瘾,有地苦头在后面等着。”

他问:“什么毒品?”

我愣了下,一边笑一边解释:“类似晋人服的五石散那种东西,当时吃着让人觉得舒畅快美,飘飘若仙。不过那是引鸠引渴的东西,对身体极有害的。”然后我告诉他罂粟和鸦片大烟土。总结一句:“总之都是害人的东西。”

他微笑说:“哪有你说的那般可怕。古往今来写情的美好词句也不少,无情无爱,无悲无喜,那是泥胎木塑,就算有千年,万年的日子,又过地有什么意思?”

亭子前头是个小小的池塘,池塘水面上的荷花被雨水打的七零八落,只剩了个光秃秃的秆在那里。

凤宜也从厅里出来了。他那身袍子即使是­阴­雨天看起来依旧光彩照人,鲜亮明艳。子恒问他:“你怎么也出来了?”

“里头气闷。”凤宜说:“各执一词相持不下,谁都觉得自己有理。我最不耐烦这样地事。”

“这亭子上风景尚佳,不如小酌几杯。”子恒笑着提议。

我转头看一眼厅里。嗯,三六是主场,三七虽然不太帮得上大忙,但总不会拆台。我们又离的近,从这里还能隐隐看到那边厅里的情景,他们还都坐在那儿没什么异动。

“行,我带着有酒。”

我把随身带的猴儿酒和鼠儿酒掏了几瓶出来:“来。虽然不是什么陈酒佳醇。你们就来尝尝山野风味吧。”

离天黑还有好一阵子,那两位你一杯我一杯。把酒喝了不少。灰大毛在亭子外头的回廊处探头探脑的,我招手让他过来:“你怎么来了?”

“那个锦­鸡­­精­醒过来了,我把百草蜜调了给她喝了,这会儿挺安静地,所以我让小绿先看着她,我过来跟师傅和凤前辈禀报一声。”

“她现在情形如何?”

灰大毛说:“虽然不吭声,不过我瞧着不大对头……呆呆的,跟失了魂似的。别说小绿觉得害怕,我看着她,都觉得心里怪不踏实的,有点碜的慌。”

“好吧,我这就去过去。你先回去看着,小绿她肯定心里惧怕,不怎么敢接近锦­鸡­­精­的。”

“好。”

我转身回去,子恒和凤宜两个拿着竹筒铜钱在那里猜数,猜输的喝一杯。

“凤前辈,锦­鸡­­精­已经醒过来了,你要不要过去看看情形?”

“好。”

他们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理衣站了起来。我回头看了一眼,厅里桌旁的人还坐着,凤宜不耐烦的说:“不相­干­,有我们在此,那小老儿绝不敢过份放肆,你那姐妹绝没危险。”

“哦。”

这倒也是,我放下心事,跟他们一起去后院。

老实话说,自力更生虽然很好,但是有靠山不用自己担惊受怕地感觉更好。有凤宜和子恒在这里,的确什么事都不必担凤宜进去向锦­鸡­­精­问话,我们在外屋坐着,灰大志嬉皮笑脸和子恒套近乎,子恒脾气很好,有问必答。

看着灰大毛耍宝,学着刚才小绿胆战心惊看护锦­鸡­­精­的样子来取笑,我一边摇头,一边想着。谁说快乐难找,看看灰大毛,整一个乐天派。他从来不自寻烦恼,也不故作深沉。爱吃就吃,想睡就就睡。他身上有一种野­性­的,蓬勃的生命力。

老鼠的生命力的确顽强啊,无论什么样糟糕的境遇,老鼠都能迅速适应,活的好,还拼命繁殖后代。

凤宜没过多久便出来了,锦­鸡­­精­跟在他后面。两眼无神,表情茫然,脚下虚浮。

“她说什么了?那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宜摇头:“不得要领。她和鹿­精­晚上出了茶楼,她地牙板忘了拿又回去取,等回来时鹿­精­已经遭了毒手。她只看见一条黑影遁去。旁地也什么都讲不出来了。”

“那现在呢?”

“我让人送她回去,有族人照看总归好些。子恒,只怕我们要到京城去走一遭了。我猜想那杀了鹿­精­挖去心肝地黑手,多半还在京城内逗留。”

他说的轻描淡写,我却一下子想起鹿­精­惨死时地情状,还有那刺鼻的腥味儿。诡异的寂静……冷不丁打个寒噤,摇头说:“你们要去自己去,我可绝对不去的。”

凤宜盯了我一眼又转开头:“本来也没有叫你同去,几年没见胆子倒小了,这样就把你吓着了。”

“不是……最近的怪事太多啊,白骨成­精­,魔气现踪,天又总不放晴,想起来心里总是……怪别扭的。”

“嗯。不去就不去。”子恒说:“那你在庄里等我们回来,自己不要乱跑乱走。等这边的事一了,我还要去你的盘丝洞做客呢。”

他们两个走了,李国师和李扶风也走了。

我问三七,怎么这么轻易放走他们,三七说:“那个书生一点前生地事都不记得,三六说,只要他不去出家做道士就行,反正总会让他想起来从前的事。”

哦……这样暂时缓一缓也好,双方各退一步。这事商量着办比捆着人成亲总要强。

天彻底黑下来。我弹弹手指,点亮纱罩里的灯芯。

梳妆台的铜镜里映出来我的样子。

脸­色­苍白。两眼无神,跟美艳啊,气质啊这些词都不沾边。我对外表也不怎么在乎,长地普通也没什么不好。上辈子我是个普通人,这辈子是个普通的……蜘蛛­精­。

三七­精­致的象个玉人,三六有一种凛然的清冷的秀美。

连进来送茶的小绿长地都比我好,圆眼睛,长睫毛,樱桃小口瓜子脸。

我跟她闲扯:“你们庄主要是嫁了人,你们怎么办?各奔前程么?”

小绿说:“庄主要是还要我们服侍,我们就留下,要是庄主嫌我们,那我们就散了呗。”

又是个随缘的乐天派,和灰大毛一样。

我和她闲聊,她说起刚才锦­鸡­­精­:“哎哟,那个眼神死气沉沉的,别说她原来是只­鸡­,就算不是,我也觉得背上一股子寒气透上来。”

大概……她是爱着那只鹿的吧?

夜里我睡的不安稳,模模糊糊的,脑子里各种杂念此起彼伏。下半夜开始做梦。梦到从前,梦到现在。

大概是白天看到的那幕拜堂印象太深刻,我在梦里也看到一片红,到处都是红双喜字,可是新娘不是三六,竟然变成了我自己。新郎和我并排站,拜天地。

等到夫妻对拜的时候,我看见新郎的样子了。

是那个李书生。

梦里地他没有被捆着,自动自发的跟着仪式走,表情好象还挺开心。

我在梦里和他一起拜下去。

心里隐约想着,这不真实,这是假的。

但是等到那一拜拜完,他抬起头来的时候。

那张脸,不再是李书生,而是……而是小道士!

李柯!

那温柔的眉眼,和煦的笑容,儒雅的气质……既象小道士,又象是李书生!

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睁大眼想仔细把这个新郎的面目看清楚,却一下子醒了过来。

天还没亮,窗外雨还下的正紧。

我有点晕晕乎乎的坐起身,揉揉眼四下看看。

呵,醒了。

没什么喜事,没什么拜堂。

咳,刚才那梦可真怪啊。

儿子好了,今天没有再吐,我也终于松一口气。

看他生病地样子,我情愿病地是自己啊。。。

正文 七十三

我觉得口渴,抹一把头上的汗,推门出来。

雨还在下。

这雨可真是蹊跷。

我沿着回廊走到池塘上的亭子里头,靠水的棋秤上还有半盘残棋,黑白杂列,不知道是什么人下到一半留在这儿了。下午我们还在这里喝过酒,有两个酒瓶子还在栏杆旁无人收拾。

我随手摸出一瓶酒来,闻了闻,是百草酒。

我对着外面黑沉沉的雨幕喝了半瓶子酒,无意间一转头,却看到回廊那头有个隐隐绰绰的白影站在那里,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我看到了她的时候,她也迈步朝我走了过来。

“三七?你没睡啊?”

“雨声太吵了,睡不着了。你呢?半夜不睡爬起来喝酒?”

我笑笑,也递给她一瓶:“这次出来带的不多,快喝完了。尝尝吧,山野风味,口感挺清的。”

她接了过来拔开塞子,深深嗅了一口酒香,然后仰头对着瓶喝了一大口。

她坐过来。和我一起靠着栏杆。临风听雨。沁凉地雨丝落在脸上身上。我仰起头。闭上眼。

脑子里什么也不想。

“凤宜……”

我就不想听她提这个。可是这事也不是我想不提就不提了。

“嗯。我一见凤前辈就浑身不自在。你倒比我强。”我点头说:“我倒挺羡慕你地。”

“羡慕我?”三七轻声说:“我倒很羡慕你。”

“嗯?”

“厌恶也罢,不喜欢也好,你总是能得到他的注意。他可从来不正眼看我……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三八,好多时候,我羡慕你,羡慕的要命。”

一阵风吹过,我激灵灵打个寒噤。

夜深,雨水……到底还是太冷。

“三七。其实……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实在不会劝人,尤其是这种事。

我自己都看不开,忘不掉,又凭什么来劝解她呢?

大雨落在池塘里,荷叶和荷花被水淹没,看过去一片沉墨茫茫。

“算了。不去想那些。”三七问我:“今天三六拜不成堂,我总觉得,以后恐怕会有变数。”

“是吗?你卜过?”

“不,我直觉是这样。”

“直觉常不灵的……”我其实想说的是,我的直觉好的常不灵中,坏的总是非常灵验,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对了,你的盘丝洞还有空余地方?能不能收留我一段时间?”

“那有什么问题,当然可以了。”不过:“你不陪三六了吗?”

“她找到了书生。还要我在这里做什么。当然了,若是你也别有怀抱,那我可不去打扰你。我没那么不识趣。坏人好事,可是要遭恶报地。”

“走吧走吧,回去睡吧。”我总觉得三七的话意有点怪,让我不大舒服。但到底是哪里不舒服,我又说不上来。

三七把我的酒瓶子也揣走了。走的时候她还轻飘飘的,很随意的说了句,不知道凤宜和敖子恒怎么样了。

谁知道他们怎么样了。不过这两个人联手,天下应该没什么地方去不得,也没什么事能难得住他们。也许他们在找那个魔头。也许他们已经除恶锄­奸­了。

我却没回去,一点睡意也没有,越喝酒我越­精­神。

我纵身跃上凉亭,盘膝坐下。

也有好几天没练功了,白白浪费了这样对我来说是大好天气地练功机会。

我一边练功一边走神,半眯着眼,盯着黑暗中空无的一点出神。

大概我真的老啦,老想起从前的事。

第一次遇见三六和三七,也是那天。遇到凤宜……第一次遇见小道士,那时候可不会有谁想到,后来的一切,如此出人意料。

小道士那时候很慌乱,一副想哭又强忍着的神情,很可爱。

忽然刚才那个梦境里的情景又浮上来,小道士的脸,和那个李书生的脸,慢慢地。重叠在了一起。

呸呸。别胡思乱想,他们根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我之所以会时时的想起来这个。大概是因为,三六和我地经历,某些部分相同。但是她能找到前世的恋人,并且今生有缘相守。我却不一样。

我不会再找到他。

而且,就算找到了,我们也不会在一起。

突然又想喝酒。

我有点警醒的想,我怎么越来越依靠这东西了?喝了酒的确有一阵子的轻盈晕陶的感觉。可是我不能真正喝醉,醉到什么都忘不了。

在宋公庙躲雨那晚,我告诉李书生,有种酒,叫醉生梦死。

那是一部电影里,两个沧桑的男人喝的酒。他们都有想忘记的事情,想忘记地人。一个在沙漠中过着荒凉的日子,一个漂泊不定,不知道心乡何处。

我也许,真该给自己弄一坛那种酒喝喝看。

后来我就排遣开所有杂念,全神入定。

雨声,风声,池塘里的蛙鸣,其他的,包含在自然的玄妙中的声音。

那么丰富鲜明,又那么淡而茫远。

象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我可以察觉到自己的腹中,有一团蓝紫的,晶莹地光团。

不过,当我想将它看个仔细的时候,那光芒又不见了。

这种情形已经有好几次了。

天还是在下雨,凤宜和敖子恒是第三天正午回来的,虽然是正午,可天黑的象锅底。灰大毛正抱怨这倒霉的老天怎么总是雨下个不停,难道天河水倒灌人间了?我笑着说这可真说不定,不然这么多雨水是从哪儿来的呢。

凤宜进来的时候,袖子少了一截。子恒倒还好,不过脸­色­显的有些沉郁。

“怎么样?”我站起来迎,目光从一个人脸上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还好。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大损伤。

“让它给逃了。”子恒沉声说:“很不简单,并非我们所想的,是那种未成形不入流地魔物。”

凤宜地脸­色­难看,他一句话也不讲。

我挺想知道他的袖子是怎么少了一截地,可是就算再借我一个胆子我也绝对不敢问他。保不齐他恼羞成怒给我一拳一脚的,打不死也够我消受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上忙。

如果他们都觉得棘手,我肯定也不行。

摆开了午饭没有一个人有心情吃。其实我们不吃饭不会饿死,但是吃饭似乎是一种习惯,一种我们生活着,我们实实在在的体会着人生滋味这种感觉。

子恒问我:“你们什么时候动身?”

我转头看看,用筷子尖指了一下三六地方向:“主人都无心留客,一心只想谈情说爱考虑她的终身大事了。只要那位李国师不仗势压人,我觉得这事儿就没什么问题。我在这里也帮不上别的什么忙,这两天就动身了。”

子恒点头:“好。那我们一起上路。”

“当然要一起上路,你要去我的洞府做客,要和我分开走。那象话么?”

子恒笑起来很好看,他的笑象一阵微风吹过的水面,一瞬间从安详平静到微波荡漾,眉梢眼角­唇­边都是温和的笑意,让人觉得……嗯,温暖,还安心。

这与好­色­与否没关系,美好的东西应该大方的欣赏。

热汤地白气弥漫着,隔着那些白气看凤宜的脸。他的漂亮是­精­致地,完美的,很不真实的。

我反复琢磨一个问题,三七到底喜欢他什么啊?喜欢他漂亮?喜欢他强大?喜欢他骄傲刻薄目无下尘?

我一看到他就有种心虚害怕的感觉。尽管我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也没做过,但是这种感觉成了本能。三七没有这种本能吗?她可真奇怪。

我去找三六告别的时候,看到她拿着我送的礼物,正在用功。

我擅织,她擅针,那刺绣缝纫绝对是一流的。

这也是。我是吐丝织布的,她是天生长着蜂针地,我们俩往一块儿凑倒还真算合适。

三六在做荷包。

我跟她讲告辞的事,她的挽留也是真心的,可我的去意也是坚决的。

我们说着话,我把她绣的活计拿过来看。

一对鸳鸯,白首相偕,亲亲热热的靠在一朵荷花的下面。

“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

“这是什么词。怪好听地。”

我也是无意中就把这词想起来了。

白头到老。这是个很好,很好的愿望。

每个女子绣鸳鸯时。大概都抱着这样美好的心愿,一针针一线线的将自己的美梦展现在丝布上。

“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我只记得这么多,不知道这阙词是就这么短,还是后面的被我忘了。

三六的神情显的既温柔又坚定。

“对了,你有什么办法让那个书生想起从前的事情来?去找轮回汤么?那东西可稀罕着呢。”

“即使没有轮回汤,我也相信他能想起我,想起从前来……”

三六地声音很柔和。

一向清冷地女妖­精­,遇到爱,也变成了缠绵春水。

“嗯。其实你们再谈一次恋爱也不错。”我笑着说:“不过你可不要再捆着人家了。对了,你能确定就是他啦?会不会弄错人?”

“不会的。”三六说:“我前天一知道这事,就问了闭口仙了……”

“咦?闭口仙那里地机会,你就这么用掉了?”

“嗯,其实原来我想问的是,当初凤前辈给我写的那句话,我一直不明白那话会在什么事上面应验,可是后来,我问的还是他的下落。我现在也明白了,为什么凤前辈那话的意思,似乎是说我要白辛苦。我如果想舍弃道行求一个人身,几百年的修为去换人间短短几十间的夫妻缘分……以前可不都是白辛苦了么。”

三六很坚定,对于自己的选择,没有一点犹豫或是怨怼。

我敬佩她,也祝福她。

也许人与妖的恋情,也能修成正果。

我惟愿她,得到她要的幸福。

今天小侄女五岁生日,可爱的胖丫头啊……小孩子长的真快,不知不觉,几年就过去了。

正文 七十四

我们沿水路回去。我们包括,我,灰大毛。

多出来的是,子恒,凤宜,还有三七。

三七完全不是冲着我的盘丝洞来的,她冲着什么,船上的人都清楚。

我对三七这种行为,感觉……她是在攀爬一座傲岸不可逾越的高山,可是她不放弃。

能选择自己爱谁,并且自由的去追求,要实现这份爱,这是件需要很大勇气的事。

我窝在船舱里,听着三七在外面唱歌。歌声在蒙蒙细雨和河里的水浪声中宛转游移,仿佛在漂荡一样。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唔,三七的脸,的确可称芙蓉玉面。

她的歌喉极柔婉娴熟,歌声很动听。

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歌声让人心情愉快-当然。要听进去才行。

三七这歌当然不是唱给我听地。虽然她总是很温柔。但是温柔地面孔看久了。也会觉得麻木。感觉象是个面具一样。

我觉得很茫然。出来地时候茫然。回去地时候一样茫然。

我找不到归属感。

我知道。我是只蜘蛛。我住在一个叫盘丝洞地地方。我需要不停地告诉自己。否则我还会觉得自己是个人。我应该住在……我该住在哪里呢?

我的家,不在这里。

我曾经的亲人,也不在这里。

“师傅,你听,听见了吗?”

“听见了。”我白他一眼:“我又不聋。”

“唱的是好。”灰大毛赞叹:“不过我觉得三七师伯没戏。”

“我也觉得……”我忽然想起来这话不能随便说,啪的在他头上打了一下:“不许乱说话。”

“我知道,我当着她可不会说。”灰大毛说:“我又不傻。”他在砸银杏的壳,他做这些事特别有天份,把银杏摊在小石板上,摊平。十几颗,一巴掌按下去,壳全裂,果实被剥出来,很完整。

“师傅你把我的百果饼给谁吃了?”

他还想着追究这事儿。

那天晚上在宋公庙招待李书生和莫书了嘛。我想了想,李书生也不算外人了。他要是和三六成了亲,那算是我的……呃,师姐夫?

这称呼怪怪的。

灰大毛剥了许多银杏,栗子,花生……反正他闲不住,老鼠天­性­就爱囤东西,囤各种各样的吃地。

“哎,师傅……”

“什么?”我拈了一颗他刚剥出来的花生吃。

“其实我觉得……你和敖公子,要是在一块儿。那挺好的。”

我噗的一声喷了一桌子的花生渣。

灰大毛幸好是闪的快,不然喷他一脸。

“喂,师傅。你不用这么激动吧。”灰大毛咂咂嘴:“我知道敖公子是难得地好男子,可是你……你这也……”

“我呸!你净给我胡说八道!”我伸手点了一下,把桌子清理­干­净:“这话更加不能乱说!”

“师傅,我可从来不乱说的。”灰大毛说:“我心里就是这么觉得,我才这么说的。师傅,你自己说说,敖公子一开始对你就不错吧?你告诉过我的,他教你练功,教你山川地理人文。教你好些好些东西。还有,三百年前,桃花观那场变故,本来与碧水潭不相­干­,可是那时候,因为我告诉了他,说你被道士杀了,所以敖公子才升坛布阵召雷排云,掺和进这事里面来。他是想替你报仇。不让那些道士的目的得逞……”

“这个……”

“还有,师傅你耗力过度而陷入沉睡,敖公子受了天谴,那么苦痛难当的时候,还牵挂着你,怕你过的不好,他被打去了鳞,每夜每夜被寒气折磨的疼痛难忍。盘丝洞是不是个好地方?敖公子找了很久地,还替我布上防御阵法。那会儿李道士都觉得实在过意不去。不忍我愣了。

灰大毛以前。从来没有对我讲过这些。

这次见面,子恒自己也一句不提。他的态度依旧是淡然温和。就象……什么事都没有过的一样。

被剥了鳞……龙被剥了鳞,那是怎样地一种痛啊?

“师傅,我觉得的嘛。当人一辈子不容易,当妖也不容易。能有一个真心对你好的,实在太难得了。师傅,虽然敖公子他以前告诫我,不让我和你说这些,可我觉得……憋的慌,我还是得说出来。”

我低下头,不说话。

灰大毛偷看我,一个栗子在手指头之间无意识的转来转去:“师傅,真的。我觉得这世上,可能再找不到比敖公子更好的了。就算有,那人家也不会对你这样。你……你可别……”

“别说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我知道,但那些,都没什么意思。”我抬起手,在灰大毛要开口之前阻止他出声:“我是有毒的,黑寡­妇­蜘蛛。这种蜘蛛地天­性­,你知道吧?”

灰大毛愣在那儿。

原来他不知道?

我还以为他早知道的。

“那个……”他有点结巴:“可是你和李道士,都好过,为什么……”“我和他,一直在分离。后来终于碰面,又发生了变故,我一直没有醒……如果我醒着,他就绝不能留在我身边。因为我会……咬死他,吃掉他。”

灰大毛的脸­色­发白。

“如果你真为了敖公子好,就不要让他接近我。最好,介绍个美女给他,让他,得到他应该得到的……”

我说不下去了。

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对子恒好。

什么是他要的。

以前听过一句话,幸福这东西没有什么标准,当事人觉得好。就是好。

子恒,他要的幸福,是什么样儿的?

我坐不住,不想这时候和灰大毛一起面对面的发呆。

这种沉寂,异常难堪。

我不知道,灰大毛的反应这么大。他地眼神有点空洞洞的。看地我莫名的心慌。

我从船舱里走出来,外面还在落着雨。

我都不记得这雨下了几天了,感觉这雨永远不会停,天也永远不会晴了一样。

凤宜和子恒又去过两次京城,都找不到那魔怪的踪迹。

似乎那东西突然出现,又莫名的消失无踪了一样。

让人有些放心不下。

我劝三六,让她也暂时离开京城附近。可是现在……哪怕九头牛来拉,三六也不会离开京城。

因为李书生和他的那位祖爷爷李国师,就住在京城。

船很大。三七在上面那一层轻声唱歌。她又换了曲子,不知道在敲什么乐器,发出清脆的叮叮地响声。其实三七会弹琴地。但是现在连日­阴­雨,乐器也大受影响了。

“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

竹露滴清响?这句子真美。

多美地意境。

以前看一个电影里,似乎是个雨后的紫竹林,一滴晶莹地水珠从竹叶上滚落下来,一瞬间,让人觉得那滴晶莹,是滴在了自己的眼睛里。滴落在自己的心上。

“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

呃,这句词,意有所指吧?

三七就这么坦然的表露心意……我仰起头,虽然能听到歌声,但其实我看不到她。

三七她,真的那么喜欢凤宜吗?

三百年,绝对是沧海桑田了。

却不能改变她地心情吗?

我意外的转过头来,子恒撑着一把纸伞站在我身后。

他将伞向前举。罩住我的头顶:“怎么在这里发呆?”

“嗯,舱里闷,出来透口气儿。”我指指上头:“听到她在唱歌,就停在这儿了。”

“到船头看看吧,心胸能开阔些。”

“哦。”

我低下头,跟他一起沿着船舷向前走。

子恒温和如故。

可是我耳边又响起刚才灰大毛说地话。

心里的感觉,和眼里看出去的情景,好象都不同了。

我心里莫名的发酸,发苦。

雨声延绵。单调中透出分明的层次。填补我和他之间的寂静。

船头的风大,吹着他的袍子衣摆都朝后飘。我伸手按住头发。然后慢慢的辫成一条辫子。

辫到后面,留着大概一揸长地辫梢,我想系好头发,但是发带不听话。试了两次,我想用法术,子恒低声说:“我来吧。”

我一愣,他已经把我手里的那根布带接了过去,把手里的伞递给了我。

他的手指很灵巧,一下子就系好了,还打了个飘逸的结。

“多谢……”我低着头。

“嗯。下着雨,总让人心里烦闷是不是?”他说:“我知道一套清灵诀,最能静心安神的。回来我说给你听,你记下来,没事时就练上两次,应该会舒服很多。”

他伸手来想把伞拿回去,我忽然冲动的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把他的袖子撸上去。

他地手臂上,有些苍白的皮肤上面,可以看到一道一道的,弯月形的淡红伤痕。

就象……鱼儿身上的鳞片排列一样。他的皮肤上,满满的,连绵的,全是这样淡红的伤痕。

伞掉在地上,被风吹地在船头湿淋淋地舱板上滑动。雨又紧起来,打在我们身上。

“还……疼吗?”

“早就好了,这些痕迹我没刻意除去,其实只要一点雪露生肌散,擦上就可以了。这都很久了,怎么还会再疼呢。”

“我……”我拼尽全力,也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该说谢谢,还是该说抱歉?

我……好象什么都不该说。

我甚至有些惊恐地,看着他温和脸。

有什么事……不对头。

我转开头,看着远处的湖面。

雨,湖,远处的山,湖面上的雾……一切都万分熟悉。

一切却都如此陌生。

正文 七十五

我开始明白,为什么我们重逢时,子恒什么也不说,也打断我的话。

有许多事,没办法说。

也说不出来。

我和子恒在船头站了多久?可能没有多久,也可能……有很长时间。

我疲倦的走回舱船舱里,灰大毛已经离开了,一叠刚做好的百果饼放在盘子里,还热乎乎的。

我拿起一块饼来,掰开,咬下去。

曾经很香甜的百果饼,现在吃起来,好象嚼蜡。

我认真的吃着,把一盘刚做好的百果饼都吃完了。

我需要些什么东西来填充自己。

在刚才,我觉得我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掏出去了,很重要的东西,失去了不知道上哪里再去找回。

真奇怪。

子恒一向只给予我地。我从来没给过他什么回报。一点儿都没有过。

可就是刚才。在船头上。我觉得我有些什么东西不属于我自己了……真奇怪。

我还是觉得饥饿。打开自己地包裹找吃地。

没吃地了。只还有几瓶酒。

我不想喝酒。

酒有的时候可以让我觉得自己身体里面有种热的感觉,在燃烧,那时候,会忽略心中的想法。

可是我现在不想喝酒。我觉得我心里很空洞,酒,不可能填满。

我又出去,顺着船舷,顺着香味儿找到厨房。不是吃饭的时候,这里没有什么饭菜,不过炉子上有个笼屉,揭开来,里面有蒸的包子。

我从来没觉得包子这么诱人,又或者说。我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饿过。

我顾不上烫手,把包子从笼里拿出来,狼吞虎咽往嘴里塞。

我尝不出包子的香,品不出是什么馅,我狠狠的往嘴里塞,一笼包子很快见了底。然后我又揭起第二笼。我觉得我象是变成了饿鬼道里不得超生的鬼,拼命的吃,永远都不会饱。

我们有很多事情,不是有了法力,道行高深就能办到的。

我与李柯,我们一直在彼此错过。

我和子恒,我们都知道对方有事,却不能够诉说。

他不能迈前一步,我说不出来的话。

我开始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得暴食症。

那是一种无法消除的焦虑感,只有不停地吃,感觉自己才能够存在。才能得救。

我抱着撑的滚圆的肚子躺在床上,听着外面有人抱怨说自己没东西吃了。

吃饱了果然觉得心情好多了。

其实我和子恒不可能有什么,我们只是……好朋友。

如果有什么,早该有了。我认识他比认识李柯还早呢。他和凤宜一样,他们是一类的,连站的位置都和我们不一样。

晚上船停了,因为雨更大了。

船上除了我们没有外人,唔,或者说。没有外妖。

毕竟我们都不是人。

灰大毛上岸去买东西。是的,他自己说是买。可是他经常偷偷拿走人家店铺里地货物,然后把钱放在货原来在的地方。他管这也叫买,我总觉得这和正常的买有区别……反正偷是老鼠的天­性­。只要他给钱了,那就算是买吧。

他每次去买东西都要去很久,灰大毛非常细心,还会给我买胭脂水粉巾帕簪环。那些东西有的我看过,有的我根本不知道,反正他喜欢买。买了就堆起来。

他喜欢囤东西,这样会给他安全感。天越冷他这个毛病越严重,不囤东西他睡不着觉。

可是这次他没去多久,就仓惶的回来了,甚至用了他很少用的草上飞的身法功夫。

“全……全死了。”

灰大毛地嘴­唇­直抖,不知道是吓的还是被大雨浇的。他都没想起来用个法术给自己隔水避雨,浑身都湿透了,象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地一样,他站的那块地方。迅速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

我一边给他施法让他身上的水变成细碎的水珠散去消失。一边问:“什么?”

“镇上的人,都死光了……”

他说完就低下头哇啦哇啦吐起来。

灰大毛的接受度。是很高的。

作为老鼠,腐烂的­肉­他也曾经吃过,在求生地过程中,没有什么道德观,首先要活下去。

可是他居然都吐成这样……“那……”等他镇定一些之后,三七问:“你的同族呢?你有找它们打听消息吗?”

的确,一个地方的人如果都被杀,但老鼠却不会。

“没有……一个都没有,人家墙里,地下,野地里到处都空空的。”灰大毛抱着头说:“我猜它们都吓跑了。”

子恒和凤宜脸­色­­阴­沉沉的上岸去了,然后没有过多久他们也回来了,去的时候脸­色­铁青,回来的时候脸­色­惨白。

我在船边,看着有隐隐的红­色­,顺着雨水,从那镇子里流出来,淌进河里。

船上地仆人端来吃的东西,­干­掉的饼子,还有油炸花生米,上面撒了一点盐。

“船上没别的吃了的了。”

我小声解释:“那个……我昨天肚子饿,就吃的,多了点……”

“没关系,反正我们也不想吃东西。”

凤宜没好气的说,拂袖而去。

三七温柔的笑着,也站起来:“我也不饿。”

她肯定是追着凤宜去的。

我想起以前听过地话,蝴蝶在花丛中翩翩飞舞,看起来很多情。蝴蝶自己也很美,很瑰丽。

但是蝴蝶是­色­盲。

无论是花地美丽,还是它自己的美丽,它都看不到。

蝴蝶眼里,到底看到地是什么样的一个世界呢?

我一直以为……以为三七喜欢凤宜,一定与他出众的外表也脱不了关系。

但是现在我才想起来,三七她看不到­色­彩。凤宜那光彩四­射­的外表,在她看来也只是灰暗地黑白形象。

那她喜欢凤宜哪里呢?

我真的,想不通。

“子恒,你们到底……看到什么了?”

我不想问,可是除了问他,我也没地方打听。

灰大毛的表情那么凄惨。我再问,他说不定会晕过去。

“和那只鹿一样死法,全镇人,不分老幼……”

灰大毛忽然Сhā了一句:“没出生的胎儿也一样。”

我立刻也受不了,觉得胃部抽搐起来。

然后灰大毛坐到桌子旁,掰着凉饼子吃着花生米,还啧啧有声:“花生米居然这么好吃。”

我实在受不了,一转头冲出船舱。

外面也可以闻到血腥气,即使雨还在下。河水在哗哗的淌,那股血腥气,象一只黏腻的手。摸到你地额头上,摸到你的脖子上,你觉得悚然,却摆脱不掉。

仿佛知道我现在的感觉,也可能,船上其他人也有这个感觉。

船开了。

缆绳无声的解开,船重新动了起来。

凤宜和敖子恒并非道行不够,但是,那个下手的魔头。跑的太快,一点气息,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凤宜的愤怒,子恒的挫败,并非是被打败了,而是空有力气和悲愤,却无着力处。

甚至不知道这个杀人的,与京城那个杀鹿地,是不是同一个。

如果不是。那问题很严重,为什么这种魔头突然涌现出了这么多?这世间要崩坏了么?

如果是……那依然很严重,为什么那魔头要跟着我们一路?它这是挑衅还是……有什么别的­阴­谋?

我觉得自己的心跳异样,一会儿快,一会儿慢。

很奇怪地感觉……我可以确定,不是因为刚才那种焦虑又泛起了起来。

是一种……被别处的东西牵挂的感觉。

可是在这世上,谁还能让我有这样的感觉?

或许,曾经有个人,是的。曾经有那么一个人。

但是那个人。他早就死了。

“师傅?”

一嘴花生米味道的灰大毛凑过来:“你在发什么呆啊?”

“没事。”

真是不知道该不该嫉妒一下灰大毛,他神经坚韧的太吓人。刚刚因为看到了那种场面拼命呕吐过,又吃一肚子花生米。

在压抑的气氛中,我们的船继续前行。

我原来不知道原来走水路可以一直回到蜘蛛洞,虽然比走陆路稍微多绕了些地方。

但我们毕竟还是回来了。

再看到伽会山地时候,我觉得浑身的力气一下子都松泄了。

终于回来了。

这口气一松,顿时觉得连爬回盘丝洞的力气都没有了。不过我们一行人也都不赶时间,打着伞缓缓上山,遇到陡峭的地方就跳过去,遇到深渊就飞过去。

子恒说:“你这里真是不一样了,整治的……象个迷宫一样。”

“呵呵,”灰大毛傻笑着说:“我师傅说,安全第安全第一。

这最重要。

活着,才有一切。

死了,什么都没有。

盘曲的道路,诡异的陷阱,甚至到最后,一个设计好的石板问答题都出来了,答出题才能通过这道关。

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地……呃,怎么说呢。

连凤宜的嘴角都挂上了似笑非笑,又象讥讽的神情。不过他看起来挺愉快的。

我和灰大毛这种蜘蛛与老鼠所具有的,小动物的自我保护意识,让这位神鸟非常愉快。

好吧好吧,至少愉快总比不愉快好。

写在石板的问题很简单,三七凑过去读出来:

“大小二妖分别从甲乙两地出发,大妖要走三天可以到乙地,小妖要走四天到甲地。两妖若同时出发,会在何时相遇?相遇时各自离目的地还有多久路程?”

这题目,真的很简单。

可是三七,凤宜,还有子恒,他们都开始迷惘了。

正文 七十六

那道题难住了凤宜子恒还有美女三七,虽然他们答不上来,我也不能就把他们关在门外吧。看他们三个苦思,冥想……我在肚里笑个够,最后还是放了水,让他们过关了。

他们谁也没答上问题来。

我理解,他们没上过小学,没学过算术。

快到洞口的时候,灰大毛突然放声唱起山歌来。

他的嗓音并没三七那么优美,不过他唱的很投入,声音洪亮,在山间来回激荡。

大毛也高兴啊,我们终于是回来了。

外面就算再好也不是家。

何况,现在世道这样乱,就是妖也不安全。

我们走过一段平坦的草坪,因为连日下雨的关系,这里的草坪绿油油的十分茂盛,抬起头就可以看到一株很大的树。

“唔,我来猜猜,这个地方,恐怕是要费很大力气才能打开的吧?”子恒温和的说:“我之前离开时,在这里设的是只能从里面打开的一道门户,显然你改动了。”

“嗯……”

我改动地还不小呢。

我冲着那树叫:“芝麻开门。”

在几位……客人们很地神情中。树后面出现了一个很敞亮地石门。门地上方三个盘曲地字:盘丝洞。

“那个。大家请进吧。我地盘丝洞绝不象从前看地那部电影里地盘丝洞一样。­阴­森。原始。呃……连家具也没几样。我用自己过剩地­精­力把这里收拾打扮地。呃……非常能见人。非常适宜居住。非常地……哪怕想宅在这里一辈子也没有关系。

我不会设计庭院。但是没关系。灰大毛骗了一个很有名气地园林造设地大才子来。给他吃了一点迷幻地药。让他在这里­干­了三个月地苦工。他设计。灰大毛用飞来飞去地法术打下手。那些墙。要人来砌得十天半个月。灰大毛自己个儿一个时辰搞定。那些假山。一块要有几吨重。要是用人来堆。别说堆几次试看效果了。一次堆完恐怕就很难再挪动。可灰大毛堆它们象是小孩子搭积木。想怎么挪就怎么挪。

还有那边地花草。是我用六阳丹泡水催长地……好吧。用六阳丹当化肥是有点浪费。可是谁让我本事不到家。没办法在洞里借阳光来呢?没阳光植物就不长。所以只好用六阳丹来催长了。

绕过竹枝扎的一道矮墙。子恒赞了一句:“这正厅的字是你自己题上去地么?倒是大有长进了。”

我笑:“怎么可能啊,是我们拐来替我们规划整治庭院的才子题的。嗯,虽然那人说话很酸。不过这一笔字真是挺好看。凤宜哼一声,满是不屑。

也不知道他是不屑这个才子写的字,还是不屑我这种自己不行只能请人替写的臭水平。反正他从来就没看我上眼过。

厅里没象别家的大厅那样陈设庄重对称,摆在那里的是我做的布艺沙发,没弹簧海绵都可以施个小法术来替代,粉黄碎花的布艺沙发,浅绿­色­棉布地抱枕靠垫,还有堆在一旁的毛绒玩具,淡雅的滚绣地窗帘。连桌上的杯垫上也镶着­精­致花边。墙上挂着的也不是水墨山水,而是两幅草编画,虽然图案不算“咦,师妹,你可真是挺会过日子的啊,瞧这洞府收拾的……虽说挺古怪,可是看着让人喜欢可挺喜欢的。”

好在盘丝洞地方大,当时规划时也留了客房客院。于是分派住处。给凤宜当然不能小门小院,把最大的一所客居分给他。那里院门题的是仙客来。凤宜又哼一声“俗气”,不过倒是没对这安排提什么反对意见。

给子恒安排的院子靠凤宜地左隔壁,说是院子,其实就是一个大洞套无数小洞,不过装修出了院子和房间的样子,这边叫沉水居,也挺适合子恒。

三七自己选了一间,不是凤宜右边空的那所,而是我住的那屋子旁边。

我可绝不会以为三七这是想和我联络感情-我原来以为她一定会挑凤宜右隔壁的百花坞来住的。那里的花培植起来可花了灰大毛不少心血。

我自己住的屋子也挂了块牌子。不挂没办法。盘丝洞太大。岔路太多,不取个代号。说起来实在让人很不明白。

灰大毛笑嘻嘻的叫出几只小耗子来替客人安顿。我把自己重重地扔到沙发里,觉得骨头都快散架了。

这大概纯是一种心理作用。

一到了家,整个人就放松下来了。

“师傅,晚上招待客人……嗯,是上歌舞?还是搞点什么节目?”

我转过头瞅他:“你还有别的节目?”

“看师傅说的,我那些小徒子徒孙也不是都吃闲饭不­干­活儿啊,彩衣娱亲总会一点点的。”

他这成语用的对吗?我敲敲脑袋,也没法儿确定。

“行,那就热闹点儿,待客嘛……”

结果晚上果然热闹!

一群大的离奇的老鼠穿着彩衣瞎蹦乱跳,把琵琶当棉花弹,而且其中大部分肯定是偷喝过酒的,舞着舞着,一个敲鼓的就把鼓槌给舞飞了,正砸中三七面前地酒盏。而三七本来正温柔地,完美的对凤宜微笑,突然被溅了一脸酒,那个表情……还有个肥肥地老鼠姑娘,嘴抹的血红,灰大毛采购来堆积在洞里的胭脂八成都让她擦在自己脸上嘴上了。而且还一个劲儿的把自己的嘴往凤宜跟前凑……呃……我想找始作俑者灰大毛的麻烦,结果一回头才发现,灰大毛早把自己灌醉了,出溜到桌子底下去了已经……子恒倒是笑容温和:“倒真是热闹啊。”

“是啊,热闹啊……”我看着凤宜的讥诮,三七的僵硬,子恒的不动声­色­,实在觉得自己的笑声­干­巴巴的,太不自然了。

拍拍手,一些丝线从四面甩过来。缠绕住那些大老鼠,瞬间把它们拉离宴会厅。

“那个,下面我们听曲,听曲……”

我也有养小蜘蛛,它们道行很浅,不过玩弦乐和打击乐倒是好手。一曲清平乐硬是弹的如暴风骤雨十面埋伏似地,我本能的掩住耳朵,不然我觉得我会被活活吵聋的-该死的,这些八脚小丫头肯定也喝多了!

再回头看见客人的神情,我尴尬的放下手来,举起酒杯:“那个,大家,吃好喝好啊……”

反正,不知道大家吃地好不好。喝的好不好……反正这个酒宴,呃,很……很是别开生面……我觉得我都给刺激的语无伦次了。

­干­脆。我也开始猛灌酒,然后重重往桌上一趴。

装醉!一醉解千愁嘛。

千愁大概解不了,不过可以暂时避开这个特别的欢迎宴会……灰大毛不知道又怎么醒过来了,摇摇晃晃的扶起我:“师傅,你醉啦,嗝!”他打个响亮的酒嗝:“我送你回去休息……嗝!”

这小子也是装醉的!

我气的牙痒痒。我说他今天怎么醉的这么快呢,原来是发现自己安排地场面出了岔子,比我先一步装醉!

好吧,这会儿也不是拆穿他的时候。

我们就这么摇摇晃晃的离开了宴会厅。把一群喝醉地老鼠蜘蛛和三个客人扔在了那里……我回了自己的屋,灰大毛把我扔下之后窜的飞快,肯定是怕我揍他。

其实我……揍他倒不会。

我知道,我们出去这么些日子,洞里的小家伙们儿肯定都挺挂心的,说是欢迎客人,其实也是给我们接风。

高兴就高兴一下吧,虽然实在是太忘形了点。

会让三位客人以为我这盘丝洞……咳,是个啥地方啊?

我没有一头倒回床上。我喝的不多。

穿过院子朝后面走。

曲曲折折的路,洞壁上嵌着的晶石发着淡淡的昏黄地光芒。

前方可以听到水声。

越来越清晰。我转过最后一道弯,面前出现了一片清朗的水光。

一线幽微的光亮从高高的石洞顶上透下来,下面是个小小的水潭,水潭边上种着一片桃花。雨丝从上方落下来,无声的,落入潭中,落在那些寂静的桃花上,落在我的身上。

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我有时候会到这里来待一会儿。

这里很安静。真正地与世隔绝。

这个水潭边除了我没人会来。

武陵人误入桃花源,后来再回去寻找。已经找不到了。

桃花源,到底是不是那渔人一个梦?还是,只是他的想象?

不过,无论是什么,桃花源都不存于现实,想刻意去寻找,是找不到的。

我靠在桃树下发呆,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到轻轻的脚步声响。

我慢慢转过头,看见了凤宜。

他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一身深紫的袍子在这里的光线下看来成了诡异的幽蓝。

“咦?”我有点奇怪,用力眨几下眼,又转了转头,确定不是自己在做梦,然后眼前这个人当然也不是梦中幻觉。

我扶着桃树站起来,挺生硬的问:“凤前辈……你,怎么来这里了?”

来这个水潭只有通过我地院子,只有这一条路。他四面看看:“这里……倒有些象以前地桃花观山脚下的情景。”

是么?我倒真没留意过,也许象吧。

他忽然递给我一样东西:“这个,你知道是什么?”

我低头看看,是个黑­色­地,圆形的壳儿。

“这个……象是什么东西的我也不确定:“这是哪儿来的?”

“在你的洞府里的东西,你不知道是什么?”

“不……”

我真没在盘丝洞见过这个。

呃,要票票。。。。

不太懂得要票票该说什么,不过,如果大家喜欢小蜘蛛,请支持俺一下吧。

正文 七十七

“盘丝洞以前,从没有过这东西。”我抬头看他:“这是什么?你知道吗?”

“弄开看看就知道……”凤宜把那个黑­色­的蛋接过去,手上用力,我听到卡的一声响。

莫名的有点紧张,我紧紧盯着他的手。

凤宜有些嫌恶的把那个蛋放下,和我一起注视着。

蛋壳裂开,里面的黏液有些青黑­色­,然后,黏液里泡着一条……呃,虫子。

真难看,好恶心,还在蠕动……“那个……”我想说,消灭它吧。不过怎么消灭呢?捏死?踩死?都好恶心的画面啊……“这不是这世间的东西。”凤宜站起来,手一挥,红光将那个黑­色­的蛋包裹住,然后就不见了。

我不想问他是收起来了还是给烧掉了……唉,太难看了,不是丑……是很恶心,反正……我搓搓胳膊上不知道何时冒起来的­鸡­皮疙瘩。

噫,身上衣服都让上面飘上来的雨给打的半湿了,衣料薄,一湿了就有点……透。

“凤前辈。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

“你­干­嘛总叫我前辈。嗯?”他不知道哪根劲不对。突然说:“你喊子恒也没喊前辈啊……”

“呃。那个。我认识子恒地时候。他看起来象小孩。所以……我没法喊他是前辈啊。”我小声说实话。

凤宜想想:“这倒是。龙族地幼年期很长地。你那时候看他很小。可是他年纪不比我少哪儿去。”

“那个。蛋……”

“这事儿。你就别管了。”他手一挥。武断地说:“看着虽然不起眼。可是来历好象很蹊跷。如果不是你们这里地老鼠蜘蛛带进来地。那么可能是我们上午进来时。跟着进来地。”

听起来。怎么这么让人觉得有点惊悚的。

“和那个,剖人胸腹挖心肝的……有关系吗?”

“不好说。”

三更半夜落着冷雨的潭边谈论这个话题,实在不是什么好选择。我转过话:“你觉得我这盘丝洞怎么样?我自己可是觉得满好地。”

凤宜脸一板,扔下四字评语:“乱七八糟,有什么好的。”

就知道他这张鸟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我找了个借口:“我这就去吩咐他们仔细查看,还有没有这蛋包虫混进洞里来。不早了。凤前……嗯,你也早点休息。”

好不容易送走这尊瘟神,我叫了一只小蜘蛛过来,吩咐它们网都张开,仔细给我在洞里滤一遍,为了加强它们的危机感,还特地举了被杀的鹿­精­的例子,告诉它们现在世道极不太平,唬的那小家伙八只脚一起哆嗦着爬走了。

我心里想着这事儿。也没睡多沉,天亮就爬起来了。因为采光设计不错,所以外面天亮洞里也天亮。我起来后打坐了一会儿。然后出门。

小蜘蛛从房梁上悬吊下来,向我汇报,它们张了四千六百二十二张蜘蛛网,逮了蚊子苍蝇飞蛾共计三千零一十七只,没发现有黑­色­地壳包虫踪迹。

我点个头:“不能掉以轻心,继续给我警惕着。”

小蜘蛛请示我,秋天又快来了,是不是早些让大家做避冬准备?

它倒懂得未雨绸缪的道理啊,夏天还没过完就想着准备过冬了。不过我这一洞除了老鼠就是蜘蛛。要过冬,得现在就开始休养生息,储备营养和能量还有口粮……是个大工程。

我和灰大毛是不用冬眠了,但是冬天太冷,也对活动有影响。况且,冬天几乎从来没有雷,所以我也喜欢埋头大睡,或是烤烤火,画画图。看看书,总之,就是宅在洞里足不出户的。

嗯,凤凰和龙自然是不用冬眠的。

小老鼠来禀报,说敖公子来找我。

我当着他的面不好在沙发上尽情犯懒,只好站起来。

子恒不是空手来的,后面跟着一只打杂的小耗子替他捧着个长盒子。

“来,看看这个。”

“呃,送我的?”

“是啊。”他淡然的说:“无意中得地。我用太轻了。我觉得你要用应该合适。”

一看盒子我就知道里头的东西不是凡品:“那个……我其实吧,不大用兵器……”

“有备无患。兴许哪天就用着了。”

小耗子把盒子放在桌上,然后恭敬的退下。

子恒说:“打开看看吧。”

呃,细长地扁盒子,会装什么东西简直不言而喻嘛。

我想起以前看电影,卧虎藏龙里面,一切就是从那么细长的扁盒子开始的。

可是打开之后盒子里却不是一把剑。

我愣了。

明明看起来就是个装剑的匣子嘛,怎么却可以不装剑呢!我虽然见识短浅,可是剑匣我总是见过的啊!

可是这个装剑的匣子里,装的却是一条……绸带。

有些淡淡的银灰­色­,叠放在盒子里显的轻飘飘地没什么质感。

“这个是……”

“我觉得你用这个合适。”

怪不得他说轻……要是把剑的话,无论如何他不会说太轻了。这个飘带么……咳,他用的话,大概是不太合适。

我伸手摸了一下,凉凉的,很软……软的象片云雾……“我想你常用的是丝,但是……这个也是软兵器,你应该用得来。”

我点点头。

他说的对,要是给我把剑,我还不怎么擅长剑法呢。

唯独这软乎乎轻飘飘的丝织品,我可以说是无师自通的。我平时练地就是各种蛛丝嘛。

“试试看。”

“哦。”

我把飘带提起来,跟我的蛛丝一样轻,几乎没有什么重量。

我说:“到后院来,我试试。”

虽然是第一次触摸到这个东西,我却觉得对它一点都不陌生。

后院里也有花木和奇石。我将飘带挽起,身不动,手不动,只有眼光朝着一株花木看去,飘带末端微微一晃,快的我都没看清楚它的动作。倏的­射­出又倒卷了回来,绸带梢浮在我地面前,托着一朵刚从那枝头上撷下来的红花。

好轻灵……好……好敏锐。

我的蛛丝虽然也可以由我的心念驭使,但是无论是灵活­性­还是速度,都没法这条带子相比。

“来,三八,咱们试试招。这么多年没见,我可不知道你地功力到哪一步了。”

我一来也想看看子恒现在是什么道行,二来想试试飘带地进一步功能和威力。点头说:“好,那你可手下留情。”

“嗯,你多当心。”

子恒右手虚虚一招。一把冷光凝定地长剑出现在他地手中。

啊啊,我好紧张。

子恒和我绝对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他是龙子啊,先天血统高我不是一等两等。我一只小小的蜘蛛,后天再努力,也不可能赶上他的境界-更何况我不用功。

子恒的剑势灵动之极,就象瀑布边飞溅下来的水流,刚中有柔,我只觉得满眼都是那雪亮如飞瀑流泉一般的剑光。大部分时候都在躲闪,寻隙反击。

好久没有这样正式的人和动过手,我觉得自己地反­射­神经肯定退化了不少。

这功夫果然是要常练啊,懒懒散散的什么都不可能练好练­精­。

而且子恒的气势……本身就是一种强大地威慑,他什么都不做就已经让我有种束手束脚施展不开的感觉。

我手忙脚乱,觉得气都快喘不上来了,子恒忽然收剑凝立,眼前那些剑光和笼罩着我全身的压力忽然全消失了,我一下子泄了力。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还好么?”他快步走过来。

“呃,还,还好……”我很是羞愧,没要他扶,自己赶紧爬起来,院子让我们折腾的凌乱不堪。

“我比你差太远了……”而且他肯定没出全力。

“你的拿手好戏是用毒和布网,刚才根本没使出来。”子恒倒是说的很一针见血。

我当然没使了,跟他切磋又不是和人拼命,我用毒­干­啥?

“看这个。”

他拣起地下一把碎石给我。

这石头应该也是刚才被我们打斗时给弄碎的。不过子恒特意挑出来给我看……“难道是……”我抬起手。看看缠在自己手臂上的飘带:“是这被带子给……”

这些石头很硬,现在却碎的这么粉。我用自己地硬蛛丝是绝对办不到的,用力抽大概也只能把它们抽的裂成块儿。

这带子……实在厉害啊。

子恒挥挥袖,一阵清风拂过,院子又回复原状了。

“这个……是什么东西做的?好厉害啊?”我好奇的追问:“这个带子有名字么?”

“是天蚕丝混了火石素,还有海中的一种很少有的海草所织。它可以离水,分火,用处还算是不少。”子恒说的很简单:“名字么……以前没有取过。既然现在是你的了,你可以给它取个名字。”

这么漂亮,又这么厉害地兵器……我欠子恒的人情实在是越来越多了。

“这个……”一时脑子里空空的什么名字也想不起来:“子恒,我实在不怎么会起名。­干­脆你帮着取一个吧,这就叫一事不烦二主了,省得我再去找别人帮忙想。”

“你啊……”他笑着摇头,大概是刚才比剑他也用了真力,脸­色­比平时看着红润的多,笑容也显的更温柔了:“唔,好吧。”

他想了想,低声说:“叫流云吧,它颜­色­极浅,舞起来的时候,似天边云彩幻生幻灭……你觉得怎么样?”

“流云?好名字啊!”我大力点头赞同:“很相配,配的很!”

“咦?你在说什么?谁和谁相配?”

“呃?”三七不知道什么来了,正坐在我的沙发上,抱着人靠枕看我。凤宜站在厅门边,正一脸被人欠了三百贯钱不还的表情瞪着我们。

噫,三七大姐,你为什么眼波似水两颊晕红啊……我说地是带子和名字配,你可别会错意了呀……呃,大家可以投票票给俺么……求票啦。。

正文 七十八

修炼虽然是一个人用功的事,但是能有道行更高深见识更广博的的指点一下,那当然更好了。要我自己摸索,可能要好些天才能想清楚的问题,拿去向子恒或凤宜请教,他们三言两语就讲说明白,真是省了不知道多少绕弯路的功夫。

而且这些日子下来,我觉得请客请双这话有道理。如果客人只请一位,那主人可不能不作陪,但我又不是一个会和别人相处的人,但是客人一多,他们自己就会互相作伴,下棋下好,练武也好,就算在我洞里闲逛,也能结伴同行,完全不用我这个不称职的主人瞎­操­心。这么一来,我觉得自己这客请的也不错,要是他们打算住过冬天再走,那么冬天我也有人可以一起围炉烤火,赏雪品酒……想一想,似乎也不错。

总是自己一个人习惯了也不觉得,不过现在一有客人,发觉洞里是平添了许多生气。可惜的是平时大家住的都远,又从来不往来……要是住的很近,就象以前在桃花观那样,出门小半天就能走到邻居那里拜访,那可真方便。

三七大部分时候都和凤宜子恒在一块儿,虽然说有些厚脸皮的嫌疑,但是她人又美,会说话,那些我不懂的琴棋书画她都懂得,远远看着他们三个站在一排石笋后面说话,真是俊男美女,画面养眼又和谐。

我叫了只小耗子过来,让他去请那三位贵客回来用饭。饭桌摆在花园里头,有一条暗河从盘丝洞中经过,河水清澈。子恒先过来,看了一眼席面,笑着说:“怎么,今天斋戒么?”

“倒也不是,前几天可是大鱼大­肉­了,我看你们吃的也不香啊。这是大毛的一个晚辈,在一所很大的寺庙里面混了不少年。念经参禅一概没学会,倒是做的一手好斋菜,反正啊,这山上别的没能,蘑菇野菜是一样不缺的-”我凑近点儿小声说:“大毛他们今天还想吃烧野山­鸡­来着,我怕他们被凤前辈找碴。所以没让他们吃。今天就先吃素吧。”

子恒一笑:“老鼠混在庙里,除了偷吃也别的不­干­了。不过这一个还能学会做,倒也难得。”

我笑:“他八成是在厨房混的吧。”

这桌素菜做的异常鲜美,并不因为没放荤油或是­肉­汤就显地寡淡了。我说灰大毛族里净出歪才,虽然没一个在修炼上有大成就的,但是琢磨起吃喝玩乐来倒是样样­精­通。席上的松鼠鳜鱼啊,火腿腰花啊,还有一道做的和­肉­糜一个味儿的汤,要是事先不说真的完全吃不出是素菜。况且就是说了,三七也觉得讶异,说那个火腿腰花怎么也不象素菜。叫那只老鼠来问问,到底是什么材料。

那只耗子年纪也不小,­精­神却很好,见人也不畏缩,大大方方说了,那火腿是素­鸡­做地,腰花就是用的普通的蘑菇而已。至于我好奇的­肉­糜,其实是萝卜汤。

这下大家都讶异了。且不说素­鸡­地腌制。蘑菇地刀功调味和火候。这个把萝卜汤做地和­肉­汤一个味。实在让人赞叹不已。我一看那位贵客地脸­色­。急忙先放话说。这个菜地做法可以写出来给他们。但是可不能想着拐我地厨子走。好菜常有。好厨子可不常有。这吃字是头等大事。我绝对不让步。

倒没看出凤宜对这人间烟火也挺上心。细细地问了萝卜汤怎么做地。大老鼠承蒙这位贵客相询。当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地兴起还从袖子里摸出调料瓶来了。一瓶是松茸做地。一瓶是海带做地。还有一瓶说了我也没怎么明白。似乎是把各种菜蔬先腌渍。再晾晒。磨成了粉再使用。总之是麻烦地要死。

这幸好是旁人做了给我吃。要是让我自己来。我情愿喝露水闲着不动也不去费这个事。

饭后上地点心是藕粉。我一向觉得这东西不怎么好吃。腻腻地。不过这个藕粉熬地好。清甜爽口。一点也不腻。

三七说:“师妹。看你不声不响地。倒是好会享福啊。”

我连忙解释:“哪有。你知道我平时不大吃东西地。一行功更是十天半月也不动弹。灰大毛这个族弟来地时间也短。老实说。我也只喝过两次他烧地汤。今天席面上地菜我可都没吃过。”

总之这一顿是饭足菜饱,喝的是灰大毛跟山后一个竹子­精­硬要来的用竹叶酿的素酒,只是薄有酒味,入口清,回味长。子恒点头说:“这个不该就了菜,就算是好茶,也没有这样的清雅。”

我跟着说:“对。我上次见那个竹子­精­的时候,就觉得他有点眼熟,现在想,他和你的品行作派挺象地,你和他一准儿有话谈。不如这样,明天请他来,你们一起品文赏景?”

凤宜冷冷的咳嗽一声,我们于是一起收了话。

这人心­性­怎么有时候看着跟红楼梦里的林妹妹似的,你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就会得罪了他,得时时刻刻的小心着,就算这样也还是难免令他不悦。

三七啊三七,你这眼光也忒古怪了啊。

饭吃的好,他们对吃饭时席旁的那条河也有兴趣,说吃过饭要去看看这河流出洞后又怎么样。我让灰大毛找两只伶俐的会说话的小耗子陪他们,指路兼向导。灰大毛前脚刚走,小蜘蛛后脚来了。它带着一群小姐妹送来一包衣服,都是它们自己赶着织做出来地,说是我们这洞里难得有贵客上门,看着他们也没什么行李,这些衣服可以给客人穿。

我忍不住笑,这几位贵客还用得着换衣服啊?别人不说,凤宜地袍子那可都绝不是凡间能有的东西,高贵地很,又不会脏又不会破,根本没必要换。

我洞里这些大大小小的老鼠蜘蛛都在想什么啊!平时没见他们这么殷勤热情过,而且就凭小蜘蛛们这些小脑袋,让她们主动想起做衣服送给客人那是不可能的,一准儿是灰大毛教导吩咐的。

不过,灰大毛这么殷勤到底想­干­嘛?

我翻了翻小蜘蛛拿来的衣服,分成了三份,显然是给三个客人的。给三七的是粉­色­裙子,这橙红的颜­色­明艳鲜亮的,是给凤宜的吧?那么青­色­和银灰的这……就是给子恒的了?

给另两位各是一件,给子恒却是两套,而且……我翻了翻又摸了摸,手感比那两套好。

我吩咐一只小耗子去叫灰大毛来,问他怎么把厚此薄彼的事做的这么明显。

灰大毛抹抹胡子,不紧不慢的先坐下喝水。他变成|人了之后,那两撇老鼠须时不时还会冒出来,可见他的实在不够用功,变个人都变的稀松马虎。

“师傅啊,说实在的,你年纪老大了,我上次在船上跟你说过,敖公子人好,又有心,这次还主动来咱们这儿做客……”

我顿时一个头变两个大:“打住打住,这些话太没谱,以后别再说了。衣服做了就送吧,反正他一向也很照顾你,算是你的心意了。”

灰大毛有点怏怏的,我打发他走人,自己把问凤宜和子恒打听来的两个行功法子赶紧记下来,不然恐怕会忘记,好脑筋不如烂笔头,记下来最保险。

我的字还是这么丑,不过好在这是写给我自己看的,好看难看不要紧,只要我自己认识就行。正写字的时候,忽然小蜘蛛去而复返,她告诉我一件事。虽然我们洞里没有什么异事,也没发现我所说的蛋装虫子,但是听说洞外面却发生了不太平的事情。

“哦?什么事?”

“昨天我们出去猎捕,有听说,最近都没有樵夫上山来打过柴,往山下看,好象也没看到那个小于村里的炊烟呢。”

“是么……”我心里咯噔一下,点头说:“我知道了,你叫两个机灵的去探看一下,千万不要冒失,有危险的话绝对不要靠近。”

难道我们在船上的猜测真的没有错,那只看不见的黑手,真的追在我们后面吗?

我举棋不定,叫一只蜘蛛去看看客人在做什么,如果方便,请凤宜过来一趟。

过了没一会儿凤宜果然来了,我先说好话,说这么冒然叫他来,阻了他的游兴,然后把刚才小蜘蛛告诉我的事情和他说了。

“你怎么打算的?”

虽然我本领低微,不过附近算是我的地盘嘛。

“我让我的同族去探听情况了,想必等下就有回报。”

果然没一会儿小蜘蛛就回来了,神­色­举止果然都不太对头。

“三八姐……果然,出事了。”

不用她说我也猜出来了。

又是那掏腹挖心的魔头作怪了。

我安慰了小蜘蛛两句,告诉她不要跟其他同伴说实情,但是千万要提醒她们都留神,这些天不许出洞去。

“对了,三八姐姐,这个东西,我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东西。”

我转过头看,小蜘蛛放在桌上的,俨然也是个黑­色­的圆壳和凤宜前几天天给我看的那个,一模一样。

打雷啦,下雨收衣服呀!

话说下午我正在屋里看儿子睡午觉,忽然间柜子顶上一个画框没人动它自己就掉下来了,咣一声响,我吓的以为地震了,到现在都心里惴惴不安,外面还打雷闪电的……

正文 七十九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我想着,既然是包在壳里,还有黏液什么的,说明这东西肯定不是最终形态,那,要是不挤破它的壳等它长成了,又是什么样的?

“那天我看到的那只,还留着。你这只也别忙弄死,看样子还长大了一些,大概再等一等,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我猜这个,和那挖心肝的,应该有些关系。”

我觉得怪碜人的,长的这么样的诡异虫子,还有,最近一连串的总发生在我们身旁的诡异事件……“不过……为什么会我们走到哪儿,这事儿就跟到哪儿?难道是冲我们来的吗?”

“那也很难说。我们几人同行……或许我们这里有他们的仇人,也可能是他们想要的东西。”凤宜嘴角有一抹冷厉的笑意:“觉得我是好惹的么?总是戳一下就跑,等我们转过身就再跑来戳一下?一副龟孙子做派,且等着瞧……”

我意外之极,凤宜脾气是大,可是骂粗话我还是头一次听见,可见他是怒极了。

听他后一句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做了什么安排吧?这么被动的屡屡吃亏不是凤宜的个­性­。

当然,那些事,不是我可以­操­心的。

我现在需要好好保护我这一洞的老鼠和蜘蛛。灰大毛的家族庞大的惊人,而陆续到这里来定居的蜘蛛们也不少。它们不是个个都有资质修炼,但是它们在这里躲避了天灾和天敌,生活的无忧无虑。

我想,我们彼此……陪伴,它们忙忙碌碌,打扫,做着它们以为正确的,应该做的事情。

我也应该做,我认为正确的,应该做的事情。

灰大毛听了我地话居然并不太紧张。还跟我打岔子:“喂。师傅。你别自己吓自己。你那些小蜘蛛们哪有心肝让魔头来挖啊?你说我说地对不对?倒是我地徒子徒孙们得小心些……”我让他堵地不怒反笑。灰大毛这家伙是典型地丢爪就忘。那天在小镇上他也让那惨状吓地胆战心惊。可是现在一回了盘丝洞。好象就有恃无恐了一样。

“你给我当心些。洞里地存粮如果够吃。那么最近就绝对不许出去。封住洞门。看守好两处暗河流入流出之地。一有异状。就放下千金石。做好迎敌准备。”

我说地郑重其事。灰大毛也终于正经起来。肃然回答:“是。我这就去吩咐下去。”

“别稀松偷懒不当一回事。这一回……很不同。”

只怕是用生死交关来形容也不为过。

道行高。象我和三七。子恒。凤宜。我们或者不惧。道行低。象只活了不到十个年头地小蜘蛛小老鼠们估计也不会被这掏心剖腹地魔头盯上。唯独中间层次地。有点道行却又无力自保……这种最危险。

盘丝洞有一个正面入口,就是我们进来时要喊芝麻开门的那里。还有一个极隐密的入口,除了我和灰大毛谁也不知道,那个……算是一条秘密逃生通道吧。然后就是流经洞里的暗河。我亲自出马。在各个处口处布上机关-就是放毒。我特地看过几本从大的书院书阁找来的机关学什么的书,放毒当然要有技巧,平时不能让人一触即发,又不可以被外来者一眼识破,或是轻松的破去。足足忙了两天才算全弄完,盘丝洞现在不能说固若金汤,也总算可以让我稍稍放心了。

洞里现在成了一个封闭地世界,不过并不显的死气沉沉。灰大毛每天早起带着小老鼠们在外洞的宽阔处练功,那里足足有一个足球场大小。够它们蹦撒欢地。

蜘蛛们也修炼,不过它们的方式更安静。经常是一抬头,就能看到头顶爬着一片黑压压的蜘蛛在那里集体练功。

我沿着暗河走,地势渐高。

这里不大有人来,顶多是来打水的。暗河就是从这里流进来,穿过盘丝洞,又流向山下。我用有毒的丝将那个石洞半封住。这里的暗流很急,洞外的树叶有时候会被水流冲卷进来。这里可以闻到新鲜的草木芬芳和流水特有的那种微涩淡腥地味道。

可进入的缝隙已经封上。我潜到水下去,一手牢牢抓着河道突出的尖石。仔细检查了水面下的部分。水流冲的我不大能睁开眼。水面下幽暗昏沉,水流入的那道石缝很狭窄。。我用以前和子恒学来的方法,在这里也设了一个简单的陷阱,也许起不到阻拦作用,但是示警是没问题。

我抓着石头上岸,然后甩甩身上的水。

“三八,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回过头看到三七,她扯着裙摆,站在一块突出地尖石上头,皱着眉头说:“这里也不收拾一下,这么暗又这么窄。”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一点儿没听见。”

“你下水的时候我来的。我问灰大毛你去哪儿了,他说你往这边来了。你这盘丝洞象个大迷宫一样,到处都是岔路和洞口,不知道路的在这里困个三年都出不去。”

其实我喜欢小的地方,窄窄的,光线也不要太亮,就象李柯曾经让我住过的荷包……很小,甚至活动不开腿脚。但是心里却觉得特别安全踏实。

忘了在哪儿看到一句话,说这样的­性­格消极避世,不敢面对现实,情愿将自己封闭起来孤独地生活。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如此。

也许我只是怀念过去地那段时光。

“嗯,回去吧,我就是来这儿查看一下。”

“查看什么?我觉得……你和凤宜似乎比我知道的东西要多,不能跟我说吗?”

“凤前辈可能知道地多,可我知道的却很少。就是……”我想起那个恶心的包在黑­色­壳里的虫子,决定还是不说出来让三七也跟着恶心:“你也知道他那个人是不会轻易服软吃亏的。在京城,还有一路上遇到的这几件事,让他很恼火。对了三七,你觉得,那隐在暗处的魔头会是个什么样的妖魔呢?为什么又要一路跟着我们?从京城一直跟到了盘丝洞来?难道我们几个人里有他地仇家吗?”

“这个我猜不着。我的见识也不比你多啊。不过我琢磨着,你我道行浅,岁数轻,大概,不可能是找我们的。有可能是凤宜或是敖子恒的仇家吧?”

“那要是想报仇,为什么不直接找上他们呢?这么跟着。有什么意思?而且净找不相关的人和妖来下手。”

“我猜,说不定是那魔头功力不够,借着那些挖去的心肝来施什么­阴­谋诡计,又或是别地什么缘故……”

这个话题太沉重,我们又说起三六和李书生来,猜测着不知道现在三六配成了轮回汤没有,李书生现在对她如何,那位老白胡子国师是不是又从中作梗了。这么一路谈谈说说的回到正厅,却看到凤宜躺靠在窗子下面的沙发上头。鞋子脱在一旁,一只手垫在头下面,正闭目养神。一副慵懒情状。客厅里不算亮,窗外头的柔光照在他的身上,肌肤象白玉一样晶莹温润。呃……比我的皮肤还好……他的相貌也比我美,睫毛也比我长,连头发都比我黑比我密……这什么世道啊,真是雌雄不分­阴­阳颠倒。

我看一眼三七,自己很有眼­色­的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没有进厅。直接绕回廊小碎步跑了,把她一个人扔那儿。

虽然说我没本事帮三七牵线搭桥,但是这点眼­色­我有,明晃晃的500瓦电灯泡可万万做不得。

不过……我还是觉得三七地希望不大啊。

我站在原地叹口气,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蛛丝编的袋子,半透明的,里面隐约可见。

那个黑­色­地圆卵似乎个儿又大了一些,凤宜那里也养着一只,我这里也有一只。

到底这里面的虫子最后会变成个什么样?凤宜说过。这东西别看小,却肯定是个魔物……灰大毛迎面过来,看起来有些着急,我就怕有坏消息,结果他说:“师傅,有客来了。”

“什么?”

这会儿哪有什么客?再说我又能有什么客啊?我认识的人不多,基本上还都已经来做客了,怎么还会有……“到底是什么客人?”

灰大毛有些喘,大概是跑的很快:“是三六师叔来了!还没有进来。被拦在两道阵势之外。我是探知了动静。又从师傅你那面水纹镜里照见的……”

“啊,那。快请进来啊!”

“但是师傅你说的,门都封过了……”

“蠢家伙,三六来了一定有要事,要不然她前些天不说同我们一起来,现在却一个招呼不打匆匆而至,先开了门让她进来,大不了开了这次之后再封一次啊!”

“好好,我这就去接应,还请师傅你将门上的封咒打开才行。”

我到了洞门边,去了封,看灰大毛小心而快速的出去,一时有些呆。

真奇怪啊。

我心里没有故友重逢的欢喜,却有些不安,不知道三六是遇着了什么事才会到我这里来。

小蜘蛛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说:“三八姐姐,又来了客人么?”

“是……对了,你让她们把流芳居收拾收拾好给客人住。”

“好。”

我觉得心慢慢往下沉,有种不祥的预感。

山里这会儿静的很,远远的,细细的风在沟涧盘旋,有一种低沉的嗡鸣声。

就好象,有什么事将要发生……就如山雨欲来之前的那种难耐的窒闷。

我却看不到,也什么都做不了。

请大家多投票,多留言唷。

正文 八十

三六不是一个人来的。

她还带了一件大行李-冻成冰棍似的李书生。

“我实在……没有办法了……”三六神情憔悴,两眼熬的红红的,一进了洞门就支持不住倒了下去,把我吓的不轻。等到子恒说她是脱力昏睡,没有大碍,才能放下心来。

“这算是怎么回事儿?”我们几个围着石台打转。石台上平平的放着那个冻的硬梆梆的李书生。一见着他,我才发觉这个人给我留的印象比我以为的要深刻的多,他笑起来的样子,还有,尤其是他说话的声音。不过现在他不会说话,也不能够笑。

“看他眉间发黑,要么是中了毒,要么是……魔气。”

“啊?”我瞪大眼看着子恒:“这……那,冻成这样又是怎么回事儿?”

“这倒不是什么病,是万石冰。被这种冰冻住,身体会立刻僵住,就算是中了毒,或是­性­命垂危,伤势病症也会停住,不会再恶化下去。”

哦,原来是这样,那肯定是三六将他冻住的。

不过子恒又说:“这万石冰有道行的用用不算什么,可是凡人­肉­身却禁不得太长时间,超过三日,就算解了冰,再除了身上的毒或是病,这个人……也是废人了。”

“啊,所以三六是来找我们帮忙的?”

“恐怕是这样的。她于用毒一道并不在行,不知道她几时从京城来的,竟然到了脱力的地步。”

我慨叹之后忽然跳了起来:“喂。我们现在不是聊天地时候吧!那个。得先解决这个李书生地问题。大毛。把你三六师叔扶去休息。咱洞里有什么好汤好药地都给她灌上。可得让她快好起来。这个书生身上到底是毒还是……魔气?该怎么下手解决?我说你们……”我顿了一下。咽了一口唾沫:“你们都瞅着我­干­什么?”

三七摇摇头。用一种看起来近似怜悯地目光看我:“三八。我们这里面。说起用毒来。没人能比你­精­通了吧?”

“呃?”

我抓抓耳朵。这倒也没说错。毕竟我是天生带毒地。毒­性­还奇烈无比。他们三个就算比我见多识广一些。但是没我这天赋。估计对毒地研究也不多。可是我……“可是我只会放毒。没琢磨过别地毒都是什么­性­质。也没学过怎么解……”

凤宜哼了一声。三七忍着笑说:“敖公子。要不你来现指点几句。虽然三八糊涂一些。不过只要让她明白了。她办事还是让人很放心地。”

合着他们三个都一点儿不紧张。就我一个人紧张的要命。

我紧张­干­嘛啊,李书生是三六的相好,要紧张也该三六自己紧张。我才犯不着替她紧张呢。

子恒点个头,笑容温和。他转过头对我说:“先看看是毒还是什么,如果是毒,又是哪种毒。你来吧。”

“我……不会啊。”

“我教你。”

他好脾气的站到我旁边,离的近,可以看到他脸上地皮肤有多好啊……一个毛孔都看不到,跟瓷似的。唉,真是,为什么他们的卖相品格都绰约如仙。偏偏我就这么平凡呢。

“你平时是怎么施毒的?”

“嗯,方法很多……”我可是琢磨过好久的,既然我其他本事不怎么在行,而我的长处在用毒上,我当然得多多琢磨用毒方法了。上辈子看的武侠小说里面,金老爷子写的那位程灵素姑娘用毒的手段就是丰富灵巧,很值得我学习借鉴。

“那,你如果想把毒种到人身体深处,又一时不发作。会怎么办?”

“毒雾……”无­色­无味,吸进去就算完成,最难防备。程灵素姑娘就用过这招儿,她地醍醐香醺倒了胡斐的同路人钟兆文,却没有醉倒胡斐……三七看了我一眼,朝远走了几步。

子恒笑容不变:“除了毒雾呢?”

“多了,毒液,毒网,毒丝。毒……”你就用蛛丝吧。从脉门处探入他体内,我想你可以判断出。他是中毒,还是被魔气魇住了。”

“哦。”

我十分听话合作,左手指尖弹出一缕丝,连给人看清楚的时间都没有,又狠又准地从李书生的脉门扎了进去。

三七站的离着好几大步远,小声说:“你……倒是轻些,可别没给毒死,倒让你给扎死了。”

“你也太小看我了,我用蛛丝就算还没练到家,可是要把他扎成个筛子而人不死,这我还是能办到的……”

“你快专些吧……”

我点个头,闭上眼,以心力控制着那蛛丝顺着李书生的血管经脉向身体里探去。

虽然看起来外表是冻成冰砣子了,不过体内当然不是这样,血管里的血没结冰,只是变的异常粘稠,嗯,打个比方……就象大家都吃过的猪皮冻,熬的热热地时候当然是液体,一冷凉了,就变成了胶固的状态……咳咳,专心,专心。

我能察觉到有一股­阴­寒的感觉附在了蛛丝上面,想要弄个明白的时候,那一缕­阴­寒又隐去了一样。

“不是毒。”

我睁开眼:“起码我从来不知道哪种毒能灵巧的会躲避我的探察。”

三七点头:“我想也是,要是中毒,三六不至于这样束手无措来找我们帮忙了。她炼的百花蜜其实就可以解许多种毒素了。”

“还有什么?”

“嗯……很冷,一种­阴­寒的感觉,靠过来的时候象是蛇在吐信子,不过退去地时候却象是烟雾被大风吹散一样,当然不是真的散了,我只是……我是这么感觉的。”

子恒脸­色­变的凝重了些:“这样啊……”

他抬起手轻轻放在李书生的额头上,一阵淡淡的青光闪过,李书生身体表面的那一层冰碴子就不见了。

“啊,你怎么给……”

我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李书生地身体又被一层碧青的颜­色­包裹起来。就象……身体外面包了一层淡淡地水膜,我试着伸手指头碰了一下,水膜似有若无,可以触到李书生地皮肤,也变软了。

“你这是……”

“这层水壁也可以暂止住他身体里的魔瘴蔓延,而且不会象万石冰那样将人冻坏。”

哦……我明白了。合着三六那是冰冻保鲜法。你这是隔水保鲜法啊。

都很强。

嗯,我地蛛丝袋,似乎也有这种作用啊!好象凤宜丢给我地那个葫芦,也有类似作用。

嗯,不稀奇不稀奇。

因为有这个办法,所以他们刚才显的一点都不焦急吧?

其实这些不难想到,可是为什么只有我一遇事就好激动,不能静下来细想?

我把蛛丝缩了出来,虽然那­阴­寒的魔气退散。但是我想蛛丝上多少会留些痕迹。我把那段丝给了子恒:“不是毒,我可不在行了,你和凤宜研究研究吧。”

子恒拈起那段丝。我原来想提醒他一句小心,不过再一想,他们个个儿都比我­精­明百倍,又谨慎本领又大,我根本不用多此一举提醒他们。

把李书生交给他们处理吧。

我去看了三六,她脸­色­苍白,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昏睡中还是紧紧皱着眉头,手指曲着,紧紧抓着床单。那是一种焦急的,恐惧的,生怕失去的表现吧?

“她怎么还没有醒呢?”

灰大毛说:“累过头了呗,不光是法力体力耗费,­精­神更累吧,所以才会一睡不醒。”

三六不醒来,就没办法问清楚她都遇到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她会匆匆来求助,李书生又是怎么沾染了魔气……我对魔道什么的所知不多。主要是,幽冥界和魔道,还有一个就是神仙们的上层世界,和我们所处地世间都是是隔绝的,我听说过那些很久很久之前的往事,大魔头们被打败,然后他们退入一个封闭地空间,与这个世间就再没交集了。那之后,这世间有妖。有小鬼。可是再什么魔了。或者有那些号称练着魔功,要光复魔道的……不过那些差不多都是跳梁小丑。小打小闹不成气候。

“那就让她好好休息吧。”我替她把有些散乱的头发理顺一些:“叫只小蜘蛛来看护她。”

我现在觉得自己真是虚度了三百年时光啊。

见识短浅,遇事就毫无章法,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三七他们这三百年,一定经历过许多,见识过许多,自身修为也一定提升不少。我却睡了三百年,睡过了时光,睡过了爱情,睡过了……“师傅,你要­干­什么去啊?”

“练功。”

“呃?”灰大毛摸不着头脑:“这会儿不早不晌的练什么功啊?”

临时磨枪也是好的,不管用不用得上,反正总比不磨的强。

总之,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最近发生的事情都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了,似乎一夜之间魔道与人间地界限被破开了,诡异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发生。

我想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我身边重要的人。

而不是无能的,等着别人来教导保护。

李书生被安排在静室中,三七从里面出来,走到我身边坐下。

“里头怎么样了?”“凤宜他……已经想出办法来了,可以驱除那个书生体内的魔气。”

“哦。”其实我不大明白,这个魔气攻心之后,人真的就会失却本­性­,变成……魔物吗?

我没有见过,只是听来的说法是这样。

“三七,这个人,或者是妖,要是入魔……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三七想了想:“这个,我也说不好,不过似乎那些传说里的魔头们,一个个都十分厉害啊,但是个个都嗜血嗜杀,挺怕人的……”

是吗?是因为变成魔才变地法力高强,嗜杀成­性­……还是因为渴望力量,渴望杀戮才入魔呢?

我挺迷惘的。

“三六还真是重视这个书生啊,为了他这样焦虑奔波。”

我想,如果当时我和李柯遇到这样的事,我也会……就算要把自己的命换给他,也情愿吧?

爱,这个字多么美丽,又多么的沉重。

正文 八十一

小蜘蛛用一根丝悬挂着荡来荡去,然后丝忽然断了,她就落到我面前的鱼盆里面。我把它捞起来。

它一面甩着身上的水,一面问我:“三八姐姐,你在害怕吗?”

“不怕。”

我静静的坐在那儿等待着,过了良久,子恒和凤宜从静室出来。凤宜板着脸,子恒则显的有些神情疲累。

我站起来迎上去:“成了么?”

“已经解决了,不过他一时醒不了。”子恒说:“你让人细心看护吧,我要去歇一会

我点个头,马上吩咐小蜘蛛去安排,子恒摆手示意不用麻烦,然后就回沉水居去,我站在院门口看他的身影消失在沉水居的院门后面。

“三八姐姐,你……那个,灰大毛说……”

小蜘蛛开始口吃,不过我猜得出来灰大毛说了什么。要不然小蜘蛛她们也不会特别替子恒多做替换衣裳。

“别听他胡说八道。你不忙么?上次教你的柔丝百炼,你都练熟了?”

小蜘蛛立刻心虚起来:“我……我这就去练。”

“哎哎。别忙着跑。上次我收集地那个甘草伏苓丹。还有化戾散。你都给收在哪里了?”

“哦。姐姐你要用吗?我就去给取来。”

小蜘蛛一溜烟儿似地窜了。不一会儿就取来了两个木盒子:“姐姐你要做什么用啊?”

她就是过份好奇。这可不是个好品质。好奇心能害死猫。估计蜘蛛也肯定害得死。

我打开装甘草伏苓丹地盒子。里面排着两行一共六个瓶子。瓶子是石头雕地。触手生温。

“一瓶给敖公子。一瓶给凤前辈。一瓶给三六送去。还有一瓶留给里面躺着地那个书生。”

采集这些耗时良久,不过用起来可真快,一眨眼下去三分之

“哦。那化戾散呢?”

“化戾散……就先留着吧。”

小蜘蛛拿着甘草伏苓丹去了,我看着我手里剩的另一个盒子。

化戾散这个名字是我按着书上看来的名字起的,其实……配成之后我一次也没有使用过。没什么地方能用到这个。

我又摸出袖子里那个袋子看看,里面有那个黑­色­的卵壳。

感觉揣着这个就象揣着一个定时炸弹一样的不安稳。但是又真的很想知道……这东西与最近发生地那一连串事件究竟有什么联系。

我把那个袋子又收起来,然后捧着化戾散的盒子去了前院。

三六和李书生都一直在沉睡着,没有醒过。

晚饭做好了。却只有我一个人吃。灰大毛挨个去请他们,但是子恒说没有食欲,凤宜根本不理会,三七不在院子里,似乎是出去散步了。

我也一点都不饿,喝了点汤,就去看三六。

她还睡着,脸­色­比原来好看了一些,摸一下手。感觉温度也渐渐回复了。

爱情真的值得人为它生为它死吧?三六看起来那么冷清的一个人,遇到爱情也是象烈火一样燃烧起来了。

再去看李书生的时候,他安静的躺在那里。似乎是睡着了一样。不过他地脸­色­有些青白,呼吸也细弱轻微。

我在他床边停下,犹豫了一下,指尖弹出一根细丝来,从他的脉门轻轻刺了进去。

他的血脉已经不是那种粘稠凝固的感觉了。

而且那种­阴­寒的感觉也已经消失了。

子恒和凤宜,功夫见识都不凡啊。

我收回了蛛丝,看着李书生安静的面容,不知道为什么,这间屋子很安静。我却觉得有点心慌。

其实他昏迷不醒,又不能说,又不能动。

我的惶恐根本毫无来由。

我转身离开床边,刚走到门口,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呻吟声。

我飞快的回过头来,李书生还躺在那里没有动弹,刚才那声音似乎是我地错觉一样。不是……应该不是听错。我往床边又走了一步,果然看到他的嘴­唇­轻微的颤动了一下,那细微地沉闷的呻吟声。的确是他发出来的。

他的眼睛虽然还闭着,可是能看到眼皮下面的眼珠也在微微颤动。

“李扶风?”我准确无误的记住了他的名字。这对我来说是很少见的,以前地我总是很难记住别人的名字。

他的睫毛很长,也很密,衬着有些青白的薄透的肌肤,黑­色­显的更黑,象抹了一层黛青。白的皮肤也显的更白,有如细瓷。

他的眼睛微微睁开,即使是这么小地一个动作。看得出也耗费了他很大气力才完成。

“这是……哪里……”

“这是盘丝洞。我师姐三六带你到这里来求助的,你身体里有一股魔气。不过现在已经被驱除了。”我轻声说:“要喝水吗?”

他轻轻唔了一声,我招一招手,案上的水瓶水碗就一起平平的浮过来,落在我的手上。

我不太会照顾人,一手托着他的头,一手给他喂水,结果一下子倒的太急,水只有几滴进了他的嘴里,剩下的都从嘴角溢流下来,然后把他地衣襟都沾湿了。

我耐着­性­子再喂,这次他嘴巴是张大了,可是又喝地太急,有气无力的呛地咳嗽起来,就象一架漏气的风箱,又剧烈又低微的声音,听的人有点不忍。

半碗水没喝进去两口,都浪费了。

对了,我的甘草伏苓散,现在倒是可以给他服了。

我打开瓶子倒出药粉。

原来做的是是想做成药液的,那样效力会更强,但是药液没有药粉那么稳固易保存。

我把药粉倒在碗里,用水化开。

水成了一种淡红的颜­色­,闻起来有种苦苦的香气。

我郑重的跟李书生讲:“喂,这个可是好东西,不能再喝漏喝呛了。”也不管他神智清楚不清楚。听懂我的话没有,反正把这碗水又递到他嘴边。

还行,这次李书生可能也更清醒一些了,把这半碗掺了药末儿的水都喝了下去。

我把水碗放下,让他靠在床头。

李书生的目光有些迷惘,他是面对着我地。但是他的眼神好象没有停驻在我身上。

可能还沉浸在梦中境界里没有醒透吧。

“你是……桃华。”

“对,你还记得啊?”

我笑笑,李书生记得我的名字,这倒让我心情挺好。

“你不用怕,虽然我这里是个妖怪窝,但是我们不杀生也不吃人的,放下心来好好保养身体吧。“我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呢,我们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被魔气缠上的。”

李书生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我只记得……我在院子里。然后那个要抢亲地妖女来了,硬是给我嘴里灌进了什么东西……然后我就不醒人事了。”

“呃?”

是他喝的东西有问题,还是他喝了东西之后发生了其他变故?

这个只能问三六了。

而三六会给他吃的东西……难不成是轮回汤?

我一下子­精­神起来。好象脑子里有根弦“叮”的一声被拨动了,拉紧了。

那根弦好象是叫做八卦……嘿嘿。

“我说你,嗯,想起来什么没有啊?”

“想什么?”

“那个,就是……以前的事。我是说,你出生之前的事,上辈子的事,有印象没有?”

“你这样说真奇怪……”他一句话没有说完,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成了空白。好象魂给抽走了,就那么呆在那里,怔怔的一动不动。

“我说,哎……你还好吧?”我伸开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他根本一点反应都没有。

“喂,喂,”我又伸手推了他两下。

“哦,没事,没事。”

“怪人……”我小声嘀咕。

算了。我还是别招惹他了,万一他魔怔了,得了什么­精­神病,我可没法儿赔这么一个大活宝贝给三六。

屋里很暗,我走到一边去,把灯罩掀开,点着灯芯,挑亮,然后再把灯罩盖上。

“你饿不饿?我让人送些吃地来给你吧。”

“好。那有劳你了。”

我快步离开静室。走出几十步远,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我还是不喜欢和人打交道的。

做人规矩太多。哪有做妖来地自在。

什么礼节,什么道德,什么……虽然上辈子我也是人,可是我现在却习惯做妖了,无拘无束无牵挂。

我想喊只小老鼠来吩咐给李书生送吃的,忽然听到哪里喀的一声响。

嗯……很沉闷的声音。

虽然微弱,可是似乎离的很近。

哪里在响?

我正琢磨这事儿,又听到一声响,和刚才那声响一样。

不,比刚才的声音大,而且还清晰。

我听出来了。

那声音,是从我自己的袖子里传出来的。

我有点紧张的咽口唾沫,把那个蛛丝袋从袖子里掏出来。

袋子里那个黑­色­地圆壳又动了一年,这次的声音比刚才两下都要长,也都要响。

似乎那壳里的东西正在撞着砸着这层壳子要出来一样。

呃……

我觉得有点喘不上来气,有些紧张,有些惶恐,还有点兴奋。

这虫子就要破壳而出了么?

那,这带着魔气的虫子会变成个什么样?有什么样的本领?是有毒?还是有什么别的厉害之处?到底那挖心之事和这个黑­色­圆壳里的虫子有着什么关系?

天气好闷热。

不舍得虐小蜘蛛啊……55

正文 八十二

那壳里的东西已经出壳了……

我的袋子的透明度,就象……唔,就象上辈子的超市白­色­塑料购物袋,能看到里面的大概三四成景象。

我大气都不敢喘,一边给自己布上一道防御,一边在袋子周围连下了三重禁制。

一团黑乎乎的在袋子里乱扑乱动,奇怪的卡卡的声响。我怎么听着,里面那黑东西在……进食?

我忽然明白,它在啃那个壳!

这个习­性­很多卵生的东西都有,出壳后会先把壳吃了以补充营养。那个壳不大,估计几口也就吃光了。接着我就看到袋子上出现了奇怪的波动,好象里面那东西正在撕叫这个袋子……

大概这虫子进化出来之后是有翅膀的,在里面拼命的扑腾着。

可我的袋子它是咬不破的。

要是那么轻易就让它咬破了,那我这些年的修炼啊道行啊那就都喂了狗了。

我回过神,连忙提着我的袋子飞奔去找凤宜。我这个虫子出壳了,他那个应该也出来了。

我刚跑进客院的大门,凤宜正好从屋里面走出来,他的面­色­还是沉凝如水,步子很急,走路带起一阵风来,气势非凡。

“凤宜!”我一急什么客套也顾不上了:“我这颗黑蛋破了。里面地东西吃完了蛋壳正在咬这个袋子!你那只如何了?”

他郑重地认真地观察我手里地那个蛛丝袋。袋子虽然是半透明。但是里面那东西动地厉害。只能看到袋子被弄地不停地变换形状。凤宜一翻掌。他手心里俨然也是那个已经破过地黑­色­地壳。壳地外头包着一层隐约地红光。他这个看地比我这个当然要清晰地多了。

“估计就要变了。”

他话音都没落。我看到那个壳地裂缝处。有个圆黑地脑袋钻了出来。很亮。头上那是触角吧……不过看着更象尖利地锯齿。

乖乖。长地好丑。

然后裂缝越来越大。那只曾经生活在粘液里地虫子。从它地壳中钻了出来。全身都是黑地。它一出了壳。就开始疯狂地啃咬那个壳。速度快地让人觉得恐怖。圆乎乎地壳几乎两三秒钟就给它解决了。那个咯咯咯地啃嚼声让人觉得牙发酸。背发冷。

然后啃完了蛋壳的黑虫子身上也已经­干­了,我地天……它的背上……

啊啊,是一对翅膀!

起先张开的很慢,然后慢慢加快。那些粘汁大概已经­干­透,然后那对翅子忽闪了一下,彻底张开来。

黑­色­地虫子变成了一只黑­色­的……蛾子?

反正不是黑苍蝇黑蚊子。后两者的翅膀都应该是半透明的而且形状也不对,有这种翅膀的,人间除了蝴蝶就是蛾子了。只是我是头一次看到这种黑­色­的蛾子……

恶……蛾子的嘴怎么能长的这么大,而且人间的蛾子肯定不会长着那样恐怖地牙!

它在那团红光的罩子里左突右冲,张着大嘴狠狠的咬,那尖利的象凶器的触角拼命撞,似乎疯狂的失去了理智一样,就想撕碎啃咬一切。那翅膀也够丑的,边缘既不圆滑也不规整,象是撕纸没撕齐一样豁豁牙牙的,跟烂扇子边一样。

“这个……”

虽然这东西挺丑。不过小小的蛾子,我倒不怎么害怕了。

这是一种常见地心理,事情发生之前普遍大家都会很紧张,但是等到真的发生了,反而不会害怕,心态倒平和了,开始冷静面对。就象上辈子我去参加运动会跑步一样,枪响之前全身紧绷,枪响之后就抛开一切专心去跑就行了。

啊。扯远了扯远了,说回正题。

“那个……这东西和外面发生的那一连串事情,应该没关系吧?”

这个蛾子,和挖人心肺的……

感觉能­干­那种事的,应该都是很强大的,­阴­险残虐的魔头。这个蛾子怎么看也和强大扯不上关系。

凤宜忽然一手拍过来,我手上的那个蛛丝袋被拍的啪一声响……-扁了!

呃,我呆呆地看着拍扁了地袋子,虽然袋子透气不透水。里面就算装了汤汤水水的也不会有半滴漏外面。可是现在里面没汤水,有一只……肯定被拍死。拍扁,拍黏地黑蛾子。

碎翅膀,烂肠子,破肚子,恶心的粘乎乎的虫子水……

我象被火灼了似的一挥手,那只袋子扑的一声掉在地下。

“你……”要拍之前也先说一声啊,弄得我虽然手上没沾到什么东西,却觉得恶心的要死,粘乎乎,软答答,还有,还有……

不能再想了,再想我非吐了不可。

“奇怪,如果是这样……那么肯定不成气候……”

凤宜根本没理会我,转身又回了屋里去,“咣”的一声重响,门死死的关了起来。

“哎……”

我说这人怎么这样,根本视我为无物。

还有,他要拍怎么不拍死自己手上那只,偏偏来拍我的手上的这只……

他刚才拍的时候劲气到了,手掌并没沾到袋子,可是我却实实在在的拿着袋子啊。很好,他不恶心自己,但是却不在乎恶心我……

好吧好吧……

我深呼吸。我不和他一般见识。

但是他为什么要拍死我这只?我还想多研究研究呢……虽然可能凭我自己是什么门道也研究不出来的。

我怏怏的出了客院,虫子变成蛾子我是知道了,但是还没弄明白那蛾子的究竟,就连袋子一起让我给扔了。

算了,反正我本来也没有那个­精­力和兴致。

灰大毛走过来,看我脸­色­不好,跟着我亦步亦趋的走了好几步,才小心的发话:“师傅,那个李书生醒了?”

“嗯。”

“那……三六师叔那边……”

“这事儿,咱别管。”我说:“把这两个人都喂饱了喂结实了。咱们的义务也算尽到了。至于他们是要爱是要恨是要打是要吵都不关咱的事。”

“哦。”灰大毛答应着,叹了口气说:“我就是觉得,这李书生也怪可怜的。虽然说上辈子和三六师叔好,可是上辈子都已经横死了,这辈子又沾惹上麻烦。”

“你不觉得前生缘,今生续。是段佳话吗?”

“佳话?”灰大毛连连摇头,一脸敬谢不敏:“这算什么……好吧,三六师叔这算执着,算深情。可是对李书生来说,人家活的好好儿地,还考中了进士,被点了探花,前途正光亮着呢,突然冒出来个蜂妖。非说是你上辈子的老情人,这辈子来和你续缘来了……咳,我怎么觉得李书生这么倒霉啊。”虽然我觉得……灰大毛这话有点偏颇。而且很不罗曼谛克,不过这事我是帮亲不帮理的:“喂,这话你可不能说,尤其是不能让你三六师叔听见你这么说,要不然的话,李书生倒霉不倒霉我不知道,你是指定要倒霉的。”

“我知道……我又不缺心眼儿,­干­嘛去对她说。”灰大毛说:“三六师叔那里的甘草茯苓散啊,我让小蜘蛛化在水里给她喂下去了。不过她人还没醒呢。敖公子那里地我也送过去了,就是李书生的……”

“李书生那份省了,我刚才已经替他服过药了。”

“咦?是么?他醒的倒快啊。”

“驱了魔气,应该没大碍,醒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是啊,不是这样的。”灰大毛说:“刚才我去送药,敖公子还和我说了几句闲话,他说那个书生­肉­身凡胎,被魔气侵蚀身体衰弱。又用了万石冰和他的水障来阻挡魔气攻心……反正说的挺高深莫测的我也不全记得,总之,他是不可能比三六师叔先醒的。”

“是吗?”我想了想:“我说子恒地话未必全对。这个李书生的不知道是爷爷还是叔爷爷不就是那个李国师么?他的体质或许并非一般人地体质啊,提早醒过来应该也没有什么稀奇。对了,让人弄些补药补汤的给他吃,务必给我把这个书生养的肥头大耳又高又壮,让三六醒了看到,也好高兴高

灰大毛哈哈一笑:“行!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打发走了大毛,我回自己院儿里去。在石泉那里拼命的洗手。洗了好些遍,还是觉得那种恶心的感觉留在手上。怎么都洗不­干­净。

天­色­暗下来,在洞里尤其如此。壁上的灯一盏盏亮了,我在石灯底下翻着一本刚从旧书堆里找出来的手札。这些旧书好些是当年李柯还在的时候留下的,他喜好看书,后面有两三个石洞都让他地收藏给占满了。灰大毛把那些书保管的很好,我有的时候会去翻翻,里面有些修道的书,有些是四书五经诗词歌赋本子,还有一些杂书札记。这上面不是李柯的字,不知道是他从哪里收集来的东西,是讲关于很久之前,已经变成传说了的魔道的事情的。我对那个蛾子好奇,又闲着没事做才翻这个书,其实我翻地漫不经心,根本没想能从这个上头找到答案。

可是翻过一页纸,我咦了一声,眼睛一下子盯在纸页上就移不开了。

上面是写札记的那人画了一个草图,只有寥寥几笔墨线,可是这写札记的人一定有很强的工笔画功力,就这几笔已经画出了一只完整的,十分形象的……蛾子。

烂扇子一样的翅膀,长的锋利丑恶的触角……

这不就是那,那只拍扁拍黏拍成了蛾子饼地……那虫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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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八十三

我急忙往下看,可是那蛾子底下只有一个简单的名字,叫做七心蛾,别的什么也没有写。既没写这东西是什么来历,也没写它有什么特­性­。

我打开门唤一只小耗子来,让它们去后面石洞给我把第三个架子上的书全搬来。我记得那个架子上面全是说的与魔道相关的事儿。

小耗子们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把那几十本书都搬过来了,我飞快的翻找,但是再没有哪一本上有涉及到这只七心蛾的记述。

哎呀我笨了!我活的时间短,见识浅,可是子恒活的年头可不短了,我应该去问问他,说不定他知道这七心蛾的事情。

我一夜没有睡踏实,后半夜­干­脆起来调息打坐,好不容易让心里安定了一些,日光透过特别设计的孔洞反­射­,外面天亮,洞里面也渐渐亮起来,小蜘蛛与小老鼠们也纷纷从睡梦中醒来,远处传来各种细微的声响,蜘蛛在拼命结网,小老鼠们勤快的开始打扫,做各种杂事……当然,打扫归打扫,蜘蛛网却是一个都不能挑掉的,否则又是一场不大不小的口水纠纷。

我带着那本书去找子恒,他也刚醒,正站在院子里面认真的端详一株刚盛开的兰花,那花朵香气清雅,颜­色­洁白如玉,花瓣厚实紧滑如丝缎一样。

“好花。”“这个我不大懂,不过我喜欢它香气好闻。”

子恒转过头来看我,微微有些疑惑:“你晚上没有睡好吗?”

“嗯……”我不想跟他讲我上半夜做的挺恶心的那个梦,无数只蛾子一起扑到我身上来,然后同时爆开成了一堆黑糊糊的恶心到死的东西把我埋没,我想逃脱,却发现自己被牢牢的装在一个袋子里,躲不能躲,避不能避……都怪凤宜,谁让他把那蛾子拍死在我手上。

“子恒你知道这个东西么?”我把那本札记翻开。指着那一页:“这种蛾子,你可知道些什么吗?”

他看一眼,先是没有什么反应,接着却象是想起了什么,轻轻咦了一声,把那本札记接过去仔细看那张图。

“七心蛾……”

“嗯。”我急忙问:“你知道?”

“这东西……不算什么厉害地魔物啊。根本就是不入流。”子恒说:“七心蛾在魔界是到处都有地一种飞虫。特别常见。常在坟地。荒沼那些地方成群而生。以腐叶啊小虫子啊之类地为食……它喜光。头比较坚硬一些……但是并没有什么奇突之处。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啊?”

子恒地解释让我意外之极。

我本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蛾子一定是个很了不得地魔物。一定有什么厉害之处……可是被子恒这样一说。这东西实在没什么了不起。那……

可是,不对劲。

昨天看到的那虫子的壳也好。出壳时的情景,还有它疯狂的想要撕咬破坏的那种疯狂劲头,我都觉得它不可能是普通地常见的魔界的昆虫。

不可能没有奇怪的地方。

不可能这样普普通通。

如果是那样,那凤宜又何必郑重其事,把那只蛾子留着继续琢磨呢?

我想了想,认真的问:“子恒你见过这种蛾子吗?”

“见过一次吧,”他说:“那时候我还小,印象不怎么深,似乎是随一位长辈去拜访友人的时候无意中见过……”

“那。你不觉得这蛾子有什么奇怪吗?”

“没有,完全没有。”

不可能啊。

“那你见的蛾子,是什么样儿的?”

天气很好,风景很好,这朵兰花开的如此妩媚,我们却在花前谈论这样地话题,实在很煞风景。

“唔,”他想了想:“我可没仔细去看,有三五只的样子。这种蛾子喜欢群居的,我记得别人说有地大群蛾子会有成千上万只,小的也通常会三五十只的一起过活。飞的时候有种轻盈的嗡嗡声,嗯,比苍蝇振翅的声音还小些,停下来的时候也会落在一起,看上去象是墙上的泥点子一样。”

“泥点子?”我敏锐的注意到这句话:“你见地蛾子多大?”

“比苍蝇大些,嗯,”他一指一只翩翩飞来落在兰花上的小粉蝶:“比这个还小些。”

“啊。那不对!”

我昨天见的。那个蛾子的翅膀张开来可有巴掌大呢!

怎么会只有这个小粉蝶这么大,这粉蝶才有多大啊。

“那。巴掌大的呢?”

“不会的吧……”

“是真的,我见过!”

“咦?”子恒的神情也郑重起来:“怎么?你见过?”

“你也知道吧,前几天,刚到盘丝洞的时候凤宜就弄到了一颗有魔气地黑­色­的卵,然后里面有条虫子。那虫子出壳之后变成了一只黑­色­蛾子,和这纸页上画的一样,凤宜说那蛾子和近来频频发生的……那些事脱不了­干­系。”

子恒微一沉吟,立刻问:“那蛾子呢?”

“我本来也找到一只,但是昨天刚出壳就让凤宜给拍死了。凤宜那只他还留着,估计还要琢磨其中的玄虚,就是不知道现在是活着,还是又让他弄死了。”

子恒不再跟我多说,匆匆转身离去。

我紧紧追着他走,转个弯就跨进了凤宜的屋子。

一推门,凤宜静静的坐在房里,望着桌子上的一样东西发呆。

我听到扑棱翅膀的声音,循声望去,那蛾子还没有死,仍然被红光禁锢着悬垂在半空。

而凤宜盯着瞧地东西,则是一块木头。

“凤前辈,我昨天查书,这种蛾子叫七……”

“这我已经知道了。”他不耐烦地说,头也没抬。

我……我忍气吞声。深呼吸……

他真能气死人。

“但是我们所见的这两只比子恒以前见过地七心蛾要大了数倍。”

凤宜根本没理会我说什么,冲子恒一招手:“你来看。”

虽然他没招呼我,但我也厚脸皮的跟着凑过去看了。

桌上的那块木头,大概有半尺宽,一揸厚,中间破了一个洞。木屑纷飞,显地桌子上凌乱不堪。

“这是?”子恒看了两眼脸­色­一变。

“没错,就是如此。”

他们跟在打哑谜一样,你知他知,可我不知啊。

不过……他们头疼什么事呢?不就是挖心肺的魔头的事么?凤宜又总认定这蛾子和那事情有关系。嗯,这块被钻了洞的木头……

啊!

我忽然明白过来他们在说什么了!

难道这木头上的洞,是那只蛾子钻出来的?它是用那恐怖地坚硬的触角顶的,还是用那锋利的嘴咬的?

这木头我知道,山上数它硬。

可是这个洞钻的这么彻底。这么……

我觉得后背上蹿起一股凉意,转头看看那只还在不停的扑棱挣扎的蛾子……

能穿透木头,那。也肯定能穿透别的……

比如,人地身体……

难道那一连串挖心事件,就是这么来的?

就是这蛾子……

是不是它钻进人的身体将人地心肝脾统统吃了,然后,然后又……

好恶心,好恐怖……

这,这蛾子……

子恒与凤宜的脸­色­也同样不好看,他们对视一眼,忽然一同转身走了出去。

我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急忙追上他们两个脚步。

“你们去哪儿?”

“出去。”

“洞门封着的……”

“你肯定有别的出口。”凤宜还是不客气的打断我的话。

有倒是有,可是我看着他那副样子就觉得心不甘情不愿啊。

“那个,你们要出去­干­什么?”能不冒险还是不冒险的好,谁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样儿了?万一他们,他们两个都……

“跟我来,”我说:“出去可以,不过我是此间的主人,没道理让客人乱走乱闯我这个主人不陪同的。你们要去哪里,我要一起去。”

“你懂什么。这些蛾子已经非比寻常。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变成了现在这样。而且也不知道除了这蛾子是不是还有旁地魔物作祟,若是……”

“我就算帮不上忙,也不会拖你们后腿的。这里地形情况我都比你们熟,我陪同,带路,总比你们乱闯的好。”

“你……”凤宜眉毛一竖,子恒先说:“三八,这些蛾子的卵不会自己长脚到处跑,必定有另一股力量其中安排。这方面的情形我们并不知晓。你的盘丝洞也要人照看,你还是留下吧。”

“那让我一起去。”

这个声音幽幽的在背后响起。我差点被吓着,一回头,看到三七有些憔悴的站在不远处的花丛后面。她看起来象是有些­精­神不济,难道她晚上也没有睡好么?

“谁也别跟着我们,添乱!”凤宜喝叱我:“带路送我们出去,你们就留下。”

我不想在这里就和他们争执,叫过小蜘蛛吩咐她们,网一定要织,各个岔路口都要织,越结实越好,希望如果再有那种蛾子进到洞中来,这些网能派上用场,再让老鼠们大量制作大个儿地苍蝇拍,用石板铁片都行,木头脆弱最好还是不用。打发小蜘蛛去了,我走在在前面带路,领他们走上一条稍狭窄的岔道。

让不让跟是他们说了算,可是跟是留是我自己拿主意。

三七的脚步细碎走在我旁边,离近看她的肌肤上一点光泽也没有,打个比方,就象珍珠褪成了鱼眼晴,憔悴且不说,还有一种……

我形容不上来,总之三七的样子看了让人担心。

我想问她怎么了,但是我们走的很快,凤宜和子恒都是脚不沾地的在山洞中飞掠。

显然他们很情急。

子恒腰间的剑,还有凤宜一身散发出来的威势……

我想到一个词儿:严阵以待。

看来这件事很严重,这个时候也地确顾不上关切三七了。

我也跟着紧张起来,手紧紧攥住了那根流云飘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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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八十四 落汤凤凰不如­鸡­

我们从一处爬满绿藤绿叶的窄洞口钻过去,要钻出去的时候我想了想,还是提醒他们:“这个洞口,是只出不进的……”

“什么?”

凤宜傲慢的一脚就踏了出去,接着他就象一块大石头,被无声的暗流一下子就卷走了,眨眼间没了踪影。

三七啊的一声,我才来得及解释下半句:“因为当时设计的这个洞口就是逃生用的啊,只能从此处出去不而不能从这里再进来……外头的暗流本来就特别急,被我又施法,所以……不过对子恒肯定没问题的。三七你也多当心。”

三七没说什么,身体轻飘飘向外一投,眨眼间也被漆黑无光的水流给卷走了。

子恒说:“你先吧,我殿后。”

“好。”

这暗流我下过好几次,知道它的方向速度和里头让人头晕的一些涡漩都在什么时间什么位置上出现,闭住气,头下脚上的跃进了暗流里。

身体一下子被巨大的水流的压力包裹住了,似乎胸膛里所有的空气都要给挤迫出来一样,除了放松自己,保持内息,顺着水流的急速旋转和向下冲击的势头,别的都不用想。

正因为如此,这个出口才不可能从外面再次进来,别说这水流本身就不大可能逆流成功,里面还有我施的法咒呢,的的确确是只能当一条单行道。

耳朵里虽然没有灌进水,却充满了轰隆隆的水声,那不光是耳朵里听到的声音,似乎那声波和水压遍布全身每一寸皮肤上。大概过了有将近三分钟的时候,忽然身体一轻,身体被冲到了一片浅滩上,水流变缓,我急忙手脚并用,从水中跃起跳到岸边石头上。

三七也已经抓着了石头。我还伸手拉了她一把。凤宜湿淋淋地爬出水面。一直很飘逸地­精­彩地发型。那个……已经完全不成型了……

这个。有人说拔毛凤凰不如­鸡­。这落汤凤凰可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一脸菜­色­。有些摇摇晃晃地走上岸来。然后一下子坐在树根旁边不起身了。

而子恒……

人家是龙族啊。这样小小地急流估计根本不够看。我只瞧见一道碧青地光弧从水面腾起。然后子恒地身形就出现在我们身旁了。身上滴水未沾。发丝飘逸如故……这一对比。显地凤宜就更加狼狈委靡了。

子恒轻轻咳嗽一声转移地注意力。我知道他是不想让我老盯着凤宜看以免他恼羞成怒。从善如流地转开头问子恒:“怎么?你有什么事?”

“刚才在水中的时候,我想到一件事。”

“什么?”

“或许不准确。要等下印证看看。可能子恒啥事也没想到,纯粹是没话找话说。

我转头看看山势地形,指指朝北的方向:“出事地村子。就在那边。”

我们四个人展开身法,我的飞行纵跃之术也是练过,不过不如三七的身法优美好看,而子恒和凤宜根本就化做一道青气,一道红光,仿如天边彩虹一瞬间掠过蓝蓝的天际。

村子里的人都死光了,也没有人过来掩埋尸体,这会儿的天气虽然已经初秋却还是暑热未退,远远就闻到一股恶臭。

我伸指在鼻子上点了一下。让自己闻不到臭气。

可是我却不能把眼睛也掩起来不去看那里的惨状。

那些人的死状十分凄惨,他们的表情都非常痛苦,有个男子半靠在竹篱前,他地眼珠都要瞪出眼眶了,我只看了一眼就飞快的转过头。

凤宜这时候倒不摆他的架子,仔细地去察看那个人的伤口,然后他和子恒两个人凑在一起低声说话,我和三七站的远远的,我看三七也不大敢看。本来就是,虽然是妖,但是女妖这方面显然没有男的坚强。

“老实说……早知道我就不出来了。”除了带个路我又没有别的用,而且就算没有带路,凤宜和子恒就是闻着这股尸臭味儿也肯定能准确无误的找到这个地方。三七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白里透青,整个人显的有些无­精­打采。我隔着袖子碰她一下,结果好象把她吓了一大跳,飞快地转过头来。一副受惊的表情看着我。

“那个……”我有点不好意思。递给她一个小瓶:“这个,擦一擦可以提神的。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还是修炼遇到什么难处了?”

“没有。”

她没接我递的瓶子,我就给自己擦了一点在太阳|­茓­处,有些辣,接着就是清爽舒爽,这药油还是我在山下买的,挺好用。

前面两个人说完了话,子恒朝我们走过来。

“你们两个,先将耳朵塞起来。”

嗯?封了鼻子还不够,还要再塞耳朵?

“凤宜要用方法把那些东西逼出来,你们两个也都算是虫类……”

“明白,明白。”

我立刻听话的伸指在脑袋后面点了一下,封了自己的听觉。三七也照样做了。

凤宜站在村子靠西边原来的那片晒谷场上,头发都披在身后,只看背景,还以为是位绝­色­佳人。绝­色­倒是绝­色­,可是佳人却……

忽然间好象有股力量狠狠推了我一把,我腿一次几乎跪在地上,子恒手疾眼快一把扶住我。再看三七,她扶住了树。凤宜的嘴­唇­微微开启,我听不到声音,可是却能感觉到一股象无形地潮水似的力量,一波接一波汹涌而来。

凤老大,你够狠。

连超声波攻势都出来了。

对于虫子来说,尤其是飞虫,对空气中的声波一向感知敏锐,相对的,在这种声波攻势面前也就根本谈不上有什么抵抗力。

凤宜他们一开始总是找不到那挖心杀人的凶手,大概……大概就是这些七心蛾体型极小动作又快,藏匿起来非常方便。所以他们一次一次的无功而返。

但是凤宜这一招,真狠。

若是那些蛾子还藏在这里,那一定……不震死,就得给震出来。

凤宜的袍袖和头发都飘了起来,象是被劲风鼓荡着,他的眼睛眯着。看起来有一种少见的肃然,高高在上,让人有种望而生畏地感觉。

怪不得,我会一直这么怕他,怎么都不敢在他面前放松。

他一手可以说是对会所有飞虫爬虫地杀手锏,普通的鸟儿对付虫子尚且有各自地招儿,他身为百鸟之王神鸟凤凰,要震慑威胁虫子辈……那简直是易如反掌。

我对他的惧怕是天­性­本能,他对我们的轻蔑又何尝不是?

这一刻我清楚知道。三七绝无希望。

她地暗恋只能变成失恋,凤宜绝不会喜欢她。

子恒稳稳的托着我的腰,另一只手扶着我的手腕。他身上释出温和的青­色­光圈,将我也一并罩住。

我转头看他。

他鬓边那两绺被灰大毛说是特别有气质特别的长发也被激荡的飘了起来,衣带当风,傲然而立。

我不敢多看他,把脸转了过去。

我听不到什么,可是……

本能的感觉着,除了凤宜口中发出的啸声,应该还有什么别地声音也掺了进来。

是什么声音我不知道……不过……

眼角的余光扫过不远处的伏在那里地一具农人的尸体。

一道黑­色­影子忽然从那静伏不动的尸身上窜了起来,我的动作比我的脑袋反应要快。一道丝弹出去,将那朝凤宜扑去的黑影­射­了个对穿!

那黑影一瞬间失去了力道,颓然落地。

蛾子。

那种七心蛾。

我来不及多想,一抬手,闪着白银­色­泽的无数道丝线从掌中弹出,在空中交­射­织出了一张天罗地网,许多的黑影扑到网上,立即被死死粘住,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很快丝网上就粘满了蛾子,一片乌压压的乱扑腾地黑­色­烂边翅子,看得人心头极不舒服。

约摸一盏热茶的功夫,那些蛾子不再增多,大概在这附近潜藏的只有这么多。凤宜忽然闭了­唇­止了声,一挥袍袖收功。其实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蛾子既然已经落网,杀不杀全在我一念间,我两手虚握。念道:“收!”

天罗地网朝内收紧。将所有的蛾子包了一兜。

恶……被打了包的蛾子们更是疯狂的拼命挣扎起来,它们翅膀上的黑­色­鳞粉溅的到处都是。我虽然收了网,却实在不想去捉这些蛾子,喊凤宜:“凤前辈,这些蛾子怎么处理?”

他眉不动眼不抬,直接一道火焰甩过去,没几秒钟那些蛾子通通被烧了个­精­光,连个渣都没留下。

子恒转过头,忽然咦了一声。

我也转头去看,子恒轻轻虚拢手指,一样东西从地下缓缓升起来。

哦,那是刚才被我的蛛丝­射­穿地蛾子,还没死透,不过看起来也只有等着咽气的份儿了。

它虽然第一个冲出来送死,说起来倒死在它这些同族的后头了。

“又大了。”

凤宜这话没头没尾,我心中一凛。

对,这蛾子……

我和凤宜弄到的卵,钻出的蛾子个儿挺大,翅膀张开眼巴掌似的大。

可是这个蛾子的体积,却又比我们见的,大了一圈!身体的丑陋,触角地锋利怪异,还有那烂翅子上地花纹都看的一清二楚!

“是……是品类不同,还是……”这种蛾子在不停地进化?

标题可能完全驴­唇­不对马嘴……反正大家心里有数就是了。。。

正文 八十五 螺壳中方寸天地

以前子恒见的时候,这些蛾子只有普通的菜粉蝶一样大,到我们前天见就变成了巴掌大

“这些蛾子应该是出壳后立刻会觅食,逮着什么吃什么,当然,活的血食更好。这批蛾子在这村子附近出壳,然后袭击了村民之后,又在尸身里藏了起来,再做一个壳将自己包住。前两次想必也是这样,它们一缩进壳里,又有这些尸身的血腥气遮掩,所以我们原来怎么都找不到它的人踪迹。”

凤宜哼一声:“怪不得搜魂大法都没用。”

哦,原来如此。

刚才那只蛾子的确是从地下那人的尸身里钻出来的……恶,不能再想了,浑身恶寒,胸口又压抑又翻腾着真想吐。

原来不是挖心,是被这些蛾子吃了……

嗯,这样一想倒也对,这些蛾子的角这么硬,钻进身体不成问题,吃的又快,人一发觉不对,那会儿已经来不及了。这些蛾子倒很狡猾,不知道是为了避风头还是为了赶紧的吃饱了歇着养­精­蓄锐,直接就在被咬死的人的身体里寄居下来……

啊啊,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我现在可以确定我再过几天也绝对吃不下去东西。

“那个,既然没什么事儿,那我们就……”

回去?

呃,洞门还被我自己封上的……难道还要再开再封一回?那,那我们刚才绕路抄后山又被水浇,这是图什么啊?我只想着出来,却没想着还要再回去……

真是脱裤子放P。多此一举。

“这附近。是不是就只有这么一个村子?”

“嗯?”子恒地问题让我愣了下:“那个。不止。这山下虽然挺穷地。不过这些年也算风调雨顺又没有赋税。有好几个村子来着。这个离我我地盘丝洞最近。而且靠前山。你看。再向西一点点就是我们上山时候经过地路……”

“你话真多。”凤宜不给面子地抢白我:“拣重要地说就行了。离这村子近地还有哪里?”

“还有李家村。离这里山路也就七八里路。”

“去看看。”

结果李家村……果然也是尸横遍野。

于是刚才那一幕又在李家村重演了一次。凤宜表演超声波攻击,我来撒网。三七一直恹恹的没有­精­神,甚至一句话都没说过。

我有点担心她。

不过。我心里一直模模糊糊的有个疑问,只是忙着地时候,想不起来。等我们从第三个上郭村出来之后,我长长的吐了口浊气,老是闭着气恐怕闻到尸臭也是很不舒服的一件事。

然后胸口一放松,脑袋好象也灵活起来了。“子恒,你说,这些蛾子……不对,它们先是蛾子卵。那。这些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在京城的时候……那个鹿­精­……我觉得,这些蛾子杀人没问题,可是鹿­精­怎么也能抵挡得住啊。再说。为什么这些蛾子一直在我们附近出没呢……好奇怪……”

“是啊,奇怪的紧。”

我想不出头绪来,反正,这个疑问象块大石头一样沉甸甸地压在心口,让我很不舒服,没办法真正的放松。

虽然我们的速度很快,不过等到把伽会山上山下的这些小村庄都跑遍之后,天也又黑了。

我的心情也很沉重。

虽然蛾子现在不是我们的对手,但是它们的出现本身就说明了严重问题。这是魔界的飞虫啊!突然在人间出现。说明了什么问题?还有,这些蛾子似乎在杀人,进食,再蛰伏的过程中褪变地越来越恐怖了。

而且,好汉也架不住人多啊……我们才几个人,这些蛾子却好象无穷无尽一样,这才多长时间的功夫?伽会山下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嗯,活­鸡­活狗也都没有。要是这种虫子大规模的泛滥开,那比什么天灾。什么魔头降世更可怕。

因为它们数量多,进化快!

好在我地洞里,这些东西应该还钻不进去,洞门封着,能逃生的出口又是只能出不能进的。这些蛾子再厉害也没法通过那道湍急的施了咒的暗流。

“嗯,那个,天黑了,我们回去?”我提议。

“回去?洞门不是封了么?”

“是啊……那我们也不能就在野地里过啊?”

“不妨事。”子恒一笑:“就在野地里过一夜也没什么,晚上看看星星月亮。也换换心情。”

呃。这倒是,老闷在洞里。我是无所谓,他们可能觉得气闷不习惯吧。建的再巧妙再宽敞,也还是个洞。

不过子恒虽然这么说,我却觉得,也许……他们还有别的考量。是不是还要再琢磨那蛾子事?或是……

不猜了,反正我笨,猜也猜不出来。

我们在一条山溪边停下,这回轮到子恒显了一把身手,他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很漂亮­精­致的小巧的螺壳来,海螺壳有着­精­致地花纹,只有个桃核般大。

“这是……”

子恒笑而不答,往那螺壳上吹了一口气,然后把螺壳放到了溪边上。

螺壳上面闪动着彩­色­的水波纹,就象接了充气阀的大气球一样迅速膨胀。

啊?

我瞪大眼张大嘴,看着这奇妙的……十分有趣的一幕。

这还真是吹气就长啊……不过我上辈子人家吹的那是大广告热气球,子恒这吹的是海螺壳。

螺壳一直长到有座小房子般大小才停了下来,子恒微笑伸手:“地方浅窄,请大家屈就一晚吧。”

“我来我来,我先进。”

我激动的朝着迈步,一脚踏进螺壳的入口。

感觉进来了比外面看着还显大,还宽敞。

眼前是条彩­色­地旋转阶梯,螺壳壁象五彩的美玉,又象细腻硬滑的上好瓷器。一点腥味儿也没有,嗯,可以闻到一点似乎发咸的海水味。

真奇妙啊。

顺着盘旋的秘道走进去,里面是间厅堂,这里的墙壁,地板,屋顶,也都是彩玉一样的螺壳,桌椅,案几,桌上的茶具灯盏,屋角的Сhā着­干­海草地大花瓶,全是一样地材质。

就象进入了一个……儿童们幻想中的,五彩斑斓地,美丽的童话世界。

“子恒子恒,你好厉害!这么有趣的法宝,以前怎么没给我看过啊?”

他只是淡淡一笑:“这个……是我困居到黑龙潭时,炼制出来的,虽然看着是个玩意儿,不过在黑龙潭底那么穷山恶水的荒凉地方,我却一直是住在这里头的。”

呃……

我愣了。

子恒他……在这里头住了……三百年?与我沉睡三百年不同,他……他明明有那么自由的心灵,广阔的思绪,却只能困居于黑龙潭底小小螺壳之中,归根结底……

凤宜说:“这就是方寸天地之术了?我虽未练过,却也知道这门法术是不易练成的。”

他这么一岔,子恒便和他聊起这个叫方寸天地的法术来。

我也就没有再纠结于这个问题。三七说不太舒服,子恒指着一间房门说让她先去休息。而我则在后面的天井处找到了汲水的泉池。提了水,在灶上烧开,然后还翻着了茶叶。

小小螺壳中如此丰富奇妙……

可是我却没有一开始进来时的雀跃心情了。

今天发生的事,还有这个螺壳房子本身……

都不是值得高兴的事。

我变出一把小扇子来扇着火,有些心不在焉。

虽然我们被称为妖,但是我并不杀手,也从来不存什么坏

但是魔道与我们,似乎是不同的。那里的生物似乎都有着天生的破坏欲,那些蛾子就是很明显的例子。

我叹口气,端茶进屋,凤宜和子恒已经不在讨论那个方寸天地了,转而说起什么什么月轮之期,我听不懂,也不敢Сhā话,给他们一人捧一杯茶。

子恒说:“你也早些休息吧,今天你也很劳累的。”

这螺壳里的房间似乎是可以随着需要而增加的,随着子恒一指,刚才三七进去的那扇房门边又多出一扇门来。

我点头跟他们告别,进了那间屋子。屋子很雅致,是一种淡淡的粉­色­,一点也不让人觉得这是个封闭的空间,感觉不气闷。

我踢了鞋子躺在床上,身体累,心也觉得累……

可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o 那个,今天两更了哟。

正文 八十六 疑惑困扰终难解

不知道三六现在怎么样了?李书生和她在我洞里­干­什么呢?

有灰大毛在,洞里应该不用我挂心。他平时看起来呆头呆脑,可是实际上对于安全第一这句话他理解的比我深刻贯彻的比我彻底。

要说盘丝洞里最惜命的是谁?灰大毛要认第二,没谁敢认第一。

实在睡不着,我爬起来推门出来,穿过走廓。厅里空荡荡的,凤宜和子恒应该也各自去休息去了。子恒很喜欢看书,这螺壳居里再少也应该有几本书吧?

我顺着走廊找,果然找到一间书房,迎面是一排书架子上,上头整整齐齐的摆满了书。

按着子恒放书的的习惯,嗯,他比较常看的应该摆在靠这边的位置上。

上辈子曾经很痴迷了一阵子言情小说,一放学就直扑租书店,在那样的书店里租书的经验是,越是被翻的很破很旧的,越是好看的书。因为能让很多人都借它,这本书一定是满­精­彩的。

我抽出来的一本线装书是整个架子上最旧的,子恒应该很常翻这本。

我没坐下,就站在书架前翻看。

一掀开书页,秀逸挺拔的字迹熟悉无比。

呃,这是……这是子恒自己的笔迹啊。

是他记地什么札记?

我好奇地向下看。“黑龙潭底永远暗如黑夜。不见半点阳光。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叫做黑龙潭。并非当年在这里被斩杀地黑蛟得名。而是这里……地确如此黑暗。”

啊?

这个……这个怎么看起来好象日记?

我这不成了偷看别人日记了?

啊啊。这事儿可不能做。我慌手慌脚地把那本札记塞回架子上去。结果越急越塞不进。只好先把旁边几本拿起来再一起放回去。

“三八,你不睡觉在做什么?”

“啊?”

我一回头,这一惊之下。手里那几本书一起掉在地下。

“吓着你了?”他有些歉意的微笑:“我听到这边有动静,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你。”

“哦……我睡不着,过来想找找看有没有和魔界相关的书能翻翻,打发时间。

我一边解释,一边急着蹲下把书捡起来。

其实我没偷看……起码我不是存心偷看。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心虚。

子恒说:“魔界的书这里是没有的,不过有几本修仙的前辈去异域游历时所写下来的游记,有些风土人情倒也很新鲜别致,这本,还有这本,你都可以看看。”他一边说,一边从架子那边抽出来几本书递给我。

“嗯。”“要不要喝杯茶?”

“啊?要!”

子恒地私藏茶叶当然是极好的,我虽然对这些不­精­通,但是看到热水冲进琉璃杯中。茶叶旋转翻滚,泡出来的茶汤清澈透亮,是一种极柔­嫩­的黄绿­色­。茶叶一片片在水中舒展开来,那情形说不出的赏心悦目,香气也很极好闻,端起来冲着杯口深嗅一记,感觉那股清冽的茶香直透到顶门。

“真香。”

“嗯,这是我自己种地茶树,自己采的­嫩­片,不过里面还有一种叫巴燕草的海生水草,取其最­嫩­的一片细芽。你尝出来没有?”

我老实的摇头:“名堂我是不懂的,不过反正我知道好喝。”

他摇头一笑。

“你也没睡着啊?”我终于想起来这个问题。他头发整齐,衣服整齐,我刚到这边儿他就过来了,很明显也是没睡着。

“嗯,白天遇到的事情……”

“那个,我不太懂,也出不了什么主意,不过若要我帮忙的话就直说。我不会推辞的。”

“不会和你客气地。你看,你的蛛网对付这些东西恰恰是最适合的,今天你不就帮了很大地忙么?”

“对哦……”

虽然我也算是虫子一族,可是蜘蛛和其他飞虫又是对头关系,我这边一抬手,它再多的蛾子也给一网成擒了。

哈哈,这么一想我轻松之余倒有些得意了。

之前不知道那挖心的是什么魔头,我倒是战战兢兢如临大敌,可是现在既然已经知道。倒不怕了。要是别的东西作祟我倒要麻烦了。偏偏是飞虫,可以说我也是飞虫的天敌了。我还用得着怕它们?

狼用得着怕兔子么?狐狸用得着怕­鸡­么?我用得着怕蛾子么?

哈哈,不用怕!

呃,我举的这什么例子啊……貌似都不是什么光辉形象啊。

子恒两句话就说的我心花怒放,这茶也特别好喝了,我连喝了好几杯,再看看子恒只捧着小杯小口啜饮,到现在还有小半杯没喝完,难得的不好意思起来。

记得红楼里宝姐姐还是林妹妹说过,一杯为品,二杯是饮,三杯是解渴的蠢物了……我这喝了几杯了?那不真成了饮……那个驴了?

我高兴地抱着几本游记回了屋,翻看了几页,果然域外风情与中原不同,打个哈欠想要睡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好象忘了件什么事儿……

嗯,是什么呢?

算了,不想了。

在螺壳螺床上美美睡一觉,早起又喝了一大杯香草清露。别误会,这香草和现代的那香草不是一回事儿,就是草……采集的草叶上的露珠和草汁。

子恒这人就是风雅,行事举止,生活小节都那么飘逸出尘。

咦?他今天……

嘿,他穿的是灰大毛他们赶出来给他替换的衣服啊。

其实他原来的衣服又不旧又不脏,完全没必要换。他原来的衣服肯定是很讲究地,说不定又是什么天蚕吐丝龙女织布之类的圣品神器,我们洞里出品的这件不过是蜘蛛丝混着野蚕丝,可能还有点树纤维之类的,颜­色­染的勉强算均匀,手工倒是很地道地。小蜘蛛它们修炼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可要说这女红方面,个个都是行家里手,全是天生的好裁缝。

凤宜没穿给他那件,不过三七却把新衣裳换上了。

粉红­色­本来是适宜她的颜­色­,可是现在她地脸­色­还是极为不好。白是白地,可是白里透地不是红,是一股灰败地青灰,比前两天看起来还要严重多了。一打照面我就吓了一跳:“三七你没事吧?”

“没事……”

“什么没事!你看你现在的样子!一天比一天还差,你这肯定不是没睡好的事,你练功出了岔子吧?正好,子恒的医术不错的,凤宜前辈也很渊博高明,你请他们给你把个脉看一看。是要调理还是要……”我一边说一边扬声喊子恒,他缓步走了过来。

“子恒,你给三七看看吧。她这样实在不对劲嘛,眼见着一天比一天委靡,命好象都去了半条了……”

子恒点个头,朝三七微微一笑:“三七姑娘,讳疾忌医可要不得,我……”

三七忽然从椅子上跳起来猛退了一大步:“别碰我!”

“三七?”我诧异了,她至于么?子恒她以前也常见的,多规矩一人啊,她怎么摆出一副要被非礼似的刺猬样子啊。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用不着你们瞎­操­心。”三七语气古怪地看看我又看看子恒,忽然一笑,那一笑倒是很漂亮,就是怎么看着怎么让人觉得别扭:“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一唱一和的……哼,别想我会被骗!”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三七你莫非不是身体生病而是脑子生病?我以前咋没看出你有这么严重地被害妄想症啊?

啊啊,我体谅。

不管是人是妖,生病的时候脾气总不会好的,可能还会有些奇怪的联想。上辈子有个邻居得了一种皮肤病。脸很难看,人的脾气也变的古怪了,一看到有人在小声说话就认为人家是在讥讽她的脸,丈夫给她熬中药她特地拿成份去化验,觉得丈夫会不会想用慢­性­毒药毒死她好另娶漂亮姑娘。

这么一想我心气儿就平了。

“三七,你看看,你的确是生了病啦,让子恒替你看看……呃,你要不放心我们。我去请凤前辈来替你诊一诊看看好不好?”我柔声细气的说:“我陪你去找凤前辈吧?”

三七“啪”地一声打开我伸过去的手。眼神一瞬间变的极其可怕。

那个……我被她盯的打了个哆嗦,我自认没做什么对不起三七的事情。她看我怎么象在看不共戴天的大仇人一样?

“你,你们……”三七声音低沉沙哑,手指着我,又指着子恒,下面的话却没有说出来,忽然一转身就化成了一道暗红­色­的炫光朝厅外掠去。

“啊!三七?”

我急忙起身追赶,可是三七的速度怎么这么快,等我绕过出螺壳地那道旋转的通路到了螺壳外头,已经看不到三七的身形踪迹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我站在山野溪边茫然四顾,望着身后跟出来的子恒,呆呆的问了一句。

当然子恒也没有答案给我,他只是说:“先回去吧,三七一贯­精­明,该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子恒,我心里不踏实,总觉得最近这事儿,好象有哪儿不太对。”

这疑问在我心里压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终于说出来,觉得跟拔了卡住喉咙的鱼刺一样,觉得轻松多了:“为什么这蛾子就在我们附近出没啊……到底是什么人,或是魔头,一路跟着我们一路撒这些种子?要不是凤前辈发现的及时都要撒进我的盘丝洞里去了……到底,这世道要发生什么样地变化?”

大家有没有被驴­唇­不对马嘴地章节名雷到?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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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八十七 白骨­精­与盘丝洞

子恒摇摇头,过了一会儿,只说:“我也看不清,卜卦时也没有结果,我不知道我要做的事最终能不能做成,也不知道这世间最后会怎么样……或许是我的功力还不够吧。”

我低下头,慢慢说:“可是三七,我真的很不放心她,她……”

“行了,你就别瞎­操­心了。”凤宜也走出了螺壳居:“随便谁都比你更­精­明­干­练,你还是多­操­心你自己吧,没你­操­心,几百年难道旁人都不过了?”

呃……凤宜说话是不讨人喜欢,不过他说的倒也很有理。

三七几百年都修炼过来了,没我­操­羽帮助,她也活的好好的。

我们三个又在伽会山转悠了一遍,象撒网似的滤过一片片区域,确定没再有新的蛾子或是蛾子的卵。

“我们先回去吧,今晚总不能再住螺壳。”我连忙向子恒解释一句:“我不是说螺壳不好,不过我是主人,家里还有客人,自己却总在外头不是回事儿,还有,三六不知道醒没醒……”

“你就是个瞎­操­心的命,杞人忧天,好象没你关怀旁人就活不下去似的。”

我都被凤宜抢白的习惯了,果然胆儿越练越大皮儿越磨越厚,我现在听着他的冷言冷语压根儿没点儿不悦的反应。

“好,那就回去,”子恒笑容一惯温柔:“螺壳我自己其实也很不喜欢住,住了那么久早厌烦了,不过有片瓦遮头总比露宿野地好。”

“你这个螺壳法术很好呀,简直是随身背了所房子呢,走到哪里都不怕,多好。”

“嗯。你若感兴趣。我可以教你。我地螺壳其实是借水而成。不算是真正地方寸天地之术……”

我觉得这就是一种空间法术。不过方寸天地这名字也挺好听地。

天又下雨来了。刚停了没一天。我都不记得太阳长什么模样了。这雨一个劲儿地下下下下。就算我是个要用雷电来练功地妖­精­。也觉得有点受不了啊!

我们又要再从阵中穿过一次。我心里还是有些挂念三七。下着雨。她脸­色­那么不好。能上哪儿去?

与牵挂同时存在地是狐疑。满肚子都是纳闷。闷地我快发霉了。

结果快到洞口地时候。居然发现洞口阵法困住了人。

啊,不能说是人,是妖。

我一紧张一好奇,先偷看一下。

“咦?是她?”

“你认得?”

“去京城的路上见过。我好象和你提过一次,她是白骨成­精­……”

“哦,是地。你说过的。”

凤宜说话从来不会绕弯子,Сhā了一句:“这白骨­精­来此作什么?她一身上下都是魔气杀气。”

嗯,我也能感觉到,她身上的气息的确让人不舒服。

“我去看看。”

“你要当心。”子恒叮嘱。

“不要紧。”白骨­精­要是敢跟我动手,我这就引雷把她劈回原形。打雷下雨天,那可算是我的主场,还能收拾不了一个小小的白骨­精­?

说实在地,盘丝洞外的阵法并不是太厉害,它针对的主要是心灵弱点。凤宜子恒他们来时是我带进去的,幻阵和前面几道阵法都没用上,他们主要就看到后面最简单的数学题和芝麻开门了。

白骨­精­正陷在幻阵中。

老实说她看到什么,我可不知道,幻阵会自动让你产生幻觉,看到你一生中最为悲伤的往事,这个阵法虽然是我自己照着书学着设的,可是我自己没进去尝试过。就算我去试,那我看到的也是我自己的悲哀而已。不可能用来推己度人。

不过白骨­精­一脸都是泪,她围着一棵树不停地绕圈子,不知道已经绕了多少圈,树叶落下来在树的四周落了一圈,我能听到她在喃喃自语,似乎在喊一个人的名字,不过听不清她喊地到底是谁。

老实说看着这个白骨­精­我觉得心情很复杂的……

虽然我这个盘丝大仙的名号是起着玩的,不过盘丝大仙座下的两个弟子里,其中一个就是白骨­精­……

所以我对这个白骨­精­。并不讨厌。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本能的感觉,白骨­精­与七心蛾事件。并没关系。

这事儿我没法证明,纯粹是一种直觉。

白骨­精­抱着那棵树哀恸,似乎那树是她深爱着的,至死不渝的情郎一样。

我轻轻一弹指,整个幻阵的阵法一紧,跟着又一松。白骨­精­扶着树,身体打个了旋,软软地栽倒了。

我缓缓走过去,弯下腰看她。

白骨­精­的相貌是很漂亮的,虽然满脸泪痕,也没有破坏她本来的秀美。

呃,我想这些做什么,现在得弄清楚白骨­精­来我这里做什么。

我和她不过一面之缘,那次见面也说不上很愉快的。她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趁着她被幻阵迷惑心志不坚,我用上了移魂大法,柔声问:“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找……盘丝大仙……”

呃?

“找她何事?”

“拜师……学艺,报仇……”

我了。

白骨­精­来拜盘丝大仙为师?

难道这是在演大话西游么!可我不是紫霞仙子,这位也不是白晶晶嘛,更加缺少一个搅事的臭猴子来串场!这个一大早遇到这样的事,我想起白晶晶尴尬不知所措的台词:我牙齿还没刷呢。

我发怔地时候,子恒走了过来:“她怎么了?”

“她居然是来……拜师的……”

“拜你为师么?”子恒显然也讶异了。

“是啊……”我还被雷的回不过神来。

“你怎么能做得她师傅呢……”子恒一句话出口,又跟着解释了句:“我只是说,我看着你,总觉得你还是当年的小蜘蛛,一转眼也有人来慕名拜你为师了,真是让人想不到。”

“是啊,我自己也没觉得我能做师傅。灰大毛他可不算,我从来不觉得他是我徒弟。”

“那你觉得他是什么呢?”子恒紧追问了一句。

嗯?子恒的­性­子没这么好奇啊。

“我觉得……他有时候象个小跟班,有时候象我弟弟似的……相处那么多年,他待我至诚,也恭顺,我觉得他可亲有时候也挺逗趣……”

我也有点迷糊了,我和灰大毛,不象师徒,不象主仆,不象姐弟……

我们到底象什么?

不过灰大毛真的是一身兼数职,徒弟,跟班,亲人……他也都象。

“象家人吧……”我抓抓头,对我们的关系下了一个界定。

“嗯……”子恒点下头,问我:“那这个白骨­精­呢?你怎么打算?”

“送她出去呗,我又没打算收徒。”

我挥一挥手,放了个傀儡术。白骨­精­自己爬起来,乖乖朝外走。这个傀儡术到了阵法外头就会自动失效了。

“我们进去吧。”

有凤宜和子恒帮忙,解开洞门封咒也没费多大力气,不过我们进门的时候我十分小心地在洞口布下网,以免再有蛾子混水摸鱼跟进来。

灰大毛看到我如释重负,把我拉到一旁小声说:“师傅,三六师叔醒啦。”

“这不是好事儿吗?”

“可是李书生和她……呃,好古怪啊,反正,我不知道怎么说,你老自己看看去吧。”

“这个,我可也不管。”我马上推地­干­净:“中人,保人,媒人可都不是好差事,事成了没人念你好,事砸了就要全怪在你身上。这事儿咱不管,好吃好喝伺候着,别马虎了就行。”

“师傅你们这次出去顺利吗?对了,三七师叔呢?”

一提这个我就泄气:“唉,说来话长。”

起章节名真要命啊真要命……

绞尽脑汁也就取出来一个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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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八十八 中人保人和媒人

我把三七反常,出走的事情一说,灰大毛的看法和我可并不一样:“师傅,其实我说,三七师叔她走了也好。”

“嗯?”我纳闷:“怎么了?她是不是……哪儿得罪你了?”

“师傅,其实……我觉得她根本和你不是一路人,她那人想什么你根本不知道,而且你们平时连话都说不到一起去,她什么也不告诉你,你也不知道她成天搞什么名堂。念旧情是一回事,那也得看是对谁啊。那比如我吧,我就……”

他说着说着话题就拐了弯,开始吹捧自己的好处了,我含笑听他说……不过,灰大毛也没说错。

我和三七啊,真的……不是一路人。

我自己也有所感觉。

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被灰大毛这么一说,我的担忧倒少了。

“三六她在哪儿呢?”

“在空中亭那里。”

空中亭靠左边走,那里是我一时突发奇想硬扭出来的一个消闲的地方,那里原来是极空旷深远的一个大溶洞,下头很深很黑也有条暗河,投块石头下去要半天才能听到隐隐约约的的一声水响,我在那里凌空建了一所亭子,只有几条铁索牵引固定,没有路径桥梁连通,点着四面的石灯,亭子里寂静深幽,在那里吹首曲,唱支歌,回音深邃茫远,绵绵幽幽不绝,绕梁何止三日,简直象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我朝那边过去。一边低声问灰大毛洞里有无异常。他回答说一切如常。蜘蛛抓紧织网。老鼠们严防警惕。我跟他讲了那蛾子地事。灰大毛恍然之后也笑了:“师傅。不是我夸口啊。咱盘丝洞可能对付不了别地。可就凭师傅你手下面那成千上万地八脚妹子。张网捉飞虫那是得天独厚啊。”

“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绝不能掉以轻心。”

说着话。已经到了没路走地地方。远远地就可以看见一团幽暗地远处。空中亭地灯光朦胧如月。亭中有两个人。一个当然是三六。一个么……

“李书生会轻功?还是他也修道?”

“哪儿啊。他不会。”灰大毛说。

“那他怎么过去地?”

“嗨,我就是说这事儿很古怪嘛,三六师叔硬把他给带过去啦,不过带过去了,两个人又不说话……”

我疑惑:“离这么远,你知道他们说没说话?难不成你……偷听?”

“这亭子里一点儿声音四壁都回响不断的。他们从过去到现在半丝声音也没有嘛,那肯定是没说话地。”灰大毛分辩:“再说我想听还得着自己过去偷听么?随便叫个小蜘蛛过去不就……”我瞅他,灰大毛急忙摇手:“我什么也没说。真的。三六师叔的闲事儿我可管不了,也管不起呀。”

“你知道就好。”

看着亭子里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好一会儿既不动,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一个人坐下了,可原来坐着的那个又站起来了。

继续沉默。

他们这是打算演哑剧啊?演哑剧也得比比划划吧?

灰大毛小声嘀咕,声音特轻:“我说,三六师叔太不­干­脆了。要真喜欢,推倒就……生米一煮成熟饭,那不就啥都成了,嘿嘿,嘿嘿。”

我用眼刀剜他,他厚脸皮的朝我嬉笑:“我说的就是嘛。你看人家那些寨主啊,洞主啊,抢个压寨夫人,面首相公。那多­干­脆俐落啊……”

我连瞪他都懒得瞪了。

灰大毛这张嘴啊……狗嘴吐不出象牙,老鼠嘴里也吐不出好话。

“算了,我也管不了。忙正事儿去吧。”

我正要转身走,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呼喊:“桃华!”

那声音并不太高,可是整个石洞里都回荡着那一声,桃华桃华桃华华华华华-

我愣了下,转过身来。

李书生喊我做什么?

不过……

很奇怪,他平素说话,我就有一种心悸地感觉。刚才他喊我的那声。我怎么觉得……就跟小说里常写的那样。胸口好象被重锤击中,震的思绪都跟着余震不绝。

“有事啊?”

我的声音嗡嗡回响。听起来又突兀又太无礼,总之……挺傻的。

“麻烦你,能不能带我过去。”

“呃?”

我傻了。

这……这要求真是……

说实话他的要求很正当,也不是难办的事,不过……

这个……我是站三六这边儿的啊,她把人带过去,不管她有什么打算,哪怕她想把李书生活活渴死饿死在亭子里都不关我事,我哪能拆她地台啊。

“那个……李公子啊,这个事呢……”

我一边胡乱砌词,一边拉着灰大毛想转身开溜。

三六忽然动了,她站了起来,一把挟起李书生。

没错,不是抱,不是扛,不是拉。

就是挟!

挟在胳膊底下,一纵身,从亭子那里掠了过来。

呃,要说这场面呢……

三六挺飘逸的,以前那电影叫神话好象,金喜善一身白衣,衣带当风,飘飘若仙的飘过一道深涧。要说三六地造型体态长相气质绝对远胜金美女,但是……这个,她胳臂底下夹个大活人……这就,没有可比­性­了。

三六稳稳站定,把李书生一松,自己径自掠过我们身边走了。

她和我们擦肩而过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到一股扑面的冷厉之气。

三六看来郁闷的不轻啊……

看她的动作,那么快那么­干­脆就能看出来。虽然她平时也挺快挺­干­脆的,但是这会儿从头到脚都散发着生人勿近,别惹我烦着呢那股子气势。

“那个,李公子啊……你看这事儿真是,其实我刚才吧。是想帮你来着……”

李书生一抱拳,也走了。

留下我和灰大毛面面相觑。

你看这事儿闹的,我们没打算管闲事儿,可是闲事儿却管了我们。

半晌,灰大毛来句:“师傅,你说的对。不做中。不做保,不做媒人三代好。不光这些事儿不能做,赶明一遇到,还得绕开躲开,离的越远越好。你说我们招谁惹谁了?这不就是那个?那个什么池鱼遭殃啊?”

我叹口气:“是殃及池鱼。”

“唉,反正殃地都是鱼。”灰大毛嘴里地鱼,不用问,两条。

他一条,我一条。

其实我才是主要被殃的那条啊。

我左思右想半天。该午饭了,我才想明白。合着,这都怨李书生不好。他要不喊我那一嗓子,就没我的麻烦了!他们要分要合要好要吵关我个P事啊!怎么弄的我现在这么郁闷。

而且中午吃饭,就我自己到了饭厅,别人一个没到。灰大毛尽职的一个个去请了,回来说:“凤前辈说不吃。三六师叔压根儿没理我,李书生请我给他拿两个馒头填肚子就行,嗯,敖公子好象在打坐,房外面设了一层结界。”

“好吧。他们不来咱们自己吃,今天的汤不错。”

灰大毛坐下和我一起吃饭,说实在地没客人在我倒真吃了一顿顺心的饭,不用想着谁吃多谁吃少,给谁布菜劝谁喝酒之类地。

我和灰大毛吃的饱饱的,汤喝了个­干­净。

“哦,对。”灰大毛忽然想了起来:“师傅,三七师傅住过的院子我让人打扫来着,有样东西……看着不是我们的。可能是她丢下的,是不是送到师傅你这里来先放着呢?”

“东西?她丢下什么了?”

简直不可能的事啊。三七这个人,别人占不着她一针一线地便宜的。要说她带走什么我倒觉得比较可信,她要会丢下什么……咳,除非是垃圾。

我和灰大毛绕过院子,从侧门进了三七住地那屋,这屋里很奇怪,我记得三七一向喜欢屋子香喷喷地,总弄些花儿粉儿的把屋子弄地很好闻。可是现在这屋里有一股……腥气。

“嗯。就是这个。”

灰大毛拿出来的是一条……看起来很奇怪的东西。

一层很薄的膜,怎么觉得。非丝非绢,非绸非布……

这什么玩意儿?

而且腥味儿就是这东西上发出来的。

“这什么东西?”

灰大毛看看我,然后又看看那东西……小声嘀咕:“反正不象个什么好东西,还这么难闻。”

他好象还有话没说出来。

我瞥他一眼,灰大毛有点吞吞吐吐:“这个……好象有点象……那个东西。”

“什么东西?”

“唉呀,师傅你不懂啦……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你不说怎么就知道我不懂啊?”这家伙真是的。

“这个,你,你还是个姑娘嘛,这东西你肯定不知道……”

呃?

灰大毛没办法,很小声很小声说:“就是……象……胎衣……”

“胎,什么?”

“唉呀我你就说不懂,那个,师傅你见没过,那个,河边芦苇水草上常常缠着青蛙下完卵,留下的那种带膜啦……”

“见……”过。

我呆了。

卵……卵……

最近这个字出现地频率太高,而现在灰大毛的这番话,由不得我不朝那方面去想……

难道三七和那个,卵生的蛾子们,有什么关系?她是不是包庇,收藏了那个不停的生卵的蛾子?还是……

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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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八十九 盘丝洞的大搜捕

还是……

我­干­­干­的咽了一口唾沫,不敢再想下去了。

“师傅……你……没事吧?”

大概我的脸­色­太难看,灰大毛有些担忧的问。

“没……”

就是,震撼太大,一时,接受不来。

“那个,我去去……就来……”

我心不在焉的丢下一句话,转身出了客院,快步朝前走。

我心里乱糟糟的,怎么也没办法理出个头绪来,根本也没分辨方向,走的又快又急,结果一抬头,我走到子恒门口来了。

他的确设了结界,看来是……不方便打扰他。

忽然身后吱呀一声门响,我几乎是跳起身来转头看。

凤宜皱着眉头:“你怎么这样浮燥。心神不定想什么呢?”

“没事……”

“手里拿地什么?”

我居然觉得没来由地心虚。我手里?我手里不就是刚才从三七屋里发现地奇怪东西么?

我地手居然条件反­射­似地朝背后藏藏。活象在做坏事被老师捉个正着地小学生。

“拿来。”

我眨眨眼,装听不懂。

他哼一声,手成虚抓之势。我手里的东西象是被一股大力拉扯,一下子脱手飞出。

他拿着那东西只看了一眼,脸­色­就沉了下来:“这个哪儿来的?”

“呃……”我本不想说,毕竟三七,对凤宜……

这个,那个……一说出来的话……

可是,要是真和那些蛾子有关系,那我要是不说而误了大事,因此而害了谁,那就糟了。

“是,三七前两天住的屋里发现的……”

凤宜也有些微微愕然。不过他很快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怪不得,原来是这样……”

“呃?什么样?”

“为什么我们走到哪儿,这恶事就跟到哪儿,你还不明白吗?”

我想……

我其实是,不愿意去明白。

我的同门,我来到这世界认识的时间最长的两个朋友之一。我……

我们是师姐妹,我们在一起学艺,在一起生活过的。

可三七,她怎么会……

“三七不是七心蛾啊……”我有些无力地说:“她明明是凤蝶……”

“凤蝶也有千百种的样子颜­色­,你所见的……”凤宜没接着贬我,只是把手里那个东西拿了进屋,我下意识的跟了进去。

“现在该……怎么办?”

我觉得惶惶然六神无主,现在这个事实……

三七她,竟然会秘密产卵。而卵里孵化出来的,竟然是那种凶残的恶心地魔界七心蝶!

我没法自己骗自己说,三七没产卵。也许是她藏匿了一只大蛾子,而那只蛾子在产卵……可是这说法是行不通的。我的盘丝洞又不是旅馆客栈,想夹带什么就带进来了。有生命的东西就会带有能量,要进那扇芝麻开门,一定会被感应到,不管是哪里的生命,就算是死了变鬼也一样,不可能飘过我的大门。三七她,没有夹带有生命的东西进来……

而且。这几天她的反常,自己无故的不见踪影,再出现后脸­色­奇差,在外面我们三个杀蛾子时她地奇怪反应,还有她最后离开时的……

这个事实打击的我脑子里乱什么也想不起来。

“你傻了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哦,哦……”

我一边唯唯诺诺一边从凤宜门里退出来。

被他断喝一声我倒清醒过来了。

三七要真在我洞里产过卵,那,我洞里难保没有那些黑­色­地卵壳存在!不知道三七是把它们都带走了还是有残留,或是根本就藏在一个什么隐秘的地方!那些东西要是一出了壳。我洞里的老鼠们,蜘蛛们,可不见得个个都……我那些防御措施都是对外的,要是内部出了乱子,那可就……

我急忙回到自己的屋里,然后开启一道密门,再进去是一个小小的空间,四周都是水晶似的岩石。

这间屋相当于主控室。

盘丝洞大洞小洞明洞暗洞无数,要维修。要监测的话。我不可能一个个的跑去,所以才有了这间小屋子。壁上嵌地是无数细密的东湾石。

我盘膝坐下。闭上眼,摒除杂念。

我的知觉缓缓的向处蔓延,那些无数的细碎的东湾碎晶石就象是信号放大器一样,将我的知感一倍,数倍……成百成千倍的扩大。

我的感知就象是一个巨大地,没有边际的空间。

或者说,我的感知现在充满了整个盘丝洞里所有的空间。

如果一个自行其事,自有规律的小小宇宙一样,我让自己的思绪和灵觉朝外延伸,散发……去捕获洞里的各种事物。

洞里的生命体……

存在感最强,力量最不容忽视的是凤宜和子恒……一红一青地两团光芒静静地存在着。

然后是我自己,三六,灰大毛……

那些老鼠们,我的蜘蛛们,在洞里托庇于我混日子地一些小兽,小鸟,蝙蝠壁虎甚至瓢虫蚯蚓……

水里养的小鱼和其他水生物,还有那些花草树木……

它们都散发着各自不同的,强弱不等的细微光芒。

只要是生命体,就会有存在。

我将它们一一过滤,细细筛除……

唔,等等。

那团青黑­色­的,是什么?

充满恐慌,充满焦虑的……

似乎在拼命的朝一个什么方向再努力。

我的知觉锁定了那一团,然后,再贯注­精­神之力。

呵!

我猛的睁开眼。

找到了,就是那里。怪不得我那时候在那里遇到三七。

那里很少人去,灰大毛他们盘查洞里的时候也很难发现。

我重新闭上眼,锁定住灰大毛,用心灵传音对他说话。

“大毛,你在哪里?”

他的回应是迅速的,不安的。

“师傅,我就在你门外的院子里。”

“你去暗河的第二个水漩那里,靠左边的岔洞,墙上,那里有七心蛾的卵,你要小心,最好离的远远的就把它们解决了。砸扁,砸光,放火烧了……随便你,总之,一定要全除掉。”

“啊?好,我这就去!”

“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

我切开和他的联系,继续再搜索。

也许就这一处,也许,不止这一处。

按三七的个­性­,或许会将这些东西……分开藏起。

这标题起的……真是让我自己发啊二更了,求票哟。

正文 九十 前情今日尽扫清

除了刚才我让灰大毛去处理的那一处,再细搜过,还有两个地方。

这么短的时间里,要避开我洞里无数耳目……她把那个,呃,生下来,再藏起来,可真不容易啊。

另两处我亲自去处理。

都是犄角旮旯的地方,翻开石头就能看到下方的石隙里……都填满了,黑乎乎的让人作呕。我的心情越来越不好,胸口象压着块石头,但是头脑却比刚才要清醒的多了。现在不是愤恨慨叹的时候。重要的是要把盘丝洞里的隐患消除,还有就是……得追查三七的去向。

我对付那些卵如对付蛾子们一样,用网一兜,然后尽数烧掉,一点渣都不留下来。

我甚至都没多看一眼,太恶心了,黑压压的一坨不知道有多少个,烧的时候闻着那种焦臭的味道,我的胸口都翻腾想吐。

尽管把这两处都烧了,我还是……心里不踏实。

挥袖驱散那些污气,我掩着口朝回走,没走多远,还是忍不住吐了出来。

不光是因为那些卵。

还有三七与这件事情本事。

我无法想象她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怎么生下那些恶心的卵,又是怎么将它们藏匿在我的盘丝洞里的。如果我没有发觉,而让这些蛾子破壳而出,那么我盘丝洞中会变成什么样?

一想到这个。我打个寒噤。站直了身。

心里对三七那些仅存地……怀念。怜悯。过去地旧情……都一扫而空了。

我不会再对她抱有什么幻想。

我顾念旧情。她在盘丝洞里埋藏这些蛾子。有顾念过我吗?

呃。对了。我刚才大吐了一场。难道呕吐吐掉不止是饭渣。还有情绪渣?

对了。三六还不知道这事

我转了个弯,去找三六。

她穿了一件白衣裳,坐在那院子池塘上的亭子里。不知道怎么着,看着她那个姿势,莫名的让我想起一个画面。

那是上辈子看的那部大话西游里面。有个画面是白晶晶在桥边,怀念着她与孙悟空的旧情,表情有一种冷冰冰的惆怅。本来那月­色­是冷的,她的脸­色­也是冷地,可是那种惆怅的神情却并不坚硬。

啊,情伤啊情伤!真是女妖们天生摆脱不了的宿命啊……

咦?我这什么腔调啊?

那根叫危机的神经BIU一声撤了,一根叫八卦的天线嚓的一声就直起来了。

我朝三六走过去,她缓缓转头看我一眼,继续转过头去忧愁啊忧愁。

“喂。你没给那个书生喝那个轮回汤吗?”

“别提那汤了。”她地表情冷冰冰的,口气却不是那么回事,显的很懊丧:“我采来的彼岸花不对头。别说没药效了,你以为他那魔气攻心是怎么来的?”

“原来……”我还以为李书书之所以变成半死不活是让哪只妖啊鬼啊给偷袭了,没想到居然是三六客串假药贩子,把三无产品硬灌给人家灌倒的啊!

“那,你在哪儿采的花呀?”

“在九龙坡。”

“哦……”

什么地方?反正我不知道。

不过连花草都……沾了魔气?那这日子……

没法儿过了。

魔界的蛾子啊是满天飞着要吃人,魔气呢,都开始侵蚀花草。

得,八卦­精­神又被危机感给逼退二线了。

“嗯……”

我还没开口,三六先问我:“你有什么事情?”

“哎?”

“你一副有话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到底怎么了?”

“哦,有件事一定得告诉你,不过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三六看了我两眼,在石凳子上坐下来:“说吧,是不是和三七有关?”

“你怎么猜着地?”

她一张冷脸:“你们一起出去却没一起回来,她一定是有什么变故了吧?”

“哎,对了三六,我还想找你打听呢。你和她,认识的时间最长。你们原来怎么认识的,她是从哪儿来地,有什么来历?还有,桃花观的事变后,你们还在一起吗?你熟悉她的事吗?她……”

“你一个个问啊,一下子这么多话,我头都晕了。”

“那你从头说起吧。”

三六瞥我:“明明是我先问的你,说吧,三七出了什么事。”

她把皮球又踢回给我。

好吧。我发球。

我用尽量简洁客观的语言。把一路上我们遇到的挖心事件……其实现在该说是吃心的事件,给说了一下。然后一直说到我们发现黑­色­的卵,卵里有蛾子……说到最后三七走时看我们的眼神,说地那话,我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她那种怨恨,是因为我们那天杀死了那么些蛾子吧……三七她,到底想做什么?她并不象是身不由己的。如果她知道洞里这些被我给铲除了,又会怎样反应?我不知道。

三六的表情随着我的讨说,逐渐凝重。

等我说完我在洞里刚刚端掉的两窝蛾子卵,三六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竟然……”她顿了一下,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事情怎么会是这样。”

“我也在想会不会是弄错,三七如果,如果遇到什么变故身不由已,完全可以向我们坦白说,难道我们不会尽力帮她救她吗?可是她就是不说,而且,还把这些祸根就藏在我的家里面,等这些东西一出壳,我这里的老鼠蜘蛛们可不都措手不及,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对了,你说说你知道地。”

三六嘴角露出个苦笑,我总算看到她生气啊,冷脸啊之外的别的一点儿表情了。

“你觉得我和她很熟么?”

“可是你们当时不就是一起的……没去桃花观之前你们就在一起了呀。”

“可是我和她只是住的近。我住在一株柏树上,她住在溪边的草沼里,虽然我们时常能见到对方,也会一起修炼,可是我并没有多问过她的来历之类。我们这些嘤嘤草虫,又能有什么来历?只是不甘心只象朝露一样只活那样短短地年头就死去。所以才……”三六认真想了想:“我认识她时她已经懂的很多……不过她本来活地年月也比我多……”

三六讲话简直不得要领,比我还会跑题。

“她以前没有什么异常吗?还有,桃花观事变之后呢?”

“桃花观地事情之后,我和她其实也没有在一起,她说要去旁的地方游历,我呢,陆续也经过一些地方,后来在黄林那里安身……”

我看三六地反应一直都很……

嗯,不象我似地。一惊一乍的,更没有说会激愤,或是很伤心。又或是……

反正她的情绪一惯是冷冷的。

三六这家伙……只有异­性­没有人­性­的。

我估计就算我现在一变脸露出妖魔的真面目要害她,她大概也是冷着一张脸没有什么被骗被害的悲愤吧?

难道因为不重视,所以就不会觉得情感和心灵受了伤害吗?

“那你和那个书生,嗯,怎么办?”

既然那汤不是好汤,而且看李书生的样九成九是没想起什么前世姻缘来的。

那三六怎么办啊?

难道,难道就强绑着关着他过?

还是,嗯……

反正我不是三六,我也不知道三六拿什么主意。

我这话一问。好象啪地一声关上了三六的某个开关,她继续冷着脸看亭子外面的池塘水面,根本不理会我,把我当空气。

“那,好吧……”我讪讪地站起来,摸鼻子:“那我去去搜寻三七的下落,你也要当心。若是……以后再见她,可不要被她给暗算什么的……”

三六还是不吭声,我只好走了。

话说。我怎么觉得自己这么窝囊呢。三六就是这么冷脸,我还一直一直的上赶着拿自己的热乎劲儿去暖这块大冰砣子。情知道暖不热嘛,她天生就是这么冷的脸,估计到死也改不了。

说是去找三七的下落,可我除了把山上的阵法全打开,被动防御之外,似乎没什么别的办法。我自己不能出去,小蜘蛛和小老鼠们不能出去,凤宜我差不动子恒又在闭关。除了能传讯让山上山下地小虫小兽和略有灵­性­的花树们替我留心三七的踪迹。别的也做不了什么了。

嗯。还得提醒那些小东西们提防蛾子的突然袭击。一只两只没什么,山上几只活的略长些的老狐狸还不怕这个。但是那些小兔小鹿的就难说了。还有。如果那些蛾子,成群成片的出现……

一定得让它们多加提防!

我从三六那里出来,遇到了灰大毛,他也是一脸地晦气:“师傅,我已经让蜘蛛妹子们把消息散出去了,若是在咱伽会山上山下的有三七的足迹,那一定能传回消息来。”

“你让它们也自己多当心,那些蛾子……数目一多,可是……”很恐怖的。

什么东西都有个量,一过量就可怕了。

“是,师傅,刚才我见过敖公子,已经把这事和他说了。”

“是么?他出关啦?”

“是,他现在好象去那个书生那里了。奇怪,他和那书生有什么话说啊?又不认识……”

我也猜想不出来这是什么道理,但是我现在的时间最好还是用来做正事,多养­精­神,积蓄法力,磨练招数……这样才不至于事到临头却又对一切无能为力。

唉,这些天的下雨,天雷被我浪费了不少,都没有去吸收它,这么一想真是觉得自己懒惰得罪过。

不过我一边走开,一边还是疑惑。

子恒找李书生去­干­什么呢?

这什么标题啊……好雷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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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九十一 男大当婚女当嫁

忙忙乱乱的,一天一天过的可真快啊。

过了好几天外面都没有传来什么消息,按子恒他们原来说的,蛾子的出壳期没有这么长,很安静,应该说明没有新蛾子再出现了。

唉,想想我也够没出息的,好歹也是几百年道行的蜘蛛­精­一枚,却被几只魔界的小蛾子吓的这么草木皆兵。

其实,如果只有我自己,我是不怕的。

可是,不管到什么时候,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都不过是一句戏词,谁也不能无牵无挂。

我现在有一洞的老老小小得保护得养活,我能不顾它们的死活吗?

不能。

我自己不怕蛾子,不代表它们也都应付的来。

不过那天傍晚,洞外有只老鼠传来的了消息,说离伽会山大概五十里外的一个小镇上,人又死了个­干­净,而死法是我们都耳熟能详了的……

我就纳闷了!三七这臭婆娘到底要下多少种?人家产卵期也就是产一次就完了,她可好,一窝一窝接一窝,没个完没个了!她祸害不了盘丝洞就去别处继续作腾?

虽然说我现在不是人类,好象死人也和我没有关系。可是我的心里……却觉得愤懑难平。

我心气不顺。一连摔了自己屋里好几样东西。都是瓶瓶罐罐地。虽然说东西不值钱。实在舍不得还可以再修复一下。保证能光洁出初。

可是我就是觉得心里那股郁闷无处排遣。怎么都驱不散。

洞里也有股小小地低气压。三六和李书生。还有凤宜。

凤大神鸟天生是我们一洞小妖们该仰望地存在。金光闪闪地一尊鸟大神。他怎么住进了我地蜘蛛洞就……就随遇而安。半点没有要告辞地意思了?

三六和李书生继续他们地别扭局面。人都说小情侣是欢喜冤家。这冤家两个字我是看出来了。可是情侣两个字我是怎么都看不出来。

我端着灰大毛刚给我送来地蒸点心去找三六。她又不屋里。一准儿又是去和那个道士大眼瞪大眼去了。我再去找子恒。他客客气气地打开门让我进去。不过他对点心半点兴趣都没有。给我面子地掰了半个尝了。然后泡茶请我喝。

“再过两日我便告辞了。”

“啊?”

我愣了,点心咬在嘴里,硬是想不起来咽下去,含着点心模糊不清地问:“为什么要走?”

“我来,也是因为不放心你这些年的生活,看起来你过的很好。当年我走时,这伽会山不过是荒山一座,盘丝洞也没有什么奥妙。不过看来你将这里整治的不错,过的安定舒心,我也就放心了。我在黑龙潭底待了这么多年。出来之后就去了京城左近,然后又来了你这里,天下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我一点也不知道。魔道究竟有什么盘算,又已经开始了什么侵蚀,我心里也没谱,这样下去可不成啊。”

“那个,子恒啊……咳咳咳……”我一急,呛着了。点心渣呛进气管里头,咳的脸红脖子粗眼中含泪:“可是咱们这么多年没见了咳咳,你再多住些日子再走吧。而且,你看伽会山现在风景很好,那个……你就……”

“三八,我今年已经八百岁了。”

“啊?”

我早知道他老,不过不知道他已经这么老!

相处起来谁会特意去管他到底几岁啊,而且平时觉得……觉得他跟我就差不多大似地。

他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难道他想做八百大寿?

不可能。

“按我们族中算法,我也算是成年了。族里大概……就会给我安排一门亲事。我也该回东海去……成了亲,才能真正算是成了家立了业,将来,也好有一番事迹功业。”

“哦,”我点点头,呆呆的说:“对,成亲是好事,应该早点成亲。那个,你什么时候动身?我给你打点一些伽会山的特产你带着……对了。凤前辈是不是要和你一起走。那程仪我可得备两份呢。”

“不必了。”

“哦,别客气。反正都是山野粗物,带回去给人尝个新鲜。那个,你要是见了小心,替我给她问个好儿,叫她有空来盘丝洞玩儿。嗯,你要是成了亲,记得带你夫人一起来,让我见见。我说,你可得好好挑,别挑个……不适合的……”

“这个,族里面自然会有安排,要么就是也出身水族名门,血统纯粹,­性­格端庄。要么,也有可能是哪一位关系要好的世交,介绍一位修仙修道的女弟子……”

“嗯,那你忙吧,我先走了。”

我走到门口又想起我的点心盘子,居然还又转去端。

“反正你也不吃,我还是端走,自己慢慢吃吧。”

子恒忽然伸过手来握住我端着盘丝的那只手。

我哆嗦了一下,还好盘子握的紧紧地,没象电视电影里里的人那样,只要一受惊,肯定拿着什么就要摔碎什么,以增加紧张气氛。

“嗯。”

我定定神,抬头看他。

子恒俊秀温文的面容,不知道怎么着看起来这么陌生。

“这个世道,要乱了。你一个人,要好好保重,知道吗?”

“我知道。再说我也不是只有自己,我不还有徒弟么。”我低下头,笑笑:“再说,难道你成了亲,以后就不是我朋友,就不再管我地闲事了?”

“那当然不会。”

“嗯,那就这样说吧。定好日子,我送你。”

出了子恒的门,我没走多远,就在花园边一块青石上坐下来,一个接一个把盘子里的点心都给吃了。

也没品出什么味儿来,就是觉得有点噎人,噎的我直想哭。

其实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尤其是……子恒他出身高贵,东海又是出了名的传统保守的古老世族……

他当然是要成亲的,这不是他自己的事,这是他们一族的要紧大事。

唉,我就是觉得有点……有点怪怪地,说不上来感觉。好象很复杂似的,可是,又象是很简单。

搞不懂。

我捧着空盘子继续向前走。

不过,路……走不了。

有人站在路当中。

我抬眼看。

李书生啊……他站这儿­干­什么?

“桃姑娘,我有些话,想和你谈一谈。”

“哦,那,你跟我来吧。”

我和李书生进了院子,穿过回廊,这里种的桃花树四季都开花,地下落了一层的桃花瓣,踩在这一地繁红重锦上,是一种难得又可惜的心情。

咦?李书生要和我谈什么呢?

正文 九十二 黯然消魂唯别离

“桃姑娘……”

我怎么听他这么称呼我,觉得好别扭啊。

“李公子啊,其实我们不熟,应该是没有什么话好说,你要是想让我送你离开,我可不做不主。虽然我是此地的主人,但你是三六带来的客人,你的去留可不是我说了算的。”

“桃姑娘你误会了,我只想问桃姑娘一个问题,绝不是想要借此离去脱身。”李书生微微一笑,眉眼顿时生动起来。

嗯,好看多了。

这些天他总苦皱着脸跟别人欠他多少钱似的,实在叫人看的浑身不自在。所以说笑脸迎人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儿,笑一笑心情愉快,常言说的好,抬手还不打笑脸人呢。

“桃姑娘,你以前,有没有认识过一个人,名字里,有双木?”

“嗯?”我愣了下,双木吗?我好象不认识姓林的人:“好象不认识的……起码熟人里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没回答,不过看起来表情很奇怪,象是有点失望,好象又如释重负似的松口气。

他表情好奇怪啊,对了,他又­干­嘛要问我这个?

“桃姑娘这盘丝洞,倒真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啊。”

我抓头。不知不觉和他一起。竟然走到后面来了。

后面这一块小小地水潭和桃林。是我一个人地小天地。从来不和他人分享地。可是上次凤宜跑过来。这次这个书生又跑进来。

头顶一线清光流泻下来。底下地水潭幽静深沉。水面上飘着一些落花。

唉。来就来吧。反正一个人不来。这里地桃花也是寥落红颜空寂寂。来一群人。这些花还是自开自谢自在闲。

“不过是穷山黑水。妖巢妖洞。但既然要在此安身立命。自然得对自己好些。”

“是么?”李书生抬高手臂。折了一枝桃花下来。轻声吟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是啊。烂漫无过于桃花。”不过这诗后半阙是,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和我却是这辈子都扯不上关系了。

我是既不宜室,也不宜家……

这辈子就只是一只寡­妇­蜘蛛了。

对了,我和他闲扯什么,他和三六才应该去大谈特谈把恋爱谈出来啊,和我在这里没的浪费时间浪费生命的。

“李公子,我师姐她既然向闭口仙问过道。想必你和她前世,是有姻缘的,为什么你们……你是不是介意她的身份来历?”

李扶风苦笑:“好吧。实话和你说,闭口仙当然从来不打诳语,我家祖爷爷也已经去向他求证过了。没错,我是与一只妖有宿缘,只是今生这缘续不续的起来,却不好说了。闭口仙说地是两句偈语似的话,什么双木旧缘,当自珍惜之类……”

“呀!”我一下子瞪圆了眼:“恭喜恭喜呀!既然闭口仙都这么说了,一定没有错的。你看。你姓李,师姐姓宋,你们这不是双木么?闭口仙说的没错呀!其实师姐这人很好的,她只是脾气冷些,不象有的人会巧言令­色­,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可她心好,对人又热诚又实在……”时候也来了。站在不远处一株桃树下,目光清冷,脸­色­不知是愠是怒。

“呃,三六你来了呀,那个,我……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咯,你们慢慢谈,慢慢谈。”

我溜之大吉。那两个人是好是歹那是人家地私事了。我再待在这儿那可太不合适。

看起来这位李公子,好象对三六没什么淑女之思。好吧,是淑妖之思……

三六看来还需费力琢磨啊。

虽然说女追男隔层纱,可是女妖追男呢?

呃……可能隔的这层纱……稍厚了点吧。君不见西游记里那么多女妖前仆后继,一个个拜倒在唐和尚的袈裟之下,可是最后一个得正果的也没有。

衷心祝福三六顺利如愿了其实我还是羡慕三六的。

起码她有资格,有勇气去追求。

我这些年不是没有想过什么办法改变自己的这种天­性­本能,就为了这个,耐着­性­子看了许多自己原来看不下去的书,但是书上固然没有讲过有这种方法,我自己胡乱琢磨的办法也更加荒唐无稽。

对了,刚才……忘了问李书生,到底子恒原来找他是做什么呢?

我让灰大毛收拾点我们伽会山的特产,算是给子恒送行地程仪。灰大毛一听说子恒要走,那神情比我还要惆怅,一脸如丧考妣的晦气神情,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失落让我简直要怀疑灰大毛是不是对子恒有啥想法,难道他想和子恒断背一把?

我脑海里浮现出一副画面,灰大毛很猥琐地朝子恒亲过去……子恒眼一横,嗔一句:“讨厌啦……”

恶……我打个寒噤,这想象太可怕了。

唉,子恒要走啦,我也觉得很失落啊。

但是再失落,日子也得过下去嘛。反正一年是这样,十年是这样,将来百年,千年……只要活着,人就得不断的成长不断的失去不断的……迷失自我。

啊啊啊,都是子恒要走惹的祸,我居然也诗意起来了。

灰大毛给子恒预备的行李可真是应有尽有,除了没给塞个母耗子作陪,伽会山和盘丝洞能用的出产全给捎上一份。

送别的那天还是来了。

我不让灰大毛跟着送,鼻子一把泪一把的,不知道地人以为他不是送别是给人送丧呢。

到了盘丝洞门口,我打开断龙石,外面的风声日光一时映入眼中,我讶然:“天晴了!”

其实这月不过下了月余,可是感觉这一个来月发生的事情,真的……象是很长很长的时间,长的,我都快忘了日光照在身上是什么感觉了。

“你……”

一边凤宜说:“你还是留下来看你地窝吧。我去送子恒。”

“呃?”

他凭什么啊!

子恒却转过头来,也说:“你就留下吧,外面也不太平,洞里还需你照拂,我还有样东西送你,已经放在你房中了。回去再看。”

我忍不住鼻子发酸,低声说:“我……你要有空,就再来探我。或是在哪儿定下来住着了,就送个信儿,我去探你。”

“好。”他说:“天涯虽远,但情谊却深。你也不必难过的。”

我站在洞口那里,看着子恒与凤宜并肩缓缓走远,转过那一段山壁之后,就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

空山青影。碧树婆娑。

远远地看到两只不知名的鸟儿掠过山谷,隐入密林之中。

艳阳满眼,我觉得自己象是要被晒化了一样。一点力气都没有。

这一别,我知道,子恒不会再是以前的子恒了。

以前那些欢乐地日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的照拂,他的关切,他的温柔,他的……

我眨眨眼,转身回洞里去。

凤宜直到午后才回,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唱着十八相送把子恒送了一程又一程的。我回洞里忙着安排大家储备过冬地事。直到晚间才有空回房里去,看子恒说给我留下地东西。

又是一个盒子。

反正这年头没塑料袋,大家拿什么东西都用盒子装,连那些讲身份的人互相拜访,拜贴还要个­精­美地盒子装着呢。

不过这个盒子不是木头的,似乎也不是石头的,我摸了一下,有一种温和地,居然不是坚硬的手感。

啊。是海里的什么东西吧?不过,这盒子可从哪儿打开呢?

盒子底下压着一个信封,我拿出来看。

上面是子恒的笔迹,看起来墨迹犹新,可是他人却已经不在此处了。

抽出来里面两张信纸,缓缓展开来看。

原来他说他这盒子做好后一直没有装暗扣盒锁,后来看到我用芝麻开门做盘丝洞的通关密语,所以也给这盒子设计了一个差不多的机关,得对它念下面的话。它才会打开。

子恒也有趣了。我看着纸条微微笑。感觉充满着离愁的空气也欢快了一些,坏心情被冲淡了不少。再看底下一张纸上写的通关密语。

上面是四句诗,似曾相识。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我低低地念完,那盒子忽然卡卡两声轻响,盒盖从中间分开。

盒子里垫了一层细密光润的薄缎子,缎子上托着四颗珠子。分别在盒子的上下左右四个角落里,中间还有一个空的凹处,似乎那里也应该有一颗珠子的,但是那里却是空的。

这是什么东西?

我虽然还弄不明白,可是能感觉这些珠子绝对来历不凡,一股灵气冲面而来,几乎让人睁不开眼喘不上气,屋子里的空气一下子变的凝滞沉重。

淡红,淡黄,淡青,莹白……四个珠子的外面都光晕融融,但是看起来仿佛不是它们在发光,而是会吸取光线一样,屋子并没有因为这盒珠子而变亮,反而显地暗沉了些。

盒子里还有一个折起的纸笺。

我隐隐的有些不安。

说不清楚为什么,也许是这些珠子太不平常……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我缓缓把那张折起的纸笺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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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九十三 龙宫版金枝欲孽

还没有看到纸上写的是什么,忽然听到三六在外面喊:“三八,三八,你出来。”

我回过神来,先顾不上看纸上写的什么字,只是匆匆把纸笺再折起掖进怀中,然后把盒子盖上,顺手装进腰间那个葫芦里。

“什么事?”

三六刚才都没有去送子恒,我心里有点不舒服。好吧,个­性­归个­性­,但是……但是也得让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吧。

以前在桃花观的时候我就觉得,在观里面,三七好比宝姐姐,八面玲珑处事圆滑,谁也不得罪,可也不真心的关怀谁。三六好比林妹妹,那个脾气那张冷脸那张嘴把能得罪的都得罪一个遍。

但脾气归脾气,子恒这一去,日后相见也难,她却面也不露,一句送别的话都不说。

我就是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你怎么来了?”

“你不想看到我啊?”

张嘴就是冷言冷语。我心里叹气,脸上堆出微笑来:“行了,快坐吧。你知道,刚送走子恒,我心里也有点儿难过。”

三六瞅我一眼:“你和他压根儿不可能,那些痴心邪念还是趁早打消。”

我倒茶地手一晃。差点儿把水洒到桌上。定定神。把那杯茶倒完端过来。

“你在说什么啊。”我把茶递给她:“我们大家相识一场。也有几百年地交情了。我只是觉得以后不大能见着面才难受。没有你说地那种想法。”

“有没有。你自己知道。反正。不关我事。”三六端起茶浅浅啜了一口:“别说你嫁不了人。就是嫁得了。敖子恒是什么身份?东海是什么门第?那是我们再修七八十世也高攀不上地神族龙裔。就算你没有毒。也不会害了敖子恒地­性­命。敖家会让他们地得意子弟娶一个穷乡荒野蜘蛛­精­?只怕这边敖子恒露出一点点这种意思。当天夜里你就死无葬身之地。而且是不得轮回超生地。”

“哪有你说地那么可怕……”我有点吃惊。这些事情我都头一次听说。

“可怕?可怕地不是我说地。”三六说:“虽然子恒不是东海现在那老龙地嫡孙。但他出类拔萃。品貌都是上佳之选。他越出­色­。就越不可能有自由。不说他族中一定有安排。没准儿还会被上面指婚地。你想一想。这种人。是你招惹得起地吗?”

我真地。没有话说。

说实话,我认识子恒就是在桃花观,碧水潭。第一次见面他还那么童稚可爱,虽然知道他是龙族身份,但是因为他一直……一直就象邻居家的兄弟一样。温和,周到,斯文有礼……我真的,从来没想过他地身份,他的姓氏,到底都代表了什么。

“退一步说,就算强求,争斗,你和他能成亲。那成了亲之后呢?是他脱离水族,被锯角刮鳞终身受刑放逐!再退一步,他没遭遇那些,而把你带回东海,你能过得了那种时刻提心吊胆的日子吗?龙宫可不是福地,我听一珊瑚小妖说过,那里的争权夺利勾心斗角有多可怕,一个表情错了,一句话说岔。那立时就是你死我活万劫不复,心机瞬变间不容发……唉,其实敖子恒是好,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我被她说的有点浑浑噩噩的,感觉象是在听另一个世界的事。呃,龙族秘辛,孤星雪泪,后宫黑暗,金枝欲孽……扯远了扯远了。我一神游就不知道游到哪儿去了。想事情好想着想着就想到完全不相关的事情上面去。

东海,龙宫。敖家……这些离我太远了,子恒也从来不提。

呵,仔细想想,可不就是另一个世界么。

一个高深莫测的,遥远陌生地,海中的世界。

“我对他真没什么啦,你不就劝我这些。”我笑笑:“我和他就是朋友而已。”

“是么?只是朋友,他就送你那等贵重的至宝?”

“呃?”

我愣了,三六知道……那珠子地事她怎么会知道?

不过她一开口往下说我就知道我想错了。

“这个……是他送的吧?”三六伸手过来,轻轻捏起我缠在臂上充做装饰的飘带。

子恒送我的,那根起名叫流云的飘带。

这带子着实漂亮,缠上之后飘飘摇摇,走起来感觉很拉风,飞起来更觉得自己也有几分仙气,所以我极喜欢,从他送给我,我就一直缠着没解下来过。

“哦,这个啊。他说,是天蚕丝还有火石素什么的……”

我只知道那些东西一定是好材料,但至于它们是怎么个贵重法我就不知道了。

“你以为天蚕丝是野蚕吐的丝啊?到处都能找到?更别提火石素要到极西极热之地,深入地底去采集火石,不知道要辛苦多久才能弄到少少的几粒天火石,然后再将火石素从中炼出来。我告诉你,这带子你在家里带一带就算了,出门最好藏起来,别让旁的妖啊,道士啊和尚啊地看到,不然啊,哼哼……”

我本能的往后一缩:“这个,真的……”

“嗯。不管这东西是他亲手所制,还是借花献佛,这份人情,这份礼,真的太大太重了,不是朋友二字就能涵盖过去的,你明白么?”

“明……”白,可是,三六啊,你光看到了这根明面上的飘带,却没看到,他还有一盒四颗珠子的重礼呢。

这轻飘飘的带子,都已经被三六说的重逾千钧。那,那盒珠子,我这么外行都知道那珠子实在太不凡太奇异,那又会是什么宝物?

子恒他……他人是好,也大方。不过大方也是有个度地……我也没有见他送别人这样好的东西。

我实在想不明白,也想不透。

“你别想了,反正想也无益。他也走了……至于你呢,”她顿了下,想了想说:“算了,我也懒得管你。这次替扶风驱魔解毒,多亏了你,算我欠你个情了。”

扶风?啊,那李书生,乍一听他名字还怪不习惯的。

“啊,不用算。”我摇手说:“又不是我驱的,是凤前辈和,子恒,他们出手相助,要谢你该谢他们。”

“我为什么要谢他们?我只谢你就行。”三六站起来走了:“过两日我也告辞。”

“啊?”我追到门口:“怎么一要走,都要走啊……”

三六在院子里回过头来:“这天下,有不散的筵席吗?”

顺便说,邪恶的某人申请成了讨论区副版主,大家不要留情的去踩她扁她吧!

正文 九十四 您想雇个丫环吗

虽然三六走了,我却也已经对那盒子,珠子,失去了探究的心情。

一定是比这条流云飘带更贵重的宝贝吧……

我摸着那个盒子,觉得盒子沉甸甸的,捧都捧不起来。

我叹了口气,把盒子贴身收好。然后打开子恒留下的放在盒子里的那张纸。

纸上没有只字片语是我以为的告别,或是叮咛,又或者是……

纸上只是简单的写着,我该怎么样用这四颗珠子来修炼。

我把纸叠起来,也收好。

我觉得很心酸。

子恒给予我的,我没有办法偿还。

我甚至没好好和他说句道别的话。

我坐在水潭边发呆,一线天光从上方透下来,映在水面上。水潭上面有薄薄的水雾,被映的象是一屋袅袅光烟。

灰大毛来和我商量事情。我回答地心不在焉。

外面地世道。是开始渐渐不太平了。

似乎光那些飞鸟带来地讯息里头。就包含了太多令人不安地东西。

某处死了地人。已经下葬了。晚上却又从坟里爬出来。失却人­性­。力大无穷。将一个村子地人。包括自己地亲人近邻。全都杀死。

有地地方。突然摆在那里几百年没动过地石刻兽忽然成了­精­……还有……

我点点头。看起来好象是认真地在听灰大毛讲述。其实我地心神沉陷有身体里一个很深地地方。拔不出来。

“果然天下将乱,妖孽横生啊。”灰大毛老气横秋的下结语。

“你我可都是妖。”

“但我们行的正坐的直,从不祸害凡人,残杀同道。”灰大毛理直气壮:“那怎么能一样,人里面有好人和坏人,那妖自然也有好妖恶妖了。我们可是好妖。”

“好么?”我怎么没觉得我们哪里好啊。

“那是自然。”灰大毛用力点头。

“你三六师叔和李书生也要告辞了,你再去准备一份程仪吧。”

“哦。知道了。”灰大毛答应着,一副有话想说却只磨蹭着不开口的样子。

我问:“还有什么事?”

“师傅,你看,该走的都走了。”灰大毛陪着笑说:“那凤前辈几时走?”

唉,这话不该这样说,应该说。不该走的都走了,该走地那个却始终不走。

“这个我可没问过,不如,你替为师去问问凤前辈的意思?”

“啊啊,我不去!”灰大毛逃之夭夭了。

我也不知道这世道会变成个什么样子,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朝哪里走叹口气,伸手搅乱面前的水。

水波动荡着,我的倒影也破碎不堪。

灰大毛使出浑身解数办了一桌欢送宴。不过这席面是丰盛了,可是吃饭的人表情却没一个欢欢悦的。李书生面无表情,三六冷冷地。凤宜来了只举举杯沾沾­唇­,什么也没吃,我是吃什么都味同嚼蜡。不光是因为心情总低潮,重要的是,上首坐着只虎视眈眈的天敌大鸟,换成谁估计也吃不香吧。

子恒在的时候,有他挡着,缓冲一下,凤宜的注意才不在我们这些小的身上。可是现在子恒一走。没人能分散凤宜的注意力了,我觉得我简直是坐在一座火山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火山就会喷发,那战战兢兢的劲头儿,真是一言难尽。

连一旁隔着池塘奏乐的蜘蛛老鼠们都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没个敢放肆。实在是这气氛着实不象个宴会,倒象开谁的追悼会似的。

好不容易宴会结束了,三六和李书生就要即刻动身启程。我给三六准备了一个包袱,里面当然不是象灰大毛那种格调。净是吃地玩的。我准备了两本书,一些蛛丝纺的线,还染了­色­的,如果三六想缝个什么给李书生好表达心意,一定能派上用场。

灰大毛送的东西里乱七八糟,居然还有两套绳兜。我讶异的问:“你拿这个给他们做什么用?”难不成让三六和李书生在途中逮逮兔子吃个野味儿?

“不是。”灰大毛解释:“你看,三六师叔脚程很快吧?保不齐都用飞的,可李书生不会飞呀,让三六师叔背着抱着他可不好。也不雅。这个绳兜呢。就可以……”

我被灰大毛的创意气的差点眼冒金星:“你,你不知道这是农家捆猪地兜吗?你……”

李书生还是面无表情。估计他是不是这阵子受的刺激太大,都麻木了,常言说,死猪不怕开水烫……

三六倒也是面无表情,没有什么要发怒暴走的征兆,一脸平淡的把我们给她准备的行李接过去,淡然说:“多谢费心。”

我了……

好吧,原来只我如此的不蛋腚,而他们都超脱了……

我想远送送三六,她冷着一张脸说不必,和李书生转身并肩下山,我想上演十八相送可是没人给我这个机会,只送三六她们送到了出洞不远的山涧处,那里有一架吊桥,我们就在桥边分了手。三六站在山涧边,一身白衣白裙跟戴着热孝似的,不过的确清冷飘逸,不沾凡尘。李书生一袭青衫,也朝我拱一拱手,他意态闲雅,声音清朗从容:“桃姑娘,这些天多谢你地照顾了“不用客气,你们一路多多保重,三六,你到了家,给我个信儿,我也好放心。”

“你快回去吧,你自己才是最让人不放心的那一个。”

他们上了吊桥,我站在山涧边朝他们挥了挥手。

有聚就有散……聚时欢愉,散时惆怅啊。

这真是不该走的都走了,可是那个……该走的,却怎么没一点儿挪地方的意思?我盘丝洞地方小,容不下凤凰神鸟这么大一尊菩萨啊。

而且他整天板着脸好象所有人都欠他钱,可见他在这里住的也着实不痛快……既然不痛快,­干­嘛还不快点回他自己的老窝去?当时他来的时候可是说的陪子恒。可是子恒都走了,他还不走!

我想地有些出神,山风吹地头发乱飘乱摆,我叹口气,早就看不见三六和李书生的人影了,我也该回去……

“啊!”我吓地失声尖叫!这人!凤宜他什么时候站到我背后来的。我竟然一点都没察觉,这么一回头,突然间看到这么大一张美男脸,我不觉得惊喜只觉得惊悚!

凤宜头上绾着一根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发簪,形状极美,象是流云的云,又象疾飞地鸟儿,造形抽象而流畅,那金红的颜­色­在阳光下仿佛会流动一般。他的头发极黑极好。皮肤如美玉一样,衬的鬃角乌青,­唇­红齿白。

这只鸟的五官简直完美的无可挑剔。而且整体看来又有说不出的神采和威严。

可他美是美,我却一见他就觉得心虚胆战。

可以选择的话,我还是希望身边的人不要太美,温柔可亲最好。就算美,也别美地这么妖异,让人不敢直视。

“凤前辈,”我眨眨眼,我可不认为他也是来送别三六的。事实上这次他们一起在我这里做客,可是互相之间也就是个点头。问好,然后各自走开的交情:“你,出来散步?”

我更愿意猜想他是要告辞走人,滚蛋大吉,但是我也知道这想法不大可能,于是猜一个最中规中矩地答案。

“山那边有什么?”

他指的是一处比较陡一些的山峰,我们前些日子在山下转来转去,倒是没有去过那边。

可是荒山里有什么?除了树,石头。还有条溪。

我老老实实的回答:“还有条小溪。”

“过去看看吧。”

“哦。”

我十分老实,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跟着他往那边去。

他没有用飞的,我也就跟着走。

山间的风很大,我一手按着头发,一手按着裙子,正想给自己使个定风咒,凤宜回过头来,一只手伸到我面前:“给你。”

那是一根金红­色­的发带。火­色­的红。上面是七彩锦线织就的无比工丽繁复地美丽绣纹。

“啊?”

“把你乱糟糟的头发系起来。”

“哦。”

我乖乖接过发带,先咬在嘴里。然后用手指当梳子耙几下头发,快快的辫成条辫子,用发带系起。

真是好东西,触手温润柔滑,比我常穿常用的蛛丝和野蚕丝那硬不是一个级别的。

不过这发带和我一身打扮很不相配。我怎么看就是个村姑样,布裙该配荆钗才对嘛。现在扎这么华丽夺目的发带,倒让我有点……嗯,好象上辈子头一次偷偷涂妈妈口红的心情。

再走就没有路了,不过这边风景倒是真好。远远的望下去,山谷里郁郁青秀,白云在半山腰间浮动。

“这么多年没见,你一点儿也没长进?”

“啊?”

“还是蠢的让人气都懒地生了。”他说。

真刻薄。

谁也没请你来为我生气啊!是你自己硬赖在我家不走的。

“看着旁人成双结伴,你心里不难过吗?”

“嗳?”我在他面前变的只会说语气单字了。这话题跳的……幅度倒不小。“那也是羡慕不来的啊。”我说:“我这辈子就这样了,这不还是你告诫我的吗?”

“如果你想……”他破天荒的,语气似乎没那么果决,听起来有点……嗯,犹疑。又或者是……“你可以和我在一起。”

我眨眨眼,不解的问:“您是说,您想雇个丫鬟吗?”

他转过头来,神情有些恼怒:“我是让你嫁给我!你这只蠢蜘蛛!”

我是神疲力乏的分割线

BB今天身体很不舒服啦,所以只有一更地。大家看了这更就可以留个言,投个票,然后乖乖去睡了。

正文 九十五 无所得而有所失

“什什什什么?”

灰大毛第一个字出口就咬了舌头,脸上的神情简直……就算西昆仑王母娘娘此时突然下凡在灰大毛面前跳起脱衣舞,他恐怕也不会如此惊讶。

不,不是惊讶,是惊恐。

我苦笑,我刚一明白凤宜说的什么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绝对不比灰大毛好到哪里去。

那会儿我们站在伽会山最高的地方。

我忽然莫名其妙的想起这座山的名字,其实这伽会,原来的名字虽然这个音,却不是这个字,原来名字是枷会,就是木枷的那个枷,原来这里是个更加荒凉的地方,朝廷放逐那些犯就会放逐到这里附近来,不过那些人能在这里待住活下去的却没有多少,山上到现在还常能看到一两副不知何年何月丢弃的朽坏的木枷。后来叫来叫去成了伽会……

其实……

“呵呵呵,”我­干­巴巴的冲凤宜笑:“这风真大,我都没听清你说什么。那个,时候不早了,咱回吧。”

“你就不用和我装傻,有些事我知道你不是不明白,可是胆子小,人又懒,能推就推,能躲就躲。这世上,没有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便宜事儿,你既想过的舒心又不想担风险吃亏,想的倒是很美!”

“呃!”我瞪着他看。

“你不用瞅我,我不是敖子恒,­性­情软弱,也不是……”他把下面的话突然咽下去没说:“又想和人好,又不愿意给人实质甜头。这种事,子恒是走了,我却不是他那样的脾气。”凤宜瞪着我,一点不象看情人而象是在看仇人:“你别想给我打马虎眼,告诉你,你一日不答应。我就在你这洞里住一日,住到你答应为止!”

“呃?”

总之。凤宜这番话简直是天雷震震……不。天雷也没这么震!

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地盘丝洞。

凤宜跟我求亲?

凤宜竟然跟我求亲?

那什么。我真想再出洞去看看。今天地地太阳是不是打东边落下。明天再打西边升起。

哪怕李书生敖子恒灰大毛三个里面任意一个跟我求亲我都不会吓成现在这样子。

呸呸,乌鸦嘴,我打的这是什么比方啊。

“师傅……”灰大毛面如土­色­:“不如,咱们溜了吧,把盘丝洞甩给凤前辈,他爱住多久住多久。”

“胡扯。”

虽然我在一瞬间也萌生过溜之大吉的念头,但是随即就打消了。

“那,那凤前辈是不是……是不是想把师傅你吞吃了以增道行,这个求亲不过是个骗人的名目?”

我也这样想过了。

得。平时我觉得灰大毛不象我,可是现在看来他很象我,连思考问题的思路和方式都差不多。

然后灰大毛稍稍冷静一下之后。下面地话更教我吐血。

“师傅……你说,凤前辈会不会采­阴­补阳之术?”

我终于明白,我和灰大毛两个臭皮匠绑一起是绝对拼不成一个诸葛亮的,刚才我的脑子已经乱过了,可是灰大毛才开始乱,然后还有要把我的脑子也再度打乱的趋势。

“你也别说话了,咱们坐一会儿吧。”

我想的却是,凤宜这句话,显然不是突发其想。这个鸟虽然脾气不好。但是突发奇想地事他从未做过。而且此鸟还善卜卦,他不会因为一时脑子被门挤了或是热血一冲就冒出这么没头没脑的话来。

还有,他抱的这个打算,子恒离开前……知道吗?

他们的关系很好,起码,当年我第一次见子恒的时候,凤宜牵着他的手,就象对一个小弟弟一样关照爱护……

子恒是知道的吧?可是他还是先告辞,按说。他和我的关系更好,本来应该凤宜走而不是他走。

我茫然的坐在我桃林里,水潭边。

在这里我觉得心里踏实。

老实说,到这个世界也有许多年了,比我上辈子活地时间可要长多了。但是我却觉得,这辈子的事,好多想起来还是太不真实了。

我记得自己第一次独立的飞上天空,那种感觉,既兴奋。又惶恐。

更多地还是觉得虚幻。

象是一场梦一样。

说到底……我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变成了一只蜘蛛。

能化成|人形之后我就没有再变回蜘蛛的样子去了。这点和灰大毛不同,他时常冒出两撇胡子来。而且自以为俏皮,洋洋得意。

我却极力想忘记我是只蜘蛛。

指尖弹出一条线,我没有用力,那条丝飞了出去,轻轻击落了一朵桃花,碎红的花瓣和那轻飘飘的游丝一起落到水面上,浮在那里。

唉,不过是凤宜的一番话,却让我想了这么多。

嫁他是不可能的,试问老鼠能嫁猫么?或者你让狐狸娶只­鸡­回家看看?

我放着自己的好日子不过,怎么可能……

太荒唐了。

凤宜也不可能喜欢我啊!三七那么漂亮有气质的他都看不上,我这种貌不其扬又完全没气质可言的,他怎么可能喜欢?

那他为什么那样说?

好吧,凤宜那种人天不拘地不管,除了他自己没谁左右得了他地想法。

于是我现在的问题有两个,一是他不喜欢我?喜欢我?喜欢我哪里?二是我到底怎么拒绝他,才能不把他得罪的太狠又能把他成功的请出盘丝洞?

咦!对了!

我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是不能结婚的!怎么一震惊居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个死灰大毛也不提醒我一下。

我匆匆忙忙跑去仙客来,一进院门我就大声喊:“凤前辈!我是毒寡­妇­,不可能与人成亲的,你的好意……”

呃?

我下面的话全噎在了喉咙里。

凤宜穿着一袭白衫,正站在一株花树之下伸手不知道在做什么,意态十分闲逸,衬地我跟一只聒聒叫的老鸪一样。

他那身儿金红­色­怎么脱了?

不过这样地凤宜看起来,好陌生啊……

真的。一惯习惯了他刺人眼目的光彩形象,现在突然,突然洗尽铅华……好吧,我知道这比方不恰当,可是,怎么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好象温和了些……而且还。清秀了些……

我说不上来,反正,好象原来是一枚金光灿灿的大元宝,突然变成了一方朴实清素的方墨砚了似地。

“你跑来,就为说这个?”

“咦?”我有点怒了!这个难道不重要么?

难道凤宜是打算着,反正我不喜欢他,那蜘蛛要吃掉情人地本能说不定在和他相处地时候不会冒头?

这……这也不大可能吧。

还是他……

“凤,凤前辈……难道你有办法,让我……”

让我可以除去那个见鬼晦气仿佛诅咒一样的天­性­本能吗?

“那个。我却还无良法。”

“啊……”我一下子泄了气,闷闷地站在那儿:“那你纯粹是耍我好玩儿对吧,明明还是你第一个提醒我。我这辈子嫁不了人的……”

“我是说你嫁不了人,可没说你不能嫁我。”

“嗯?”我被他的反反复复折腾的快得心脏病了都-蜘蛛有心脏吧?

他这话正说反说,总之是耍我!

“你要有那个心劲儿,就来咬我一口试试啊?”

啊?

凤宜走上前几步,站在我的面前,离我不过半臂距离。

我都能闻见他身上薰地香味儿了。

挺好闻的,不浓不呛,有种茶叶香,不对。好象是种墨香。

“平白无故的,我咬你做什么……”

“那你地毒丝呢?”

我狐疑的看看他,不过却只看了两眼就转过头。

个贼凤凰虽然披了外皮内芯却不换,一双眼熠熠闪光几乎是在放电一样。

虽然我对他没什么想法儿,可是这种目光还是叫人吃不消啊。

无关情爱,主要是,此鸟太帅,风仪太美。换着上辈子,要是我最仰慕的男明星站到我面前来我也肯定不知所措。

这种心态和那时候就很象嘛。

凤宜本来就是神鸟出身。和我们这等不入流小妖不是一个层次的。

我手掌一翻,一条泛着碧­色­油­色­的蛛丝出现在我手里。

这丝上的毒可是很厉害的。

凤宜居然伸手来拿,我急忙制止:“不可以!这个沾上就很麻烦。”哪怕当场毒不死他,要拔毒也要费我的功夫。

可是凤宜根本不听不问,两指轻轻一拈,就把那根丝拿了起来。

不但拿起来,还掐下一段来放在舌尖尝了尝。

啊,他的牙可真白……

不对!现在关键是中毒!

“你你!”我急地要命,虽然我现在恨不得快些摆脱他这个大麻烦。可我并不想毒死他呀!“凤凰血是百毒不侵的。”他把剩下那段丝缓缓揉成一团。面不改­色­的说:“你也没那本事吃了我,毒也毒不死我。嫁了我又有什么不好?”

“呃?”

居然……

好吧,居然这世上有我弄不死的人,不,是弄不死的鸟。

可是,这也不是婚嫁的理由啊!

看他要回屋,我急忙说:“那个,我的蛛丝……”

又不是什么糖果点心,难道他还要继续留着把整条丝都吞了不成?

他居然把团团的线掖进袖中:“你也莫要小气,就这么一截丝,还要讨回去不成?”

我垂头丧气的从仙客来出来,感觉这哪里是仙客来,分明是恶客来!

灰大毛在远处探头探脑,凑过来小声问:“师傅进去……可有所得?”

哪有所得,还有所失呢。

我是皮肤过敏地分割线

继续过敏,继续奇痒,继续不适。

与吃息斯敏之后犯困比起来,我还是情愿痒着吧。。

今天还是只有一更。。

正文 九十六 焉知天涯若比邻

不过凤宜说的话,倒也让我明白一件事。

我的这种黑寡­妇­天­性­,在面对自己的天敌时,似乎不起作用。

而且我的毒对凤凰也没用。

如果我想嫁,恐怕只有这只鸟可以嫁。

不过一想到……如果我嫁了他,那我的下半辈子……

我打个哆嗦。

不能想,太可怕。

别说要和他一桌吃,一床睡了,就是在一屋坐着我都浑身不自在。

不过我虽然想不明白他的用意,却也琢磨出了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闭关。

我把自己封起来,闭关。能闭多久闭多久,凤宜若不是真心诚意,那肯定不会等太久,自己觉得无趣了就会离开。

他要是真心……呸呸。他哪来地真心啊。

就算有真心。也不会给我这只他一直看不起地蜘蛛­精­啊。

我把子恒送我地那四颗珠子拿出来。再认真看一次使用说明。接着跟灰大毛告诫了一声。我要闭关了。灰大毛露出了解地神情:“是是。闭关好。师傅好好修炼。炼他个十年八年地再出关不迟。洞里地事我来照看。”

我有点愧疚。凤宜脾气不好。灰大毛只怕要受气。不过仔细再想想。凤宜虽然是脾气不好。可是从来却没有打骂欺负人地。顶多就是刻薄讽刺。训斥一番。

说起来。他也不坏。

就是……就是也不怎么好就是了。

我把闭关的石室准备好,灰大毛从外面封一层,我从里面再封一层。这间石室就紧挨着我盘丝洞的那间主控室了,如果洞里真有什么异样,我当然也可以及时发现。

看着这间封闭的石室,只在顶上留了两个气孔,壁上照明的也是石晶。

我想起过去的事来,我和李柯关在一起的时候。在蜀山的无忧阁,他关禁闭,我陪着他。

那段日子……已经过去很久了,现在想来,好象比上辈子的事还远似的。

我将四颗珠子分别放置在石室四角,就象子恒当时放在那只盒子里地顺序和位置一样。然后我自己在中间坐下来。

摒除杂念。运气调息。

脑海里的想法渐渐都象退潮的水一样消没。

我能感觉到那四个不同方向的珠子,之间似乎有着某种联系。明明上面力量的属­性­是不同的,可是却好象可以相通一样。

我所处地空间,闭上眼睛扩充灵念之后,原本空空的如一个黑洞,那四颗珠子,在我的意识之中渐渐亮了起来。

我能感觉到上面不同的力量,刚硬的,柔和的。清冷的,火热的,各自不同。那些力量似乎在四颗珠子之间循环不断……不。不止是那四颗珠子。

我感觉自己好象也变成了一颗珠子,嗯,这不是错觉。四角里青­色­,红­色­,莹白的淡黄|­色­地光芒固然清晰,我却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面是一团淡紫的光团,和那四股力量既各自有别又相互承托,好象是被丢弃分置许久地一盒七巧板,现在又重新的。渐渐归拢。

我最后两个清晰的念头是,子恒……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是不是已经成亲了?

还有,凤宜,到底为什么会向我求亲呢?

然后,一切归于混沌。

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就算睡了一场特别舒服的午觉。我的意识一半是昏沉的,一半却还清醒,在调整自己的内息。吸取那四颗珠子上的力量,同时,也能感觉我的力量输送出去。

我和那四颗珠子,现在,如同一个整体。

我自己虽然做过飘带,也炼过剑,但是那些都不算是什么法宝,没什么了得之处。

可是这四颗珠子不同,它们本身蕴藏地力量极为强大。如果能够为我所用。受我驭使,那自然是不同的。

我缓缓吐一口气。慢慢睁开眼来。

石室还是那间石室,壁上的石晶却已经光芒黯淡。

这种晶石其实不是真正的夜光石,那种要贵重的多,也经用的多。这种不过是跟夜光石长的近挨的近,大概是沾了夜光石的一点亮光,能发亮地时数是有限的。

不过就算是有限,也能用个两年三年。我进这间石室的时候,这晶石还十分明亮,现在却几乎没有任何光亮了。

我站了起来,然后招一下手,屋角的四颗珠子飘了过来落在我的掌心,然后一个个象水珠似的软了,融了下来,没入我的掌心之中不见了。

我解开石门里面的封,然后再解开外面的,门一开,就看到灰大毛笑嘻嘻地脸,眼圈儿却有点红,冲我深深打个躬:“恭喜师傅出关。”

“你来地可巧。”

“不是巧,师傅一解封印,我就知道了,所以赶紧的过来。”

“嗯,洞里这些时候,没什么事情吧?”我着意上下打量他,灰大毛红光满面地,倒象是日子过的很顺心。

“师傅闭关两年,我也没闲着呀,学了两手枪­棒­,还把敖公子当年教我的心法练的又­精­进一层,也没虚度光­阴­。洞里一切安好,我还有两位同族跟着我练功,略有小成,师傅你也有三位妹子开了灵窍,大有出息呢。”

“那就好。灰大毛走到亭子处,接过一只小耗子手里端的茶奉给我:“嗯……不过有件事儿……”

“什么?”

“就是,凤前辈的事

“你­干­嘛吞吞吐吐?”我有点不安:“是不是凤前辈为难你了?”

“不是……”灰大毛脸上有点红,对于这个脸皮厚比城墙还拐个角的家伙来说,真是很少见啊。

“师傅,其实,凤前辈人是挺好的啊……”

“啊?”我眨眨眼,难道我听错了吗?灰大毛会替凤宜说好话?

“其实师傅你闭关之后,咱们伽会山也出了点小乱子,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个僵尸怪,还自封什么万尸王。伽会山远近百里的以前冤死的那些烂骨头腐­肉­块的都给它­操­纵起来了,而且它看上了咱们盘丝洞!”

“啊?”

“师傅别急,它们那功夫,就是硬打,其实也是打不进来的,只是那会儿门禁不严。有些小耗子们差点被僵尸害了,这个……还是多亏了凤前辈救的他们不说,把那万尸王也收拾了。”

“这样啊……”

其实凤宜当然不是坏鸟,只是……我以前也不觉得他是好鸟。

好吧,我知道,我对他的看法有偏颇。虽然他不吃虫子,但我面对他地时候总是连敬加惧加……自卑吧。嗯,是有些自卑的。

身份啊能力啊先不说,他长的就比我美多了。可我还是女的他还是男的呢,我长的居然比他差很多,往他跟着一站怎么看我也是根发育不良地豆芽菜啊。

这让人心里怎么能舒服的起来。

“凤宜他走了多久了?”

我能感觉到他现在不在盘丝洞中了。

灰大毛看我一眼:“师傅你闭关三个多月的时候。凤前辈就离洞了。”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我双手合什,衷心的念叨两句,不料灰大毛又接着说:“可是凤前辈他还在伽会山的。”

“什么?”我一惊非同小可。

灰大毛吞吞吐吐:“凤前辈说伽会山又幽静,风景又好……而且你闭了关,盘丝洞只有我自己,恐怕支撑不来,所以特特的移了一株大梧桐树来,就……嗯。就住在对面东阳峰上,他的族人也有不少跟着迁来的,那个……凤前辈每月初一,十五的时候,还开坛讲课地,我们也轮换着去听,觉得大有裨益……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所以现在咱全洞上上下下。都对凤前辈又是恭敬,又赞不绝口呢。”

呃,真是山中方七日,市上已千年啊。

我听着这些事情,真觉得……这世道变的可太快了。

“师傅,其实,这两年照我看,凤前辈吧,为人也是很不错的。就是脾气急躁了点

我瞅他一眼:“你收了他多少好处啊?”

“师傅!”灰大毛撞起天屈来:“我哪会因为一点好处就偏向什么人?不管别地谁给我什么好处。我可是一心为着师傅,为着咱盘丝洞着想的。以前我是向着敖公子啊。可是他身份又贵重,家族又庞大,和咱没缘份,那也不说了。凤前辈可不一样,他独自一个儿无拘无束,要是……”他看看我的脸­色­,下面就不说了。

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本来我觉得自己闭关经年是个好主意,可是现在看来简直是个糟的不能再糟的主意了,不但凤宜没走,而且连灰大毛都倒戈了!

这叫什么破事儿!

“你以前不是还说,他一定包藏祸心的吗?”

“师傅,此一时彼一时啊。那时看不明白的事,现在却是能看的清楚了。咱们和东阳峰离的那么近,彼此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知道。凤前辈地事情也不难打听,我这里可了抄了厚厚的一沓子呢,都是他日常的习惯,吃的饮食,爱用的东西……师傅你要不要看看?知己知彼,方能克敌制胜嘛。”

得,灰大毛看来真长进了啊,居然成语用的这么溜!

一只小耗子远远跑来,果然成了人形了,看起来约摸**岁的样,一脸机灵相儿,先朝我作揖,然后说:“洞主,灰大哥哥,东阳峰派只灰眉过来,送了个口信儿,说听说洞主出关了,邀洞主明天过去做客呢。”

过敏大疱又多起了两处>o 正文 九十七 桃花美酒夜光杯

说实在的,躲了两年,除了让我的道行突飞猛增之外,没让我的胆量和脑容量增长多少。

也是,力量可以后天修炼,这个智慧……却没有办法。生来就不是那种聪明人,再闭关,练的还是身体而不是脑子。

而且,我没有想到,我闭关了两年,凤宜他竟然没有走,反而在这儿长期据守起来了。

我想,我……闭关两年,这个抉择不见得就是对的。

也许一开始,我就应该和他开诚布公的把事情都摊开来说。

是的,的确,他是我的天敌,我吃不了他,毒不死他。

但是我不爱他。

我……以前爱的是李柯,虽然他现在不在了,可以后我,也不会爱上一个让我时刻畏惧的鸟啊。

我情愿这么孤单的过一辈子,就算没有伴侣,我还有朋友,还有徒弟,还有同族。

没有爱情,我有友情,亲情……

我并不觉得我非得嫁人过我的下半辈子,尤其是嫁一个让我浑身不自在的人。

我让小耗子招待那只灰眉吃了些炒花生。然后请它捎口信儿回去。说我明天就去东阳峰做客。

灰大毛才想起来问我:“师傅。我看你神采都不一样了。那个……这次闭关是不是大有所得?”

“是啊。明天我从东阳峰回来。就好好帮你梳理梳理。这次我悟出来不少东西。应该是对你有用。”

“那可挺好。不光我吧。洞里其他兄弟姐妹也一起来听吧。师傅多讲些。”

“嗯。”

“对了。师傅。还有一件事……”

“什么?”

灰大毛有点小心翼翼的说:“敖公子,成亲了……”

我只觉得好象一把锤子在胸口敲了一下,喉头一紧。五脏六腑似乎都被震的移了一下位置。

“是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有半年前得的信儿,我……嗯,替师傅备了份贺礼,让人捎去了,不过洞里离不了人,我也就没有能去恭贺。听说。娶的是西昆仑一位仙姑,姓董的……”

“哦,那可真是名门闺秀了……”

一下子感觉……子恒的世界,突然离我那么遥远。

“还有,敖公子现在有职司了,似乎是什么卯什么的,我没记清,反正是司雨的,以后要见他。就不能称他敖公子,得叫他敖天官了……不过,我觉得。以后他就不是凡间地人啦,恐怕也不大会见面了……”

我觉得怪怪的,敖天官?

我认识,这么一位敖天官吗?

我没再说话,灰大毛蹑手蹑脚的退出去了。我呆坐了一会儿,打开镜盒,拿起一把梳子来梳头发。这个镜盒也有两年没有动过了,虽然外面常拂拭没有落灰,但是里面还是可以看出许久东西都没有移动过的痕迹。尽管以前我也不用……梳头油挥发的还有半瓶。可是香气却越发浓郁。胭脂膏子­干­掉了,我梳顺了头发,给自己辫了条辫子。

发带都系好了,却发现我系的是那条凤宜给我地发带。

金红­色­的,满是锦绣。

铜镜里的我手动了一下,想把那根发带扯掉,不过抬起来一些,又放回去了。

原来我这两年都系着这根带子……倒没有注意这事儿。

我张开手心,那四颗珠子一颗一颗浮起来。光芒融在一起,看起来浑然一体。

我合起手掌,那四颗珠子又隐没了。

天黑了,屋里也暗下来,小蜘蛛送来了晚饭,我没有动。看着那些饭菜从热气腾腾,逐渐变的冰凉。

月光又隐没了,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我换了件衣服,本来拿了件紫­色­的。后来想了想又换了件淡青的。衣裳很素。不过领子和衣摆上都绣着莲花。绣线的颜­色­与衣裳的颜­色­太相近,坐着不动地时候那些绣纹都看不出来。不过走动的时候,会看到衣袂间翩然浮现的,淡雅隐约地花朵。

这是件新衣服吧?

我扯着袖子看看,大概是我闭关的时候小蜘蛛们替我新做的。我的衣裳不多,而且我平时换来换去就是那么两三件,更多的时候只是用个清洁的法咒把衣裳变­干­净,这样连换衣服都省了。

忽然想起头一次在凤凰坡,我从蜘蛛变成|人形……

低下头,原来凤宜还是我以人形面对的第一个呢,隔的太久可都想不起来了。

我第一次变成|人形,那会儿身上的衣服可是够难看地,而且还不合身。就跟偷了一件不是自己的衣服胡乱改小了套在身上一样……

呃……

我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我招招手,弹了一下墙边的蛛丝。过不多时,灰大毛来了。

“师傅,你要动身了吗?”

“不,你先叫小玲来。”

小玲是盘丝洞的小蜘蛛里面进境最快的一个,她可以短短的化成|人形然后再变回去,维持的时间不能长久。

“三八姐姐,你叫我有事做?”

“小玲,你第一次化成|人形的时候……穿衣服了吗?”

“啊?”她显然没料到我问了这么一个问题:“没有呀,光溜溜的!幸好旁边都是自己姐妹,要不多窘啊。”没有吗?”

“嗯!”她用力点头:“虽然三八姐你教我化形地功法什么的时候说过如何变化出衣服来,可是那时候我浑身的力量都不受约束,慌乱的要死哪还顾得上想衣服的事儿啊!我只想着别变成了四只脚四只手的人的样子,没顾上衣服……”

我有点愕然,小玲说还有事情,就先出去了。

我出了盘丝洞,抄最近的一条路去东阳峰。一路上我都在琢磨一件事-当初我化形的时候,身上地衣服……

到底,呃,是我自己变出来地。还是后来有人给我硬套上的呢?

我以前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还有这个可能­性­。

可是今天却突然觉得,这件事,不是没可能。

太可怕了。

东阳峰遥遥在望,隔着一座木桥,桥那边地河岸开满了掬花。

已经到了深秋时节了吧?山上的叶子有的还是深青,有地却已经转黄。还有零星的枫红­色­,五彩斑斓的。从这里望过去,河向下游流淌,在前面不远绕过一个浅滩,上面的芦苇也已经飘起白­色­的芦花,被风一吹,绒絮四下扬散。

“又是秋天了。”

我不太意外,转头看到了凤宜。

他从桥那端缓缓走来,仍然是一袭白衫。感觉……他看起来比从前温和了不少。

“恭喜你出关。”

“多谢。”我顿了一下:“当时没有和你说一声,是我的不对。”

“我早就习惯了,你什么时候做事都没谱。”

他和我并肩站在桥上向远处眺望。

“凤宜。你是真的喜欢我,才要和我成亲的吗?”

我没再拐弯抹角,直接就问了我心头最大的疑问。

凤宜没说话。

我转过头看他地时候,他的脸庞上,有一抹奇异的,我从来没见过地晕红。

他的眼神也没有那么傲然了,倒是有一些……无措。

“还是你只想找个人作伴,打发漫长的时光?而我正好在你旁边,所以就是我了?”

山风呼呼的吹过。桥下河水哗哗的流淌。

可是他没说话。

我在心里叹气。

我和他,连基本的沟通都没有,怎么可能象他说的那样在一起生活?他需要一个完全不理解他,畏惧他的妻子吗?我又需要一个整日需要我战战兢兢去小心提防小心应对的伴侣吗?

所以他地那个提议,真的是……

“我想,也许两样都有。”

他的声音很轻,一不当心,也许就漏听了。

我要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是在回答我的问题。

“你呢?”

“嗯?”我转过头看他。

我从来没这么近的。这么直接的和他的对视过。

他的眼睛显得比天空还要晴朗,里面看不到一丝­阴­霾。

“你是还喜欢以前的那个道士,或者,你现在喜欢地,是子恒?”

我也愣了。这个问题,同样难以回答。

似乎很平淡并不尖锐,可是却象是扎在耳鼓上一根针一样。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子恒。可是。不管我喜欢谁。不喜欢谁,还不都是一样?就算喜欢。也不能够和对方在一起。”

“不,现在不就不一样了么?”凤宜声音回复清朗:“我们……以前都没有过这样的经验,可是以后我们可以一起,慢慢的,我想……”

“不,凤前辈,承蒙你错爱。但是我们,不合适。我对你又敬又畏,却没有那种男女间的仰慕爱恋之情。我这个人很懒散,喜欢过平静的日子。而你太优秀,光芒四­射­,你身旁的位置,不适合我。对不住,这番话本来两年前就该和你说,可是那时候我六神无主,吓的躲了起来……耽误你这么久的功夫,真是很抱歉。你有更好的选择,而我,还是想要过我已经习惯了地生活。其实真地说出来,并没有那么难。

只要我心里没有那么畏怯心虚和自卑,我在凤宜面前也是可以表达出自己的意见地。

并不难。

因为以前一直的习惯是仰望他,所以在开口之前,已经开始胆怯。

关于我那个衣裳的疑问,我还是就埋在自己心底吧。就算当时第一次变成|人形我是光溜溜的,被他看了,可我也没少一块­肉­,算不上什么大损失。

“既然来了,进来坐坐吧,我酿了酒,今天正好可以开坛。”

我想想,点头说:“好。”

酒是埋在松树底下的,现挖出来。

琉璃酒盏剔透晶亮,玫红­色­的酒液,就象天边最娇艳的一抹霞光的光彩,被撷了一片,酿进了酒里。捧起酒盏来,手指被映成了淡淡的桃粉­色­。

“尝一尝。”

“嗯。”

酒未入喉,香已醉人。

今天下雨,凉爽多了,似乎过敏的地方也好多了,今天没有太痒。试着二更。

正文 九十八 盘丝洞的名誉地位

我竟然喝醉了。

我还以为我不会喝醉呢。

不过这酒的确很香,入口绵柔,余味醇厚。

我觉得自己做了个梦,梦里有人跟我说话,我也在说话。还有,连绵不断的,彩­色­的风景从眼前掠过,看不清楚。

我醒过来的时候,头顶是一片灿烂的枫红­色­。

我就躺在树下的,身上披着凤宜的袍子,他坐在我离我不远的河岸边,在钓鱼。

我慢慢爬起来,朝他走过去。

“这是什么酒,好厉害!”

“这是云蒸霞蔚,是张老方子了,酒倒不难酿,只是一般人并不太喜欢它,一杯就会醉。”

怪不得,我只喝了一口,就睡到了傍晚,太阳都落到西面了。

我看看旁边的空篓子:“钓上鱼了吗?”

“没有。”

“你为什么给我喝这种一杯就醉地酒?”

他没说话。不过抬起头来。河上地风有些潮湿。他脸庞侧面地线条如山恋起伏。自然而优美。

“人生难得几回醉。醉了。没有烦恼。难道不好吗?”

这不是实话。不过既然他这样说了。我也就不追问了。

“我没撒酒疯吧?”

“还好。”

“我说什么了吗?”

“嗯,说了好多醉话。”

“醉话不能信的。”

他认真的说:“酒后才能吐真言的。”

我看他是有意,拿那种酒给我喝的。

凤宜有时候做事真让人哭笑不得,你觉得他很君子的时候,他突然变的无赖起来,不过他的无赖也不虚伪。即使是小人,他也是金光闪闪的真面孔,不会给人虚假的感觉。

他提起钓竿,一条鱼咬了钩,被提出水面来。拼命地甩着尾巴挣扎不休。身上的鳞片反­射­着快落山的桔­色­夕阳,象抹了一层金粉一样。

凤宜把那条鱼从钩上取下来,没放进篓子里,反而又扔进河里了。

“你这样钓鱼,一百年也没收获。”

“打发时间罢了。”他转过头:“我还以为你醉了,可以问一句真心话。不过你话是很多。没有一句是我想听的。”

风吹过树梢,我忽然担心,自己不会把上辈子什么的说出来了吧?

“没想到你还这么小心眼儿,絮絮叨叨的,抱怨灰大毛,说耗子们不讲卫生,说小蜘蛛们不求上进,说修炼太清苦,说个没完没了。”他一笑。美地简直令人心跳停止,夕阳照的他的脸庞,有一层淡淡的金光。眼睛象钻石一样流光溢彩:“还说了我不少坏话。“哦……”

我有点脸红,转过头去看着河面。

“其实今天找你过来,是有件事想和你说的。”

“什么事?”

他从怀中拿出一张雪白的贴子来,递给我看。

“这是什么?”

“请柬。”

可是那上面全是弯弯曲曲的篆字,和通常见到的那种还不一样,我根本认不全,看了两遍,就看懂了十月初十,赴会。还有凤宜的名字,其他字就都不认识了。

“是梅山老仙请客地贴子,要不要一起去?可以见识到不少前辈人物。”

“梅山老仙啊……”我听说过,是个仙中隐者。

“他是请你的吧?我就不去了。”

“一起去吧,梅山老仙请了不少三山五岳的人物,平时是见不着地,一起论道讲经,或是有什么疑难也可以说出来,或者可以得到解答的。”凤宜淡淡的说:“子恒大概也会去吧?上一次他也去了。”

我摇头:“还是算了吧。”

凤宜没有再说。只是说:“我三天后动身,你再考虑下吧。”

我回去了一说,灰大毛倒热情的撺掇着我:“师傅,去呀去呀!这可是难得的开眼界的机会啊!常言说,天上蟠桃会,地下梅山会啊,你没听过么?那可是六十年才办一次的大仙们的聚会啊,旁人求之不得,你倒向外推!师傅。我说。要能去参加一次这仙会,那可是难得和福缘机会啊!”

“可是我……”

“去吧师傅!我知道你是想说什么。凤前辈又不是那种泼皮无赖,肯定不会死缠烂打要你做什么的。你就和他一起去,难道就能算是上了贼船么?这等仙会,错过这一次,可不知道有没有下次了。师傅,你要这一去,意义可不相同啊。以前咱只能算是小妖,这个盘丝大仙地名号也是自己叫叫玩玩,可是你要是去赴了这个会,以后谁还能不知道咱盘丝洞的名头儿?”

我好气又好笑:“行了,别说啦。就算扬了名,那也不是靠自己的本事,要这个虚名做什么?再说,眼看都要深秋了,我还是留下来吧。”

灰大毛再三的劝,我只是不松口,他也没有办法。

可是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也有一封雪白的请柬送到了盘丝洞门前来,除了名字不同,其他的,和凤宜那份一模一样。

灰大毛简直要喜上了天,忘形之极:“哈哈!师傅!师傅!咱这可是凭真本事了吧?这可是梅山仙会的请柬啊!这可是送给师傅你的请柬啊!送请柬来地使者说因为之前好象听说师傅你在闭关所以请柬才没送来的,结果现在得了你出关的消息,就立刻将请柬送来了!师傅!师傅,咱现在就收拾行李,你赴会,我跟着伺候,嘿嘿,顺道开开眼界!梅山仙会呀,那得见着多少前辈高人大仙啊!哈哈哈哈!”

我愣愣的拿着请柬,看着手舞足蹈的灰大毛,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这……这……

我真有那个份量,那个实力得到这份请柬了吗?

我自己可没有这份自觉和自信啊。

这份请柬来的可真是够突然。

可是这回灰大毛由不得我不答应了,而且盘丝洞上上下下也都知道了这事儿,比过年还热闹欢腾。在它们看来,这是等于整个盘丝洞的荣耀,代表了我们整体的地位和实力得到了公认……

现在是……不去也得去了。

不然不说灰大毛,就是我这一洞的大小老鼠蜘蛛们,我也无法交代过去。

他们兴高采烈地替我准备,打点行装,小蜘蛛尤其起劲,说我现在是公认地盘丝大仙了,那当然得收的漂漂亮亮地不能堕了威风气势,以前那荆钗布裙的样子绝对不行,我让她们给搅的一个头胀成两个大。

然后灰大毛跑来说,我们没去过梅山,所以对面东阳峰传话过来,说和我们一起上路,大家互相也有个照应。呃……怎么绕来绕去,还是没有绕开凤宜呢?

而且灰大毛也实在热情的太过头,上窜下跳没个消停的时候。

我坐在那儿被小蜘蛛们瞎摆弄,头发要这样梳,首饰要戴那样,衣裳要带这几件……

呜,我的头开始疼起来了。

本来想在12点前更的,结果死机了。。。。

嗯,二更了。

唉,章节名实在太难取了>o<

正文 九十九 气质派头和实力

梅山离伽会山不远,可是我只听说过,却从来不知道这地方具体在哪儿。

凤宜告诉我,如果没这请柬,哪怕你在梅山外头转个几十年也是找不到入口的路径在哪里。

感觉,象以前的桃花观。

外围也有阵法布置,外人很难能找到。

我认真考虑着是不是给我的盘丝洞也整个类似的设置,不过这样对阵法的要求好象比较复杂,凭我现在的水准弄不出来,得多看看书,可能还得多请教凤宜,他是一定懂的。以前桃花观和凤凰坡不就合组了一个防御阵法么?不过……桃花观被道士围攻的时候,那个阵法也被一并毁去了。

我们赶路赶到一处荒野里停下来,这里可是够……荒凉的。

然后有几株柳树生在旷野里,凤宜冲灰大毛抬抬下巴:“去,从左右到右,围着树绕两圈,然后在每棵树上拍一下。”

灰大毛乐呵呵的答应一声,就去乖乖的转圈子了,我和凤宜站在那里看。我不禁生出个想法……要是凤宜没和我们同来,那他是不是得放下身段儿自己去转圈儿?哈哈,想到原地乱转的凤宜,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形象?

我正在肚里偷笑,冷不防凤宜冷冷的扫了一眼过来,我打个哆嗦,立刻老实站好,眼观鼻鼻观心。不过这绕柳树转圈子的法子可不新鲜,记的西游记里捉哪个妖怪的时候,好象就有围着柳树转圈圈的桥段。

灰大毛转完圈拍完树回来,凤宜将我和他的两张请柬朝那几株树之间的空地处一抛,眼前忽然腾起一阵淡淡的白雾,一个清脆的声音说:“欢迎贵客驾临梅山。”

一个穿青衣白裙的少女从白雾间走出来,朝我们盈盈施礼:“欢迎凤大人,桃姑娘。”

我讶异:“咦?你认得我?”

那个清秀少女掩­唇­微笑:“虽然桃姑娘以前未曾到过梅山。可是请柬上却写着贵客地尊姓大名呢。”

哦。对。我倒把这个忘了。

她袅袅婷婷。行走间婀娜生姿。步态极是美妙。虽然相貌不过是中等。算是清秀。但是气质极佳。我现在地眼力比以前强。倒是一眼就看出她是茉莉花妖。废话。就算看不出来。闻也闻出来了。那么清晰地一股茉莉花香气。

走过那几株柳树之后。眼前景­色­忽然变了。连绵地深绿山林。铺着细碎白石地曲径。道旁鲜花盛放。一簇簇如锦如画。

这可真美啊……看地出来主人下了大力气在这上头。远远地可以看到林中一角飞檐。不知道是亭是阁。云团雾绕。还有清脆地鸟啼声。一只极大地拖着长长尾羽地翠鸟飞来。凤宜抬起手。那只鸟优雅地。同时又有些受宠若惊地停在他地手臂上。那翠鸟地羽毛一片片地发着灿亮地光泽。仿佛是绿宝石雕琢成一样。

凤宜摸了两下它的头,那只鸟张开翅在空中盘旋了一圈,落下地来变成一个穿绿衣的可爱童子,­奶­声­奶­气冲着凤宜作揖:“拜见凤王。”

“别多礼了。”

那小童长地好粉­嫩­好可爱!

我一向不认为自己是正太控,可是这,这小家伙实在可爱到爆!好想拐走!

那小绿衣正太又看看我。歪着头,表情带着天真的疑惑。

啊啊啊!我不行了!

要喷鼻血了!

以前第一次见子恒的时候他固然也清秀标致,可是他太稳重,象个小大人,一点都不萌。可这个小子不一样啊,我受不了了!

“这位……是凤王妃么?”

呃?啥?

凤宜居然和颜悦­色­的说:“还不是,你可以称她桃姑娘。”

小正太一本正经的点头:“哦,”冲我也一揖:“见过桃姑娘。”

“呃……”

我被刚才那个问题震的还没醒过神儿来,扯着僵硬的脸皮笑一笑。不知道笑容什么样,兴许很狰狞,小正太居然朝后退了一步,看起来很想躲的样子。

我还没和他计较他刚才那凤王妃的称呼呢!这幸好在场地人不多,不然多让人误会呀。

不过算了……反正他看起来……也实在是不懂事的样子。

我从怀里拿出个小荷包:“来,我有见面礼送给你哦……”

我怎么觉得我的口气跟哄骗小红帽的狼外婆似的……

小正太没接我的东西,转头去看凤宜。

凤宜点头说:“桃姑娘给你见面礼,你就收下吧。”

小正太伸出手来接过荷包,­嫩­­嫩­的来了句:“多谢姑娘。”

哇!太可爱了!又这么懂礼貌!我洞里怎么没这么可爱的耗子和蜘蛛啊。

虽然这小家伙也是鸟。不过他的外表实在太可爱。修为又远远够不上对我有威胁地地步,所以我真想拐走啊拐走……

小孩子沉不住气。把荷包口拉开一点朝里看。里面是朵粉­色­水晶雕的桃花,镶着银­色­的枝和­精­致薄巧的翡翠叶,虽然不值什么,可是胜在漂亮。果然小正太也笑了,朝我眯起了眼,啊……

我们继续跟着茉莉花妖朝里面走,不停的有其他的鸟儿飞过来,不过它们没胆量靠近,行过礼后就停在路边的花间,树上。

我小声说:“这里有你这么多族人啊?”

“嗯,梅山的地脉利于修行,它们在这里住了许久了,前阵子它们中的一些还到东阳峰来听过我**。”

“哦。”

明白……

反正天下地扁毛尖嘴长尾巴……只要是鸟就都归这位凤王地管,不管他有没有那个­精­力管,他都是凤王啊。

我们绕过一大丛花树,看到一间清雅的院子。

“贵客远来,先在这里歇一歇,喝杯茶。”小茉莉有礼地招待我们坐下,然后有个和她一样打扮的姑娘送上茶来,一股清香气,茶里肯定放了花蕊花露之类的。这位梅山主人真是雅人。

我喝了一口茶。一转头,正逮着绿衣小正太偷看我。

我冲他一笑,他立刻受惊似的转过头去,神情姿态好象小鹿斑比。

我们这一路来,凤宜都没有再提过求亲的事,我当然不会主动提起。

但愿他能让那件事就当做没有发生过。虽然我也知道这想法有点……不大靠谱。

我一个人还是难免嘀咕猜疑,难道凤宜有什么用得着我地地方才向我求亲的?比如,我能吸雷……

如果是这样那还比较可能,但那也用不着求亲的。凤宜只要开口,难道我会不帮忙吗?

远远的,又有少女引领客人进来,身形起先模糊,然后变的渐渐清晰,是个穿着玄墨­色­衣衫的男子。他远远看到这边,朝凤宜挥了挥手,凤宜朝他微微颔首。

那人没有走近这里。直接就转上了另一条路,身形没入花树丛中不见了。

灰大毛问:“凤前辈,那是你地熟人?”

“不算很熟,上次见面也是因为这梅山之会,此人于剑道十分­精­通,你若有兴趣,可以向他请教。”

“哦……”

我们在亭子那里停留了一会儿,就见了好几位上山赴会的人,大多数凤宜都是相识的。我觉得十分新奇,以前从未见过这样多的­精­彩人物。

就比如……眼前这个正在和凤宜品茗闲谈的女子。

那姿容,真是国­色­天香!我都看直了眼,更不要说灰大毛了。

她穿着一件五彩霞衣,举止谈吐都那么脱凡脱俗……

跟她一比,别说我提鞋都不配,就是当年的三七……

唉,就算三七没有出那种事情,她比这个女子也差了一大截。

怪不得凤宜对三七的追求一直无动于衷。这个女子虽然很高贵,很雍容,很优雅很大方……反正我能想到的好词儿她都占了,不过我还多看出来一些东西。

她看凤宜的目光……

说实在地,凤宜实在出­色­,优秀,地位又高贵。一般的女仙要能攀上他那也是灰姑娘的奇遇了,一般地女妖,那是更不用说了。

我当然更不行了。

跟这位穿五彩霞衣的姑娘比。人家象钻石。三七呢,象玻璃……我嘛。象石子儿。

这不是我自我贬低,而是事实的确如此。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妖比妖……呃,反正不能比。

我们歇过了,再朝里走,这里的建筑很分散,绝对不象以前桃花观那么集中,一个一个大院子,大家都住在相邻的房间,跟集体宿舍似的。

这里不同,或亭,或阁,或榭或轩……黑­色­的瓦檐,桐褐的柱子,白­色­或淡灰­色­的墙。

灰大毛由衷地说:“真美啊,这主人真不简单,比咱盘丝洞那硬是强。”

“这当然了。”

我们那如果算是乡间小民宿,那人家这就是园林范本,人间胜境。

我们没见着主人,据说主人喝醉了未醒酒,茉莉小妖给我们安排了间近水的院子,两间屋,窗下就是小湖。凤宜的住处离我挺远,他住在地势极高的地方,据说他前几次来赴会都是住在那里,都熟了。

灰大毛小声说:“师傅,怪不得人家叫梅山大仙,看这气派硬是不一样……你要和人一比,大仙是不能算了,顶多算个盘丝小仙……”

“这还用得着你说。”我当然知道。

不过话说回来,别的客人我虽然没见到,今天下午见的几位,人家都比我的见识强,气势强,嗯,派头也强。

不过我对自己的实力,心里有点底了。今天下午见到的几位,真动起手来,可打不过我。

不光是我闭关之后实力大进,就算我闭关之前,拿着子恒送我地流云飘带,也能胜过他们。

这章的章节名我想了十来分钟,实在想不出来。。。。>o<555

正文 一百 故弄玄虚闭口仙

我吃了点水果,和衣睡下。 其实我睡不着,换了个新地方,总复习惯习惯。

灰大毛待在外面,他在这里也找到了自己的同族,也是满有灵气的小耗子。我也察觉这里有我的同族存在,挺小的一些毛毛蛛,它们在这里并没地位,也不受欢迎,在树林里存身,这里灵气充沛,所以它们多多少少都有些灵识了。

不过都没开窍。

我跟它们也能打听些消息。这位梅山主人在这里已经住了多久,不是这些小蜘蛛能知道的。它们中甚至没多少人见过梅山主人,因为主人常活动的区域自然是不可能出现蜘蛛网的。不过它们各种小道消息灵通之极。它们说梅山的冬天特别长久,夏天也不炎热。到冬天的时候满山会盛开梅花,梅香扑鼻。那些花会开很长时间,足足好几个月,不过小蜘蛛们那会儿可就都得躲起来了,不然寒气会冻坏它们。

“嗯……”

一只小蜘蛛正要说什么,外面灰大毛的声音忽然传来:“师傅,你睡着了么?”

“没有呢。”

“我刚才听说,闭口仙也来啦。”

“是么?”

对这位神神道道的闭口仙我是闻名已久了。

我坐在床头,灰大毛一边啃着一个苹果一边推门进来:“师傅,咱们要不要去找他算算?”

“算什么?他不是闭口不言嘛。”

“你看三六师叔那样地都会算姻缘。而且还真地找到了姻缘。咱怎么就不能去算啊。”

我还用得着算?肯定是个注定地寡­妇­命。

灰大毛一个劲儿鼓动我:“师傅。就算你不想算。我还想算算呢。从我以前那个相好姑娘没了之后。我……我可是一直打光棍来着。我也……”

他居然难得地。还脸红了!

我哈哈大笑起来。这样地灰大毛太难得了。

“好吧好吧。你知道他住哪儿么?那咱们就去。不过,去是可以去,但闭口仙给不给你批命这可不好说。”

“是是是,那咱们这就去吧?我知道他住哪里,我同族的小弟告诉我了。”

我们出了屋子,沿着湖走。大概一盏茶时分,前面出一片竹林,用茅草搭的简单的两间屋被矮篱笆围着,这竹林,这茅屋,都显的安闲静谧。

“请问,闭口仙可在屋里。”灰大毛扬声喊。

“外面地客人请进来吧。”

那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灰大毛朝我眨眨眼,示意这事儿大有希望。

他推开竹篱笆门。我们走了进去。到了屋子前,门从里面被打开了,一个长着长长白胡子的老者站在门里。穿着褐­色­布袍,看起来仙风道骨,不同凡俗,灰大毛作了个揖,说:“闭……”

那老者回头说:“闭口老儿,又有人来找你啦。”

呃?

我们一起愣了,原来他不是闭口仙啊。

那人进了屋,我们对视一眼,也跟了进去。屋里还坐着一个人。看起来也上了年纪,不过……怎么这么尖嘴猴腮的,一副猥琐的,江湖骗子长相,眼睛似睁似闭,眯成一条缝,看起来象在打盹。

“这才是闭口仙哪,你们可别再认错了。”先开门的那老者笑呵呵的说:“他可是惜字如金地,你们是要想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来。那可有点费事。”

灰大毛也有点犹豫,不过还是说:“那个,我们来的冒昧了。倒也没有别的事,就是想问……姻缘。”

白胡子老头儿毫不意外:“嗯,问姻缘找他呀,那是找对人了。不过他这会儿不开口,我替他说吧。他可是轻易不替人批命问卦的,二位有没有备什么谢礼呢?或许谢礼能让他看上,破例替你们批一批。”

灰大毛吭哧吭哧半天。他是肯定没有什么谢礼的。

看他的样子也急的怪可怜的。我抬起手来,托出一个小瓶。“我们来的匆忙。这个里面是化金树地花粉,虽然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不过收集起来也费了点功夫,不知道闭口仙看不看得上这个。”

白胡子老头儿笑着说:“哦?这就是化金树产的花粉啊?据说这种花十几年才开一次,一次只开几朵,那要搜集一瓶是不大容易。”

我们盘丝洞别的东西不多,可是这些东西其实却不少。因为灰大毛地同族们天生有收集癖,什么东西都爱往洞里拖了存起来,这化金粉我就顺手拿了装在小葫芦里带在身边的。

闭口仙的眼皮忽然动了下,那条缝睁大了些,看看灰大毛,又看看我。

“你们谁要问姻缘?”

他的声音也不好听,总之……我觉得这个闭口仙实在跟街头的黄半仙刘道仙似的,是个典型的骗子。

“他问。”

“她问。”

我和灰大毛异口同声,然后互相看了一眼。

“我徒弟要问。”我说。

“今天……破例,给你们,都批一句吧。”

他先看着灰大毛,摇摇头。然后又看看我,点点头。

这算什么?

他冲灰大毛说:“你,白搭。”又看看我:“你,太笨。”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灰大毛不悦,不过还刨根问底:“什么叫白搭,难道我这辈子就娶不着老婆了么?”

闭口仙的嘴又抿了起来。

“那,我师傅呢?什么叫太笨?”

我一点儿都不想再追寻细究,可是闭口仙却说:“为情所困,自寻烦恼,难道不笨么?”

嗯……好吧,也许这位半仙说的,也不全是无稽之谈。

不过,我为情所困了吗?没有吧。

自寻烦恼?可是我没去寻,是烦恼缠上了我啊。

我们留下化金粉,一头雾水地出了竹舍。

“这闭口仙怎么这样儿啊……”

“算了,我早就觉得不该来。”

“对了师傅,凤前辈不是也会批命么?不如我们……”

他怎么突然对批命有兴趣了?

我没接话,也不赶着回去,慢慢的朝前走。

第二日有个论剑会,凤宜约我一起去听听,是一帮子擅长剑道的聚一起,跟开茶话会似的,坐在庭院里连说带比划。我对剑术不擅长,纯旁听。

有两个人,一高一矮,说的兴起,跃到庭院开阔之处就要实践一下。

我是外行,纯看热闹。

紫­色­和白­色­的光华交错闪动,剑气横飞,纵横开阖,虽然我只看得懂三四分,已经觉得心旷神怡,不虚此行。凤宜坐在我旁边的石桌边,我们偶尔交谈那么一句两句。

不过,不是我敏感,而是自从凤宜说过提亲的话之后,他对我倒是温和多了,很少再刻薄训斥我。

“听说你们昨天,去找了闭口仙?”

“嗯,去了。”

“去问什么了?”

“大毛想问姻缘。”

“问着什么了?”

“问了和没问一样!”我不屑的说:“那个闭口仙简直象个江湖骗子。”

“他还有几分真材实料,只是有些事,就是知道了也是不能说地。”

“唔。”

“你没问吗?”

“嗯?”

“你没问问自己的姻缘?”

我皱眉头:“我不想要什么姻缘,我一个人过的挺好。”

凤宜端起茶浅尝了一口:“其实算卜之术,我也懂得一些的,你若想问什么,不妨说出来,或许我可以为你解惑。”

问他?

这我可问不出来。再说……我也真的没有什么想问。我觉得我上传了,可是……可是其实没发布,大家也没看到。

一百章啦,撒花花,求票票!

正文 一零一 看上去很美很美

比剑的两个人点到即止,哈哈一笑又携手归座。

嗯啊,这个梅山仙会果然是有意义。大家平时自己窝在自己的洞府里埋头练功,到底练的如何,有什么缺陷漏洞自己也不知道。但是这个梅山仙会一办,大家在这里交流,切磋,互通有无,有什么疑难可以去请教会的人,还可以指点下和自己练功方法相近的后辈……

唔啊,果然没有白来这趟啊。

有两个相貌很美丽的女子上前来,我顿时来了­精­神。

当然不是因为见了美女,而是这两位用的都是软兵器,一个是软鞭,另一个和我一样是飘带。

这我可得好好儿的学学。我没有系统的练过什么鞭法之类,都是自己一边蛛丝一边摸索着来的。

彩带飘飘,鞭影狂舞,我看的目眩神驰,半张着嘴呆看着,连眨眼都忘了。

她们怎么有这么多的花招啊,如此巧妙。那个穿绿衫的女子手臂微扬,我以为她的飘带是要直甩出去,可是没想到那条飘带划了个半弧型,居然以一个极刁钻的角度,仿佛一把匕首一样直刺向穿黄衫那女子的肋下。

唔,这招我可以学下来,用毒丝的时候大可以借鉴她这个用法。把毒丝夹杂在无毒的绞丝里头,只要沾上敌手的肌肤,嘿嘿……还有这个用软鞭的女子,那些鞭影幛幛漫天匝地,让人分不清那无数鞭影里那一条才是真实攻来的那条……

厉害啊……

高手啊……

呃。当然。她们地姿容也实在俊俏。庭院里地人都放下了手头地事情。也不闲聊说笑。看地都十分投入。啊。那蛮腰。那香肩……那**……虽然不能一一看清。可是大家能想象啊……

苏……吸吸口水。我可不能表现地太好­色­了。

嗯。其实女子生地美。不光男地喜欢。别地女­性­看了也很喜欢啊。

美这样东西其实不分­性­别地。

凤宜也很美。

这个不管我对他有再多偏见。都得承认。

那两个女子的名字我听人说了,一个姓白。一个姓韩。我回来备点礼,去请教请教去。

后面两个人却都是使乐器当兵器的,一个抚琴。一个吹箫。这个我就纯是外行了。而且这两个人顾着周围都有人看着,大概也没使真功夫,不过他们悠悠一曲奏完,庭院里忽然间起了一阵微风,草叶气息,花瓣花粉忽然间都被旋了起来,飘飘洒洒。如冬日大雪般。纷纷落了一地。

看来他们使的都是柔劲,这比刚猛的又不同。而且我觉得柔劲收发之间要控制自如,似乎更难一些。

接下来的却是个极可爱地小童。扎着朝天辫,穿着红兜兜。我一看这打扮马上想起人参­精­。不过不知道他到是不是,可爱的与昨天见的翠鸟小正太有一拼。他在院子站了,耍了一套拳。嘿,看个子小身上­肉­,那拳还是耍地虎虎生风,有板有眼,可爱地不得了。

我觉得可能女人到了一定年纪都会喜欢小孩儿吧,这么可爱灵秀,由不得人不喜欢。旁边不乏叫好起哄的人,大家都面带笑意看他打拳。

他耍完一套拳,两手捏个诀,嘴里念念有词,忽然双臂一扬,喊了声:“起!”

地下那些残叶残花,忽的腾空浮了起来,打着旋儿飞回枝头上,各安其位原样儿长好!

哇!厉害!断叶重接,落花再生。

这一手本事可不凡哪!我刚才还觉得他是小孩子,可是这一手露出来,足见实力深厚。

那小孩儿左右看一眼,朝我们这边走来,冲着凤宜作个揖:“凤王前辈,你好。”

“你也好,看来你这些年很是用功啊。”

“还多亏前辈上次的指点,否则我的境界还是停滞不前。”

凤宜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指了指我:“这位是桃姑娘。”

那小家伙儿冲我微微一笑:“见过桃姑娘。”

我想站起来,凤宜说:“这是小苍。”

我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比我大还是比我小,不好招呼,外表­嫩­不说明人家年纪也一样­嫩­,只好含糊的点个头:“你好。”

穿着红兜兜的小苍张开嘴来,竟然只长了八颗牙,上四颗下四颗,可爱地不行。他笑着说:“哎呀,第一次见着,我也没备什么礼物呀。”他歪头想了想,欢快地说:“我送桃姑娘两颗种籽吧,你回去之后种下了好生看顾,是有用处的。”

我莫名其妙地就收了一个小孩儿给我的见面礼,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冲凤宜笑笑,又蹦蹦跳跳地走了。

“那个,他是……”

“他修道的年纪比你还长远许多……不过他是草木之体,能修到今天这一步殊为不易。”凤宜说:“那种子他可轻易不给人的,你好生收着吧。”

茶水细点鲜果摆在桌上我们没动,灰大毛却毫不客气,左一个右一个的抓着往嘴里送,点心塞了一嘴,又拿起杯子朝肚里灌水。我瞅他好几眼,他给我装蒜。好在周围的人倒也没有对他这种行为表示什么。

等到昨天见过的那个茉莉小妖走过来说,请各位去前厅入席,灰大毛更是第一个蹦了起来,生恐落在后头就抢不着吃了一样。

我到了前厅,满以为这梅山主人该出来见客人了,不想主位还是空的,有两个穿戴与茉莉小妖不同的女子出来,款款施礼,然后说主人明天便可出关,今日暂请贵客们自便。薄酒小菜,请大家享用。

我的坐次和凤宜的安排在了一起。不知道这是谁有意的安排还是无意地巧合,又或者是因为我们一直挨的近,又是一路来的,所以顺便安排在了一起。

有了凤宜上次给我喝酒的教训,我可没敢喝这席上的酒。酒杯只沾沾­唇­就放下了,席上地菜多以素菜居多,虽然在座的都没有刻意茹素,但是多吃­肉­食对大多数人的修行并无好处。忘了谁和我说过,被食之­肉­总有怨戾之气,不及素斋灵气­干­净。

我吃了一些笋。这菜的确清淡可口。等饭用毕,凤宜起身先走,并没叫我同行。

我坐在那儿看他和一个穿褐­色­袍子的男子一起走远。心里觉得有点……

嗯。我当然不是说因为他走开就觉得心里不痛快。

他和我说到底,嗯,现在的关系,算……

算什么啊?

朋友?故交?还是……

反正,他没有对我交待行踪地必要。而且虽然我们是一起来的,可他也没有义务一直照顾我陪着我啊…我都有点糊涂。我明明不是畏惧他。只想避开他的吗?怎么他走开了,我反而觉得心里。不是那么舒坦呢?

我现在地心理就好象上辈子我地一个女同学吧……有个男生老给她写情书,她烦的要命。整天抱怨那男生讨厌。可突然有一天那男生似乎终于醒悟过来他们之间没有可能,情书不写了,殷勤不献了,她又觉得失落,反正心里没着没落没上没下的,总觉得少了什么,吃饭都没滋味儿……

我的心理,是和她那时候一样吗?

灰大毛抹抹油光光的嘴:“师傅,咱下午去哪儿?”

“我去找上午见过的那两位姑娘,白姑娘和韩姑娘,去请教她们一些软兵器的事情,你要是不想出去,就在屋里睡觉。要是想四处逛逛,记得一定要当心再当心,不要惹乱子,也别让人欺负了你。”

他拍拍胸脯:“师傅放心,我才不会去惹麻烦呢。”

我找小茉莉打听了那白姑娘和韩姑娘地住所,然后去拜访她。她却不在住处,不知道去了那里。那位韩姑娘和她住地极近,我顺路拐去,看看能不能找她问问也好,虽然她用的是鞭而不是飘带,不过也有许多值得我借鉴学习地地方。

可是刚转过一道花墙,前面假山后传来清脆的“啪”一声响。

呃?

我脚步一顿,本能地敛神静气。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我告诉你,他是我的,你别想和我争抢!不然,我让你不得好死,魂飞魄散!”

听着动静,怎么……

象是在欺负人哪。

我将身一缩,化成蜘蛛状伏在树旁。

得,我这蜘蛛本体又小又不起眼,­干­个间谍偷听个壁角倒是合的很。

假山后面走出来一个女子,穿着五彩霞衣,呃……

这不是昨天我们来时见过的那位姑娘吗?我当觉得她又漂亮,又有气质,又高贵的很……她姓什么来着?凤宜似乎说了,只是我没记住。

不过她现在满脸戾气,嘴抿着,显的非常刻薄而且怒冲冲的样子。

我没有动,看着她去远了,然后假山另一面也出来一个女子,半边脸上印着个鲜红的巴掌印。她虽然脸容很平静,可是眼神却怨毒之极,望着刚才那个女子去的方向,过了片刻,她抬起手来,在那个掌印上轻轻抚了一下,掌印慢慢褪了­色­,肌肤又恢复了白晰。

呃,她不就是我刚才要去找的白姑娘嘛……

我看她理理衣裳,若无其事的朝另一个方向走开了,忽然觉得背上发冷。

这个梅山仙会,好象……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融洽美好啊。

一更啦,二更应该得零点以后了,大家明天来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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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零二 防人之心不可无

以前有好一段时间,我的座右铭是,珍惜生命,远离道士。

其实那是我想太狭隘了。这世上的危险多的是,不光光道士一样,旁的人,妖,兽……也得能防就防。

“师傅,你怎么气喘吁吁的?”

“哦,没事……”

我一头扎到床上。

刚才我居然去­干­了一件事……

大概是太顺手了,在伽会山的时候我也做过类似的事,不过刚才……嗯,我果然有了防人之心,而且防的还不轻啊。

我不知道自己迷迷糊糊在床上趴了多久,忽然听见灰大毛在外头嗷的一声叫唤,把我惊的一下从床上坐了一起来。

“师傅,师傅!敖公子来了!”

子恒?

我急忙跳下床,两步走过去拉开门。

门外面。灰大毛正拼命拉扯一个人地袖子。

那人穿着褚石颜­色­地袍子。衣边滚绣着云纹。头上簪着绿玉地簪子。

他转过头身来。我看着那张熟悉地面孔。只觉得鼻头一酸。赶紧打招呼:“子恒。好久不见了。”

他地微笑依旧温文。但是一身上下地气质是更显稳重了些。怎么说呢。以前是和风化雨。现在有些……不怒自威了吧?

我们站着发了一会儿愣。都不知道说什么。还是灰大毛说:“敖公子。啊啊。不是。是敖天官。快坐快坐。我去倒茶去。”

他一溜烟儿似地钻出了门。我才回过神来:“坐吧。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

“嗯,梅山仙会我以前也来过几次,这次请柬也发给我了,正好这些日子休沐无事。我也就来赴会,只是没想到你也来了。”

“是啊,我就是个凑数来的……其实,我觉得,可能是因为此间主人看着凤前辈的面子才给我也下了张请柬的……”

“这是怎么说起来呢?”

“哦……”我愣了下,凤宜和我求亲那话我肯定说不出口:“凤前辈现在也住伽会山,我们也做起邻居来了……”

“这倒不会。梅居士我是知道他的,他从来不乱发贴子。若是你没有真本事。他怎么也不会请你。你……”他仔细打量我,看的我有点局促不安的时候,才说:“恭喜了,我就猜那几粒珠子合你用。”

我低声说:“略有小成……只能算刚刚炼化吧,说起来我还一次都没有试过这些珠子的厉害呢。这份礼太重,我……”

我平时说话绝不会这么吞吞吐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中间隔了那么段日子。再面对子恒,我总觉得有些束手束脚的放不开。

“合用就好,在我这里,我也用不上,不过是浪费了。”

“嗯。”

“对了。我刚才来时经过山道边地泉眼,倒是觉得……”

我脸一热:“啊。你看出来了……”

我估摸着也是,这世上要是有一个人能看出来我刚才在泉水边­干­什么了,估计就只有子恒看得出来了。毕竟他是龙族,水里有点旁的东西,他一定能发现的。

“其实,我就是顺手了。”我把在假山边看到的事和他简单说了:“虽然两边我都不认识,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有冲突。不过我当时就觉得有点不安心啊。你知道。伽会山我都有定期的防御布置啊,刚才我经过那个大家会取水喝水的泉边。就是一顺手……就把缠丝给扔下去了。”

子恒失笑,一边摇头一边说:“我就知道。你这个人啊……不过没关系,上次不是告诉我么,缠丝不经你驱动是不会对喝下水的人有损害的,这你不用担心,等仙会完了地时候,你这次下的缠丝也该失了效力了,我想也不会有人发觉此事。”

“嗯,我也这么想的……”

缠丝这东西……打个比方吧,就象天龙八部里头,天山童姥的秘密武器生死符。化在水中无形无­色­无味,人饮下去之后,缠丝就会在关节肢体的要紧处潜伏埋藏下来而不会被发现,我不驱动,那缠丝就完全没有什么用处,过几天就会消化了。但如果我心意催动的话,缠丝就会锁住此人关节四肢令其不能动弹,其实要说别的害处,也就没有了。这是我的一种自保地手法,在伽会山的那几处水源,我都会定期去撒下缠丝,这样如果没恶意的人或飞禽走兽饮了水,也没关系,若是那饮了水的不长眼来犯盘丝洞,那可就得给捆个结结实实任我宰割了。

不过说实话,虽然这缠丝被我研究出来,足令我自傲,但是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真正的显过一回效力呢,毕竟伽会山一直还都算太平。

“对了,还没恭喜你……成亲是喜事,新娘子一定很漂亮吧?”

子恒地笑容似乎变淡了一些:“嗯。”

他看起来并没有太多喜悦之意,我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灰大毛正好送茶进来,我接过来一杯端给子恒。

他接过茶盏,用碗盖拨拨茶叶片,忽然间笑了。

“大毛,这水是从哪汲地?”

“哦,这你尽管放心!”灰大毛拍胸脯:“我虽然平时爱偷懒,可那也得看是对谁!要是别的客人来了,我就直接从后面湖里打桶水来了。可是敖公子你不一样嘛,我特地跑前面,绕过假山那个泉池那里去打的水,烧滚了才泡的茶!这泉水清甜,泡的茶指定是好!”

这个灰大毛!

我脸发烫,就这么使一次坏,还让子恒抓个正着。

“算了,别喝啦。”

结果子恒轻轻吹了两下,却也喝了一口茶咽下了。

“喂,你……”我瞪眼。他明知道里面有缠丝还喝啊。

“没关系,反正你又不会害我的。”

哦,这倒也是。

灰大毛有点摸不着头脑,这笨家伙不知道缠丝这事儿,我倒也不是想瞒他,不过觉得他要知道了,搞不好全伽会山就都跟着知道了,那就起不到什么防御的作用了,所以一直没跟他说这事

子恒说地没错,只要我不催动,这缠丝其实和不存在没有区别。

想到这儿,我自己也就放开心事,喝了一口茶水。

嗯,果然水甜茶清,香气不俗。

啊,昨天太困了,写了几行就去睡了啦。这章是昨天地二更哦。

每次想章节名都想到我要吐血。。。。

正文 一零三 朴实无华的凤钗

然后我跟子恒随口说起我在假山处见的那两个女子,子恒倒是知道她们。那个头一天和我们见过,穿五彩霞衣的叫许明鸾,那个姓白的女子全名叫白翠筝。他说完之后看着我一笑:“你该知道她们是什么妖了吧?”

“哦……”

许明鸾,是五彩鸾鸟吧?在凤宜手下那一族里应该也算是很有地位的鸟种。白翠筝,唔,她其实用的不是飘带而是琴弦筝弦才对,怪不得比较细。

子恒微笑:“梅山你是头一次来吧?有没有四处逛过?这里的风景有些是天然生成,有些是梅居士后来修缮的,胜景处处,我带你四处看一看?”

我求之不得。

沿着湖向东走,这里栽满了我叫不出名字来的花树,雪白的花朵有如寒雪严霜,白的近乎透明,花是重瓣的,香味清雅,有如薄荷。

“这是什么花?”

“哦,这是苦芙蓉,又叫寒雪花。梅居士喜欢与雪,梅有关的这些东西,这花据说是西域奇种,好不容易在此栽种成功的。”

“哦,”我点点头,梅居士可真风雅,不象我,盘丝洞跟人家梅山一比简直象茅屋草棚一样。湖边地势高低错落,花树间植,疏密得宜,完全看不出人工的痕迹,怎么看都觉得天然。

“对了,”我说了两个字,又顿住了。

我都快成习惯本能了,心里有什么疑问都要找子恒来解答。但这件事……

“怎么了?”

我觉得有点难为情。低下头说:“凤前辈……你走之后。他和我……他跟我……”

“他向你提亲了是吧?”

我愕然地抬起头来。

他知道?

子恒显然很明白我在想什么。他地声音也放地很低。明明四下无人。可是我们就象在说悄悄话似地音量。好象都有点心虚似地。

“他告诉我了。”

我怔怔的看着他。

“我离开的时候他去送我,提及此事……”

我绞着手指……原来子恒知道。

不过,他们地关系本来就很好,他知道也不奇怪。

只是,我心里觉得不太舒服。

说不上来是感觉。总之,很乱。

“走吧……”

我迈步朝前走。

“你还没有答应他。是吧?”

“嗯……我觉得凤前辈和我,根本不是一类人……”这话说的,他是鸟我是蜘蛛,大家都不是人。当然更谈不上一类。不过这会儿我没心思去抠字眼儿,反正意思表达出来就行:“我们连话都说不上几句,他高高在上,我只不过是……”“这你就错了。”子恒说:“凤宜他的胸怀坦荡,个­性­率直……他待人其实也是很好的,只是旁人总是不明白他的真正意思。我留给你地那四颗珠子,那些是难得。但是那些并非全是我赠你的。”

“你是说?”我睁大了眼。

“是啊。其中青­色­地那颗,是我原本的收藏。但是另外三颗。都是这三百年中,凤宜一一找寻收集来的。为了那颗红­色­珠子。他被火那些事都没什么用。

不管我是不是喜欢过子恒,还是子恒有没有喜欢过我,他已经成了亲,有了名门出身的妻子,而我……还是一只寡­妇­蜘蛛。

他刚才的解释,已经很清楚的表明了他的立场。

我们之间根本没开始过……所以也不会有什么解释,更不需要什么结束。

这一夜我睡的很沉,几乎是躺到床上就睡着了,而且一个梦也没有,安安稳稳的一觉睡到了天亮,不过半梦半醒间的时候,我想起来……不知道有多少来参加梅山仙会的人喝过泉池里的水了?也许有自己经过取一勺水喝的,也许有象灰大毛那样汲回去煮茶地,唔,我若是有什么­阴­谋。那喝了水的人可都被我算计了……

清晨在清脆的鸟鸣中配来,对旁人来说也许是件美妙的事,对我来说却全然不是如此。这些鸟叫声一点都不让我有鸟语花香地美好享受,我只想扔只臭鞋出去把树上的那些尖嘴扁毛畜生都打飞。

灰大毛平时比我还会偷懒。此时却搬出盘丝洞几千兄弟姐妹的期待叮嘱,­干­劲儿十足的催我起床,然后还要一手包办替我梳头更衣,我一脚把他踢飞出去,自己把衣裳换了。

唔。这可是件新衣裳啊。

纯白衣裳料子,柔软如水一样。衣服上有隐约闪亮的缠枝莲花图纹,但是并不明显,只有靠近了才能看出依稀来。我本来还是想把头发编成一条辫子地,可是灰大毛硬是从屋外又爬进来。涕泪齐下的让我不能不顾盘丝洞上上下下一­干­兄弟姐妹地面子。我一个人邋遢就算了,可眼下我是盘丝大仙,岂不是会让旁人觉得我们一洞都是乡巴佬土疙瘩?

这说的也是……

我破天荒的允许灰大毛在我头上胡乱折腾,好在他下手有分寸,没有把我弄的疼地嗷嗷叫。即使是这么着,等梳好头,天也大亮了。我和他都累出了一身汗。

“师傅。你看这个,你戴一定很好看吧?”

他捧着纱绢花和珍珠耳坠子。我没办法,把耳坠接过来戴上。

不过他再预备的那些胭脂水粉我可是一点儿都不想涂了。伸小指沾了点胭脂。我抹在嘴­唇­上头,示意他把那个庞大的妆盒快收起来。

我听到了脚步声,灰大毛显然也听见了,转身去开心。

凤宜迈步进来,我的手指还点在­唇­上,那红红的胭脂还沾在我的手指上,我只刚抹了下嘴­唇­的一半……现在我该是个什么怪样子啊!

“凤前辈。”灰大毛挺热情地和他打招呼:“回来咱一块儿去山顶地仙会是不是?我师傅可是头一次来,也不认识别的什么人,路也不熟地。”

凤宜的目光,专注地看着我。

我感觉自己在他那样灼灼目光的注视下,就好象……冰雪遇到太阳似的,坚持不了冷面孔,轻声说:“你起的也真早。”

“嗯,这个给你,戴上吧。”

他手里拿着一只凤钗……

我从来没见过如此……呃,朴实无华的东西,出现在凤宜的身边。

他总是如此华丽,处处都显的夺目耀眼。

这根黑沉沉的,象是木头雕的钗子,简单的凤头,凤翅半张,细瘦的钗尾……

凤宜走了过来,站在我的身后,铜镜里面映出他的容颜,这是张美的让天下大多数女人都想尖叫想痛哭想去撞墙自杀的容颜。

他轻轻抬手,将凤钗Сhā在我的发间。

“很合适。”他轻声说。

“哦。”我呆呆的看着他。

他一手拈起帝边的胭脂匣子,伸指沾了一些:“我替你涂上。”

啊啊啊啊!

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做!

我很想躲开,或是一脚把他踢开,或是尖叫,或是……

但是我僵硬如化石,凤宜的指尖沾了艳粉潋潋的胭脂膏,轻轻触到我的嘴­唇­上。

就象蝶翼轻盈的沾上花蕊……或者,蜻蜓在水面点触。

麻痒……不不,不是麻痒……

嗯,有点刺痛……也不是。

我形容不上来那种感觉。

他的指尖象是带着火花……好吧,这比喻真俗。

不过我的确是这样的感觉。

我觉得我快被烧着了。

火苗就在他的手指上。

他涂的这哪是胭脂,简直比猛火油还可怕啊!他可能涂的很快,我却觉得时间过的极慢,好象这一刻有一个世纪般漫长。

子恒说的话不停的在我耳边回放,再回放。

凤宜的面孔,如此熟悉,可是……

我却又觉得,我这是第一次,这么认真仔细的观察他。

他的眼睛清澈,表情坦率,平时总是微抿的,显的脾气很不好的­唇­角,现在却微微上扬,显的心情极好。

让看到这隐约的,美丽笑容的人,都觉得自己心情轻松的,好象可以被风吹起来了。

呃,章节名我现在根本就是语无伦次,不知所云。

盘丝洞38号*正文 一零四 吓掉下巴不偿命

虽然头上那枚凤钗看起来很不起眼,但是-我总在心里念叨一句话,会咬人的狗不叫,辣死人的都是蔫辣椒……

这根钗,别也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历名堂吧?

站起来才发觉裙摆有点长,一脚踩上去,身体就往前倒。

凤宜轻轻扶了我一把:“站稳了。”

这句话说的难得的温柔,原来,原来凤凰鸟也有这么平易亲民的一面啊……

不过这些让灰大毛都看见了,也实在有点太不好意思。

咦?灰大毛呢?

这小子窜的倒快。

好吧……在这方面他特别有眼­色­。

我感觉空气里张力特别大,皮肤都开始发紧了,好象这是一间充满了火药火油的危险仓库,再不说点儿什么做点儿什么,肯定要出事儿。

我轻轻咳嗽一声清嗓子:“现在就去山顶吗?”

“谁说要去这样早?”凤宜说:“正午才开始,先去吃些东西,上午找些消遣打发了,到正午时再去不迟。”

噫,凤凰作派。昨天听其他人说,无不是期待,兴奋,只怕好些一早就到山顶去了。凤宜却这么沉得住气……

好吧,压轴人物总是不必早到的。

隔着篱笆,看着子恒也朝这边走来。他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衣服,衣袍挺括­精­致,我一扫眼。居然发现这衣服没有缝!

啊,这就是传说里的天衣无缝么?

我瞪着眼使劲儿瞧,的确是没有缝。

呃,我也算是吐丝纺线织布地行家里手儿了,可是这个境界,我却办不到。

“你今天这身儿打扮真是不错。”子恒夸我一句。

“呃,都是自己胡乱做的衣服,挺简单的,难登大雅之堂。”

“简单就很好。”他的目光落在我头顶的钗子上,脸­色­微微一变。转头去看凤宜。

我本能的想抬手去摸摸这钗子,拔下来再仔细看个究竟。为什么这钗子能让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子恒露出那样的神情呢?不过手抬起来一点,意识到这样做肯定不合适,于是又放了回去。

子恒的目光让我有些不安。

这钗子是不是……比以前我收到的那些礼物更加贵重?

可是子恒和凤宜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对望,然后子恒说:“走吧。”

我转头看看大毛,大毛丝毫不觉得自己地身份不能够去赴会有什么不平,还笑眯眯的朝我挥手:“师傅你要好好的啊!”

这话怎么这么别扭……感觉他跟长辈儿似的!我还用得着他叮嘱?我本来就好好儿的啊!

三个人默默的走到半山处的亭子那里。然后梅山的小妖们端了清粥小菜之类地过来。我低下头默默喝粥,不敢随便说话。

身边的人都比你聪明的时候,你最好还是少说话少出丑。消声吃饭最安全。

子恒只喝了清茶,然后想了起来,笑着对凤宜说:“三八现在也聪明了,你可知她昨天做了什么事?”

凤宜挑起一边眉梢。子恒把我在水里下缠丝地事轻声说了,我的头埋的更低,都快整个儿埋进粥碗里去了。不过我偷看一眼凤宜的脸­色­,真古怪啊……

又是发青又是发白地,他刚才也喝了茶水了,那现在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子恒其实也是很坏心眼儿吧?故意在凤宜喝了茶水之后才这么说。如果他一直不知道,那就不会觉得别扭。要是他没喝水。那也不会有什么感觉。可偏偏他现在刚下水。子恒又告诉了他……

当然了,凤宜也没什么好顾虑的。我又不会对他催动缠丝,喝也就喝下去吧。缠丝无形无味又不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还是想着头上的那根钗,本来就已经觉得不太自然,子恒看过之后,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很想把它摘下来。

凤宜给我戴的时候我没回过神来,一开始就应该拒绝的。他的行为也太暧昧了。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男子随便摸女­性­地头发……这总是一件过于亲密地事情。我和他……

我和他可不是那种可以亲密无间的关系。

就算是子恒,也没有……

只有以前和小道士,我们曾经很亲近过,可那时候多半时间我都是只蜘蛛地样子,那不能算数。

这一顿粥我喝的不知道是什么味儿,漱完口也喝了点茶,然后跟着他们两个一起去山顶。他们两个都肯定来过好些次,对这里熟悉地很,不时指着路旁的树说这树又长大了好些,或是说那边的水池又怎么怎么了。我觉得我跟在他们身旁活象个丫鬟跟班。

也许当初凤宜向我提亲时我的第一反应才是正确的。

凤宜这种唯我独尊的脾气,其实不需要另一个出­色­的女子来和他旗鼓相当,而是需要我这样的绿叶来陪衬他这朵大红花。

要是这样想……我倒是能理解他­干­嘛找我了。我一没才二没貌,头脑算不上多聪明,也没有别的长处了。而凤宜是天之骄子,身份又超然又尊贵,我和他呃……那可真是云泥之别。除非他是这样想的,这么一来就能说的通了。

我一开始遇到他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蜘蛛,一直对他又敬又怕。可能凤宜需要的正是这种感觉?

我一路胡思乱想,冷不妨子恒问我:“你觉得如何?”

啊?我根本不知道他问了我什么,怎么答得出来呢?

凤宜说:“你问她做什么?问她也是白搭。”

呃!

我被狠狠的噎到了。

虽然这是事实,但是你也不用这么大声说出来吧?

我们前面有个人从一条斜路Сhā过来。看到我们先是停了一下,然后朝凤宜和子恒作揖,而至是长揖到地的那种。

“凤王,敖大人。”

“不用多礼。”

呃……他们这么有名气有地位啊?

得,我站在他们旁边滥竽充数,居然也受了那人地礼,这也太不好意思了,我不着痕迹的悄悄朝后退了半路,借着子恒的宽袍,也能把我这个人挡掉一半去。

那人也不肯和凤宜子恒并排走。一是他肯定在谦逊,二是这路也没那么宽,于是他退了半步,跟在那两人身后,也就是变成了和我并排。

然后他客气的和我寒暄:“姑娘贵姓?”

“免贵,我姓桃。这位先生呢?”

“不敢,我……”

他带着笑意抬起头来,忽然间露出了……

呃。目瞪口呆?不,不是。那……惊恐万分……呃,也不是……总之。他的嘴半张着,就没注意脚下,堂堂的一个修为不弱的……家伙,居然一脚踩到尖石子。嗷一声朝身后的树丛倒了下去。扑通一声,可怜的被砸的矮行花树枝折叶落。

我了。

难道我长地很……安全?那也不至于将人吓成这样啊。

我想弯下腰去看看他摔的如何,冷不防手腕一紧,凤宜清冷的声音说:“不用理会,走吧。”

啊啊啊!

我简直找不着北了。

他他他,居然都不询问请示一下我的意思就抓着我的手。

而且,抓着了还不放开!

我惊恐的注视着他。然后把无助的求救的目光投向子恒。

可是一向最温文。最体贴,最万能。最随叫随到地子恒……居然把脸转向一侧,自顾自朝前走!

这个肯定不是子恒!一定是什么人变化成他的样子冒充的吧!

我两脚死死钉在那里不肯挪地方!开玩笑!这是什么时代!这是什么地方啊!要是让人看到我和他拉着手。那啥,亮相于公众之前,那我和他地关系真是跳进长江黄河东海南海太平洋都洗不清!

“走啊。”

我拼命摇头,一边还想坚决又不着痕迹的把自己的手拿回来。

可是凤宜明明也没有握的太紧,为什么我地手就是……就是抽不动呢!

我用眼神拼命呼唤:子恒啊子恒!关键时刻,需要你的时刻,你怎么躲到一边去了!

凤宜眼睛微微眯起来,他本来就是凤眼,这一眯更不得了,简直有一种让人惊心动魄的艳­色­魅惑。

我只觉得头脑一晕,脚下钉的桩就被兵不血刃的化解了。

呃……

谁说红颜祸水啊!这蓝颜也祸的很哪!

第一步一迈出去,气势就一泄千里。

身后那个倒霉的,不明原因地栽进路旁树丛里地人,刚刚站起来,一抬眼看见我们,那下巴似乎脱了臼一样怎么也合不上了,脚底一绊,嗷一声又重重的栽了回去!

我简直跟梦游一样,被他拉扯着向前走,脑子里反来复去就想着,见鬼了……这些都不是真地,玄幻了修真了群魔乱舞了这世道崩坏了!

眼前的山道由窄变宽,视野渐渐开阔起来。

迎面又走来两个人,一个穿蓝一个穿青,看起来形貌很是……嗯,粗犷。

这两人手都拱起来了正要作揖,可是嘴巴一张开就直愣愣地呆在那儿了。

又雷倒两个。

好吧……我竟然觉得心理平衡了一点。

至少,至少不是我一个人这么震惊。象凤宜,子恒这样的非常人,毕竟还是极少的,大多数还是和我一样的平常人,对于这些超自然超现实的景象接受度不够……这太好了!

唉,人的心理就是这么­阴­暗,虽然自己过的差,但是只要身旁大多数人都和自己处于同一境地,那就不觉得差。

不过,凤宜今天,到底打算惊掉多少人的下巴啊!

一更鸟。。今天争取两更。。俺说的是,,争取哈。。。>o<

盘丝洞38号*正文 一零五 相逢犹恐是梦中

总之,喷茶的有,摔杯子的有,踩了衣服跌跤的有……

如果这时代有眼镜这东西,那么现在肯定是摔破了一地碎玻璃了。 即使这时代没有眼镜,那些人的下巴看起来也都要掉到脚面子上了。还有人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更有一个人狠狠去掐旁边人的腰,而被掐的那个只顾呆愣竟然也毫无反应!

大家现在的表情都可以用一句诗来概括,“相逢犹恐是梦中”!

是啊,这事情太玄异了,太惊悚了,太……太那啥了!

我不知道他们这震撼到底是因为我头上Сhā了那极貌不其扬的凤钗还是因为凤宜拉着我的手。接待我们的就是已经算是彼此混熟的茉莉小妖,她惊的手指乱抖如疯如魔。我生怕这小姑娘走火入魔了都!

好在她恢复的比别人还快一点,只是说话声音还是泄露了她的真实心态。

她的声音发着飘,颤悠悠的说:“凤……大……人……您的位置还在……老……地……方……”

凤宜点个头,淡然的说:“子恒的呢?”

小茉莉眼神儿飘忽声音恍忽:“在您旁边……”

“嗯,把桃姑娘的座位也安置到我旁边来。”

“好……的……”

这个阔大地平台四周有山有水有花有树。桌椅有地是石雕有地是木刻。形态各不相同。不过隐隐围成一个圆圈形。平台中间有个很大地水池。然后水池正中还有一块更小些更高些地平台。上头也有设坐席。凤宜和子恒地座位都在上面。

呃。看来。梅山主人还划出了普通座和贵宾座地分别啊。

我看着小茉莉梦游似地去吩咐丫环小厮调整座位。我地座次。原来应该是在普通席那边。不过现在凤宜一声令下。把我给调到中间平台地贵宾席上了。这是明显地沾了他地光。

凤宜和人说话。手一松。我赶紧抽身退后半步。更想赶紧把头上地钗子摘下来。可是凤宜似乎听到了我地心声一般。警告­性­地投过来一瞥。我又连忙把抬起地手放下来。

不过我现在撇清也晚了吧?这里……基本上已经来了地人都已经看到了。该看到地看到了。不该看到地也看到了。

我地名声啊……虽然我以前没什么名声。可是现在突然出了这种名。真地不是我愿意地。

子恒就站在我旁边。轻声说:“先坐下吧,不用担

他的语气柔和的让人想生气也生不出来。我闷闷的在凤宜旁边加的座位上坐下来,先把面前桌上地茶一口喝­干­,然后抓了一把果子­干­专心的低头吃起来。

我觉得满场的人,都在盯着我们这桌看,再说的具体点。就是盯着我看。我站在凤宜身旁怎么看怎么不协调,就算再打扮,再修炼,我也没有他的气势风范,更不要说天生的好相貌好身材……

那些人,没说话的,肚子里指不定在嘀咕什么。

小声说话地。肯定不是在说什么好话吧?

我都把自己面前那果子­干­吃了半盘子了。凤宜就坐在我左手边地座椅上,他一抬手。我紧张的差点噎着。

结果他只是把自己面前那盘果脯朝我移近了些:“喜欢吃么?这盘也给你吃。”

我又不是个吃货……

嘴里地果子­干­根本吃不出香甜来,反而觉得很酸涩难以下咽。

子恒坐在左邻的座位上。我就是再想问他什么也不方便了,中间隔着凤宜,这真是道难以逾越地天堑鸿沟。

那些投注过来的目光,有的光明正大,有的遮遮掩掩,有的似有若无。我缩在椅子里,希望把自己的存在感减少到最小。如果可以,我更想把自己的脑袋藏起来,因为我能感觉到大多数人是先将目光投注在我的头顶的鬓发间,然后又移到我的脸上,再扩展至打量全身。

这钗子一定有什么名堂,而且,是众所周知的,意义重大的!

可偏偏我这个当事人自己却不知道!

现在也没办法问子恒,更没办法找别人打听。

唔……

似乎有一道目光,看着我的,和别人投注的目光不同。

恶狠狠的,不怀好意的……

我用眼角的余光扫过去。

啊,五彩斑斓的许明鸾。

她的彩­色­锦裳让我想起三七,但是她的那种目光,让我差点浑身都泛起­鸡­皮疙瘩来了。

那么赤­祼­­祼­的毫不掩饰的恶意,我怀疑,要是换个场合,她说不定会立刻扑上来把我撕碎吞吃了。

她也是只鸟来着……五彩鸾鸟在鸟族里应该也算是有本事有地位的漂亮鸟种。

可是她……

我咂咂嘴,她的这种威胁力还不够看。

我在桃花观多少年啊,虽然和凤宜总是不对盘,而且到现在还是很怕他。可是也拜他所赐,我的抗压能力也是大大增强啊,一般的鸟我根本没感觉,就算是鹰,雕,鹜,鹫这些猛禽我也不怕,她虽然是鸾鸟,可是那气势算个毛啊……再瞪啊,再瞪我也不怕。

类似她这样的目光并非只有一个两个,看来凤宜果然是块人人垂涎的香喷喷和凤凰­肉­。我被这些雌­性­生物们用如此“热情”的目光招待,还不都是他害的。这­骚­包鸟!谁让他长的这么不安全?而且一举手一抬足之间,就给我竖了这么多形形­色­­色­来路不明的敌人。

已经要正午了,不过这一天天气并不特别好,头顶上浮云片片,遮蔽了阳光。不知道会不会有雨……

梅山主人还是没有露面,我现在对这位主人真是好奇的很。

别人有喊他梅居士的,有喊他梅仙人的,还有更亲密的,称为梅友。

可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是胖是瘦是老是­嫩­……

“梅居士,是男的吧……?”我小声问凤宜。

“不错。”他微微点头,回答了我的问题。

“那,他是个什么样子呢?”

这回凤宜就不配合了:“等下你见了就知道了。”

唉,卖什么关子啊。

我再朝桌下缩缩,凤宜看我一眼,有些嘲讽的微笑:“你­干­脆缩到桌子底下去趴着吧。”

“哦,呵呵……”我很想瞪他。我这样不自在是谁害的?

可是……我能做的只是发挥自己的好涵养,当他说的是恭维话。

唉,我的麻烦大了。

“凤宜……”我的声音压到最小,跟蚊蚋细鸣似的:“你给我戴的这钗是什么钗?”

啊,累了。。困了,去睡了。要票票。。

今天是月底,明天是月初,拜托大家啦。

盘丝洞38号*正文 一零六 忽闻仙乐满清音

他只说:“这不要紧,看,梅山的主人来了。 ”

这是**­祼­的顾左右而言他!

不过,主人来了,总不能太失礼。

我转过头去看。

坐旁边普通席的许多人已经纷纷站了起来,贵宾席上除了凤宜,我,子恒,还有两个看起来很有些年纪的老者,他们都稳坐不动,我也就没有起身。

我还没有看到梅山主人在哪里,不过,先闻到了一股香气。

很醇厚,却又清雅。

感觉身体都变的轻盈起来了。

似乎是梅花的香气,但是……又不太象。我的洞里也种了梅树,冬日腊梅开时灰大毛这个惯会煞风景的也会装次风雅,把风炉子搬到花树旁边去在那里煮酒,还会掐下花朵放酒里一起煮。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过有个“青梅煮酒”的典故,他说青梅是没有,但是咱这里有白梅,白梅煮酒也很相衬。

香气越来越浓,我有些恍惚,眼前似乎刮过一阵微风,然后台子正中就多了一个人。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衣裳,那衣裳……看起来皎皎如月,光滑似丝缎,但是我仔细一瞧,那明明是一片极大的花瓣裁的衣裳,带着天然的透明­色­泽和舒展的花瓣的纹理。

那个男子地头发并不是黑地。而是一种让人形容不上来地青黑。我想起有人说过一次黛­色­。大概就是这样子。

明明是个人站在那里。却让人觉得……眼前看到地一树花影。

有句诗怎么说来?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那人揖起手。朝四面环顾一周:“各位仙友道友应邀而来。梅霄不盛荣幸。山居陋简。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他半侧过脸来。我看到地是一种比凤宜毫不逊­色­。却又完全不同地一种美丽。凤宜地美是明艳耀眼地。极富侵略­性­地。有时候**地让人觉得喘不上气。又移不开眼。那是有种魔魅地。张扬放肆地美丽。

但是这个人不同。他地美丽是含蓄地。沉静地。仿佛一潭水。一棵树。一朵花……

安然的绽放,亭亭伫立。飞雪时节,袅袅余香。

这就是梅山主人啊。

我虽然猜着这个主人应该不凡,却没料到会看到一个如此清艳绝俗的人物。

左手被凤宜在桌下握住了,我一惊回神。他却并没看我,表情显地挺自然的。

我用力挣了一下,没有挣脱。再转头去看梅山主人时,他一手扬起来,做了个曼妙优美的姿势,仿佛一朵花的绽开,那么轻盈,然后起了风,天上落下纷纷扬扬的雪白的碎雪和碎花分不清哪片是雪哪片是花,一样的纯白,香风微寒。那些翩翩纷落的碎花碎雪仿佛一场迷幻的梦,一场暗香盈溢地电影。

一曲笛音悠悠响起,与这风这雪相和相承,宛转清扬的调子,吹走了喧嚣浮躁,吹走了忧愁苦恼。

我怔怔的坐在那里,我在笛声中想起许多往事。

桃花观满眼粉­色­地云霞般的繁花,蜀山峻秀的山峰,盘丝洞严冬时会落雪。皑皑轻柔……

吹笛的人,一定经过许多沧桑,沉淀之后,才有如此通透而清澈的声音。那是大江东去浪淘沙之后余下的星砂,是春花夏叶秋实冬藏积蓄了许久许久才有的明澈睿智。

笛声吹的悠远绵长,吹的回肠荡气。

似乎过了许久笛声才止歇,梅山那位主人,唔,是了他自我介绍是叫梅霄地。已经坐在了主位上。他拍一拍手。穿着素­色­衣裙的侍女们如穿花蝴蝶一样的穿梭,奉茶。上果品,甚至还捧上了笔墨纸砚。难道这梅山仙会还要象才子们聚会一样做诗?

呃……可能是我前世参加的聚会不多,这辈子更是没有过什么经验。

以前在桃花观的时候,同门师兄师姐的也会三五不时的搞个小会,可是他们要么是斗剑,要么是吃喝,从来没有这么正儿八经,这么高雅­精­致的聚会。

石台旁边的水面上飘来一朵荷花……约摸有个小盘子那么大,到了中央处,那荷花停了下来,花瓣张开,莲心上坐了个袖珍小姑娘,抱着一把更加袖珍地琵琶。不过她的声音可就不袖珍了,十分清脆好听,而且音量恰到好处,仿佛就坐在你的对面一样,没有什么远近分别。

“刚才苏姐姐的笛子大家都听了,小妹献丑,给大家弹唱一曲。”

呃……

原来这梅山仙会还有节目可观看。

琵琶声脆,曲调活泼可爱。一曲弹唱完毕后,这里倒是不兴鼓掌,不过看起来大家的情绪都变的不错。

然后又过来一队穿着纱衣少女,行过礼后开始跳舞,纱袂轻举,仙乐飘飘,喝着茶,听着曲,观赏歌舞……

唔,这梅霄好会享受。

我们的座席离主人的座席不远,梅霄一招手,分别有侍女过来替宾客们斟酒。他举起杯来,满场的宾客也都跟着举杯。梅霄朗声说:“薄酒淡茶,不成敬意。”

“梅兄太客气了。”子恒饮了酒,放下杯。

“还没有恭喜子恒,如今已经是天官了。”

“呵,不值一提。”

天官是一种统称,也可以说是一种尊称。上至天王天将级别地大人物,和仅仅看门洒扫地小役都可以称为天官,唔,相当于上辈子的公务员。

不过看起来,子恒穿戴不俗,气宇从容,而且还有休假,可见他当地应该是一份优差才是。

梅霄是那种让人百看不厌型的美男子,他的美不具有侵略­性­,不会让人觉得眼睛吃不消。比我左边坐的这个家伙好多了。

哼。

“这一位,却是生面孔了……”

忽然梅霄转头朝我微微一笑,我愕然,颔首回应:“我姓桃。今年是头一次来赴会,还要多谢梅居士的邀请。”

“呵,不必客气。这个小小的集会,其实不过是大家一起解闷罢了,承蒙各路朋友给面子。桃姑娘是贵客临门,原是我怠慢了。”

“不会。这里又安静,又清雅,是个好地方。”

这个人看见我没有什么失态的表现,让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疑惑。

为什么他不疑惑?下面那些人纷纷失态,可见我和凤宜地关系,或是我头上这根钗子,一定有古怪。可他却面不改­色­,完全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似的。

节目不少。而且下面的人有酒助兴,有好些都开始高谈阔论了,不知道都在讲些什么。不过因为场地大。而且他们又不是特别放纵,所以不觉得互相吵嚷嘈杂。

我小声问凤宜:“这聚会,就是大家看看歌舞说说话?”

“怎么会。仙会一共有七日七夜,现在不过是开始,到后头,客人纷纷展身手,讲修道,还有……”

一段歌舞歇了之后,有两个人走到了场中去。其中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只大鼓来,另一个则拿着一对金钹。

“看了梅仙人的歌舞了,俺们兄弟也来抛砖引玉,大家不要嘲笑,博个乐子就是。”

他们看起来不太善言辞,说了这句就各安其位。

左边那人高举鼓槌,咚的一声敲了下去。

这一声就象敲在人的心上一样,我觉得胸口随着鼓声微微一震,并不觉得难过。反而觉得气血舒畅。

第二下又响了起来。

鼓声由低到高,由缓到快,那人敲地十分带劲儿,围着那只大鼓打着转旋着身,两条胳膊舞成了车轮似的幻影,鼓声响成一片,根本听不出前一声与后一声之间的间隔。

呃……这……这人是摇滚爱好者?爱玩打击乐?

他敲着敲着一声断喝,双臂一振,身上的衣裳被劲气鼓动。嗤嗤响着碎成了一片片的散开。两手紧握鼓槌用力下击,砰的一声巨响。席上的杯碟碗筷都被震的跳了两跳。

然后金钹声响起,清越明脆。

子恒在一旁微笑着点点头:“这熊氏兄弟俩个,多少年了还是这么个鲁莽脾气!”

我看得来他们是一对黑熊­精­,怪不得这么大力气。那个敲鼓的胸口毛茸茸地生满了黑毛,可真是……豪迈啊!

我不由自主的转头瞅了凤宜一眼,当然了,凤宜的胸口是有衣服挡着地我看不到什么。

唔,凤宜肯定没胸毛吧……

呃,要是他这么玉白­精­致的脸,这么无暇细滑的皮肤……胸口却也黑毛丛生……

我激灵灵打外寒战!妈妈呀,这想法真可怕!

我捧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敢紧把刚才那恐怖的设想抛开。

四周的池水的水面都被震的动荡起来,有鱼儿不安的跃出水面,两旁的花树枝叶簌簌摇动,这对熊­精­兄弟……呃,也太激|情澎湃了吧!

我看地很专注很开心,如果……没有那道特别恶毒的目光又投注过来的话。

我转头去看,许明鸾正用一种仇视的,轻蔑的,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我。

咦?她嘴角那种得意的感觉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有什么……

随着石破天惊的一声钹响,那对黑熊兄弟的即兴演出圆满结束!高高兴兴地喘着粗气,听梅霄夸了他们两句,呵呵傻笑着退回去入席了。

然后许明鸾忽然站了起来。

这章的章节名真是狗屁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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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肯定是得零点之后了,大家明早再来看吧。

盘丝洞38号*正文 一零七 织织织织织布忙

我象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立刻全神戒备。

这个女人的恶意太明显了,就是冲着我来的。

她走到场中,离我们的座席不远,裣衽朝这边一礼,这礼肯定不是冲着我的,不过凤宜坐的离我这么近,她冲他行礼也就等于是冲我行礼,我心安理得的坐着。

许明鸾开口说话,声音显的格外娇媚动听:“小女子也有一支舞,愿与在座诸君共赏。”

她是要示威么?

许明鸾眼珠一转,说:“还想请梅居士替我抚琴伴奏。”

梅霄一笑,招手命一个抱琴的侍女上前:“你替许姑娘奏琴。”

许明鸾的表情似乎有些失落,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跳舞的话当然一个人抚琴伴奏还有些不够,另外有几名也拿着乐器的一起在场边候着。

抱琴的姑娘问:“不知道许仙子要做什么舞,要什么曲?”

许明鸾说:“用繁花如锦吧。”

难道她只是要出来跳舞吗?似乎……没有那么简单吧。

乐声一起。许明鸾彩袖翻飞。场中虽然只有她一个人。可霎时间却显地百­色­迭至。满眼烂漫。

很好看。可是我没办法全心全意地去欣赏。

她地裙子是大红地。红地象五月地石榴花。红地让人……觉得眼睛都被那灼热地颜­色­刺痛。

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想到一句话。每到红时便成灰。

凡事。不能太过。

太过了……红就成了紫。紫就成了黑。

那一曲跳的很绚丽,到最后音乐骤繁,许明鸾转成了一团红影,宽袖和裙摆散开了,看起来就象一朵落花……也象西天夕阳的最后一抹霞彩。

很好看,客观评价,应该说非常好看。

她跳完之后。亭亭而立,朝四面含笑环顾。

气质也不错,完全找不到她在假山后面喝斥欺凌那位白翠筝姑娘时候的泼辣刻毒来。

她忽然朝我这边转过脸来,我心里暗说一声,来了。

“桃姑娘气宇非凡,又是头一次来参加仙会。愚姐适才都已经抛砖引玉了,桃姑娘不也亮一亮身手么?”

哦?

她是别有算计,还是只想叫我出个丑?

旁边子恒的目光投过来。

他的意思我很明白,几百年相知了,他不用说我也知道。

若是麻烦他就代为打发。

不过旁边坐的离我更近的是子恒,他先转头问我:“你可愿意玩玩儿?”

许明鸾姑娘的脸­色­一下子又难看了几分。

虽然自己一个人也习惯了,可是身边有位护花使者……呃,不得不说,这感觉还真好。

不不。可不能上瘾,习惯地依赖别人,那不跟鸦片上瘾一样吗?一旦习惯了。自己的自立自强心就熄了,外壳也不知不觉就褪掉了,遇到什么事先想着靠别人来帮自己。

不行,我不是那样的人,也坚决不要做那样的人。

我缓缓站起来:“承蒙梅居士盛情邀情,我才能来看一看这么美丽的梅山胜景,如果主人家不嫌弃,让我献丑也无妨。”

我可不是受她激,这一节得先说明白。

梅霄颔首微笑:“荣幸之至。桃姑娘一定有不凡技艺,我等拭目以待。”

抚琴弄箫我是不会啦,跳舞或是唱歌,我也不大拿手。

我想了想,说:“献丑了,我没什么特别的才艺,不过给大家看看我地一点小把戏。”又转头对许明鸾说:“请许姑娘归座吧。”

许明鸾轻轻冷哼一声,她的座位不在中间的贵宾席上,不过看得出她很想留在这里并不想再回边上去。

我弹了一下手指。几条细细的晶莹蛛丝飘向空中,许明鸾露出一点不屑和厌恶,倒是退的很快,大概是怕蛛丝沾到她的身上。

这几根丝一头粘住了回廊的柱子,一端在石台旁的石花雕上。

固定住了这几根丝之后,我十指连弹,无数条晶莹的细丝飞了出去,在石雕和廊柱之间连系起来。

然后更多地不同的细丝,穿Сhā交错。要是再来枚梭子。估计下面这些看的眼晕晕地人就更明白了。

没错。我就是在表演我的拿手绝技-织布!

先用来固定的纵丝是我自己的蛛丝。不过后来弹出来的这些颜­色­不一的就是我陆续收集来的别的丝线。比如野蚕丝,锦树的树皮纤维。络草地草纤维,一些细细的兽筋,还有鸟羽毛纺的线。

我相信周围的人觉得讶异的肯定不少。

人家出来,一出手都是亮眼的表演。我这个……既不多彩也不有趣,很沉闷的。

不过这些事因为我常做,所以熟极而流,盏茶时分已经织了半匹了。

我一直都只用一只手­操­控,然后看到织到一半的时候,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许多细白的粘丝朝水池中落去,再弹­射­回来时,线上粘满了细密地水珠,晶莹灿烂的象一串­精­致的水晶珠子。这些粘着水珠的蛛丝再织进去,水珠也就被缀在了布匹上。

然后还有其他被粘来的东西,芬芳柔­嫩­的花瓣,青青的细瘦的竹叶,这些都被织在布上。

整个梅山山顶都静的很,不管那些人看不看得上眼,都极专注地在看我织布。

用现代地时代算,大概二十分钟,我就织完了一幅布,半透明的布匹晶亮灿银,闪烁生光,上面还有缠枝地花朵,飘逸的竹叶,晶莹的露珠。

我一抖手,整幅布挂了起来,看过去仿佛是一张淡淡水彩的画卷。云破天开,雨过天青,一片白雾笼罩的竹林,林间生有花草,刚刚下过雨,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让人惆怅的薄薄的雾气,花朵上竹叶上有滚动的露珠,将落未落,让人想走进画中去……去探寻一个未知的,美好的,充满神秘幻想的梦的世界。

梅霄先出声,他抚掌赞叹:“真是神乎其技,桃姑娘好手段。我想,就是天上织女,也不过如此了!”

“梅居士太过奖了,不过是平时消遣时练着玩的。”我正想说这匹布就算是份薄礼,顺便送给他时,凤宜忽然说:“嗯,那就先挂在前庭,让别人也看个清楚,等仙会过了你再收起来吧。”

请忽略这很很的章节名吧。。

同志们,同学们,俺要报告一个坏消息,我又过敏了。。-了。。

真的,奇痒难耐呀。

盘丝洞38号*正文 一零八 牵到北京还是牛

那幅丝布张挂了起来,许明鸾看起来很有些不屑加不服,不过她没有说什么。 又听了一首曲,忽然靠近那张丝布的一个人失声说:“这布里的景是会动的啊!”

他伸手去摸,旁边的人也跟着惊呼一声。

布上的竹林下起雨来,他伸出的手,居然被淋了一手的水。

凤宜转过头来,低声说:“你已经将水灵珠炼化了?”

“没有……”我有些迷惘,我也想不到自己的力量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因为从上次闭关后,我还没有真正测试过自己能做到哪一步。

那个人出声之后更多人挤过去看那幅布,另一个人伸手去碰触上面的花朵图案:“啊!这花瓣是软的,好香,呀!合起来了!”

“这应该是土灵珠之力了……”凤宜的声音轻的只能我一个人听到。

“真了不得……”

“这可真是造化神功啊……”

那些人再看我的目光,有的赞叹,有的则露出“原来如此”“怪不得”一类的,理所当然的神情,和刚才那种评估的,揣测的,怀疑的目光,立刻就不同了。

真是很现实啊,一切靠实力说话。有实力他们就承认你,没实力……

许明鸾地神情很复杂。我瞥了她一眼。低声问凤宜:“那位许姑娘是你们族人?我看她对你可有……”

凤宜看我一眼。那目光让我立刻乖乖闭嘴。

我赶紧告诫自己。不能得意忘形。不能蹬鼻子上脸。他语气温和是假象。不是转了­性­格了。千万不能和他随便。

扰扰攘攘一番。侍女们送了雪白地一盘点心上来。

“这是醉花羊脂玉。各位请品评一下。”梅霄客气地微笑。不过全场都在他这个笑容里感觉到如沐春风。

还有好东西吃。这仙会没白来。

唉,凤宜和人家是两个极端。

我看看我面前的盘子,盘子是雪白的。调羹也是,里头的点心是……

啊。我尝出来了!

是豆腐脑。

酸甜中有一股酒香,软滑地豆腐入口即溶,真是美味。

这仙会看起来真地是十分漫长,要开七天……当然,七天里面做为主人的梅霄也不会时时都在这里待着,会有人可能觉得脾气相投,有共同语言,就两个人跑到下面的湖边,亭子里,或是山石上头去单聊。也有人一直捧着酒坛不放。就守在这里,晚上就在石台后面的阁子间里歇息。

一下午过的很快,有好些人还端庄正坐,也有地已经放浪形骸,趴在石椅上,衣服下面伸出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汗凤宜问我:“要不要去后山转转?”

“不要了……我觉得这儿有趣。”

要和他两个人去后山?那我情愿在这里坐下去。就算已经开始觉得ρi股痛,那我也还是觉得在这里坐着安全。

凤宜嘴角有丝意味不明地笑容:“好。既然你喜欢。那就留在这里好了。”

留在这里?

我忽然发现,场中的大多数的目光还是停在我的头上。脸上,身上……

我觉得自己的脸皮都被看的发紧了。自己站起来:“那我们去后山看看。”

凤宜和梅霄打过招呼,我们离开了座席。

我转头看看子恒,他朝我微笑点头,似乎是在赞许。

我低下头,默默的跟在凤宜身后向前走。

后山风景更胜,绿叶翠的仿佛可以淌下水下,花儿繁盛到堆叠沉重枝条不能负荷。

“这儿可真漂亮。”我由衷的说。

凤宜微微一笑,却说:“你的那根钗……”

“啊,”我急忙把钗从头上拔下来。

现在我才能好好地仔细打量它。

真的,很古朴无华的一根钗,看起来不知道有多少年月了。

“这根钗已经很多年不现于人前了。很久之前,我母亲曾经戴过它。更久之前,我族中的一位女族长也曾戴过它。不知道是哪年哪月传下来的,很有些年月了。”

“啊……”

怪不得,那些人都总是看我。

这钗等于明明白白告诉那些人,我和凤宜关系菲浅!

我站在那儿发痴,说不出话来。

这下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其实你大概是从来没想过和我在一起……认真想一想,和我在一起,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他能这么通达理的说话,我真是意外。

“我厌恶那种目光,算计着得到我,或是从我这里得到其他的……那种目光我从小看到大,我想着,一个人一辈子不是不能过下去,如果非得有个伴儿,那个人地眼睛一定不是那种贪婪至极地眼睛。可是我找了许久,到现在才遇到一个而已。”

“啊?”不会就是说我吧?

哎哟,这种……这种煽情的言情对白不适合他,更不适合我!

我不知道我地眼睛有什么玄虚,可能是我不求上进,生活空洞,对他也没有野心贪求?

可是象我这样想法的人肯定不止一个,他……呃,怎么就单记住了我?

“我们一起,天下之大,无处不可去。我听说极西酷热之地有一种朱砂,殷红如血。还有,江南有个地方,一年要下两百天地雨,我想看看你穿大红衣服是什么样子……”

我觉得我被一个美丽的梦幻前景蛊惑着,很想踏前一步……

幸好理智还在,我这一步没迈出去。

“我们不相配,你也知道。我喜欢的人是别人。你是我的天敌。鸟是要吃虫子的。”

“我不会吃你地。”

这种时候……他地话又说的这么郑重,我却听的又觉得心酸又想发笑。

“那些人和事已经是过去。”他轻轻握住我的手,我能感觉到他的掌心很热,热地……刚好在温热与烫热之间,不过分。恰到好处。

我的体温终年都是温凉不热地。

所以当时认识李柯……一直到现在,我都怀念他怀里的温度。

我已经是蜘蛛。即使有人形,也没有人的温度。

我怀念过去的一切,我无法忘记李柯。

“我也没有忘记过我的过往,可是我还是要向前走的。你不必忘记他们,就算你向前走,不停留,也并不是背叛了过去,背叛了自己。”

是的,我永远都不可能忘记。

我泪盈于睫,把头转过去。

胸口不知道挤满了什么。酸楚难当,一起化成热流从眼眶冲出来。

我没想到凤宜也能温和的开解劝慰人,他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让我别哭,他递了块手帕给我,我捂着脸默默的蹲下身。他就站在我旁边。

虽然无声无息,但是很可靠。

这场哭痛快淋漓,眼泪似乎冲走了许多东西。我用他的手帕把脸擦­干­净。站起身来。凤宜站在那里,沉静地看着我。

“喂。老实说,刚才的话。不是你的真心话吧?”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他没有以前那么可怕了,稍微和蔼了那么一点点。

只有一点点。

他不说话,我以为他不打算说了,沿着蜿蜒的山路朝前走,他声音有点闷闷的说:“子恒劝过我。”

“啊?”我转头过快,脖子筋扭的生疼。

“他说你吃软不吃硬。”

我大概愣了,嗯,十秒钟左右!

敖子恒你这个……

这个大笨蛋!

我还以为他是这世上最靠得住的一个人呢,结果一转眼他就……把我给卖了个彻底。

好吧,我和他地交情远比不上他和凤宜地交情更久更深,所以子恒告诉他这句话,似乎也无可厚非。而且这么一句话,也不算出卖……

不过我就是觉得心里怪怪的。

子恒就这么希望,我和凤宜有结果吗?

“不用立刻就答应,我们可以慢慢来。”凤宜看来可不象是头一次温言软语,大概聪明人做什么都一通百通,虽然他以前总是冷脸对人,可是要让他摆出笑容来他一样能办到,而且一点不生硬呆板。

“我都不知道你除了冷笑嘲笑还会这样笑啊……”我突然冒出一句愚不可及地话来。说的正是我心里想地!

这也太糟糕了!心里想什么往往不能直说,比如一个女子要是问你她瘦了没有,你一定要说,看上去清减了,紧实了,仿佛是瘦了一点。绝不能说,你没有瘦呀,是你的衣服变瘦了。

凤宜居然没生气,他说:“以前没有人值得我好好的说话。”

哦-听听,傲的还是那样,尾巴快要翘上天了,一竿子把他从前几百上千年见过的人全都捅倒了。

“好了,不说这些,你慢慢想,钗就放在你那里吧,你哪天愿意戴上了,那我会很欣慰。”他指着前面说:“那里有一片迷洼,阵法虽然简单,进去了却一时也出不来。天要黑了,你还想过去吗?”

我有点犹豫,凤宜又露出常见的那种让人觉得自己被瞧不起的笑意,不过只有一下子,他可能就发觉了,然后那种笑意就收敛了,语气温和的说:“里面错综复杂,易进难出,也挺有趣。”

唉,牛牵到北京还是牛,凤凰鸟再怎么放下身段,他还是只凤凰鸟。

我握着袖子里那只钗,一心想着怎么把这个不着痕迹的,安全的还给他。

过敏,奇痒,已经都开始鼓成水疱。。我醒着可以控制自己不抓它,但睡着了,压了挠了就糟糕了。

盘丝洞38号*正文 一零九 当我们迷失方向

从山坳里抬起头,可以清楚看到山顶那里的光亮。

就如同那里装饰着一颗光华灿灿的夜明珠一样。

“喂,你不知道怎么出去吗?”我小声抱怨。

我们困在这个迷洼里已经有多半个时辰了,凤宜一开始进来时就说了迷尘的游戏规则-不许用法力,得靠自己判断方向走出去。

可是我原以为凤宜是识途老鸟,走个小小迷洼还不是小菜一碟?

但是我们现在越转似乎离出路越远了,连路都快看不到了,到处都是野树野草,长的旺盛放肆,我严重怀疑我们是迷了路。

“算了,”我想说我们别硬撑了,还是脱身回去吧:“我……”

“不行!我不信我今天就出不去!”

嗬!他还跟这个迷宫较上劲了。

“你以前没走过?”

“梅霄肯定改了布阵,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以前只是五行阵套太平阵,里面的变化却是宁围阵的。现在完全不一样了。肯定是他这些年又琢磨出的新阵法。”

哦。这就难怪了。怨不得我也看不出什么头绪来。

要只是简单地两个阵法相套。那一点儿不难。再弄点儿什么树障之类地也简单。但是中间地变化又是不同地。这就有点磨人了。要知道这种阵法相套。产生地效果绝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而是成倍地乘方翻倍。

好比说。一个阵是五般变化。另一个阵是八种变化。那么两种阵法套合起来。不是十三种变化。而是超过四十种地变化。排列组合已经让人头痛。更讨厌地是两种新生成地变化还会再转化。我地盘丝洞就想过要弄个复杂点地防御。不过凭我那点可怜地脑容量和阵法知识底子。能折腾出个完整地基本地土石阵就不错了。

好吧。凤宜愿意折腾就折腾。

我闷声不吭地跟在他后面。

又转了两个弯子。又找着了路。但是我深知道。找着路不代表这条路就是生路。很有可能还是条岔路。

“坐下歇会儿吧。”不用法力纯耗体力,蜘蛛无论如何耗不过凤凰鸟的。我在路旁一块平平地石头上坐下来。凤宜回头看我,我很无辜的看他。

不能因为他赌气,我就跟着走断了脚吧。

他倒没说什么,只是仔细的看了我两眼,突然冒出一句:“其实你长的……也算平头正脸。眼睛挺圆的。”

我……

我真想一头撞树上晕过去。

他这么一本正经的,好象在夸人似的,可我听着怎么就这么不是个味儿呢。

这人肯定很少夸人地!

我从怀里摸出那个他送我的葫芦,然后再从葫芦里掏出茶壶,茶杯,茶壶里的茶水还是温热的,甭管味道怎么样。反正能解渴。我递了一杯给他。他接过去,还看我的葫芦。

“嗯,这个还是你送我的呢,可惜配不上个嘴儿。”我比划着跟他说:“上次我找了个竹棉塞子想试着看能不能塞住这口,结果一填就掉进葫芦肚里去了。”

“这葫芦不是人间的东西,你配那些是没用地。”

“哦?”我把葫芦左看右看摆弄一下:“难不得这还是一样仙家宝贝?”西游里头不就说太上老君还是太白金星地,也种过葫芦么?他的童儿还摘了葫芦,装了孙悟空在里头。

凤宜只是一笑:“你倒猜的准。”

“啊?真是的?”

我对这葫芦顿时肃然起敬。

怎么说人家也是天上的东西啊!

“不过看起来应该是个没怎么长成就被撷掉的。又没了塞了。算不得什么宝物了。”凤宜说:“你一直带着的?”

“是啊。”我啊完了才觉得……他这句话问的好象有点问题,我回答地又太过爽快。偷看一眼凤宜地表情。虽然他还是有点傲气的脸,可是眼角地感觉让人觉得他的心情似乎不错。“没塞子也凑和用了。”我说:“反正装地都是些零碎东西。水啦,吃的喝的啦,我还在里头装了铺盖卷儿呢。”我大着胆子和他开了句玩笑:“要是咱们到半夜还走不出去,我带的铺盖卷倒是可以派上用场了。”

我这话有点笑话他的意思,不过凤宜并没生气,反而认真的反问我:“你带了几套铺盖?”

“一套啊。”

凤宜呵呵一笑,站起身来:“走吧。”

笑什么啊……

我把茶壶茶杯收回去放在葫芦里,站起身来-啊!

这只­骚­包鸟!他那话什么意思嘛!

一套铺盖,一套铺盖,一套一套一套一套……

我的脸一下子变的烫热,也不知道是臊的还是气的,反正热的厉害,我都怀疑再热一点都能看到我的头顶冒烟了!

我这次是真的不出声了,说我气量狭小也好,恼羞成怒也好,反正我就是不和他说话。

结果到了半夜-我们真的还没有走出去。

而且现在看出去的景致又已经不同了,一片莽莽荒野,往哪里看都是一片黑暗,按说我们还在山洼里,看山顶那仙会聚集之所的方向应该还是会看到光的。

可是现在我们什么都看不见,头顶的天空仿佛笼罩着一层­阴­云,连个星星月亮什么的也找不着。

得,看来我们真得走夜路了,要不然,就要用到我的铺盖卷了!

我走的两脚酸痛,凤宜忽然停了下来:“你累了吧?”

“哦,还好……”

我一直没有偷用法力,所以的确是疲倦的很了。

“那就回去吧。”

“咦?你不……”他不赌气了?刚才还说不用法力的。

“回去休息吧。”

我没再说什么。

他是不是……看到我累的不堪了,所以才放弃了继续探索的打算?

“好。”

要脱离这迷宫方法极多地,可以纵身飞出去。可以用遁咒之类的。凤宜指点我:“你的土灵珠呢?在这种时候是特别有用处的,不妨一试。”

“啊?土灵珠还有这个用途?”

“不错。不管他这阵法如何变化,我们还是脚踏在地上的,只要有土壤,有地气地脉。你地土灵珠就可以让我们瞬息间遁离这里。”

“哇哦,这真是好宝贝。来试试。”

凤宜伸过手来,大大方方的握住我的一只手。

呃……

我看他一眼,好吧,既然要用我的珠子出去,那他要拉住我也很应该,要不然我凭珠子出去了把他一个人甩下。也不太好。再说珠子还是他送我的呢。

我手掌虚拢,一颗土黄的珠子缓缓从掌心浮了出来。凤宜示意我该如何­操­纵。

我三指微屈,做了个凤宜教我的手势。

土灵珠幽幽发光,我果然觉得脚下地感觉不同,唔,怎么形容呢……

就象你站在汽车上,其实汽车的底盘相对你的脚来说没动。可是汽车下的土地却在飞速的被抛远一样。

我现在的感觉就是这样。我们脚下的这一小块地方没有动,但是这一块土底下地地一切却在移动,周围的景物扭曲快速变化着。

凤宜的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轻轻的搭在我的腰上。

呃……

他的手势可真轻啊。

我僵立在那里不动,眼前就是他的胸口。

凤宜比我高,这是当然的。所以我地眼睛平视地话看着的就是他地胸口了。

他今天的衣饰也不华丽,身上有一股隐约地……淡雅的香气。

说不上来是什么香气,总之。很好闻……

那只搭在腰上的手缓缓收紧。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够僵了,没想到还会比刚才更僵硬。

他的手在动。我一动不动。

不过……

不过……

不知道怎么的,我的脸就贴到他的胸前了。

柔软的布料触到脸上。我觉得那布料挺凉。

不不,不是布料凉,是我的脸……

太烫啦!

烫的都要烧起来了。

他他他,人家说什么君子不欺暗室!他却趁着天黑搞小动作!

果然这只鸟不是君子!

脚底微微一震,那种移动停止了。

我还僵着不动,脸贴在他胸前,可以听到他的心在跳。

一下一下的,很沉稳。

“三八。”他的声音很低。

“……”我觉得我的头顶肯定冒烟了!

我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我脉管里流动的肯定不是血而是猛火油!

他他他,他还想­干­嘛?他不会是……不会是……还想更进一步吧?

那我,我是不是要坚决的推开他,或是象小说的女主角一样响亮的给他个耳光以示自己贞烈?还是……

他低声说:“千蛛网。”

我本能反应就是立刻捏起手指,护身的蛛丝网无声无息的弹了出来,眼前掠过一片灰银,蛛网已经环在身周,将我和他一起护住。

防护撑起来了,我才回过神。

我刚才还以为他要……可是,他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

我本能的警惕的环顾四周。四下里昏暗一片,以我的眼力也只能勉强看出数尺的距离,这里似乎还是一片荒野,没有人声,没有……

这里安静的很,连风声似乎都听不到。

我也压低了声音问他:“怎么了?”

“这里不是梅山。”

呃?糟糕,难道是我第一次使用土灵珠不得其法,使我们偏离了原该有的方向?

这么一想我有些心虚,不过凤宜的下一句话却是:“此处也不是人间。”

啊?

今天才知道这不是过敏是湿疹,痒死了。555

本来想进了八月之后每天都两更,可是我现在实在是……痒的坐立不安,想找块砖把自己拍晕了算!

盘丝洞38号*正文 一一零 满眼是群魔乱舞

“啊?这怎么回事?”

凤宜低声说:“我猜着,是梅霄乱套阵法套出来的祸,用土灵珠脱身离开迷洼,应该是到离迷洼最近的一个出口或入口。 你的法力稳定充沛,土灵珠更加不可能出这种差错,所以这应该是梅霄修改迷洼的阵法时,无意中接连了另一个世间。”

“啊?”我除了啊啊啊就发不出别的章节来了。

这……

好吧,我知道我从人变蜘蛛本身就是一件穿越加修真,玄幻的不得了事,这个玄幻里头再出现穿越……

好吧,我还是没有凤宜镇定。

有什么东西撞到我的护身网上,不用我动手,一根粘丝弹出去再缩回来,丝头上粘着一只翅子在不停的扑扇的飞虫。

借着我的千蛛网的萤光,我能看到这虫子是淡绿­色­的,有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这种虫子……

“这是草魃。”凤宜一抬手,那虫子身上迅速漫起一道亮火,然后连灰都没剩下,就化成了乌有。

“草魃?”我愣了。

这不是我在书上看到过地。魔域才有地飞虫么?这种虫子在魔域就是草里生草里长。大概和我们人世间地普通小飞虫差不多普遍常见。

“我们这是到了魔域?”

不是吧……

中奖也不带这么灵地啊!

魔域明明就是个独立地。封闭地。与人间完全隔绝地不同空间啊。有想入魔地想屠魔地穷极一生也进不去。我们这怎么……随便一转就进来了?

“那。我们快离开这儿吧?”

“魔域有这么好出?那世间早群魔乱舞了。”凤宜轻声说:“你看看你地土灵珠还能不能用?”

土灵珠光芒仍在,可是。却不能再带我们移动。

“魔域封印无数,有他们自己封的,还有当时的仙人神将封的,别说是你我这样份量的,就算是虫子想飞出去也难。”

我闻着这里地空气味道都不大对。一股腐朽的不,不新鲜的味道,就象……

对,就象上辈子的下水道口会冒出来地那种味道。

“那怎么办?”我一下子懵了。

“看起来梅霄这迷阵……”凤宜只说了这么半句就不说了。看了看我,微微皱起眉头:“这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你我都不是修道之人。再说,就算到了这魔域,就算现在的魔道之主来了,难道我们两个还会对付不了?”

“呃……也是啊……”

我一着急就乱了方寸,一点儿没想到凤宜可是个重量级的大腕,而我自己也应该不是泛泛之辈。

不过我还是反驳他:“你又知道人家魔域没高手了?轻敌是失败的开端,可大意不得。再说到了人家地盘上。未战先输三分。人家地域熟,要是再出什么鬼点子啊,下毒啊……”

凤宜似笑非笑的瞅我一眼。我才想起他是凤凰嘛,什么毒都不怕的。

至于我自己,我下毒虽然在魔域不知道怎么样,可是在我们那修炼的妖­精­队伍里,也能排个前三名了。对了,有了这些灵珠之后,估计得排第一。

这样我还怕别人给我下毒……呃,主要是我地胆子生长跟不上功力的增长。一时露怯。

这么一想我也渐渐定了神。不再觉得惶恐。

“那我们怎么找回去的路?还是在魔域打探一下?说起来我也隐约听说现在世间不太平,魔域似乎有什么动作。”

“虽然不急着回去……”凤宜看看我:“不过倒是要乔装改扮一下。虽然不怕。可是麻烦多了也是烦扰。”

于是我换了一身黑­色­地裙衫,头发梳了个极奇怪的歪髻。这倒不是我想别出心裁让自己更妖异些。主要是我梳头技巧不怎么样,不过凤宜见了倒说不错,让我不必再整理,从道旁摘了一朵血红血红的巴掌大的奇花给我Сhā在鬓边。

“这是什么花?”

“赤火花。”

凤宜自己也改装了,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衣裳变了这样的,肩膀上带一块黑­色­甲片,腰间是尖剌突棱的腰带,头发披下一半来散在脸颊旁。

哦噢……

我光知道华衣美服的凤宜美,可是不知道他一改装成这样,居然充满一种……呃,怎么说呢?言情小说里怎么形容?危险的魅力?死神般地邪异?反正我是不会形容。不过真地,别有一番风情……那啥,比危襟正装的倒更要吸引人了。怪不得常言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啊。这男人坏起来,还真挺俊地……

不过我没看几眼,凤宜就把面貌也改变了,看起来脸庞变方了,眉眼变的……黯淡不起眼了,勒额似乎是条兽尾,颊上多了条疤,皮肤也变地半黑不黄。

即使如此,仍然挺英武的,一点不难看。

天渐渐亮起来,我看着周围的花树,好象连这些都和人间不大一样。树身长的形态怪异,草叶是一种紫黑的颜­色­,就象凝固的血。

“魔域这里的生态……我是说,草木花树都这么怪异么?”

“这里多半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只是魔域难见阳光,又多毒瘴……还有别的复杂的缘故,所以这些草木才渐渐长成了这样吧。”

“哦……”

我们赶路没用什么独门身法,凤宜的飞行之术更加没有亮出来,不过一般的草上飞这等功夫都是修炼的入门功夫,连个路都没法儿赶,那还修炼个鬼啊。

大概一顿饭的时间,看到前面隐约的有城镇的样子了。我们没有冒然靠近,先守在一边看着,果然有打这里经过的。我远远看着有过来地的。只是还看不清是人是妖是魔是怪。

过来的三个人,看起来都是人的样子,只是一身魔气。而且其中一个面目肥肿,眼睛鼻子嘴­唇­全挤的移了位,头上无发。两耳奇小,怎么看也不象个人。

“那……是人吗?”

他们从我们身前经过,走远了之后,我低声问凤宜:“虽然是一身上下地魔气。可是……”

“是人。”凤宜挥手解除我们身上的隐身:“他们刚才说的两句话,你有听明白吗?”

我老老实实摇头:“没明白。”

“我倒是听过几次,那还是许久之前了,凑和着也能说个两句的,等下进了城,你不要出声。”

“好。”

一切听他地就是了,反正他比我要聪明,见识又多。

一路上我见了不少奇怪的东西。鸟长的也奇怪的很,对凤宜当然也没有什么恭敬的表示。要说人间的鸟见了凤宜,就算没开灵窍的麻雀。也会立刻降到地上。这是它们血脉中的本能,见了本族地王者一定会有如此表现。可是这里鸟就不是。

估计这些在魔域生存繁衍下来的人,不能再算是……正常人了吧?

那魔化了的鸟,也就不能再算是鸟?

我想不明白,于是也不再为难自己。

这种问题复杂地很,绝对不是我能想明白的。

我们进了城,我微微垂着头,眼角的余光四下扫视。

这里街上来来往往的倒也……大多数都是人模人样。但是奇形怪状的也不少。简直象是一场化妆大游行,尤其是那个提着血淋淋的不知道是什么­肉­的。那家伙居然长了两只蝙蝠大翅膀。

而且我和凤宜的装束打扮在这里看起来也不显地突兀,那些人有披兽皮地。有Сhā鸟毛的,还有光闪闪地一身缀满金叶片的,更有人腰带全是碎骨节串地,我怎么看着那不象兽骨……

我在心里默默腹诽,我们还是快找路回去吧,这个魔域看来一点都不适事观光游赏,看的听的都让我觉得身上直发毛。

凤宜到了一家店铺门口,拉着我的手一起走进去。

这是什么铺子?不知道魔域这里通行什么钱?

凤宜摸了个什么东西放在那柜案上,然后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话,其实我大略能听懂一些字,只是连起来就有点困难,用字其实和我们平时说话的用字发音差距不是太大,但是语调太古怪了……

柜里那人懒洋洋站起来,他长的­精­瘦,脸瘦的只见皮和骨头,再加上一把瘦胡子,活象只老山羊似的。

我运注目力看他一眼,嘿,这就是只老山羊­精­嘛。道行不深,大概不到二百年吧。

老山羊­精­收了凤宜的那个看起来象个佩饰的东西去,然后拿了些钱出来。

呃,原来这是个当铺啊?

和人间的当铺不太一样,我刚才倒是认不出来。

我们出了当铺,我问:“接下去,怎么办?”

“先找个地方住下来,慢慢打探一下情形。”凤宜看我一眼:“有我在,你不用担

“我知道。”我不担心。

真的,因为有他在。

所以即使到了这么一个危机四伏的,我连语言都不通的地方,我也不觉得害怕。

我们在城里找了一家店住下,这家客栈真正奇怪,是埋在地下的。我们从石洞门进来,沿着道石梯向下走,下面倒显的很开阔。我打量完了店小二再打量那掌柜。

我,怪不得这客栈是地洞,原来掌柜就是个地鼠­精­。

我想起自家的灰大毛来,他也喜欢|­茓­居,不过我们住的不是地洞而是山洞。

这倒让我有了几分亲切。

继续文不对题。。。

继续浑身发痒。。。。

盘丝洞38号*正文 一一一 喝着小酒看电影

等他一起,我抬手撑起千蛛网,小声对凤宜说:“我们­干­嘛还住下?”

我们正应该赶紧找路回梅山或是回盘丝洞去啊,凤宜居然不紧不忙,他以为我们是来魔界三日游的吗?

“你知道往哪里去找门路回去?”

“我是不知道,可是你应该知道呀。 ”

千蛛网可以隔断我们说话的声音,站在网外头,就算把耳朵伸的再长也听不见我们的声音。

笑话,我的天蛛地网要是连点声音都隔不住,真白瞎我这么多年的琢磨了。

“我是知道,不过既然来了,不打探打探就回去么?”

凤宜笑笑,他现在的笑容没以前那么绝丽,可也挺俊秀的,甚至……有点憨厚的感觉。

错觉,这肯定是错觉,憨厚这个词儿再过千八百年也不可能和凤宜扯得上关系啊。

他这个易容改扮改的倒是很……咳,很具创意。

“先不说了,你肚子饿不饿?”

“不吃也没事啊。”

“得做做样子,不然引人疑窦。”

哦,这倒也是。

我们去大堂。好吧,这里的大堂也是个地下的大堂,稍宽敞,摆着七八张桌子。我对魔域吃什么也有点好奇,不过端上来的也是差不多的饭食,菜蔬我尝了一口。味道有些发苦,在凤宜的示意下,我没把菜咽下去悄悄吐了。然后端上来地一盘说是兔­肉­的我也没敢动,倒是酒凤宜示意我喝一点无妨。

酒味很劣。我闻了闻,又舔了舔,就皱起眉头来不去碰了。

听着大堂里有人吃饭的时候闲聊,这个地方应该是个不大地小镇。这里的人说地也无非是些很普通的见闻,不过对我来说可就不普通了。比如这里的雨是有害的,淋多了可能就会生重病。

另一桌地人似乎是­干­些贩货的买卖,正在讨论尤兰织布和胡丝布的价钱,我听的很仔细。那个嗓门儿亮的嘴巴长的好大啊……我看那张嘴简直可以塞进整颗足球进去!另一个却是暴凸眼珠,而且那眼珠似乎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

真是不看不知道啊一看吓一跳。

“魔域和我原来想象地。不太一样……”

“你原来想的是什么样?”

我们关起门来,撑起蛛网说话。

“嗯,暗无天日啦……”这一点基本相符,这里太阳是极少,天是灰蒙蒙的。

“魔怪遍地啊……”这个……呃,虽然那些人长的很魔怪,但其实不怎么具有杀伤力。

“血流成海啊……”这个我知道我是有点想岔了。西游记里那些妖寨妖洞的也没有成为血池尸山啊。

反正,就是很妖很魔啦。

现在看起来居然……也挺太平的。不能不叫我惊讶。

从刚才我们听来的一些信息判断。这里是无政府主义,各地有不同的势力割据着。某某大王占着一块地盘,某某灵妖又占着另一块地盘。下面地这些村村寨寨镇里地人啊什么的,都算是这个妖王地……呃,佃户?

我知道这个比喻不好,不过,我目前能想到的最恰当地就是这个了。

这些讨生活的小妖小怪,还有半人不人的……人们,要供奉头顶的妖王,就比如刚才那个地鼠老板,他就在算账,他居然还会用算盘!一边算一边念叨着这个月的供奉足够了。

这个,真的很象财主和佃户的关系啊。

这一带最大的妖王似乎是叫什么巨力大王的,听名号就知道肯定是拥有很大很恐怖的力气。另一条消息就是离此不远的另一个梨洞之主要成亲了,所以梨洞的喽们到处搜罗贺礼,那那个大嘴巴的人就在和那个暴凸眼商量要不要贩一批好布去梨洞转卖。

我托着腮,我可没想到魔域……其实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

凤宜手在墙上抹了两下,桌上烛火映照在墙壁上,墙一瞬间显现出凤宜想看的,附近的情景来。

呵,真象看电影。

我掏出一个抱枕倚着,靠在床头看。结果凤宜老实不客气也在我旁边坐了下来,伸手问我讨要:“拿来。”

“什么?”

“你肯定不止带了一个垫子。”

他居然会对我的垫子感兴趣?

我一边奇怪,一边又掏出一个抱枕来给他,他也学我的样子垫在身后,就坐我旁边,和我一起看墙壁。

外面的天还没全黑,街上的情景可以看的很清楚,真的很象在看电影-不过是无声的。

嘿,要是再有可乐­奶­茶和爆米花来就着,那就更象是坐在电影院里了。

“看起来很象人间的普通的城镇嘛。”

虽然没有可乐和­奶­茶,不过我的葫芦里还有些猴儿酒,拿出来一瓶给凤宜,一瓶自己喝。还有小果脯什么的。

“白天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哦,也对。”

群魔乱舞自然要趁晚上了。

好在天很快黑了下来。凤宜这个窥术还可以挪动角度,正好在一个十字的街口,看的范围不小,又十分清晰。街上的人行­色­匆匆,似乎都赶着归巢回家,很快街上就变的空旷冷清起来了。

“啊,那是什么?”

忽然有几道萤光掠过空中,去势极快有如流星,我都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那光点就消失不见了。

“那也是草魃的一种,不过它晚上是会发光的。”

“啊,那不跟萤火虫一样?”

“差不多吧。”

有打着灯笼的两个女子袅袅婷婷的走过。一个穿着红裙,露着雪白地肩膀和半截酥胸。另一个穿着紫衫,可是裙子两边开衩,行走间雪白的长腿若隐若现,她们都极风­骚­。虽然相貌看起来不怎么……

我瞥一眼凤宜,他看的很认真。

他到底是为了多打探魔界地情形,还是在看那两个女人露出来的肌肤啊……

呃,我想多了,凤宜什么样地天姿国­色­没见过,哪会在乎这样的……这样妖妖娆娆不上台面儿的小妖女。

“那个。她们是……”我觉得喉咙有点涩,­干­巴巴的问。其实不是我想问这个浅白之极地问题,而是,屋里挺静的,我和凤宜,离的又有点太近了……

反正,屋里的气氛似乎有点微妙的变化。

以前我和凤宜在一起时,也总是尴尬的沉默。现在呢。嗯。虽然也还是沉默,可是与之前那种尴尬紧张不一样……

反正我不会形容。虽然现在也觉得尴尬紧张,但就是和以前不同。

嗯。比以前……暧昧……

对,就是暧昧。

从凤宜求过亲之后,反正我和他之间就有点不一样了。多少,总会觉得不好意思地。就算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往那方面多想,可是思绪又不是套上辔头的马,随你指挥的要走就走要停就停。

凤宜看我一眼,目光里明明白白的写着“你很白痴”,其实我当然也知道,天黑出来,打着红灯笼,又穿成那样的女子,还能是­干­吗的?纯粹是没话找话说多此一问。

“那个,呵呵,喝酒。”我­干­笑着,举着自己的酒瓶和他碰了一下:“猴儿酒味儿就是香醇。”

凤宜把目光收回去,勉强点头赞同我:“是不错。”

那两个女子过去不久,又有一队人马过来,看起来起码二十骑左右,他们走的并不太快,但是一种凝重地威势。

我睁大眼仔细看,全部地人都是一袭黑衣,脸罩黑­色­甲壳似的面具。他们没人乱动,直挺挺地骑在马背上,从街口经过,不但他们的动作僵硬整齐,连马蹄抬起落下地频率动作都完全一致,要是这窥术还能听到声音,这二十来匹马,肯定发出的却是整整而单调的一匹马的蹄音。

等他们走远,我明知道不可能会被听到,还是小小的松口气,慨叹一声:“刚才过去的那队人马好严整啊。”

“嗯。”

我听到一点别的动静,一转头,有只飞蛾不知道从哪儿飞过来,冲着桌上的烛火扑上去,一下子就被烧到了,然后跌在桌上。

看到蛾子让我突然想起……三七。

她,还有七心蛾。

我过去捏起来,桌上那蛾子已经死了,这并不是一只七心蛾。

三七怎么和七心蛾扯上了关系呢?她现在又在什么地方呢?

“不早了,你歇息吧。”

“嗯?”

凤宜虽然说着这话,可是并没有要离开我屋里的意思。

我们明明订了两间房啊,难道他不……不打算回隔壁自己那屋去?

凤宜站起身来,把床让给了我,自己却盘膝坐在椅中,两手握诀,闭起了眼。

他就这么坦然的开始打坐了!

我坐到床边,要说……凤宜肯定不会非礼我,这我能确信。不过,和他孤蛛寡鸟共处一室,又是晚上……

这个……这让我怎么能在他的面前坦然的躺下去睡觉啊?

算了,我也打坐吧,反正打坐也挺好的……

我刚盘起膝来,无意中又抬眼看了一眼对面墙上。

凤宜施的窥术正在渐渐消去,街景变的淡淡的只有一点影子。

就这时候,我眼前恍惚了一下。不,不是我恍惚,是那那墙上的影子忽闪了一下,似乎突然闪过去什么黑黝黝的东西。

房间里透气不畅,显的沉闷死寂,我心里不安的很,虽然腿盘起来了,可是心却定不下来。

看一眼对面的凤宜,他面容沉静,呼吸匀细,整个人稳如山岳磐石。看了他几眼,我心里的不安似乎也少了一些,闭起了眼,开始运功。

然而我刚闭上眼,耳边就传来异动之声!

没昨天那么痒了。。。但愿今天夏天只发这一次吧。

前两天痒的夜里都要醒几次,白天也痒的坐立不安,今天总算好多了。

求票票。。

盘丝洞38号*正文 一一二 魔域见闻录之一

我一下子跳起身来,凤宜睁开眼,说:“你待在屋里,布起网,我去看看。 ”

“我和你一起。”

他看我一眼:“我不会拖累你的。”

我们刚才吃饭的间隙我偷空出去了一下,他没问我­干­嘛去,八成是以为我去方便了,其实我又没­干­好事……

上次在梅山下缠丝是无意,这次我是有意的。

我们出了门,对面土墙上用来照明的油脂火把似乎比我们进去时显的光芒黯淡了些。

刚才声音很快,象是什么东西被撞倒扑倒……不过,奇怪的不是那重物倒地的声音,而是就发生在这地下客栈里面的另外的声音。

那是一股奇怪的声音,象是风声……不,不象是风声。那种隐约的,嗡鸣的声音……象是一群长翅膀的什么的什么东西集在一起。

我和凤宜飞快的对望一眼,同时想起了起来!

我的蛛网朝外一荡,走廊的拐角处忽然冲出一群黑压压的东西,纷纷的撞到我的网上,银­色­丝网被撞的起荡起伏,仿佛飓风欲起的海面一样涌动着。

一根丝弹出去又缩了回来,那头捆着的,赫然是一只七心蛾!

我现在都快得蛾子恐惧症了。一看那蛾子黑身烂翅尖头地样子。就本能地打个哆嗦。

“放它们过去。”

“哦?”

我虽然不解。不过听凤宜地准没错。蛛网一弹。那些蛾子纷纷被弹开。然后蛛网鼓起一阵风。刮着那些蛾子掠过我们身旁。它们倒没有再倒转回头来找麻烦。直接扑向走廊那头去了。那只被我地蛛丝捆了地蛾子在走廊里乱扑棱了一阵。好象翅膀受了些损伤。不过也勉强跟上蛾群一起飞走了。

“那些蛾子……”

“先回屋。”

我把门扣上,又下一层封制,才转过头来。

“难道……是三七她……”我觉得自己心跳的极快。

凤宜没回答我,只说:“这些蛾子并不进屋……若待在屋中关紧门窗就不会有事。”

重要的不是这个啊,而是三七是不是就在这里,这些蛾子与她是不是有关系。

三七她,她真的是魔域一员么?还是因为什么缘故而堕入魔道呢?

我心里乱糟糟地。可是凤宜却根本不理会我的欲言又止,只说:“别乱管闲事,睡吧。”

“什么?”

“七心蛾本来在魔域就常见,虽然现在这一群大了些,不过也没有什么。”

可他的表情明明就是有些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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