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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歌姬车队

第一章被未婚夫劫杀

“公主!公主!”

急促而紧张地叫声不断地传来,重重地撞击着卫洛的耳膜。

卫洛拧起眉头,暗暗想道:这是谁家的电视?把声音开得这么大!她拧起眉头,不耐烦地翻转身,想远离那声音。

刚一动,她便发现自己浑身僵硬根本是动弹不得,脑中更如针刺般疼痛。

我这是怎么啦?卫洛费力地睁开了双眼。

瞬时,一张陌生的放大的胡子拉杂的脸映入她的眼帘!

卫洛的双眼睁得老大,一声惊叫哽在咽喉中,差点脱口而出。

之所以差一点,那是因为卫洛从小便­性­子沉稳,她生生的把惊恐吞到了肚子。

那男人见到卫洛睁开眼来,眉头稍展,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露出一口微黄的牙齿。他站直了身子,恭敬地问道:“公主,你醒来了?”

卫洛张了张嘴,正要说话,突然间“啊——”地一声惨叫传来,这惨叫声凄厉而绝望,是人临死时发出的!伴随着这惨叫的,还有一阵砍杀声。而且这些声音就是从车外传来,近在数米!本来还迷糊的卫洛,叫那惨叫声一惊,头脑清醒了少许,她撑着车壁,坐直了身子。

卫洛眼睛一转,愕然地发现自己正处于一辆马车中,四周都用紫红­色­的厚布遮挡着。

她只看了一眼,便伸手抹向额头去。有一样饰物从头上垂下,挡住了她的视线,令她看什么都很难受。

卫洛伸手把那饰物抹歪后,转头看向那男人,她的双眼在转向那男人扎起的发髻和身上血迹斑斑的铜甲时,给彻底地惊呆了!

卫洛倒抽了一口气,吸进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后,她以最快的速度看向自己外露的白­嫩­的小手。

这不是我!

卫洛倒抽气的声音惊动了那侧头看向车外的男人,他转过头来,焦急地看着目光仍然有着迷茫的卫洛,叫道:“公主,匪徒有备而来,我们的人不是对手,需速速撤离才是!属下护你离开!”

他不等卫洛回应,伸手把车帘完全拉开,抓着卫洛的手臂,把她扯到了马车下,卫洛刚踉跄地站稳,大胡子便横出一步,挡在了卫洛的身前!

血!

好多的血!

卫洛再次惊吸一口气!

在她的面前,是一个战场。二三十个穿着护胸铜甲的剑客严严实实地把她的马车护在中间,正与一伙蒙着脸的黑衣大汉厮杀着。情况十分不妙,地上七零八落倒了一地的尸体都是这边的铜甲剑客。

那伙黑衣人足有一百五十个,他们骑在马上。其中排在最前面的四十几个黑衣人正持戈相刺。而排在这些黑衣人后面的百来人,都手持长剑好整以暇地看着热闹。

就在此时,卫洛的手臂再次一紧,同时身子一轻,却是被那胡子大汉给扔到了马背上了。这一扔,令得卫洛头上的饰物再次垂下,挡住了她大半的视野。不过她现在又是惊怕又是胸口抽痛,也没有心思去把那饰物再行抹开,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这真实得不像是梦!我穿越了?

胡子大汉纵身一跳,坐到她的身后,他长剑一划,砍断了白马与马车相连的系绳。

伸手牵紧缰绳,胡子大汉的声音从卫洛的身后传来,“公主,事有从权,得罪了!”

说罢,他一声长叱,‘嘘溜溜——’扯着马转了一个身。

马身一转,那二三十名剑客齐刷刷地长啸一声,本已筋疲力尽的众人同时剑舞银光,杀气纵横。特别是马头所向的方向,那五名剑客几乎是不要命的一阵狂刺,看来他们是想给卫洛两人杀出一条逃生的血路来!

就在这时,一阵清悦的朗笑声传来,“好忠心的越人!”

这笑声一落,几个安坐在后面,看着热闹的持剑黑衣人一声长啸,同时从马背上纵跃而起,向着卫洛的前面一扑而来。他们人还没有到,剑气已纵横而来。这几人显然是高手,卫洛只是眼前银光一闪,便听得几声惨叫传来!紧接着,几道血箭喷出老远!

血箭还有空中,几颗人头已滚落在地!只是这片刻,那五个替卫洛两人开路的剑客已经倒毙当场了!

看到这一幕,卫洛的小脸变得惨白,胃肠中一阵翻滚,心脏砰砰砰地乱跳着,眼前一阵阵发黑。

胡子大汉此时也是脸­色­一白,他咬牙切齿地瞪着那几个挡着去路的黑衣剑客,对上他们冷笑着的,还有点漫不经心的脸,心中一阵绝望。他重重地咬了咬牙,对着卫洛低声说道:“公主,属下无能了!”说罢,他长叹一声纵身下马。扶着卫洛站好后,胡子大汉声音一提,嘶哑地喝叫道:“住手!”

他喝令的对象是自己的属下,剩下的铜甲剑客只有十几个了,他们听到首领的命令后,一边舞着剑,一边向他靠拢。众黑衣人看到他们退去,也不追赶,一个个收回戈,面无表情地端坐在马背上。

不一会功夫,众剑客便已紧紧地挤成一团,他们仍然把卫洛紧紧地护在当中。他们靠近后,一阵阵浓烈的血腥味充斥了卫洛的四周,那一身身铜甲更是咯得她细­嫩­的皮肤生疼。

不过这个时候,卫洛根本不会在意这些细节,她只是煞白着脸,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迷蒙中,她也不知道思考了,只有一个念头一遍又一遍地浮出脑海:这一定是梦,对,这一定是梦!我没有穿越!

卫洛虽然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着这句话,可她的心中,已经清楚地感觉到,这不是梦,她是真的穿越了!

“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大笑声传来,大笑声中,众黑衣人齐刷刷地收戈,向两旁退去,一个黑衣青年走了出来。

这黑衣青年一边向卫洛等人走近,一边伸出白净而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揭下自己的蒙面布。

一张俊美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青年约摸十八九岁,肤­色­呈棕­色­,他身形颀长中见健壮,五官十分立体,宽额高鼻薄­唇­,一双眼睛狭长黑亮。这样的一张脸,完全是苍天用刀斧刻出来的,有一种古希腊雕塑的雄­性­之美。他走路的姿势十分优雅,仿佛是一只正行走在草原上,准备捕食的黑豹!

青年的面容一露出,众剑客便齐刷刷地惊叫出声,胡子大汉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你,你是晋国公子泾陵?泾陵公子既然与我国四公主已有婚约,为何在半途上行刺杀之事?你,你想悔婚?”

泾陵公子大步走到离众人仅有五步处才驻步,他哈哈一笑,晒道:“然!本公子正是要劫杀四公主。”他说到这里,幽黑的双眼如刀一样冷冷地落在脸白如纸的卫洛的脸上,身上。

他朝着卫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一遍后,露出雪白的牙齿笑道:“果然是个美人!真可惜,这样的美人儿却要死了!而且就死在晋越联姻的路上,太可惜了!”

其实,这个时候的卫洛做的是新嫁娘打扮,她挽起的长发间垂下一大块玉块来,这玉块一直垂到她的鼻间,挡住了额头和大半的眼睛,鼻子,玉块的两旁,还镶有金银珍珠,这块玉块把她的面容挡了一半,五官压根就看不清。旁人要看,也只能从她白净的皮肤和隐约的五官中,判断她的长相不错。

泾陵公子连说了几声可惜后,再次放声大笑起来。

他清朗而嚣张的笑声向四野传开,引得山鸣谷应。

胡子大汉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他一直以为这伙人只是山匪,现在才知道居然是新郎亲自前来劫杀。这事不用说,他也知道定然牵扯到国家之间的­阴­谋。他只是一个剑师,队伍中的正副使臣早被­射­杀了,他不懂,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场面了。

泾陵公子收住笑声,冷冷地盯着一众面­色­煞白,毫无斗志的铜甲剑客。手一挥,沉声喝道:“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诺!”

整齐的应诺声四面传来,持戈黑衣人同时向前跨出一步,银光闪动,戈尖森森地向众铜甲剑客再次攻来!这一次攻击,比刚才又要凌厉得多!

戈尖末至,杀气已凌!这时候的卫洛,脸孔已经白得没有了半点血­色­,她的心脏砰砰地乱跳着,一声急过一声,伴随着这心跳的,还有那抽搐般的刺痛。同时,她的瞳孔也在迅速地扩大,扩大……

惊恐昏蒙中,卫洛隐隐地转过一个念头,‘我这个身体,好似心脏不好。’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卫洛便陷入了黑暗当中。

这时候,铜甲剑客们已与黑衣人再次厮杀成了一团。卫洛身子一软,栽倒在地,倒下的时候,她的头‘砰’地一声撞到了马车车辕,也只不过是换来几双惋惜和无奈的目光。

泾陵公子俊美的脸上带着一抹淡笑,他瞟了一眼软倒在地,一动不动的卫洛,不屑地轻哼一声,转开了视线。

黑衣人不管是实力,还是人数都远胜过众铜甲剑客。随着几道戈光闪过,仅剩的胡子大汉也被刺了几个窟窿,倒毙当场。

“公子,所有越人均已诛杀!”

泾陵公子的目光众倒毙了一地的尸体上慢慢转过,点头道:“善!”

一个黑衣人策马持戈指向卫洛,他用戈尖把一动不动的卫洛的身体挑转过来,纵身下马,伸手在她的鼻间触了触,转头对泾陵公子说道:“公子,这越国四公主被吓死了,要不要属下再补她一戈?”

泾陵公子闻言瞟过一动不动的卫洛,淡淡说道:“留她全尸吧,撤!”

“诺!”

马蹄声响,众黑衣人卷起漫天烟尘,不一会便消失在天际。

第一卷歌姬车队第二章得助

渐渐的,太阳开始西沉,浩翰的天地之际被晚霞染得红灿灿的,茫茫黄尘官道中,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那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不一会,一个麻衣大汉出现了,他骑着一匹青­色­骏马,腰间佩有长剑,脚上穿着草鞋。这麻衣大汉风尘仆仆,脸上有着匆忙之­色­,衣裳下摆残余着斑斑血痕。

马蹄急驰中,麻衣大汉忽然轻‘咦’一声,急急地叱喝一声,拉停了奔马,转过头来。他一转眼,便看到了倒毙了一地,旌旗歪倒,马车碎裂,尸体横陈,众马嘶鸣挣扎不休的越使队伍。

见到这样的场景,麻衣大汉眉头一皱,喃喃自语道:“是我越人的使队,怎地在楚境内被人诛灭?”

卫洛慢慢地睁开眼来。

她刚一睁眼,便陡然记起,自己刚才做了一场噩梦,在那梦中,自己成了一个劳什子的公主,好多人为自己死了,身周到处是血。

四周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太阳从树叶丛中透­射­到她身上,投下斑斑点点。这,自己怎么到了野外了?

“你醒来了?”

一个低沉略­干­的男音传来,这男音很古怪,带着某种奇怪的乡腔,尾音软软的,可是,她却听得明白。

卫洛转过头,对上一个高大的身影,这是一个麻衣大汉,他一张国字脸上满是风尘之­色­,紧锁的眉头隐见忧虑,着青衣,佩长剑!

难不成刚才真不是在做梦?

麻衣大汉对上卫洛迷茫的眼神,说道:“你是我越国公主?”

卫洛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麻衣大汉见此叹了一口气,说道:“公主刚才假死过去,幸现已无恙。”

卫洛这时已经完全清醒了,也认命了:她确实是穿越了!这一切不是梦,真不是梦!

她慢慢坐直身子,望着麻衣大汉轻声求道:“君可否送我回家?如不能,可否带我一并同行?”好象是这样说话的吧?

隐约中,卫洛的记忆提醒她,应该是这样措词造句的。

她一开口,便发现自己的声音虽然无力,音质却清脆略哑。她在说出这个要求之前,便清楚地感觉到,眼前的大汉可能不会同意。她的­性­格,从来不会去强求别人,只是这事实在太过重大,她一定要试一试。

麻衣大汉对上卫洛请求的明眸,微微摇头,回道:“公主恕罪,我实有紧急事。”他顿了顿,语速稍稍加快,“刚才赶到时,见公主的随从已被诛尽,我察觉到公主可救,才施治便发现楚人军卒已然赶至。我不知公主的车驾是何人所灭,便自作主张把公主带离。”

卫洛双眼静静地看着麻衣大汉,倾听着他的陈述。她双目如水,平静而温和,这样的一个弱质贵女,遇到如此变故还能表现得这么镇定,麻衣大汉一边说一边暗暗纳罕。

卫洛等他说完,低声说道:“诛我者乃晋国泾陵公子。我原是许配于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在联姻路中截杀于我。”

麻衣大汉闻言沉思起来。

卫洛望着他,她初来贵地,一无所知,眼前的这大汉不似是普通人,心中只希望他能给自己出个主意,或提供一些有帮助的看法。

在卫洛的期待中,麻衣大汉沉吟道:“既如此,公主不可轻举妄动,亦不可轻易回越。”

“为何?”

“公主嫁晋前不曾耳闻?”

卫洛心中突地一跳,她可是个冒牌货,对这个身体的事一无所知,哪里听过什么?

麻衣大汉见卫洛表情显得很不自在,暗暗想道:这公主不过是个闺阁少女,孤陋寡闻也是正常。

想到这里,他继续说道:“越晋相仇久矣,此番联姻大不寻常。”他顿了顿,思量了一会又说道:“我飘零四海,对此只是略有耳闻,无法跟公主说个明白。不过空隙来风必定有因,公主如要回越,可先与亲人好友先联系好,探明了情况再去不迟。”他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我身为越人,原应护送公主回越。奈实有要紧事。”

卫洛怔怔地望着麻衣大汉,在这会功夫,麻衣大汉脸上的忧虑越来越深,颇有点坐立不安,看来他的事情实在是十分要紧。

这个时候卫洛自己也是七上八下,惶惶无依,却还是本能地安慰起他来,“君既有要事,离去便是。我,我有自救之法。”

麻衣大汉望着眼前这个明眸如水,虽逢大变却温柔如故的少女,他不是一般人,可以轻易地听出少女话中隐藏的惶恐不安。她这般强撑着不安安慰于已,实让这大汉心生好感。可是,自己那事实在太过于紧急和重要了。

他想了想,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来,他打开木盒,从中拿出几个竹简收入怀中,然后把木盒递给卫洛。等卫洛接过后,他又转身走到马背上,从包囊中取下一包物事扔给她。

麻衣大汉纵身上马,转头对卫洛叉手说道:“公主,那木盒中有一册竹简,乃我师门之物,上书有些许易容之道,另包中有一些钱币,以及一身男装,这些或可能解你一时之急。公主,我去了!”

声音一落,他便纵马向官道上急驰而去。

麻衣大汉显得极为匆忙,那策马而去的身影几乎是如电如风,卫洛刚记起还没有问他的姓名时,他的身影已消失在卫洛的视野中。

听着那马蹄声渐渐消失,卫洛收回目光看向那木盒,她把这薄薄的木盒一打开,一眼便看到了里面的由八根小竹片串成的竹简。上面墨迹陈旧,字是卫洛识得的隶体。她只是瞟了一眼,便收好木盒,拉过那个包袱来,看着里面明晃晃的农具形状的布币和青铜刀币,还有紧紧捆成一团的一身男子袍服,喃喃自语道:“我这运气真是不错,居然在最无助的时候遇到了这等高人。”

卫洛得到了这些东西,心中底气大增,不由­精­神一振。她把东西重新包好背起,眺了眺,顺着树林东侧走去。

不一会,一泓浅浅的池塘出现在她的眼前。这地方可能­干­旱了一些时日,池塘到处都是­干­裂的沟壑,­干­得只剩下三四平方米的水坑了,所幸那水倒是清澈。

卫洛脚下不由自主的加速。

第一卷歌姬车队第三章易容

卫洛踩着池塘突起的硬土,掂着脚来到那水坑处,头一伸,迫不及待地朝水中看去。

清澈的水面中,出现了一个高挑,约摸十四五岁,白净清丽的少女。她长着一双杏眼,瞳仁特别黑,黑得似乎没有杂质一般。鼻梁挺直,嘴­唇­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樱桃小嘴,厚而丰润,可惜没什么血­色­。水中人柳眉秀目,婉约温柔中隐藏着淡淡的冷漠,以及几分还没有长开的青涩。

在长及肩背的乌黑的秀发的掩映下,她的肌肤显得特别白净,可惜少了一些红润,显得有点不健康。

卫洛侧着头打量着水中的倒影,越看心中越是满意。她以前也是长相清丽,现在这面容还没有长开便胜过了自己以前的模样。

看着看着,卫洛突然发现,自己头上的那些饰物已经不见了,想是那麻衣大汉带自己离开被刺现场时给掉落了。

卫洛欣赏了好一会,又打开木盒,拿出了那册竹简。每根竹片上约有十二个字,八根竹片加起来也不过是百来字。卫洛暗暗想道:易容之道?多么神秘的字眼啊,可这内容也太少了点吧?

这百来个字,前二十多字是总纲,后面七八十字则是详解。说是详解,在卫洛看来这也是简得不能再简的简介了。

百来字中,出现了十来个看起来很古怪的名词。可这些名词卫洛只看了一眼,便知道它们的意思。看来,这个身体的原来意识还在影响自己啊。

卫洛看了几遍后便把竹简上的内容背得滚瓜烂熟的。她把竹简照样收到木盒中,转身走入了树林深处。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惊吓的缘故,卫洛一直没有吃东西,却一点也没有饥饿的感觉。她现在只想着,赶紧先把自己的面容变一变,再出去寻找食物面见世人的好。

卫洛在树林中找了半个时辰,终于找到了一种容易脱­色­的石头,两种植物的汁液。有一根竹片上便记载了用这三样东西来易容的法子的。

按竹简上所说的,这易容术有一样物事是绝不可少的,那就是蜂蜜。这仓促间,卫洛又哪里寻得到蜂蜜来?现在她准备使用的这个易容法子,唯一的作用只能是改变她的皮肤­色­泽了。

她用树叶把这三样东西收集好后,重新来到那池塘处。

卫洛把那几样调好后,对着湖水慢慢拭抹在脸上。说起来也挺有意思的,这看起来不显眼的东西,涂在脸上后不但­色­泽很均匀,她用手擦拭的时候还挺难拭去的。

卫洛出于小心,把颈项,耳后,锁骨处和大半手臂都给涂上了,不一会功夫,水面上便出现了一场清秀微黑,皮肤粗糙的面容。这皮肤一黑一粗,整个人便显得特别清瘦。只是配上她明澈黑冷的双眸,水面中那个土气之极的乡野少年倒添上了几分清气。

卫洛低头看着自己的倒影,暗暗想道:看来要多注意晒些太阳了。怪不得俗话说:一白遮三丑,我现在这个样子与刚才相比真是判若两人了。

欣赏了一会面容,卫洛把那身男袍穿上。男袍是青­色­,极大极长,显然是麻衣大汉自己的。卫洛穿上后,好似是一个小孩穿上了大人的衣裳。

在树林中寻了一会,卫洛找到了半块残破的剑锋。用铁片把袍子切去一些,再把下裳也修短修小一些,再用系带紧紧绑上。虽然这般又撕又裁的,把好好的袍服弄成了乞丐服,却总算合身了。换上男袍后的卫洛,在水面上看来已是真真正正的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了。只是那眉目五官中,仔细看时还可以看出几分秀雅和楚楚动人的韵味来。

卫洛看着看着,眉头慢慢拧起,她暗暗想道:这个世道如此混乱,绝对不可让人看出我原是女子身来。不行,这一路上我得多多领会这易容之术,多找一些材料,务必把眉眼间的这股楚楚之气给掩去。

卫洛生­性­谨慎,她在换上这袭男袍时,还把自己原本穿在身上的外裳中衣都脱下撕烂。只是她脚上的那双绣鞋依然华贵,甚至镶有玉片,这样的鞋子实在太显眼了,可卫洛并不会织草鞋,想换也无从换起。

不过,这下裳又大又长,完全遮住了双脚。从水中看来,无论从哪一个角度出现的人都是穷苦少年相。

卫洛伸手把鞋子上的玉片扯下来,再和钱币一起收好,转身向官道走去。

她所去的方向,是使队被劫杀的地方。她这个身体很弱,又娇生惯养的,不过是三里路,卫洛直走了大半个时辰才走到。

现场早被楚人清理,连尸体马车也一并搬走了。茫茫草地上,要不是那大片的血痕,还有断剑残迹还留着,都没有人会知道,这地方在今天发生过一桩惨案。

卫洛静静地走在血迹斑斑的草丛,一缕酸苦无奈缠绕着她的心田。走了五十步不到,卫洛便被血腥味呛得转身离开。她原来还指望这里会留有什么金银玉饰,现在见一切打扫得太过­干­净,她也不再枉想了。

目前最要紧的是弄上一双草鞋穿上。然后呢?麻衣大汉说得很明白了,自己的出嫁另有隐情,越国不可回。再说,就算能回,她自己却是一个冒牌货啊。

现在已是下午二点左右,太阳渐渐西沉。黄尘漫漫的古道上,一眼望去除了大片的原始的树林,便是茫茫的草地,哪里有什么行人在?

虽然是官道,却都是一些高低不平,尽是坑坑洼洼的黄土路。卫洛打定了主意不去越国。越国,恩,应该是江苏浙江一带吧?那就是东南方向了。看来自己只能向西北方向前进了。

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在哪一个诸侯国境内?嗯,有晋国,有越国,难不成自己是穿越到了春秋战国时代?

卫洛朝西边望了望,有点焦急地想道:以自己这个破身体,只怕走到夕阳下山也走不了七八里路啊。

卫洛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她摇摇晃晃地身影,在夕阳中拖得老长

第一卷歌姬车队第四章路漫漫兮

卫洛现在这身体真的很差,她稍走得急一点,脚还没有虚软,心口已开始发闷,再加上体力实在不行,只能走百来步便休息一会。

当她走到夕阳西下时,才走了八九里路不到。而这个时候,依然是前方黄尘漫漫,两边树木森森。

卫洛按在胸口,脚下加快。又走了一二里,终于不再是在林间穿行了,前方出现了一望无际的丘陵地带。

前方地形起伏,视野的尽头有一座不高的山峰,山脉树木葱郁,远远望去,也看不清到底有没有民居。

估计到那山峰处,还有十来里路,依卫洛这体质,怕要走到夜深才可走到。她现在肚饿难耐,双脚虚软,胸口砰砰地闹得慌。她朝左右望了望,这无边无际的丘陵,哪里可以过夜?再则这里靠近森林,只怕野兽众多,不行,不管前方的山峰脚下有没有人居住,总得试上一试。

想到这里,卫洛脚下又加了一点速。虽说是加了速,以她这个身体的这个状况,也不过是比刚才快了一丁点,甚至远远比不上刚开始赶路时。

卫洛前世身体健康,又是农村长大,行走山路从来健步如飞,如这般软手软脚使不上力的情况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真是很不舒服。

太阳大半都沉入了地平线,只留下最后一抹残阳。地平线上,一抹乌黑的云线横在其中。这么一会功夫,天地间就升起了一层夜雾。

天要黑了。

卫洛仰头看了看,天空出现了十几点星光。看来,今天晚上星星是不会少的。想到这里,卫洛心下稍安。

她心中一安,便有心思欣赏起这夜­色­,这天空了。那天空特别澄澈无尘,饶是她以前在农村老家也不曾见过。

到了这个时候,每过个几分钟,便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天­色­又黑了些许。当她走了一里路不到时,夜幕降临了,天空繁星点点,数也数不清。可惜没有月亮。

天一黑,整个天地间便变得寂静起来。卫洛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树林,总感觉会有一只可怕的庞然大物从树丛中蹿出来。打了一个寒颤后,她又加快了几步。

夜­色­中,一切的声音都显得那么扎耳。虫鸣声,青蛙的叫声,还有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连绵不断,越来越密。

卫洛紧紧地捂着胸口,她虽然怕得紧,却依然认真地倾听着。

她想知道,这些声音中,会不会混上一两声狗吠声!她想知道,前方的山脉中,有没有人农居。

就这般揪着心走走停停的,三个时辰后,约摸半夜三更时,卫洛来到了山峰脚下,同时她也听到了狗叫声。

这里有人居住着。

知道有人居住在附近后,卫洛所有的力气都消失了,她软软地瘫倒在官道旁的草地上,一边倾听着那声声狗吠,一边对自己说道:这里有人住的,不怕的,这里有人住的。

在繁星的照耀下,天地间染着一层微微的光芒。那狗吠的方向,看不到灯火。不过卫洛想到,如果这真是春秋战国那么古老的时代的话,那普通百姓家,夜里可能是点不起灯火的。

这时候的卫洛,是又饿又冷又怕,她现在无比渴望着有一抹火光出现,那样她便能温暖些许。至于食物,那是想也不用想了。

可惜,她身上并没有点火的工具,更没有力气再动一根手指头。因此,那渴望终只是渴望。

虽然累到了极点,卫洛却不敢闭眼,她也不知道要找个什么地方闭眼才叫安全。因此,她只能仰头望着天空,数着天空的繁星,倾听着狗吠,等着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不管是半年前无助地听着都江堰老家传来父母弟弟在地震中死亡的消息,还是刚睁眼时看着那么多人倒在自己面前,都令得卫洛的胆子大了很多,更令得她心淡了许多。她总是自觉不自觉地对自己说着:鬼有什么好怕的?就算鬼来了,也不过是一死而已。

这样想着想着,卫洛的胆子越来越大,在不知不觉中抱着双膝给睡了过去。

她是给冷醒的。现在虽然才八九月,这样无遮无挡的官道上却凉得紧。卫洛睁开眼一看,东边的天空出现了一道晨曦,天,终于亮了!

揉搓着麻木的双脚,卫洛慢慢地站了起来。

天边越来越亮,当一轮红艳艳的太阳从东方升起一线时,天空已明亮得,鲜艳得耀眼。卫洛转过头看向山脚下,在光亮中,她清楚地看到前方二里路不到的山谷中,座落着七八栋草屋。草屋的外面,还可以看到劳作的人影。

真是太好了!

卫洛欢喜地向山谷走去。她一边走,一边从怀中摸出三个刀币来,也不知这刀币币值如何,这三个能不能换来一顿饭和一双草鞋?

出于谨慎,卫洛把其余的刀币分成五份,除了拿出的那三个刀币外,她还在左右袖袋中各放一份。再用昨天从袍裳下撕下的青布包好剩下两份,绑在了两边小腿上,当然,最多的一份放在包袱中收好。她知道,从古以来,百姓是最纯朴的,应该没有人会对自己不利。可是她现在一定不能出现万一,只得以最小心的态度处事了。

到山谷的路十分崎岖,卫洛走了半个小时才发现一条直通山谷的小道。她走一阵停一阵,直用了一个时辰才来到山谷下。

前方二百米处有一幢茅草屋,那草屋每隔个二米,扎桩一样向土里Сhā着一根树­干­。没有刮去青皮的树­干­之间,又树着几根竹竿,而竹竿之间便紧紧地塞着茅草,茅草外面还涂有烂泥。屋子不大,约有三间的样子,极矮。

草屋的侧后方,一个男人正躬着身在田里劳作。卫洛略一迟疑,便提步向草屋走近。

她走到还有一百五十米处时,茅草屋的栅门吱地一声推开了,一个穿着麻布衣和草鞋,头发梳成髻,肤­色­苍黑­干­黯,满脸愁苦皱纹的­妇­人走出,她听到了卫洛的脚步声,抬头向她看来。

第一卷歌姬车队第五章农家

­妇­人看着卫洛,目光中带着些许好奇。卫洛见她抬头了,心中一喜,连忙大步向她走近,远远的便叉手说道:“见过大娘,我乃过往的路人。”她要拗着口讲这些半文半土的话,末免有点不习惯,讲话的语调也显得生涩。

那­妇­人警惕地盯着卫洛,她见卫洛瘦小文秀,又没有佩带利器,不似是那蛮夫野子,便只有警惕而没有多少惧意。

卫洛咽了一下口水,见­妇­人瞪着一双无神的圆眼盯着自己,那双脚已准备折向屋中,一急之下也顾不得措词了,索­性­直接说道:“敢问大娘可有草鞋?我愿购之。”说罢,她把掌心朝前一晒,亮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三块刀币。

­妇­人看到她手中的刀币,双眼一亮,点了点头,­操­着一口浓厚的楚地乡音说道:“有。”她一边说,一边看向卫洛被长袍裳服遮盖下的双脚,隐约间瞟到了那绣鞋­精­美的鞋面,不由纳闷地再次抬头打量着卫洛。这时刻,她看向卫洛的眼神中隐隐添了一分诧异和畏缩。

卫洛见她神态,在心中措了措词,大步走到­妇­人身前,再次双手一叉,朗朗地说道:“大娘,我行路日久,腹中饥肠辘辘,敢问大娘还有食否?”

现在的卫洛虽然其貌不扬,却举止大方,气度不凡,身上的服饰也不是麻衣,难不成还是一位贵人?­妇­人这样想着,不由更加畏缩小心了,她讷讷地点了点头,诶诶地说道:“有食,有食。”

­妇­人一边说,一边小心地看着卫洛的襟口处,双脚向屋内退去。卫洛见她不安,心中暗定:这样的贫苦老实人,应该不会有害我之心。想到这里,卫洛的举止更从容了。

她跟在­妇­人身后来到屋中,一进屋,一股与外面完全不同的凉爽舒服之气便扑面而来,这气息令得卫洛一怔。她不知道,茅草屋虽然不起眼,却极是冬暖夏凉,远比她以前所住的砖瓦屋要舒服,比起城里新建的钢筋水泥盒子屋,那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这屋中极为简陋,完全是家徒四壁,只在房间尽头安着一张木头床,床前有三四个由树根做成的凳子。

在茅草屋的右侧还有一个小房间,两间房以一块麻布分隔开。

­妇­人一边迟疑地向那应是灶房的小房中走去,一边小心地打量着卫洛。她的动作实在小心,每每对上卫洛的眼神之际,立马脑袋一缩,急急地躲开眼去。

她见卫洛一直跟着自己,都来到了灶房门口了还在跟着,便伸出右手一边无意识地扯着麻布帘,一边嗫嗫地说道:“你是贵人,不可入灶房……不不,我,小­妇­人是说,灶房不好入……”

­妇­人越说越紧张,翻来覆去地表达不清。卫洛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当下停下脚步,双手一礼,打断­妇­人的话,“我在坪里侯着大娘吧。”

卫洛说罢,转身走到那石床前,伸手拿起一个树根凳子出了房门。

地坪里到处都是齐膝的野草,只在屋檐下有一块三四个平方的空地,这空地左右中各分出三条尺许宽的小路来。

卫洛静静地坐在凳子上,她倾听着茅草屋中传来的锅铲声,感受着风吹在身上的阵阵凉意,突然之间,心中无比的失落。

就在她怔怔地出神之际,­妇­人的脚步声传来。卫洛连忙伸手揉了揉脸,振作­精­神看向从房中走出来的­妇­人。

­妇­人手中端着一只陶碗,碗中盛了大半的青豆。这些青豆被水泡得鼓鼓的,上面没有半点油光。

­妇­人把碗筷呈到卫洛面前,讷讷地说道:“乡野之人,只有青豆野菜为食。”

卫洛伸手接过碗筷,勉强一笑,说道:“无妨的。”

这碗中没有半点油光,没有半粒米饭,卫洛本已饿得胃疼了,可是看着这一碗的水泡大豆,却还是没有半点食欲。

不过,没有食欲也得把它全部给解决了!不管如何,先活下去再说。

她想到这里,低下头小粒小粒地嚼起青豆来。

­妇­人见她开始吃食了,脚步小心地向后退去,不一会便退到了茅草屋的右侧小道上,看来,她是准备到屋后的田地中叫回她的男人了。

卫洛眼角的余线瞟到了这一幕,不由苦笑了一下。微叹了一口气,卫洛放下碗出声了,“大娘,家中可备有草鞋?全部买给我吧。”

她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伸手把三个刀币放在凳子上,“大娘,这些可够?”

“足,足矣。”

­妇­人连声应道。她看着凳子上的刀币,再看了一个依然瘦弱文秀的卫洛,突然之间也不怕了。

卫洛点了点头,低下头大口地嚼食起青豆来。

青豆是一种很饱肚子的食物,虽然没有油也没有饭,这一大半碗青豆下肚,卫洛终于­精­神一振。

她把空碗放在凳子上的时候,­妇­人已从屋中走出,她的手中拿着一串草鞋,草鞋与草鞋之间用草给相互串连起来,共五双。

卫洛伸手接过草鞋,见­妇­人眼巴巴地望着凳子上的刀币,不由笑道:“大娘,这三个刀币你拿去吧,可足了?”

“足了,足了。”

­妇­人欢喜地捡起凳子上的刀币,连迭声地应着。从­妇­人的表情看来,她对这交易还是很满足呢。

卫洛不知道,这个时候的乡野百姓,所习惯的方式大多还是以物易物,如刀币这种货币是硬通货,如­妇­人这样的是难得一见的。

卫洛一笑,她双手一叉,朗声说道:“既如此,那我谢过大娘了。”卫洛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大娘,这往北走多久可见城池?”

­妇­人一怔,她想了想,说道:“听人说约有二三百里。”

二三百里?那岂不是说,又得夜宿荒野几天了?一想到这里,卫洛便打了一个寒颤,她皱眉问道:“那多久可以看到村落?”

­妇­人道:“隔个二三十里便有。”

卫洛松了一口气,再次叉手谢过后,转身大步向官道走去。

­妇­人目送着卫洛离开的身影,连忙收好刀币,拿起碗筷提起凳子一溜烟地跑回屋中。

卫洛回到官道后,重新整理了一下包袱,不但又拿出了五个刀币放在外面,还把剩下的四双草鞋放在包袱中。

那草鞋才上脚,便硌得她白­嫩­的小足生疼,卫洛犹豫了一会,还是咬着牙穿上了。当然,在穿草鞋之时她把足也涂黑了。至于那双绣鞋,卫洛几次准备收起,因为这绣鞋还好好的,可以交替着穿用。如此犹豫再三后,卫洛还是把它给扔了:这东西会暴露自己的身份,还是弃了的好。变故总是突如其来,它现在是还有用处,可到情况紧急,事到临头时却没有时间把它弃去,那岂不是误了大事?

其实,如果要说舒服的话,行起路来草鞋还胜过那双丝绸所制,­精­美为要的绣鞋。只是卫洛一时没有习惯而已。这草鞋是­妇­人为自己所制,大了一些。不过草鞋便是这样,大个二三码没什么明显的感觉。卫洛把那系绳弄紧一点,便觉得还挺合脚的。

第一卷歌姬车队第六章熟悉易容

官道漫漫,卫洛每走一步都感觉到这个身体是力不从心,至于她的脚心,那是昨天就给磨出了水泡了。

最重要的是,卫洛不知道自己要往何处去。就算费尽千辛万苦进了城池中,她又能怎么样?

卫洛拧着眉,对自己鼓气着,天无绝人之路,我这身上不是还有一些钱币吗?也许可以做个小生意呢。

做小生意?也对,自己虽然只是个在读的大学生,从来没有在社会上混过,更没有做过什么生意。不过自己在那种信息爆炸的年代生活过,应该可以拿出些像样的东西来。恩,就这样吧,到时看看有什么小生意可以做的。

楚地湿热多雨多山丘,这官道虽然不窄,可容一辆马车通过,可这黄泥路因经常被雨淋湿,给行人踩得沆沆洼洼,高低不平的。这是官道,经常有马车通过,因此也可以看到行人填坑后的新泥。

而官道的两旁,树木却特别的茂盛,特别的幽深。卫洛一抬头,入目的尽是四五人才能环抱的大树,至于树林深处的树木,那更是参天巨树了。

树大草深,风一吹来,一种湿润清新之气便扑鼻而来。

卫洛自从决定到了前面的城池便暂住下来后,一直紧绷的心也终于稍稍放松了些许。她一边抬头看着这郁郁葱葱,一眼望不到的起伏山脉和无边树林,一边暗暗想道:那­妇­人说前面二三十里处便有人家,二三十里肯定是可以走到的,不如趁此机会再学习一下易容术。要是到了地头,还能让人看出我是女儿身,那可真是惨了。

她想到这里,转身便向树林深处走去。

这个时代的树林十分的原始,高大的树木丛间,不时钻出一只兔子,土狗和蛇来,每每吓得卫洛出了一身冷汗。

但是,卫洛才走进树木不到二百米,便发现了好几样竹简上要求的植物矿物,再走进三百米,卫洛突然发现,那竹简上记载的植物矿物这里是样样皆有,当下她大喜过望。

卫洛也不想想,像她这个身体,本是闺阁弱质少女,这样的少女也能识得的竹简上所说的那十来种植物和矿物,自然是因为它们都是这个世界使用十分广泛,人人都知道的。再说,这个时代的人觉得某物有用后,很少会对那物进行加工处理,大多数东西都是以原样出现在市面上供人购买,这样更利于她辩认了。

卫洛欢喜之下,每样都取了一些便急急地退出树林,一边行走一边试验起竹简上所著的易容术来。

竹简上的法子一般都十分简单,都是用二三种物品分别粉碎,或单用或混合起来使用。

女人对于这种化妆改扮类的事,总是­精­力无比旺盛的,用了一天,卫洛又试出了二种有效的易容法子。特别是第二种磨出来的黥紫,涂在颊上和眼下和眼角后,居然能使得她的脸显得狭长,眼睛也显得窄小一些。

这易容术真的有用!

原来这世上居然真的有易容术!

卫洛大为欢喜。

竹简上记载的法门共有五条,她现在学会了三条,想来当她全部学会后,一定可以完美的改变自己的容貌了。

这一天,太阳一直高高的挂在天上,白晃晃的耀眼。

太阳虽然不烈,以卫洛的细皮­嫩­­肉­也受不了,只不过一天功夫,她外露的面孔和手足都已红得带黑了。

当她走到太阳西下的时候,前方果然出现了一个村落。这村落很大,散布在平缓的山脉间,一眼望去都是茅草屋。远远的,卫洛便听得村落中传来一阵阵孩童的欢叫声,还可以看到一缕缕炊烟。

望着那袅袅升起的炊烟,卫洛狠狠地咽了两下口水,脚下加速。

卫洛这个身体太差,行路很慢,当她来到村子外时,太阳已完全沉入了地平线,天地间升起了一道薄雾。

卫洛的出现,令得村落中来往的人不时看来。不过与前面不同的是,这一次看到她的不管大人还是小孩,都是一脸的镇定,看来,这个村子里的人是经常见到外客的。

果然,当卫洛紧走几步,向一个面孔粗黑,满脸皱纹佝偻着身子的老­妇­要求以刀币换食宿时,这老­妇­很爽快地应承了,并带着她来到隔壁儿子家里安置下来。

当天晚上,卫洛睡上了茅草屋里的木头床。这木头床上铺了厚厚的­干­草,以麻布被铺垫,以兽皮为盖被。厚而粗糙,带着腥味的被子令得卫洛很不习惯,她几次把那兽皮被给扔到一旁,最后又冷得不得不盖上。

虽然如此,这个晚上卫洛还是睡得很香,她担惊受怕了两天一晚的神经终于完全地放松了一晚。

第二天,当卫洛拿出五块刀币给那三十来岁的中年农民时,却被他拒绝了。这中年人搓着厚厚的生满了茧子的手,憨厚地说道:“一宿而已,岂能要客人财物?不可不可。”

他一边十几个不可,不断地摇着头,令得卫洛迟疑了一会,不得不收起刀币。她出门时,原本想寻得那老­妇­再给钱的,哪知找了好一会也没有找着,那些邻人知道她寻找老­妇­便是为了给钱后,一个个都连连摇头,说‘哪有宿一宿便得给钱币的道理?’

无奈之下,卫洛只得收好刀币,向村民们致谢后,再次踏上了官道。她走得很远了,还可以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阵议论声,“小哥好生客气。”

“噫,莫不是个识字的贵人?”

“如此多礼,定是贤客!”

卫洛听着这些议论声,笑着摇了摇头。她发现自己的心又平静了许多,对这个陌生的时代不再那么的憎恶和惧怕了。

卫洛已经知道,前面每隔个几十里便有村落出现,这地方属于楚国。前方的城池是座大池,叫屹,屹一过去便是晋国了。至于楚国大王叫什么,晋国大王叫什么,有没有秦国,那些村人便弄不清了。

卫洛一门心思放在易容术上,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八天过去了,据卫洛的估计,她离屹城不过是三四天的路程了,一想到可以暂时安定下来,卫洛的心便有着小小的激动。

现在的卫洛,外露的皮肤已给太阳晒得黑黑的,易容术也掌握得差不多了,那第五个易容法门,便是令妆容长久,遇水不化的。

现在易容后的面容,眉目间已再无楚楚动人的韵味。她现在通身上下,都仿如寻常少年,只有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带着一股清气,一分雅气。

第一卷歌姬车队第七章应对

这一日,卫洛很早便上了官道,她现在易容术已经学会,这个虚弱的身体也对行路产生了些许习惯,因此她想每天多走一些,尽量早些到达屹城中。

当卫洛走走停停,终于行进了四十里路时,太阳已经渐渐西沉,而卫洛却处于一大片漫无边际的树林中,抬头看去,官道两侧只剩下了树木的绿­色­,这绿­色­无边无际,卫洛怎么眺望都看不到边,少说也有二十来里。

不好!难不成今天晚上又要露宿了?还是露宿在树林中?

卫洛心中一慌,可是她实在太过于疲惫,脚下一点也提不起力道来。连续数日只食少量青豆,不但吃不饱而且没有米谷为养的后果现在出现了,卫洛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虚得慌,心腹处少了一股热流,就算是休息过后,整个人也没有了从前那股­精­力。

卫洛伸手捂着胃,转过身向路旁的一块大石头走去:急是急不来的,还是休息一下的好。

她提走才走了二三下,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蹄声从身后右侧的岔道处传来。那蹄声乱而多,越来越清楚,转眼功夫便到了卫洛身后。

有大队骑士来了!

卫洛一惊,连忙向路旁走去。当她堪堪来到路旁时,骑士们的身影已经清楚可见。

卫洛回过头去看向这队骑士。

她这一看,不由表情一滞。

出现在她视野中的,是一队牛骑士!二三十头乌黑强健的水牛上,各端坐着一个身着麻衣,手持长剑的剑客。

这些人离卫洛还有一二百来里,一股属于牛的­骚­臭味和人身上的汗味血腥味便扑鼻而来,这气息十分难闻,让卫洛不由自主地向身后树林又退去几步。

牛虽然奔跑得不快,不过一二百米的距离还是转眼便至。眼看这伙人就要一冲而过的时候,一个粗哑的中年嗓音传来,“停下!”

“叱——”

众人同时拉绳住步。

卫洛看到他们居然在自己的面前停下,心中一紧,脚下又向树林中退去几步。

众人中,那最先开口的长着满脸络腮胡子,左侧眼角有一条长长的,直达嘴角的伤痕的大汉策牛转身,看向卫洛。

看到他盯着卫洛打量,络缌胡子身后的一个脸­色­发青的青年说道:“大哥,这小子又穷又弱,胯下无骑,身后无侍,惶惶如雨中­鸡­,你盯着他做甚?”

不止是这个青年,一众大汉都好奇地打量着卫洛,等着络腮胡子的回答。

这些人几乎人人身上带伤,每个人的头发都被风吹得很篷很乱,他们的胡子也没有修理的痕迹,凡是开过口的,卫洛一眼便可以看到那人满嘴的黑黄牙。

这些都是其次,这伙人的身上有血戾之气!他们一定杀过人!而且,从刚才这青年的话中可以听出,他们像是一伙强盗。

卫洛只打量了两眼,便苍白着脸,畏缩着向身后的树林又走进两步。

络腮胡子朝着卫洛上下打量好一阵后,笑了起来,“诸弟请看,这小儿虽然懦弱似­鸡­,却眼神明净不似俗物。”顿了顿,他哈哈一笑,朗声说道,“最重要的是,刚才他初见我们骑牛而行,表情中流露出的不是俗夫的惧怕,而是好笑!可见他平素识惯了骑马而行的贵人。我敢断定,这小儿来历不凡,他身后的包袱中定有珍贵之物。”

原来如此!

在一阵恍然大悟的赞叹声中,卫洛的脸­色­再次一白,她第一次发现,自己还不够警惕,还远远不够!

这个时候的卫洛,心中却不再害怕,她白着脸,脚步不再向后退缩,而是抬眼看向众汉子,叉手说道:“这位大哥好眼力!”

她的声音清朗,竟是没有半点颤抖,令得众大汉同时一惊,一个个都转头看向卫洛。

卫洛赞佩地看着络腮胡子,朗声说道:“正如大哥所说,小弟实是越人,家境尚可。”卫洛知道,自己这个身体的腔调一定带着某种人人可知的越国口音,因此在这方面不可撒谎。

顿了顿,卫洛继续说道:“小弟自小便羡慕佩剑而行千里的游侠之士,便瞒着家人,跟着一马队离了家国,哎!哪里知道一入楚境便遇上了大盗,财物尽被劫去,众人嫌小弟体弱拖累,便弃小弟于此。哎。”

卫洛重重地叹息一声,在众人的诧异中,无比爽快地解下身后的包袱双手捧起,恭敬地放在众大汉前方五步处的地面上。放下包袱后,她灵活的解开包袱系口,露出了里面的草鞋,以及百多枚钱币。

众大汉看到包袱中的钱币和她从绣鞋上扳下来的那块玉佩时,同时露出失望的表情来。

卫洛从眼角中瞟到了他们的失望和不满,还有那一张张杀气纵横的脸上依然的紧绷,继续低着头,从双手袖袋中各摸出了十几个钱币来。摸出钱币后,她老实地把这些全部放在敞开的包袱上,然后直起身来,双臂振了振长袖,让众人听见,自己的袖袋中再无钱币响声。

做完这些动作后,卫洛向后退出几步,再次双手一叉,恭敬地说道:“诸位哥哥,这些是小弟弃国离乡后的最后一些财富,在此特奉给各位哥哥。”

她说这话时声音清脆中略哑,表情又实在恭敬,让人大生好感。特别是说到那‘弃国离乡’四个字时,还略有哽咽之音,实是让人听了不得不心生怜悯。

这个时候的卫洛,是存了一丝侥幸的:这些人显然看不上自己这点钱币,也许他们同情心一起,不但放过自己还不要这些钱币了。

络腮胡子盯了一会包袱,又朝着卫洛上下紧盯了几眼,忽然声音一提,喝道:“拿起它,我们走!”

“诺!”

在一个大汉飞身下牛拿起包袱时,那络腮胡子盯了卫洛一眼,说道:“小儿还挺上道的!看在你还算识相的份上,今天爷等收了你的钱,放过你的小命。弟兄们,我们走——”

“走!”

牛走风起,灰尘扑面,直到众人都去得远了,卫洛才双脚一软,一ρi股坐倒在地。

伸袖拭了拭额头渗出的冷汗,卫洛伸手摸向自己绑在双脚上的最后几十个钱币,想道:幸好我考虑得周到。

转眼她又想道:这么些钱币,只能够我吃用个十多天的,现在想做个小生意都没有了本钱,可怎么办才好?

第一卷歌姬车队第八章加入车队

这么折腾一番,太阳都沉入西边了,只剩下最后一丝半缕的光芒从云中透出,穿过层层树林,映­射­到卫洛身上,脸上,身后的黄尘古道上。

卫洛从路旁捡起一根树枝,撑在地上当起拐杖,一步一步地向前挨去。

时间飞快地流逝,当卫洛的前方依然是树木森森,不见人家时,天­色­已晚,太阳已完全的沉入地平线。树林间,官道上都弥漫着一层薄雾。

这天一晚,各种各种的昆虫动物的叫声便显得特别扎耳,特别的显得凄凉。

卫洛身上一麻,脚下又加快了些许。可惜她的底子太差,这动作虽说是加快些许,却不过是由蜗牛爬变成蚂蚁爬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不知不觉中,天空中最后一缕光芒也在逝去。渐渐的,天空中那轮浅白的弯月开始显眼,明亮起来。

卫洛抬头望着那轮弯月,望着月亮中疏淡的影子,看着看着,她神思飞荡,仿佛回到了数年之前,那时自己还是个小小少女,还渴望着能飞到月亮上弄清那些影子倒底是不是桂花树的呢。渐渐的,卫洛发现自己这般一边望着月亮一边行走,那些虫鸣兽啸入耳时便不是那么可怖了。

正当卫洛望着明月,神游万里时,又是一阵喧闹马蹄声隐隐传来。

又有人来了?

卫洛说不出是喜还是惊,她连忙回过头看去。

远远的树林遮挡住的官道上,一排火光如长蛇一样映入她的眼中!

那火光蜿蜒数里,一点又一点的透过树林丛中映入眼中,每次风一吹,一阵隐约的喧嚣人语声便传入她的耳中。卫洛细细地看了看,发现那队伍行走的速度并不快。

太好了!

看来来的是一个很大的队伍,而且肯定不是强盗,因为强盗的队伍不会这么庞大,也不会行动如此缓慢。

卫洛眉开眼笑地望着那火光处,欢喜地想道:这队伍人多势壮,如果我能与他们一并同行,那今天晚上就不用怕了。

卫洛心中期待,索­性­也不朝前面走了。她走到官道一旁,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才坐下,卫洛便回头朝身后看了看,这身后的树林黑漆漆的,凉嗖嗖的,总觉得会有什么突然蹿了出来,扑到她的背上咬上一口似的。

卫洛越想越怕,便搬着那石头来到了路中间坐下。果然,这样坐下后心里踏实多了。

车队越来越近,渐渐的,喧嚣声不绝于耳,这喧嚣声中,有马车滚动的声音,人们呼喝说笑的声音,还有牛马长嘶声,煞是热闹。

随着车队越来越近,卫洛的双眼越来越明亮。

渐渐的,车队驶入了她所在的官道,那蜿蜒绵远的火龙也清楚地出现在她眼前。

卫洛昂起头望着,暗中吸了一口气,感慨地想道:从这火龙来看,这车队少说也排了二三里长,也不知这是个什么队伍,居然有这么多人?

车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渐渐的,卫洛已能看清前面的马车了。最先出现在她的视野中的是一个长方形的旗帜,火光中,那旗帜居然作粉红­色­,不对,在后面的每一辆马车上都Сhā有一模一样的,粉红­色­的旗帜。

不但旗帜做粉红,卫洛还发现那些马车也漆得特别明艳,深红,浅红,粉红,居然是一溜的红­色­,初初看去,竟是分外的好看。

不过,这是夜晚,许是自己看得不究竟吧。

卫洛眼见车队越来越近,便躬着身把石头又搬回路旁。

当她摆好石头,重新站到路中间时,一个骑士从车队中策马而出,直直地向她奔近。

几百米的距离,骑士一溜烟便赶到了。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下巴上留着浅浅的胡须,方形脸,看人时的表情里带着笑意,显得十分和善的样子。

骑士一眼便看到了站在路中央,瘦小而文弱的卫洛。

见是这么一个小孩挡在道中间,骑士眉头微皱,狐疑地说道:“小儿,因何挡道?”

卫洛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来,沙哑着嗓子叉手说道:“这位大哥,我是与伙伴走散的越人,孤身在此,夜黑风高,不胜惶恐之时见到大哥的车队,欣喜之下便走到路中间,请大哥勿怪。”

骑士紧紧地盯着卫洛,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她的话。

盯视了一会后,他抬起头向四周眺了眺。这四处漆黑漆黑的,他这一眺哪里看得到什么?

卫洛期待地看着这骑士,她感觉得到,眼前这人一点也不放心自己,难不成,他以为自己是强盗派出来的诱饵还是啥的?可是,好不容易遇上这样的队伍,她一定要与他们一起走才好,最好,最好能加入他们的队伍。

刚才遇匪的事,卫洛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她不知道明天,后天,会不会又遇上强盗山匪?再说她已没有了多少钱币可用,这个时候的她,唯一想到的出路便是加入一个队伍中混吃混喝,哪怕打杂也好。

这时刻,两人都没有说话,而车队已经越驶越近。

不一会功夫,一个少年的声音从车队中传来,“楼大哥,此是何人?”

骑士楼大哥闻言朝后面挥了挥手,朗声说道:“一瘦弱孤零小儿。”

他说到这里,把缰绳一扯,返身便准备回到队伍中。

眼见他就要离开,卫洛急急地双手一礼,深深一礼,朗声说道:“楼大哥,暗夜寂寂,虎狼可惧,求大哥收留小人。”

她一口气说到这里,见到楼大哥的身形顿了顿,便声音一提,再次朗朗地说道:“小人识得字,算得帐,出身贤良,如今只求一容身之所,不至将身躯陷入禽兽之口,求楼大哥慈悲。”她侃侃而谈,声音清朗而悦耳,听是求助,仔细观察她的举止面容中却没有卑微之相。

那楼大哥不由扯转马身,回头向卫洛认真看来。

正在这时,近在三四十米的车队中传来一个女子绵软悦耳的声音,“楼句,此小儿谈吐文雅,举止大方,看来真如他所说,乃是贤良人家出身,你就收下他吧。”

楼句闻言眉头微皱,他认真地打量着卫洛,黑暗中,卫洛的双瞳黑如点漆,明澈清透,打量了几眼后,楼句点头道:“也好。”

这句‘也好’一出口,卫洛不由欢喜地吐出一口长气,身体一软,差点坐倒在地。

第一卷歌姬车队第九章原来是歌姬车队

楼句等人把卫洛欢喜放松的表情收入眼底,这么一来,他们反而对卫洛再无怀疑了。本来,这个世界的人并不多疑,要不是卫洛出现的时机地点太不对,他们怕是半点疑心也不会起的。

那说话的女子从马车中伸出头来,柔声说道:“小儿,且到我处来。”

卫洛站稳身子,欢喜地应道:“诺。”应过后,她又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那女子,感激地加上一句,“谢姑娘看重。”

女子温柔一笑。

车队一直都没有停下,这交谈的片刻,队伍都驶过了卫洛身前五十米。

卫洛紧走几步,来到那女子的马车前,红­色­的马车车辕上Сhā着一支燃烧得猎猎作响的火把,火把光中,秀眉长眼,樱桃小嘴,左嘴角有一颗小痣的美貌女子清楚地出现在卫洛眼前,看她的年纪,约摸十八九岁,身上有一股浓烈的女人味,转眸看着卫洛时,有种无意间流露出的勾人。

在卫洛打量她的时候,女子也在打量着卫洛,看着看着,女子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失望。

因为失望,她的表情也冷了少许。

在卫洛有点不解的眼神中,她挥了挥手,淡淡说道:“先侯在一旁,待驴车过后你跟上吧。”

女子说罢,竟是再也不看卫洛一眼,便缩回了马车中。她在拉下车帘时,卫洛隐隐听到了嘀咕声,“皮肤又粗又黑,纵识字也不合我意,可惜了一双好眼。”

原来是嫌自己长得普通了。

卫洛笑了笑,不解地想道:这里规矩真奇怪,做一个下人也要生得好不成?

她想不明白这个道理,便摇了摇头向后退到官道旁侧,耐心等着车队驶离。

红­色­的马车一辆接一辆,约驶过了三十来辆后,出现了一­色­的牛车。这些牛车也是绵延半里远。

不管是马车群还是牛车群,其两侧都有着相应的骑马或骑牛的剑客。卫洛好奇地看着,她发现骑马的剑客一个个都趾高气扬,似乎地位很高一样。

半里长的牛车队过去后,便是驴车队,以及骑驴的剑客。

驴车有点像卫洛以前见过的板车,没有顶盖,也没有四壁,只有一个底板。底板下几个木轮子,被两三只驴子拉动时还发出‘支格支格’地响声。驴车中,坐着一众或穿麻衣,或长相平凡,或年纪偏大的女子。

这些女子中少女居多,她们彼此嘻笑打闹着,在看到侯在路旁的卫洛时,一个个都好奇地向她看来,间中,还会扔给她几个不屑的目光。

这些女子过去后,端坐在驴车中的,却是一­色­长相清秀的少女。这些少女个个身穿华丽的绸衣,有的面无表情,有的微带愁容,甚至不时有哽咽声传出。这些少女各有各的美丽,看得卫洛双眼都直了。她数了数,这样的少女约有五六十名。

少女们过后,便是一些靠双脚行走的人了。这些人都是身着破烂麻衣,满脸愁苦,双眼木然,有的甚至身上都戴着锁链。

难不成,这些人是奴隶?

卫洛见他们是车队的最后一批了,连忙跟上去。

Сhā在这伙人的中间,卫洛的心七上八下的,她向左右看了看,忍不住上前一步,凑近一个面白无须,无­精­打采的青年,低声问道:“敢问大哥,那几人因何戴着锁链?”

青年一直低着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队伍向前走着。他听到卫洛的问话后,抬起一张苍白的端正的脸,有气无力地说道:“戴上锁链,自是怕他们跑了。”

卫洛心跳加速。

她紧张地看着青年,低低地说道:“小弟是落单路人,因羡慕车队豪华自请加入。大哥,小弟不会也成了奴隶吧?”

青年瞟了她一眼,慢吞吞地说道:“眉主又非权贵,岂能随意将良民变成奴隶?小哥你与我等同行,怕是长得平庸之故。”

卫洛激烈跳动的心脏总算平缓了,她大松了一口气,暗暗想道:果然,在没有对这个世道了解清楚之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原只是不想走夜路,要是因为这个小理由把自己买了那可太惨了。

她心中一定,便又向青年好奇地问道:“大哥,丈夫生于世,长相平庸又如何?怎地你们都这般看重?”

卫洛这话一出,包括青年在内,她周围的好几个汉子都在向她看来,每个人一脸的诧异和询问。

青年瞟了卫洛两眼,眼见她有点不自在了,便慢腾腾地说道:“歌舞伎队,自是长相第一,技艺其次。”

歌舞伎队?

卫洛眨了眨眼,结结巴巴地问道:“歌舞伎队?”

青年不耐烦地瞟了她一眼,“然也,此是天下扬名的眉大家的队伍,小儿既然不知,怎可唐突加入?既已加入便需安心过日,多问何益?”

他说到这里,摇了摇头,一副不想再跟卫洛多说的模样,转头继续低垂着,再也不说话了。

卫洛见他的模样,­干­笑几声。

她四下看了看,发现周围有好几人在打量着自己,便­干­笑几声说道:“实是夜黑路长,禽兽易出,胆怯之下冒然求入。”她的解释­干­巴巴的,众人都很疲惫了,也没有­精­神去管她的解释有没有道理,一一收回目光,继续高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

顿了顿,卫洛凑近一个二十四五岁,生得十分单薄,圆脸形看起来很好说话的青年身边,又问道:“大哥勿怪,敢问生得好的,在这队伍中是不是便可以坐上驴车,吃上米饭?”

她说到‘米饭’两字时,再也忍不住重重咽了两下口水。

圆脸青年明显比刚才那个活跃些,他冲着卫洛友善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后嘻嘻笑道:“然也。无论男女,只有生得好,便可坐驴车,如是处子,还可以着绸缎。”

卫洛听了,心中格登一下,感觉到胸口有点闷堵。她挤出一个笑容,讷讷地问道:“然后呢?坐驴车,着绸缎,需­干­什么?”

圆脸青年摇了摇头,叹道:“小儿真是无知。”他自然而然地说道,“坐驴车,着绸缎地养着,自是留待日后奉给贵人了。”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如长得极好,又不欲专事一个贵人,也可成为歌舞伎。”

圆脸青年显然极为健谈,他见卫洛听得双眼都直了,嘿嘿一笑问道:“听说你们越人,不论男女都极秀美,最是让权贵喜爱。你小儿从越国来,竟是不知么?”

第一卷歌姬车队第十章居然是运气好?

听了圆脸青年的问话,卫洛咽中发­干­,竟是不知道怎么回话的好。她­干­笑几声搪塞过去。

圆脸青年见她不答,伸手揉搓着眼睛,喃喃说道:“天晚了,倦矣,又得露宿城外了。”

说罢,他转过头去看着地面,认真地行起路来。

卫洛左右看了看,见人人都是疲惫不堪的样子。想来也是,前面的人坐车骑马的,他们却只能靠双脚跟上,能有­精­神才怪呢。

卫洛低下头,一边高一脚浅一脚的行走,一边暗暗想道:居然混到了歌舞伎队了,不行,我虽然易容了,可毕竟是女子身,呆在这里太过危险,看来还得找机会离开。对,只要一入屹城,我便离开。

她打定了主意后,便不再在这件事上多想了。

又看了看左右疲惫不堪的众人,卫洛发现自己比刚才一人行走时­精­神多了。她昂起头瞅着前面,暗暗想道:那些坐驴车着绸缎的少女,难不成便是一些做为礼物存在的Chu女?细细想了想刚才两人所说的话,卫洛又忖道:这圆脸青年说‘如长得极好,又不欲专事一个贵人,也可成为歌舞伎。’这专事的意思是只跟一个男人。听他这话中的意思,难道这些歌舞伎便如同妓汝一般,是公开做皮­肉­生意的?是了,歌舞伎歌舞伎,可不就是会歌舞的妓汝?不行,一到屹城我便找机会离开!这种团队太不安全了。

队伍行进极为缓慢,也就是与卫洛一个人行走的速度差不多。当他们走出这片树林时,月已中天。

终于出树林了,卫洛看着两旁的田野,不由打了一个哈欠。

正在这时,她感觉到队伍放慢了速度。不一会,那楼句策着马一路奔驰而来,他的人还没有到,吼叫声便远远传来,“全部停下,扎营休息!”

楼句的声音一传来,众人纷纷驻步。走在卫洛前后的汉子们同时打起­精­神,提步向前面的驴车处走去。

卫洛混在队伍中,不一会便来到了驴车旁。只见众人快手快脚的从驴车中取下营帐,肩起木材,抱起竹竿。

圆脸青年见卫洛站在人群中手足无措的样子,伸手朝她招了招,叫道:“小儿,来这里。”

卫洛连忙走到他身边,嘟囔道:“我叫卫洛。”

“咦?”

圆脸青年一怔,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她,不止是他,旁边的几人都转头看向卫洛。

卫洛还在疑惑之际,圆脸青年已诧异地问道:“小儿居然有姓名?你是贵人?”

不等卫洛回答,他又说道:“既有姓名,想是识得字?你乃越人,怎地姓卫?”

卫洛嘴蠕动几下,却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的问话。

圆脸青年哈哈一笑,看向她的目光中添了几分友善,不止是他,周围的几人看向卫洛的眼神中也友善多了。只听圆脸青年叹道:“既是良家子,那这等杂货便不­干­你事。人生下来便分了贵贱,小儿真有福气,不似我等,不说姓,连名字也没有。”

说罢,他肩起一捆竹竿跟在人群后,向荒原中选好的扎营地点走去。

卫洛连忙跟上,她讷讷地说道:“大哥,我也能做事的。”

圆脸青年呵呵一笑,摇头说道:“弟身小体弱,又是有名有姓的良家子,此种低下之事与你无关。”

原来有名有姓就是贵人啊?

卫洛大是好奇,却也不敢开口询问,生怕一不小心便显露了自己的无知。她屁颠屁颠地跟在圆脸青年身后,问道:“敢问大哥如何称呼?”

圆脸青年头也不回地说道:“我无名姓,你唤我为十七便可。”卫洛从善如流,连忙叫道:“十七大哥。”

与卫洛一起靠双脚行走的众人,显然是车队中的杂工。漠漠荒原上,那些骑马或坐牛乘驴的人如贵客一样肃着手,静等着他们扎好营帐。

众杂工做这种事做得多了,行动十分迅速,不过二刻钟,荒原上便升起了大大小小的营帐。同时,居然还有数十堆火焰烧起,火焰上,众人搬出一只只剥皮去肚的肥羊架上熏烧起来。

而在火堆的旁边,一众侍女拿出麻布垫在草地上,再在麻布上摆好塌几,不一会功夫,荒原中已是营帐林立,人声鼎沸,酒香飘香了。

众杂工直到把事忙完,便也架起火堆。与别的火堆不同的是,他们的火堆上架着一只只巨大的铁锅,众人纷纷把米梁和野菜一股脑儿扔入锅中翻煮。

卫洛见众人都坐下了,便也挨着十七坐着。

十七侧过头来打量了一眼卫洛,笑道:“仔细看你小子,还真有良家子的风范。”

卫洛听不出他这话是表扬还是贬损,只是笑了笑。她垂下眼敛,轻声说道:“纵是良家子,遇上山匪也只能沦落异乡,­性­命难保,肚腹难填。”

十七大点其头,他似乎被卫洛的这番话引动了心思,双眼失神地盯着火堆发起呆来。

卫洛看向他失神的模样,忍不住低声说道:“大哥是何时加入车队中?”

十七回过神来,他伸手拿起几根­干­柴扔到火堆中,叹道:“我的所遇与你一般。我原是走商的旅人,遇到了山匪财物尽失,回家无望。”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幸好运气不错,遇上了眉大家的车队,才苟活至今。当初遇上的若是权贵,怕是已成奴隶。”

他说到这里,转头看向卫洛笑道:“你这小儿,”这几字一出口,他便觉得不妥,忙又改口道,“弟运气也是甚好。这等年岁孤身在外行走,遇到强横武夫难免化作白骨,遇到权贵又成奴隶,一样的生死由不得自己。只有在眉大家这样的车队中,我们才可填饱肚腹的同时还保得­性­命在。”

这番话大大地出乎卫洛的意料之外,她本来还心心念念离开这车队,现在听来,她能加入这样的车队,实是运气很好?

卫洛的脸­色­白了白,她垂下眼敛,心中百般思量着。这十七的话她只信了五成。皱了皱眉,卫洛暗暗想道:那就再呆上几天,了解一下这世界的情况再说。

第一卷歌姬车队第十一章屹城

这会功夫,大锅里的大杂烩终于熟了。闻着它散发出来的,带着烂叶子的香味,卫洛的胃咕咕地闹了起来。可怜的她,连吃了好几天的青豆后,闻到这种猪食都觉得奇香四溢,美味无比。

这种大杂烩汤水淋漓,份量十足,杂工们人人可以吃得尽兴。卫洛一连吃了三碗后,终于打了一个饱呃。

和杂工们一起收拾好锅碗,处理好火堆后,卫洛跟在十七身后,钻入了一个营帐中。这营帐很大,里面密密麻麻地睡满了人。卫洛一进去,一阵脚臭味,体臭味和汗臭味便盈满了鼻腔。

这臭味如此浓烈,使得卫洛的胃中一阵翻滚,差一点把刚刚吃下去的食物全部吐了出来。她一刻也呆不下去,便屏着呼吸急急地退出了营帐。

十七看到她这副模样,摇了摇头,他从营帐的一侧角落里拿出几块麻布来,走到帐外扔给卫洛,说道:“火堆刚灭,且把灰烬柴火尽数散去,再在热土上铺上此物安睡。如今晚无雨,那般睡觉远胜于营帐中。”

卫洛接近麻布,她感激地看着十七,微微一躬,应道:“谢过十七大哥。”

一夜无梦。

第二天,直到日上树梢,明晃晃的阳光照得人双眼生疼,再也睡不下去了卫洛才清醒过来。

她醒来时,发现营帐中还是一片安静,这么晚了大伙居然都没有起床。

饱食了,也睡足了,卫洛觉得­精­神十足。她从麻布上爬起,小心地把用来铺地的,以及用来当盖被的麻布一一卷起,然后屏着呼吸送回营帐中。

做好这一切后,卫洛直觉得脸上油腻腻的,便顺着昨晚记忆中的有泉水处跑去。

泉水清澈,四野俱静。卫洛回头看了一眼,见没有人注意,便钻入树林中临时找了几样易容所需的植物和矿物弄好,再快手快脚地洗了一把脸,把自己重新装扮一番。

等于水面中的自己恢复成那个面目平庸的少年模样时,卫洛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其实,她这般易容后,洗不洗脸都无所谓。只是她习­性­难改,总觉得没有洗脸便脏兮兮的难受。

卫洛­性­格谨慎,一边洗一边暗暗对自己说着:这种事可一不可再,以后不能因为一时的习惯问题而陷自己于有可能的陷境了!

洗过脸后,卫洛用一种汁液就着泉水漱了口。这汁液有清洁作用,卫洛这几天都把它当成了牙膏使用,效果还挺不错。因为这效果,卫洛想到队伍中那些比比皆是的大黄牙,大黑牙,以及他们开口时那扑鼻而来的口臭,不由感慨自己所得的易容术实是神奇。

卫洛回到的营地时,杂工们都已起床,他们忙着架锅生饭,淘水煮­肉­,远远地便是一阵喧嚣声。

杂工们所需用的水很多,取水的地方是官道对面的树林中。卫洛所洗的这泉水太少了,除了她还没有人注意到。

当饭菜做好的时候,各大营帐的主人也起了床。

卫洛知道,这时的人一般一天两顿,看太阳,现在应该是十点许了,吃的是早餐,至于晚餐,如果方便的话会是太阳落山,也就是五点的时候开始。如遇到特殊情况,那就临睡前才用餐。

饱饱地吃了一顿大杂烩的早餐后,卫洛跟着车队向屹城驶去。

当屹城的城门出现在视野中时,已是第四天中午了。

屹城做为晋国和楚国相邻的城池,建得十分高大巍峨,巨石垒城的城墙高达四丈,它与山脉相连,长度足有十几里。

城门上,用隶体书着两个大字,‘屹城’。

城门顶是古老的四方城楼状,大开的城门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当眉大家的车队浩浩荡荡地开入城中时,街道旁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其实单论人数,车队加起杂工,也不过是几百人。只是各种车辆和各种坐骑排起来老长。显得十分壮观。

眉大家是当今天下最为著名的六大名姬之一,天下诸国都久仰她的芳名,因此她的车队一进屹城,几乎是满城空巷,无数人侯在道旁,只求一睹芳容。

这看热闹的人一多,整个街道便显得拥挤了。卫洛开始还能看到走在前面的驴车,进入城中还没有一百米,便只能看到一大片黑压压的脑袋了。

她是首次来到贵地,首次看到大地方,当下左顾右盼,双眼都忙不过来了。举目一望,街道中最显眼的是一些剑客。这些剑客身穿麻衣,有的赤足而行有的脚穿草鞋,一个个看人时目光狠厉,戾气十足。

这些剑客对着车队四下张望时,车队中的剑客们也警惕起来,一个个全神贯注地盯视着他们。

当然,这些剑客保护的是坐在马,牛,驴车上的人,如卫洛这种杂工的队伍,是没有人保护的。

圆脸十七自从进城后,便挤在杂工中间,老实地低着头目不斜视言不乱发。不止是他,众杂工纷纷向队伍中间挤去,一来二去的,便把卫洛挤到了最外面!

卫洛警惕地注意到这一现象,想道:难不成走在两旁会不安全?这时人人都往中间挤,她是无论如何也挤不进去了,只能小心地眼观四方,宁可慢走一步,也不与店铺旁看热闹的行人相蹭,特别是那些剑客们,那是连看也不敢看一眼。

就在卫洛小心翼翼地保证自己不被挤得撞上行人时,忽然间,一声暴喝震天介地响起,“小子,你踩着大爷了!”

暴喝声一起,卫洛等人刚刚抬起头来,便听得一少年又急又怕地连声说道:“饶我饶我!求大爷恕……”他话还没有说完,众人眼前便是一道泛黄的寒光闪过。

寒光一闪,一声惨叫声传出。惨叫声突然而来,戛然而止,混在喧嚣中并不起眼。

卫洛睁大眼,小脸在瞬间变得惨白!

在她的前面,一个三十来岁,满脸横­肉­的大汉哈哈大笑着,他把血淋淋的佩剑在刚刚刺穿的少年尸体上小心地擦拭­干­净后,便抬起头来游目四顾。

大汉双眼腊黄浑浊,他目光所到之处,连同卫洛在内的众人一一低头避开。看到这情景,他再次哈哈一笑。

大汉见众人惧怕他,显得十分得意,他一边四下打量,一边笑得好不嚣张。

笑着笑着,他的目光慢慢转向了卫洛等杂工身上。

第一卷歌姬车队第十二章反应

慢慢的,他收住笑,黄铜剑在虚空一划,几乎是迅雷不及掩耳的朝前一伸,寒森森的剑尖便指向了卫洛!

大汉用黄铜剑指着卫洛,咧着一口黄黑牙,厉声喝道:“小儿,刚才大爷可威风?”

卫洛白着脸,一动不敢动地微仰着头,避开寒森森的剑锋。

她听得大汉的发问后,心中既是厌恶又是惧怕。可不知为什么,她此刻的表情竟是有着几分从容,卫洛平静地回道:“大爷自是威风得紧!”

满脸横­肉­的大汉又是哈哈一笑,他盯着卫洛的双眼,呲牙笑道:“小儿生得好眼,某欲取了去赏玩,可好?”

他竟然说要挖了自己的眼睛去!

卫洛小脸瞬间惨白,可她表现出来的仍然是一派从容,只见卫洛咧嘴笑了笑,淡淡地回答,“不好!”

“不好!”

她居然用极为平静,极为温和的语气回答不好,看她那表情,似乎这横­肉­大汉不是想要挖她的眼,而只是问她要不要吃上一个包子。

很显然,卫洛的镇定自若,令得周边的人都惊住了。特别是横­肉­大汉,他生平最是喜欢欺凌弱小,最是喜欢看到人们在他面前痛哭流涕,或大骂出声。他可从来没有想到,在自己剑下还能有人如此从容不迫!

渐渐的,横­肉­大汉的表情转为狐疑,他上下打量着卫洛,不由自主地想道:这小儿眼清如水,态度又如此平静,难不成他是一贵人?或者另有所恃?

想着想着,他本来杀气腾腾的脸上不知不觉中添了一分畏缩。如这样的人,本­性­是最为欺善怕强的。

这时候,卫洛这边的情况也引起了车队剑客们的注意,一个二十一二岁,长眉凤目,面容清俊的剑客已跳下马背,向这边大步走来。

横­肉­大汉见卫洛如此淡定,心中又惊又疑,他不用转头,也可以感觉到四下有无数双眼睛在注意着自己。他有心就此收剑,却又觉得自己真收了剑,岂不是向这个文弱瘦小的小儿认输了?

他左思右想,突然间放声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横­肉­大汉的笑声突然一收!他瞪大一双黄浊的铜铃大眼,冲卫洛厉声喝道:“兀那小儿,你不知惧怕乎?”

卫洛静静地与他对视,本来紧紧握成拳头的小手也在放松:看来,这人要放过自己了。

她心中稍定,不由嘴角微微一掠,淡淡回道:“自是惧怕。”

她居然说惧怕,这下,不止是横­肉­大汉,连周围看热闹的人都给吸引住了,要知道,她的表情可是没有一点惧怕的影子。

横­肉­大汉再次哈哈一笑,冷声喝道:“既惧,为何不躲?”

卫洛徐徐回道:“惊恐太甚,动弹不得。”

她这个答案,可太出乎人意料了。一时之间,轻笑声四下响起,渐渐的,这笑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笑声中,众人看向卫洛的眼神也变得温和了。

横­肉­大汉见卫洛服弱,自觉有了面子。他跟着众人哈哈一笑,嗖地一声长剑移开,再嗖地一声长剑入鞘。

他长剑这么一收,卫洛额头颈后的汗水竟是哗哗直下。她勉强挤出一笑,伸袖拭了拭汗,向后退出一步。

横­肉­大汉见她果然畏惧自己,大为得意,指着她咧着一口黄牙乐道:“好一个小儿,原来惧你大爷至此,差点给你骗过了。”

他笑声末落,一个淡淡的,冷冷地声音传来,“足下好大的胆子,杀一路人自是无人怪你,没想到你连眉大家的人也敢动?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冷喝声中,一把寒光森森的铁剑指向横­肉­大汉。长剑的尽头,那个长眉凤目,面容清俊的青年剑客脸带冷笑,正向横­肉­大汉紧紧盯来。

这青年长剑一指,人群先是一怔,转眼间,竟然爆发了一阵喝采声!看来,这恶汉刚才的行径已令得众人火大了。

卫洛睁大眼,看向那青年剑客。就在她抬眼看去时,青年剑客竟然转过头来,朝她细细地打量了一眼,咧开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冲她一笑,赞赏地说道:“你小子不错,身临险境而面不改­色­,有我辈之风!”

卫洛闻言勉强一笑,她有心想回复些什么,可嘴刚张开,青年剑客便已转过眼盯向那横­肉­大汉,他越看,眼神越冷,杀机越甚。

横­肉­大汉被他这般盯着,不知为什么竟打了一个寒颤。

不过,横­肉­大汉毕竟强横惯了,他双眼一瞪,咧着满口黄牙厉喝道:“小子,你敢用剑指着你爷爷?”

青年剑客闻言一晒,他也不多言,只是手腕一抖,剑走银花,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再定神时不由倒抽了一口气!

这青年剑客的长剑直直地指着横­肉­大汉的咽喉处!而横­肉­大汉的黄铜剑才指出一半,离青年剑客的胸口还有半尺距离呢!

众人竟是根本就没有看清他们的动作,战斗便已结束。

横­肉­大汉脸上的横­肉­连连抖动,他惊呼道:“你,你是剑师?”

青年剑客冷笑道:“然也,我是剑师!”

他长剑一伸,剑锋逼得横­肉­大汉不得不仰着头避让,冷冷说道:“眉大家的人,哪怕是一个杂工,亦不是尔辈能随意欺凌的!请受死吧!”

“不!饶……”

横­肉­大汉的惊叫还没有完结,青年剑客的剑尖便是朝前一伸。横­肉­大汉的叫声戛然而止,他那双瞪大的黄浊眼渐渐转为无神,青年剑客嗖地一声收回剑去,转身离开。他才走出两步,那横­肉­大汉便‘砰’地一声栽倒在地,一动能不动了。卫洛望着他无神的瞪大的双眼,知道这人已死透了。

这青年剑客一定是个高手!他杀死一个人,都只在对方的咽中留下一个血点!居然如此轻描淡写。

这时,议论声四起,“那是个剑师呢。”

“今天居然看到了一个剑师出手。”

“咄!说是出手,尔看清了他的剑招了?”

“剑师出招,我等凡夫怎么看得清?”

听着周围不绝于耳的议论声,卫洛望着那远去的青年剑客,疑惑地想道:为什么大家都说看不清他的出招?可刚才他的动作,分明很慢啊,我明明都看得一清二楚啊?

第一卷歌姬车队第十三章诗经般的求爱方式

街道上留下两具尸体,可不管是百姓还是车队的人,都习以为常。众人依然谈笑的谈笑,前进的前进,没有半个人理会那两具横陈的尸体,也没有人站出来说半句话。

直到卫洛又行进了二百米的时候,才有一辆驴车走过,两个穿着竹甲的大汉把两具尸体扔到了驴车上,吆喝一声便向城外驶去。驴车走得好远了,那少年尸体的血还不时洒到街道中,然后,被众人踩在脚下。

卫洛怔怔地望着,久久过后,胸口突然一阵翻滚,犯堵。

她没有注意到,这时刻,车队已派来两个剑客散布在杂工们的周围,替他们卫护着。

“卫洛?”

是圆脸青年十七的声音。卫洛吸了一口气,回过神看向他。

自进城后一直畏畏缩缩,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巴不得世人都看不见他的十七这时腰背挺得笔直,圆脸上也有了笑容。

他转头敬佩地看着卫洛,说道:“你当真气昂昂似虎,年虽幼小,却有堂堂丈夫风范。”

卫洛得到他的表扬,却只是淡淡一笑。她刚才才目送两具尸体一声不响地被拉出,想是准备扔到城外哪个角落去,实在笑不出来。

圆脸十七见卫洛表情淡淡,一点也不见欣喜,不由细细地瞅着她,又说道:“因你之事,主事已经注意这里,这一路我们可以放心行走了。”

卫洛再次笑了笑,她突然问道:“我欲学剑,可乎?”

圆脸十七一怔。

卫洛认真地看着他。

圆脸十七摇了摇头,打量着她的细胳膊细腿,笑道:“你瘦小至此,浑然一副无用之躯,怎可学剑?”

卫洛眉头皱起,回道:“学剑而已,体弱应该无妨吧?”

圆脸十七看向那些剑客们,“那弟看去,哪个剑客不是高大魁梧?”

他说到这里,见卫洛还是一脸不以为然,于是笑道:“不信的话,你可问问别人。你这般弱小还想学剑,可千万别轻易询问于剑客们,如让对方以为你在羞辱他们,你­性­命危矣!”

这下卫洛是真的怔住了。

她抬头看向街道中,朝左边看几眼,再转向右眼看几眼。前后左右都看了一遍后,她突然发现,这满街中行走的剑客,还真的个个身材高大。

难不成,学剑真对身材有要求?卫洛困惑地皱起眉头。

她接受了刚才的教训,四下打量剑客们时,眼神只是一带而过,不在某个人身上多作停留,不含善恶。她可不想再惹事端。

车队慢慢地驶入了屹城的繁华主道中了,这一驶入,街道立马变宽了一倍,而且来往的行人也多了一倍。

到了这里,街道上的行人便不是剑客占主流了。卫洛的耳边,开始出现了莺声燕语,她的身边,会时不时地驶过一辆马车。掀开的车帘中,会露出一张张或端正或姣好的贵人面容。

贵人们的增多,使得街道也变得有序了。卫洛注意到,在这里发生一些小小的碰撞,双方多是不在意地转身走过,并没有发生流血事件。

观察了一会,卫洛看向圆脸十七,问道:“这里似可不再惧怕?”

圆脸十七点了点头,他正抬着头,津津有味地打量着扭着腰肢行走在街道上的少女们,“然也,此间多贵人,不是悍勇超群之人,不敢轻易生事激怒贵人。”

原来如此。

到了这里,杂工们分明散漫多了,一个个都向街道两旁挤去。不知不觉中,卫洛与圆脸十七也挤到了街道两旁。

她正在四处观看之时,忽然听到身边传来圆脸十七的说话声,“荷叶亭亭,明月团团,敢问好女,可相约否?”

这?

卫洛迅速地转过头来。

只见圆脸十七正紧紧地伴着一个麻布为裙削木为衩的少女,笑眯眯地望着人家,双眼毫无掩饰地直盯着她鼓鼓的胸口,摇摆的臀部。

很显然,圆脸十七唐突的行为,对这个五官平凡无奇,只是双颊红润,青春逼人的少女是一种赞美。她红着小脸,似嗔似喜地瞟了一眼圆脸十七,­操­着一口略带高昂的楚地乡音说道:“阿郎来去匆匆,但欢一夕,明日奈何?”

圆脸十七闻言一怔。

察觉到了他的沉默,少女仰头看向他,平凡的脸上流动着期待,“天明水远,三月有桃,八月可采莲,妹之乡盛景华美,郎何不俱去?”

不说沉默起来的圆脸十七,此时的卫洛,双眼睁得老大。她可是听得分明,眼前这少女在问,就算今天晚上可以欢好一宿,明天你就走了啊。她还赞美自己的家乡,说它‘天高水远,三月有桃,七月可采莲’,她是在直接邀请圆脸十七跟自己回家定居啊。

天,难不成那么神奇的一见钟情也给她看到了?

这时的卫洛,双眼亮晶晶的无比兴奋。

在卫洛的期待中,少女的期待中,圆脸十七终于思考完毕。只见他认真地看了少女两眼,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芳草处处,郎喜行天涯。”

他的声音一落,少女马上一脸失望和黯然。只见她咬了咬­唇­,朝着圆脸十七盈盈一福,掉头急急地走开,不一会那人影便消失在卫洛视野中。

卫洛见圆脸十七一脸怅然地望着少女远去的身影,不由有点忍俊不禁:这个十七可真够坦白的,他居然跟这少女说,如你这样的芳草处处都有,我喜欢在天下间到处寻找。这男人,居然把花心薄情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这方面,却是卫洛想岔了。这个时代的人爱恨分明,心思­干­脆。一对上眼便睡在一起,更甚者直接回到某处定居。对不上眼的,便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对方,虽然有点残忍,却也直接明白,少了纠结和烦恼。

圆脸十七一脸怅然地目送着少女远离,良久长叹一声。他回过神后,便感觉到了卫洛的目光。

卫洛对上他的双眼,不由嘻嘻一笑,晒道:“佳人相约,为何不往?”

圆脸十七也是嘻嘻一笑,回道:“真是佳人,自是前往。”

这小子,原来他拒绝人家,是因为嫌少女长相不够美,不是佳人啊。卫洛扁了扁嘴。

第一卷歌姬车队第十四章暂时安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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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洛摇了摇头,好奇地问道:“你说你不识字,刚才说的话却颇为文雅呢。何故?”

圆脸十七上下打量着卫洛,一脸坏笑,“小儿年幼不知人事。想与佳人求一夕之欢,怎可没有三言两语?”

卫洛不理会他的调侃,她好笑地想道:原来这些是泡妞专用语啊?怪不得用词还很华丽呢。

卫洛不知道,圆脸十七所说的也不是泡妞专用语,他只是在泡妞时,把一些原本是口语化的东西尽量修饰一下,这也是这个时代的特­色­。这样说话便如后世的流行歌曲,是在特定场合的一种华美的表达方式。

也不知那少女勾起了圆脸十七的什么心事,接下来,虽然还不时有健美可爱的少女经过,他却没有再出言相勾。而在卫洛的身边,许多长相端正的杂工都已定好了今天晚上的约会对象。

当然,如卫洛这种弱小如­鸡­,幼­嫩­似兔的小儿,从头到尾都没有接收过半缕秋波。

车队中,一时春意浓浓,每个人的脸上都盛满着放松,愉悦和期待。

走着走着,队伍突然停止了。原来大管事楼句已定好了府第,前面的众人正排队入内呢。

听得圆脸十七说,眉大家会在屹城休息二三日,然后会有相约的贵人前来迎接。至于那贵人是谁,那圆脸十七便不知道了。

卫洛知道可以随时求去,又知道孤身一人在外,很容易被剑客们顺手­干­掉后,便准备继续在车队中停留下来。

如眉大家这样扬名天下的名姬,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愿意让出别院供她居住,这一次所住的宅院也是贵人让出的。

卫洛等人是杂工,别人在排队,他们却得在旁帮忙抬东西入内。卫洛亦步亦趋地跟在圆脸十七身后,事没有做多少,人却一副很忙碌的样子。

她这种混水摸鱼的行为,众杂工看在眼中,却没有一人有异议。不管是她有名有姓的不凡,还是刚才面对死亡表现出来的从容不迫,都让众人觉得她非寻常人,可以享受某些特权。

对于卫洛来说,她是很积极地想做些什么事的,可惜她这个身体太弱太小了,稍重一点的东西便拿不起。

杂工们所住的地方,依然是整个院落中最差的房子。一间连一间的大房子也没有放床,把麻布朝地上一铺,便可以睡一个人了。

不过与营帐不同的是,这里的房间多是木屋和石屋,房间缝隙大,四面漏风,凉是凉了些,胜在不会把众人的臭味都兜起来。

杂工的事总是很多,很少有休息的时候,卫洛虽然只是跟在众人身后走走停停,根本没有做什么事,她那先天体弱的身体也有点吃不消,会经常­性­的胸闷犯堵和心脏急跳。

一直忙到夕阳西下时,杂工们终于把车队里的各种物品都抬到了专门的房间中摆好了。

而这时,主院已燃起熊熊的火把,点亮了蜡烛和灯笼,主殿更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酒­肉­飘香。

今天晚上,有不少贵族特地前来为眉大家接风洗尘,这酒­肉­便是为他们准备的。

如这种上档次的宴席,自是用不着杂工们出面,就算是送酒送饭,他们也没有资格。出现在这场合的,都是五官端正,身材标准,声音婉转动听的侍女和少年。

杂工们在给自己开饭,与在路途中一样,杂工们食的是大杂烩,不管是野草,大米,高梁,还是青豆,都一股脑儿扔到锅里煮着。

每一个人都显得有点匆忙,众人胡乱填饱肚子后,手里紧紧捂着几个钱币便出了门,特别是那些与佳人相约的,在出门之前还会就着安在后山上的井水清洗一下自己,换上崭新的麻衣。

而卫洛,自从来到贵地后一直提心吊胆,餐风露宿,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么一个可以休息的机会,哪里还有心到外面闲逛?

她身上的衣裳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汗湿都几十次了,卫洛无比的希望能有一个地方让自己清洗一下,然后再美美地睡上一觉。可是她前不久才发过誓,不可因一些小细节而误入险境,因此她在后山转了一圈后,还是灰溜溜地回到寝房中,从旁边堆叠如山的麻被上取出三块,一块垫在地上,两块当被盖,和衣倒下。

她本来以为自己难以入睡,哪知她躺下不倒,便睡意浓浓而来,不一会便入了梦乡。

这个梦并不安稳,在梦中,卫洛一时回到了她的老家,乐颠颠地跟在母亲ρi股后面转悠,客厅中,传来她父亲喝醉了酒后的唠叨声,而父亲唠叨的对象,自是她那唯一的小弟。

卫洛一边洗着菜,一边侧耳倾听着父亲的责骂,听着听着,她突然发出几声格格地欢笑声。

她笑得如此欢快,如此畅意,简直是从晓事以来从末体会过的快活。许是笑得太欢了,卫洛格格几声,笑醒了过来。

笑醒后的卫洛,笑容还在嘴角,眼泪却在不知不觉中流了满颊。

她怔怔地拥着麻布坐起,失神地望着外面漆黑的天空。这时夜很深了,偌大的房间中呼吸声,打鼾声此起彼伏。

这是一个繁星满天,却无明月相伴的晚上,望着窗外一地的清光,卫洛忽然想道:其实这种日子也不错,我只想着怎么才可以活下去,便没有心思去胡思乱想了。半年了,这可是我第一次由衷地感觉到欢愉,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

卫洛呆坐了半个时辰后,再次入睡了。

当她醒来后,已是第二天清晨。

杂工们的活计,主要是表演或行路时比较多。如这种时刻,眉大家和众姬的任务,也只是出席各种宴会,根本用不着他们。杂工们难得清闲,一个个完了份内事后便向外跑去,圆脸十七更是连影子也难得看到。

卫洛虽对屹城很是好奇,却也无意出去游玩,她吃过早餐后,便在院子里闲逛起来。逛着逛着,一阵清悦的金铁交鸣声传入耳中,卫洛心中一动,再也忍耐不住,顺着那声音传来处走去。

第一卷歌姬车队第十五章剑师高轶

她自从那天看到俊男剑师出剑,感觉自己眼力过人后,便对剑术之道念念不忘,总想着学上一学。

那传来的金铁交鸣声杂乱中透着温和,显然是剑客们正在切磋。圆脸十七的警告言犹在耳,可卫洛思量来思量去,觉得不管如何,自己还是应该试上一试。

不管在什么时候,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从来没有一个时候,如现在这样,让卫洛觉得个人武力的重要­性­。

卫洛转过一个林荫道,转过一个石亭,一大片铺着青石板的平地出现在她眼前。这平地靠近左侧的角落处,堆了一块大石头,上面用剑划出三个字来,“练武场”。

上千个平方的平地上,百来个剑客或坐或站。这些剑客分成三堆,一堆穿着绸衣,一堆是麻衣,另一堆也是麻衣,却是赤足。

每一堆剑客是一个群体,他们各自围成圈,有的相互切磋,有的自顾自的比划。

卫洛的眼睛一转,便看到了着绸衣的队伍中,双手环抱靠在大榆树的那长相清俊的剑师。

这人是剑客中卫洛唯一熟悉的,因此她自然而然便向他看去。

卫洛转过头来,细细观察了一下,她发现平地的四周的树林中,不时会冒出一个脑袋来。这些多是作奴仆婢女打扮的少年男女,他们与卫洛一样,双眼放光地,小心翼翼的,十分羡慕地看着剑客们。

这些观众的存在,剑客们看来都很清楚,甚至有点欣喜。卫洛见多的是与自己一样偷看的人,便把心放下,专心地看向正在切磋的两个麻衣赤足的剑客。

这两个剑客你攻我退的剑招,卫洛虽然看不懂,却能看得清楚。她可以清楚地看到每一剑如何起势,如何在空中行进,如何攻击。

这两个剑客势力相当,打得叮叮砰砰的热闹非凡,而他们所攻击的地方,通通是对方的前胸。

两人面对面,一剑又一剑的刺向对方前胸,然后被挡下,还招,再挡。两人过了十几招,居然都是硬打硬进,毫无狡诈取巧的花招。

卫洛看着看着,心下明白了,如这样的剑招攻式,自是力大者占赢面。怪不得圆脸十七说,剑需要高大魁梧者才能练呢。

卫洛一眨不眨地看着场中的时候,远远的一阵玲佩声传来。

那玲佩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不一会功夫,四五个华服美人出现在练武场中。

这四五个美人,都穿着长长的拖在地上的裙子,腰身细小,面容姣好,脸上薄施脂粉。

在这些美人身后,各跟着四五个侍女。这加起来足有二十人,浩浩荡荡的好大的阵容。

美人们也没有来到众剑客练武的地方,而是离他们还有五十步的树荫下停下。

她们一停步,几个侍女便连忙在树荫下摆上麻布,放上塌几,拿出美酒,抬起一只只整羊整­鸡­,然后开始分切,盛在陶碗中,再呈到几位美人的几前。

当四位美人跪坐在塌上时,侍女们已点起香炉。

卫洛傻呼呼地看着这一幕,她一直看了好一会,也没有看懂这些美人跑到这个练武场摆下这个阵式做什么?难不成今天是特别的节日,这些剑客们会表演节目不成?

就在卫洛疑惑的时候,她眼角瞟到那相助过她的清俊剑客,以及好一些赤足剑客都是脸­色­微变。

隐隐的,卫洛听得他们轻哼一声。哼声中,‘铮-’地长剑还鞘的声音传来,只见那些剑客同时收起佩剑,整理了一下衣裳,居然二话不说的转身就走。

可是,与他们不同的是,另有一些剑客,特别是麻衣末赤足的剑客中,有许多看到美人们一来,都是­精­神一振,纷纷解去外袍,露出­精­赤的上身,一边展示着自己的肌­肉­,一边向身边的人发出挑战。

而这些人中,也颇有几个长相端正,身材高大雄­性­十足的男子。

卫洛看到这里,哪有不明白的?想是这四个美人儿是来看热闹,更是来看男人的。而那些不屑地转身离开的,自是心高气傲,另有坚持的。而留下来的,便是对美人儿有意的吧?

场中,那相助过卫洛的清俊剑客一走,便有好几双爱慕的眼神追随而去。甚至坐在那大树下的几个美人,也时不时的向他看上一眼。

渐渐的,那剑客向卫洛的方向走来,他迎上卫洛的双眼时,只是瞟了一眼便向她旁边的小路上走去。

卫洛连忙上前两步,紧跟在他身后,双手一叉,朗声说道:“卫洛谢过足下相救之恩!”

卫洛的声音平和清朗,清俊剑客闻言脚步一顿,他转过头来看向卫洛。

看着看着,他定定地对上了卫洛的双眼,恍然大悟,“是你这小儿?”

“然,正是小人。”

清俊剑客嘴角浮起一抹笑容,说道:“你年纪虽小,面对强横却能从容应对,足可称丈夫。那日相助之事无需记在心头。”

他对卫洛的印象极好,眼神中的笑意盈盈,紧接着又问道:“你有姓名?”

“然,小人姓卫名洛。”

“姓卫?卫国国姓?”

“否,小人乃越人。”

卫洛恭敬地说了这几句话后,向清俊剑客走近几步,再次双手一叉,说道:“敢问恩公如何称呼?”

清俊剑客没有马上回答,他抬眼迎上一众对他痴痴打量的女子,眉峰微皱,低声对卫洛说道:“边走边说?”

“然。”

两人顺着林荫道向前走去。

清俊剑客这时才回道:“我姓高,名轶。那日之事本属应当,高轶当不得恩公两字。”

最后一句话,高轶说得坚定而自然,卫洛一听便知道,他说的是肺腑之言,在他看来,当不得就是当不得。

卫洛笑了笑,回道:“对高大哥而言,那是份内之事,对卫洛而言,大哥只需如他人一样再旁观片刻,说不定便­性­命难保。”顿了顿,她深深一揖,清声说道:“请大哥受我一礼。”

高轶这下倒没有避让,大大方方地受了她一礼。

卫洛直起身后,认真地瞅着他说道:“高大哥,那一日你出剑如风,旁人都感叹大哥的剑招神鬼莫测。可是卫洛却有不解处。”

卫洛说得很随意,可她的双眼却在认真地观察着高轶的反应。当她说到这里时,高轶依然是一脸平和,既没有不悦也没有好奇。

卫洛顿了顿,接着说道:“卫洛当时,看到大哥虽是向前一刺,那一剑却弹出二道残影,最后刺中那人咽中时,似有一股气流先剑攻入那个咽中,致他咽骨瞬时骨碎!”

卫洛一句话说出,高轶瞬时头一抬,双眼定定地盯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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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歌姬车队第十六章自学

他定定地盯着卫洛半晌,“你看到了?”

卫洛低声应道:“然。”

她明澈的眼波中,倒映着高轶有点冷漠的面容,只见他嘴角微微扯了扯,有点漫不经心,也有点冷淡地说道:“你眼力不错。然,剑客是大丈夫之事,小儿太过体弱了。”

他从卫洛期待的眼神中,已看出了她说出这番话的意图。

卫洛是真的有点失望,她本来以为,自己说出自身优异的地方,会引起这高轶的重视,并进而对她指点一二。可没有想到他会是这般反应。

高轶盯了卫洛一眼,转身就走,在走之前,他丢下一句,“你胆气虽壮,奈先天体弱力小,就算像我辈中人,也成不了我辈中人!卫洛,你回去吧,这话不可再轻易出口,免得让人以为你羞辱于他。”

卫洛怔怔地目送着高轶大步离开。

她一动不动,直过了好一会才垂下眼敛,低低地说道:“体弱力小便成不了剑客?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感觉到,这个观点可能是这个时代的局限所制,她固执地认为,自己一定具有某种难得的天赋。

卫洛抿紧­唇­,转头看向练武场中,暗暗想道:没有人教就没有人教,反正这里又不禁止人观看,我就不信我学不会!

她自来到贵地便经历了死亡和厮杀,现在急迫地要成长起来。卫洛昂起小脸,压下高轶的话给她带来的不快,专注地观察着场中的比试。

因为有了美人儿的围观,剑客们­精­神十足,他们分为二队,正一一的进行比试。每一次分出胜负,都会得到少女们好一阵娇笑喝采。

如此比试了一个时辰后,一个美人站了起来。她扭着腰肢,秋波盈盈地看着场中的一个俊朗端方的麻衣剑客。在察觉到那剑客也专注地看向自己时,那美人眼眸一转,给了剑客一个勾魂的波光,然后,转身过袅袅婷婷地走开。

美人一走,那剑客马上双眼发光,­精­神大振。他嗖地一声把剑收回,提步便向那美人追去。他才走了一步,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喝采声。

那剑客嘿嘿一笑,回头冲替他欢呼喝采的众人团团叉手,然后紧赶几步消失在树荫中。

紧接着,又有几对先后离去。卫洛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发现那二十个女子中没有与选中的剑客一起离开的,只有三四个。

众人一散,练武场中便安静了下来。卫洛悄步走向场中。

一个赤足剑客正在擦拭着自己的剑,他看到卫洛走近,正要开口询问,却见卫洛躬着身,开始捡拾起地上的断剑,树枝和石头来。

原来是个杂工!

那剑客瞟了她一眼,把剑收好,转身离开。

卫洛躬着身,认真地清扫收拾着练武场,她把场中清扫得­干­­干­净净,把剑客们击断的残剑统一收起,放在靠近后山的杂屋中。

本来,她现在所做的便是杂工的活。不过以往这等清扫练武场的事,都是剑客们看到了哪个杂工,特意要求后对方才会前来,哪有如卫洛这般主动及时的?因此她清扫时,不时有剑客好奇地向她瞟上一眼,暗暗点头。

卫洛收拾好后,从残剑中选出一柄只是剑锋削断的青铜剑来。这些断剑啥的都为青铜所制,铜可以制币,再说这些剑回炉后又是好剑。卫洛不用问,也知道这些肯定会回收,因此她拿的时候还有点小心。

拿起这把剑,卫洛转身向树林中走去。

杂屋本来便靠近后山,少有人来,卫洛一路走来,都只听得鸟鸣啾啾。

她一直来到后山百五十米处才停下来。卫洛对着阳光,慢慢举起手中的长剑,细细地感觉着。

她手中这剑,重有五六斤,捧在手中颇有点费力,卫洛才举着它不到五分钟,便手上发酸,虎口胀痛,更别说拿着它挥舞了。

卫洛皱着眉头,暗暗想道:怪不得他们都说我太过瘦弱,不可学剑。光是提剑我便要费老大的劲,要真学着舞动,非得砸到我自己不可。

卫洛把剑扔到地上,盯着它又想道:我居然连剑都举不动!她咬着­唇­,脑海中出现了高轶刺出的那一剑,羡慕又生:我不能放弃,我还是要学剑!体弱怎么啦?体弱我可以锻炼啊。

她蹲下身拾起长剑,感觉到它沉重的份量,又想道:要是有一把轻剑就好了。

她以前只拿过玩具剑,对兵器之类从来没有注意过,更不知道真正的兵器用的剑重量几何。可是,现代社会有钢,还有比钢更轻的合金,想来那些轻巧的利剑是一定有的。

卫洛又把长剑放下,在树林中转动起来。

才转了两步,她的眼角便瞟到了满树林的枝节,忽然心神一动:是了,这有什么好烦恼的?我一边锻炼身体,一边削一些木剑,竹剑的练习着,总有一天我拿得起这青铜剑的。

她想到这里,心情大好。于是折下一根树枝,就用断剑削制起来。

卫洛从来没有做过木工活,手中的青铜剑又太重,她直折腾了近三个时辰,一直到太阳开始西落,一阵饭菜香飘来,她手中的树枝才勉强有了剑的样子。

活动一下麻木的双脚,卫洛把青铜剑和木剑收好,转身向回跑去。

这身体确实太弱,而且心脏功能不行。卫洛才跑了十几步,便胸口堵塞,咽喉发紧。她连忙停下脚步,一边平缓着呼吸,一边向回走去。

当她走过练武场的时候,望着空空如也的平地,她突然想道:也不知那些人练剑时有没有呼吸之法?或者有没有内功?要是我能弄到他们的呼吸之法和内功来练习,那岂不是比我单纯的锻炼身体要强上十倍?

她想到这里,心中砰砰直跳,充满了期待。可是,这些剑客看起来没有一个好惹的,就算他们真有那啥法子,自己要得到也很艰难。恩,呆会见到十七得打探一下。

第一卷歌姬车队第十七章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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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洛一有不解便想着向圆脸十七询问,杂工中的其他人,有事相商的时候也是找他的时候居多。杂工中并没有设置领导人物,圆脸十七在很多时候,便充当这样一个角­色­。

不出卫洛所料,她那话一问出,圆脸十七便连呼闻所末闻。卫洛其实也知道,这圆脸十七连字也不识,走商二次便流落到眉大家的队伍中,他能有多少见识?再说自己问的这个问题也太不寻常了些。

卫洛得不到答案,便把这事压在心中,她吃过饭后,便又跑到树林中捡起那木剑,学着练武场中的剑客们一劈一刺地比划着。

才这么比划二十几下,她就有点胸闷。卫洛暗暗忖道:前世我练瑜珈时也是配了呼吸的,连跑步时也要注意呼吸。这练剑时应该也有相应的呼吸法门,就算没有人说,我自己来试一试不就是了?

她想到这里,便深吸了一口气,在气吸到无法再吸时,突然出剑,出剑的同时呼气。

这样劈出不到五次,她的胸口便堵塞得厉害。卫洛连忙站直身子,调整呼吸后,深吸气,再屏息出剑,剑完全刺出时吐出一口长气。

果然,这样比刚才舒服一些了。

卫洛一见有效果,心下大为欢喜。

如此她呼吸上配着出剑,用力,时间过得飞快,转眼树林中便变得­阴­暗了。卫洛把铜剑在树林中收好,拿着木剑走了出来。

院落里,到处燃烧着熊熊的火把,照得大地一片通红。主院中笙歌再起,隐隐有欢笑声传来。

卫洛围着整个院落转了一圈,总算发现杂工们所睡的通房后面靠近后山的围墙处,既有火光照着,又安静偏僻。

卫洛重新站好,拉开架式,她也不急,一直只练习那前刺和下劈的动作,而每次动作中,她一直注意呼吸的配合,如何舒服她就如何呼吸。

在卫洛看来,这很简单,既然跑步和瑜珈等运动要配上呼吸才不容易疲惫,那练剑也是一样,只有配上不容易疲惫,能使自己更舒服的呼吸方法才更容易成功。

而呼吸的节奏也就那么几种,她试来试去,不过几个时辰便试出了最有效最舒服的法门。

这时的她,根本没有想到,在这元气充足的远古大陆,她穿越而来经过淬炼的强大灵魂,配上她所认为的简单的呼吸法子,两两相乘的结果是无法预估的。

时间渐渐过去,月光下,树影婆娑中,卫洛一剑又一剑的刺出,劈出。她体弱,练不了二十几下便要休息一下。休息时,她也没有坐下来,而是站在原地,闭上双眼默默的缓慢的一呼一吸着,一直等到呼吸平稳了,她便又重新睁眼练习。

这样练习一直练到晚上十一点左右,卫洛才汗湿淋淋地跑回大通房。她没有换洗的衣服,也没有找到可以完全放心清洗身体的所在,便咬着牙,学着那些男人一样湿淋淋,脏兮兮地朝铺上一躺。

一直到睡着了,卫洛在梦乡中还在缓慢的一呼一吸着。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第四天傍晚。

这一天,圆脸十七和几个杂工抱回了一堆麻衣,草鞋。他指着堆积成小山的衣物,大声说道:“明日便有贵人相请,我等会随队离开屹城。你们每人两件麻衣四双草,换上前好好清洗一番。”

他说到这里,自个儿笑了起来,“各位,眉大家可是名扬天下的美人儿,我们在她的队伍中,要是汗臭熏人,怕是会让美人恼怒的。”

众杂工跟着嘿嘿笑了起来。

卫洛双眼发光地看着那堆衣物。

圆脸十七的话一说完,众杂工便一窝蜂地抢着麻衣草鞋。要不是有圆脸十七几人在旁边看着,只怕轮不到卫洛衣鞋便被他们一抢而空了。

卫洛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等到众人抢完了才上前,领了两件下摆处有脱线的麻线和四双草鞋。

她把衣鞋各拿出一套放在外面,剩下的收好,放在自己睡的那个角落。

夜很快便降临了,当天空中残余中飘出一层夜雾时,众杂工已就着井水清洗完,勾肩搭背地朝外面走去。

直到天地间只剩下最后一缕光亮时,卫洛才抱着衣物,悄无声息地来到后山处。

这后山很大,整个山脉绵延几十里。卫洛这几天有意识地寻找,早就在深入树林三四百米处发现了一弯小小的谭水。这谭水很小,约十个平方不到,水也浅,水底下都是石子铺着,水质清冽。

最妙的是,这谭水藏在几场石头后面,既偏静又没有动物的足迹出现过。

这后山属于无主之山,山中居住了不少猎户,一些大小动物早就被猎户们赶到了树林深处了。

当卫洛来到谭水处时,天地间已完全暗下来了,只有一轮弦月挂在天上,透过树林照着她。

卫洛警惕地倾听了一会,确认实是没有行人过来。才脱去衣物,跳到了谭水中。

清得彻骨的水一沾身,卫洛便低低地欢呼一声。这声欢呼才吐出,她便连忙闭上嘴,用脏衣服擦拭起身子,清洗起头发来。

洗头发,她用的是锅底灰。至于清洗身上,她用的是刷牙用的物事。卫洛一边洗一边小心地倾听着,为了能及时听到四周的动静,她洗澡的动作很小,尽量不搅得水花大响。

饶是心脏一直提着,卫洛也用了半个小时才清洗好。她就着谭水洗好衣服后,便拿出早就备好的易容之物,用手勾出一点令肤­色­变黑粗糙的东西,像涂香粉一样在脸上颈间手脚上抹匀。

这样,还只是易容的第一步,她要完全变得像个青涩少年,还得对着井水和光亮在眉眼角涂抹另一种易容膏。

再说,头发还湿着,长发这样披着也对她不利。

树林虽静,这条路她纵是白天来往过十几回,可卫洛还是害怕着蛇虫,走着走着,她的脚下加速。

当卫洛来到院落后面时,她停下了脚步。

随意把头发扎好,卫洛拿起木剑再次练习起来。

直刺,下劈,呼吸,一次又一次,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渐渐的,前面的通房处变得喧嚣声不绝于耳,这是大伙都回来了,再然后,喧嚣声慢慢减少,直到完全变得宁静。

当天地间只有主院的笙乐飘来时,已到了半晚三更。卫洛凭着记忆扎好头发,来到井水处,就着变明亮了的月光涂上最后一层易容膏,然后再回到通房里。

当卫洛躺上那角落里的麻布上时,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放松地闭上了双眼。

第一卷歌姬车队第十八章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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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用过早餐后,众人得到了起程的命令。这一次,大伙是往晋国方向去。

晋国?一提到这个国家,卫洛便想起了刚临贵地时,那俊美而可怕的泾陵公子,记得他也是晋国人。

算了,晋国这么大,就算去了他的地盘也不一定会遇到他。再说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可不起眼得很,根本不会有贵人会向自己看一眼的。

卫洛这样一想,心中便恢复了平静。

众杂工把所有东西重新搬上马车后,车队开始驶动,在屹城人的围观中出了城门,驶向晋国的土地。

卫洛低着头,高一脚浅一脚地跟在队伍中向前走去。她的身体很差,走不了几里路便疲惫不堪。纵使累得就要倒下了,卫洛也不敢停下,她只是低着头,闭上双眼,一边按照自己总结出来的呼吸之法静静的呼吸着,一边感觉着自己身体的变化。

身体的变化很小,卫洛几乎感觉不到。她唯一感觉到的是,她这般呼吸着,居然能一直撑着身体走到最后。随着时间流逝,她感觉到疲惫的时候已越来越少。

晋国是当世大国,缰域极广,车队一直行进了两个月,都还没有到达目的地。

这两个月中,一扎好营帐,吃过晚饭卫洛便凑到剑客们的队伍中,观看着他们的练习。如此观看了半个时辰后,她会寻找一安静偏远的所在,拿着木剑练习着剑术。

卫洛前世如普通女孩一样,只对爱情小说,衣服和化妆品有些研究,那些军事和武术啥的,可一直与她无关的。

这一世,她也没有半个人可以请教。她用一种近乎本能的方法,一边练着令自己舒服的呼吸方法,一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简单的劈刺动作。

她不知道自己的方法对不对,甚至不知道它会不会有效果,这种练习,便如她在这个世道中抓到的稻草,她一直在幻想着有一天自己会变强。

渐渐的,卫洛自己总结出的呼吸之法已成了她身体的一部份,不管是行路,吃饭,还是练剑,或者睡觉时,她一留心便会发现自己使用的都是吸二呼一和吸一呼一轮替的方式。

又走了一个月后,卫洛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有了力道,每天清晨活动手足时,她甚至感觉到自己轻飘飘的,还可以一跳老远。

至于行走,这一天二十来里的路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了,这半个月中,她从来没有感觉到过疲惫了。不止如此,她现在每到午时,还可以感觉到有一股热流在胸腹处经过,那热流从下腹出现,向胸口而来,每次的出现时间只有一瞬,最多二三秒便消失无踪。

每每那热流一出现,她就疲惫尽去,­精­神饱满,脚下也轻飘飘的几要凌风起舞。

最令卫洛欣喜的是,她发现自己的木剑对着空气刺出时,所发出的风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这时的卫洛,已不再盲目的对着空气虚刺,她会把一个铜币用线串起吊在树梢上,她的双眼紧盯着那细丝线,每一剑刺出,也是刺向那细丝线。

现在,她一剑现出,剑还没有到,剑风便已刮得那丝线乱晃了。有时卫洛会想,等我这一木剑刺出,能用剑风刺断丝线,是不是代表我学会了剑术?

这时的卫洛只是觉得自己进了一步,觉得不过区区三月,自己便把病弱的身体调理得一如常人,这说明自己的方法非常有效。她根本没有想到,也许自己在武学上是个极为罕见的天纵之才!

这一天,车队又早早的便出发了。

卫洛混在队伍中,一边默默地行走,一边静静地呼吸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驴蹄声传来。

驴蹄声中,一个二十五六岁,脸­色­苍白,脸孔狭长眼神­阴­沉的青年来到杂工们的队伍前。

这青年身上没有佩剑,显然不是剑客。他也身穿麻衣,不过那麻衣十分合身,也很­干­净。

青年抬起眼皮傲慢地盯着众杂工,以有点尖又有点嘶的嗓音问道:“可有识字的?”

众杂工都没有抬头,卫洛也没有抬头。不过站在卫洛周围的几个,连同圆脸十七都向她看来。

那脸­色­苍白的青年盯向卫洛,他有点不耐烦地喝道:“兀那小儿,你识得字?”

卫洛一直低着头,她感觉到眼前这青年,已因自己低头不语有点恼火了,连忙抬起头来,小心地瞄了一眼对方后又迅速低下头去,做完这个动作后,卫洛恭敬地一叉手,清脆地说道:“我识得字。”

青年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淡淡说道:“既如此,随我来吧。”

“诺。”

青年策驴转身,冷冷地说道:“呆会有人问起,你就叫杂工小儿吧。”

卫洛头一抬,稍作犹豫后说道:“我叫卫洛。”

“哦?居然有名字?”青年回过头来慎重地看了卫洛一眼。

他朝着她上下打量了一会后,忽然嘶哑地一笑,瞟向她冷声说道:“沦落到杂工中,居然也配取有姓名?哼,从今往后,你那姓名便去掉了,你就叫杂工小儿!”

他也不过是一个骑驴的管事,凭什么去掉他人的姓名?一时之间,众杂工嗡嗡地议论起来。那议论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众人看向那青年的眼神中有了愤慨。

众杂工的态度,令得青年两侧太阳|­茓­的青筋跳了几跳,他­阴­着一双三角眼盯向卫洛,冷声喝道:“杂工小儿,你敢不应承?”

那个‘敢’字,被青年拖得老长,卫洛不用抬头,都可以感觉到眼前这人散发的杀意。

只不过是一个狗仗人势的小人而已!

卫洛的嘴角浮起一抹淡笑,她垂着眼,小声的,无力地回道:“诺。”

卫洛这诺字一出,青年仰头大笑起来。而众杂工却是大声吵杂起来,众人愤怒地看着轻易妥协的卫洛,隐隐的,卫洛听得有人恨声说道:“姓名何等尊贵?纵死也要留之,这小儿,这小儿,真是气杀我也!”

那青年一脸得意地打量着众人,他露出的表情分外满足,仿佛做了一件极了不得的大事一样。

眼见众杂工还在吵闹,青年喝道:“杂工小儿,随我前来。”

“然。”

卫洛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跟在青年身后,从头到尾,她都表现出极为木讷,仿佛众杂工的愤慨一点也没有入耳。

嘴角向上扯了扯,卫洛垂下眼敛一边跟着驴尾巴后小跑,一边暗暗想道:这人刚才是真动了杀意,哼,姓名只是一个称呼,为了一个称呼是不值得用­性­命去赌的。再说,他又不是皇帝,说取消还真让我的姓名就消失了不成?我且暂时低头,忍下这一时之辱再说。

第一卷歌姬车队第十九章禽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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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骑驴青年便来到驴车队列中,他停在一辆驴车前,瘦长的脸上堆满了笑,连那略带­阴­沉的面容也明亮多了,“十六姑娘,你要的人我带来了。”

半晌,驴车中才传出一个女子娇笑声,“楼句说,杂工中有一小儿识得字,果然如此?”

她一边说,一边掀开车帘。

车帘一开,一张约摸二十七八岁的­妇­人出现在卫洛眼前。这­妇­人肤­色­白腻,虽然眼角嘴角都出现了细纹,却风韵犹存,特别是她的衣着,那淡紫的襟口开得很低,露出胸口白­嫩­的小半­肉­丘。

卫洛眼一转,果然看到那青年正眼勾勾地直盯着人家­妇­人的胸脯上,那目光中的火焰如此猛烈,而且还毫无避忌。

十六姑娘似嗔似喜地白了青年一眼,涂了胭脂的厚­唇­一翘,娇声道:“占夷,你的眼睛看哪了?”

占夷!这男人叫占夷!

卫洛一听,便感觉到这名字在哪里有点不对头。

占夷嘿嘿一笑,他响亮地咽了一下口水,涎着笑脸向十六姑娘靠近了些许,盯着她直勾勾地说道:“十六姑娘脸似银盘,白肤如|­乳­,|­乳­更如脂。实在怪不得占夷心动,实是姑娘太勾人了。“

占夷的话,令得十六姑娘眼神中闪过一抹满足,虽有满足之­色­,但她瞟向占夷的目光中还是带着轻视。

只听她不屑地哼了一声,娇声说道:“哟,哟,占婆族的夷人入我中原久矣,不但学着我中原人取了姓名,连这等情话也学了去了?”原来占夷的名字是这个意思啊?战婆族的夷人,这等名字根本不能算是名字,怪不得他知道自己有姓名后便强令自己改去呢,原来是妒忌心作崇。

不管是当时还是后来的中国,对于富饶的,文化起源的中原人来说,夷人是被鄙视的,很没有地位的。占夷这个名字,本来便带着一种中原人的不屑。

十六姑娘的话一出口,占夷苍白的脸便一青,那带着涎笑的表情也是一僵。

十六姑娘的地位显然远高于他,她毫不理会占夷的不快,转眼看向卫洛。

朝着卫洛上下打量了一眼后,十六姑娘皱眉说道:“如此弱小?”不满地哼了一声后,她的目光从卫洛的小身板上移到她的脸上,细细地审视起来。

在她地盯视中,卫洛有点紧张了。

她脸上是易过容的,她不知道自己那三脚猫的易容术对眼前这个惯经风霜的­妇­人有没有用。

十六姑娘细细地瞅着卫洛,最后定在她的眼睛上,感慨地说道:“可惜了一双好眼。”说到这里,她的眼波朝卫洛一勾,笑盈盈地说道:“小儿,到我身边后多吃一点,若你能高大威武些,姐姐让你尝一尝女人滋味如何?”

卫洛低着头,垂着眼,一副畏缩的模样,她似是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哪里还敢应答这­妇­人的调笑?

这时,卫洛感觉到那占夷看向自己的目光更­阴­沉了两分。

十六姑娘见卫洛这般畏缩胆小,一点也不会欣赏自己的妩媚风情,感到十分无趣,她樱­唇­一嘟,转头高声叫道:“禽丫。”

“在呢。”

一个清脆的幼­嫩­动听的声音响起,只见后面的驴车车帘一拉,一个女子伸出头来。

这女子一露相,卫洛便是一怔。因为这少女光看上半身,便知道她很高大,不但高大还肥胖,一张脸­肉­乎乎的,挤得双眼睛都成了一线了,皮肤微黑,头发浓密,这样的长相身材,与她的声音那是天壤之别。

十六姑娘慢腾腾地说道:“这小儿识字,给你差遣了!”

“诺。”

“吁,我得睡觉呢。”十六姑娘把‘睡觉’两字拖得又软又酥,那从鼻中发出呢字似呻吟似婉转求怜。她说这话的时候,还伸了一个懒腰,把她那鼓鼓的双球向前一挤,露出一条清楚地|­乳­沟,白­嫩­的眼角连皱纹都带着一种成熟的媚态。

这一下,占夷不用装也看得痴呆了,他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十六姑娘,喉结滚动,目光灼亮地盯着十六姑娘的身子,那样子直是恨不得把她就地生吞活剥了。

十六姑娘满意地瞟了一眼他的反应,给了他一个似嗔似喜的勾魂秋波后才缩入驴车中,拉下了车帘。

直到十六姑娘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了,占夷才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朝地上‘呸’地吐了一口痰,骂道:“­骚­物!”

这时,禽丫的驴车已驶到了卫洛身边,那驴车往道旁一赶,禽丫叫道:“小儿,且上来。”

“然。”

卫洛应了一声,轻快地跃上了驴车。

她刚踏上车板,禽丫­嫩­如幼女的声音便传来,“噫,你这小儿看似弱小,身手倒也轻盈,倒可学得舞。”

卫洛一愣。

她还没有回过神来,禽丫便把她的手一把抓住,把她朝自己一拉。

这驴车还在行进,卫洛刚刚进来也没有站稳,被她这么一拉,当下一个不稳便向禽丫扑去。

人还没有倒,女人身上浓烈的汗水与香水相混的体味便扑鼻而来。卫洛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腰身一挺,脚下一定,居然稳稳地站住了,站住时她的身子还是向前倾斜的,卫洛连忙伸出另一只手撑着车壁。

禽丫­肉­乎乎的大手包着卫洛的小手,一边细细打量,一边从她的脚一直看到她的脸。

她看得很仔细,很认真,那终于睁大了一丝的小眼睛中神­色­难明。

卫洛的心脏‘砰砰砰’地飞跳起来。

这心脏一声又一声,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撞击着,它的声音太过响亮,响亮得令卫洛觉得,禽丫怕是也听到了。

这样一想,她的心跳得更响了,与此同时,她的耳膜中也嗡嗡地作响,冷汗不知不觉地沁出背心。

禽丫看得很仔细,很缓慢,她侧过头,对着车帘开出的光线,微皱着眉头盯着被自己握住的小手。盯了一会小手后,她的目光第三次上移,又从卫洛的腰间一直看到胸脯,再看到卫洛的脸。

卫洛低着头,缩着肩膀,漆黑如墨的双眸畏缩而张惶地瞟了一眼禽丫后,便又连忙收回。从头到尾,她外现的表情看不出半点不妥。

终于,禽丫砸了砸嘴,松开了卫洛的手。她盯着卫洛的双眼,笑眯眯地说道:“小儿骨骼纤细,身态柔软,手掌温腻,体味清新。可惜了,真是可惜了,要你还生得白净些便好了。”

再白净些就会万劫不复了!卫洛暗中吐出一口长气来,知道又过了一关。她垂着眼,一副木讷畏缩,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这样的卫洛,令得禽丫失望地移开了眼,她幼声幼气地说道:“这般无趣,纵面目清秀也不讨人喜,可惜了一双好眼。”

卫洛仍然没有吭声,她只是缩着肩膀低着头向后退去,一直退到车的角落处才蹲下来。禽丫一转眼,便看到她缩成小小的一团,宛如一只被弃的猫狗一般,不由摇了摇头,哧笑道:“这般模样也配有姓?”

第一卷歌姬车队第二十章还是要表现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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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禽丫便对卫洛完全失去了兴趣,她指着另一个角落里的一堆竹条,说道:“咄,整理整理!”

说罢,她再也不看卫洛一眼,拉开车帘一边四下顾盼,一边轻哼起歌来。禽丫别看声音如幼女,哼出的歌声却是音调曼而野,声音转折处时而高厉时而极低,让听惯了流行歌曲的卫洛很不习惯,觉得自己的心脏也随着她这么一下高一下低而一抽一抽的。

卫洛努力地忽视这刺耳的魔音,她挪到那角落处,拾起一块竹片看起来。

上面墨迹淋漓,字扭曲丑陋,卫洛认真一看才看清,“三十九,楚地荆乡人,年二七,臀间有痣,Chu女。”

卫洛再拿起第二根竹片,上面也歪歪扭扭地写着,“五,楚地阳平人,年二八,膝中有伤,童男子,平温侯喜。”

卫洛这一根又一根地看下去,越看越是心中砰砰乱跳,这堆竹条,等于一些少年男女的身份证。她看着看着,有点无法自制地想道:看这竹条足有几百人,也不知这些少年男女是怎么来的?是拐来的捕来的还是买来的?

她心中思绪百转,越想越不安,深深地感觉到,这里远不如杂工队中安全。

她低着头,把每根竹条看一遍,然后按号码和男女分堆。

这字迹看多了也就容易认了,卫洛分堆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就在她完成了十分之一时,禽丫砸巴着嘴,一边吃着小米糕,一边说道:“小儿,字可识全?”

“识全。”

“甚好,三日内需整理好,三日后应是临近车水城,晋地美人以车水居多,我们得再行补充,到时需你一起。”……

“然。”

禽丫听出了卫洛话中的停顿,她转眼看向卫洛,咧着一口微黄的牙齿嘿嘿笑道:“小儿可是向慕了?同是穷鄙之人,生得好的便可入贵人之眼,就算只一夕之欢,竖日便赐死,也好过这般一世衣不遮体食不知膏梁。如幸得贵人宠爱,更是富贵无极。”

这胖女人扫向卫洛的眼神中带着不屑,似乎她因为不够白净,因为太过畏缩胆小而错过了什么天大的福缘一样。

卫洛低着头,木讷的一声不吭。

禽丫拍­干­净手,不悦地说道:“小儿愚钝如木头,无趣之极。”顿了顿,她打了一个哈欠,忽然笑眯眯的,“下午你去杂工中,找得一俊美高大的儿郎,问他可欲侍侯禽丫?”

一直低着头的卫洛这下子真傻了,禽丫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径自砸巴嘴,“身为杂工,许一世不知女人味,你且去说,准人人欢喜应从,你且从中挑得最雄壮者前来。”

禽丫说到这里,见卫洛呆若木­鸡­,也不知有没有听进,不由恼怒地皱起眉头,喝道:“可是不听?”

“啊?听,听。”

卫洛连声应道。

禽丫哼了一声,抛了她一眼白眼便转头再次哼起歌来。哼着歌,她肥胖的大脸也伸出了马车外,双眼一个劲地朝身侧身后的男子瞄去。

卫洛这时是口中泛苦,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任务除了整理竹条,还得兼着拉皮条的任务?

她又看了一眼禽丫,暗暗忖道:这女人肥胖如猪,又肌肤粗黑皮­肉­松驰汗臭逼人,我这么一说,也不知会不会有人应?如果大伙都不愿意可怎么办?

她想了一会也没有想个对策来,便把心思一压,忖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卫洛又缩着头,开始整理起竹条来。

她想着,万一有男人愿意来了,自己可怎么办?不会还呆在马车中吧?天啊,万一他们亲热时,这禽丫突发奇想,要求我留在这里可怎么办?不行,得快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想到这里,她的整理工作便加速了。以她前世考试阅读形成的一目十行的习惯,这些竹条她是看一眼便一放,看一眼便一放,这么一个时辰不到,她便已分好堆。

卫洛也不问禽丫,径自从角落中寻来了细丝绳来竹条编成竹简。竹片上有孔眼,编竹简的工作一点也不难。

不过一个时辰,卫洛便把几百条竹片编成了数十卷竹简。

按顺序摆了竹简后,卫洛低声说道:“姑娘,我已完事。”

禽丫一边打眈,一边抽空时也看她一眼,对于卫洛的行事麻利,她早就看在眼中。

卫洛见她瞅着自己打量,继续低着头,声音讷讷地指着竹简说道:“姑娘,这一卷是楚地童男,无贵人相中的。这一卷是楚地Chu女,无贵人相中的,这一堆是楚地童男,为贵人定好的……我已在每卷背面标明。”

一直等卫洛把话说完了,禽丫才砸巴了一下嘴,幼声幼气地赞道:“小儿人不起眼,却手脚有用,甚好。”顿了顿,她又说道:“事已完成,便无需侯在我车中了。你且去跟着占夷,看他有何吩咐。”

卫洛一听到占夷的名字,小脸又是一青。

禽丫伸出头朝驴车夫喊了一声,驴车便向道旁转去。禽丫在送卫洛下车时,双眼眯成了一线,脸上的肥­肉­抖了好几下,“咄!小儿休忘了杂工中问话。”

卫洛低着头,苦着小脸,讷讷地应道:“然。”卫洛刚一下车,占夷便见到了,他策驴靠近,先是居高临下地盯了卫洛一眼,然后转向禽丫笑道:“禽丫,杂工小儿子怎地现在就下来了?是不是不中用?”最后几个字,他是慢慢说来,有点­阴­沉。

卫洛听出了他话中的­阴­戾,低着头眉头微皱。

这时,她听得禽丫哼道:“谁说不中用?此小儿人虽弱小,却麻利远胜常人,我日后还得向十六姑娘荐一荐呢。”说到这里,禽丫的声音带了点警告,“占夷,此儿你可不许轻易杀之伤之!”

好一会,占夷才低声应道:“诺。”

禽丫的驴车慢慢驶入队列中,卫洛望着那远去的驴车,暗暗想道:看来适当的表现一下自己是应该的,这一下,我可以不用太担心了。

过了一会,人群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叫声,“卫洛?”

是圆脸十七的声音。

卫洛抬头向杂工们靠近,不一会便来到了他们中间。她一进入,一个中年留着长须的汉子便瓮声瓮气地说道:“小儿那日被剑指着也不曾胆怯,刚才为何三两下便唬得不要了姓氏?”

这汉子显然对卫洛十分恼火,他顿了顿又说道:“卫乃卫之国姓,是何等之尊贵?你居然因一夷人之妒便弃之,可恼,太可恼也!”

听着这汉子闷声闷气的话,看着圆脸十七等人瞪来的双眼,卫洛突然发现,这些杂工虽然又臭又馊的,可他们还是很可爱的。

现在,这些可爱的人都在等着她的回答,可是卫洛又能回答什么?很多事自己有数就是了,人多口杂地说出来便是是非。

众人见她不答,都有点恼火。

圆脸十七摇了摇头,问道:“你不是随占夷去了么?怎地又回来了?听说此人­阴­沉,下手狠辣,可有伤害于你?”

卫洛摇了摇头,低声应道:“我无事。”

她心中一阵犯堵,她这次回来,可是怀有任务的啊!她忍着恶心,又想道:这可怎么开口才好?

第一卷歌姬车队第二十一章高轶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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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的卫洛,真的是很为难很为难,可怜她还是一个大姑娘呢,这种拉皮条的话可怎么说得出口啊?

卫洛越想越不好开口,越想越是苦着一张脸。

圆脸十七见她表情古怪,不由侧过头细细地瞅着她,奇道:“何事苦恼?”

卫洛闻言闭了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昂起头来一字一句地说道:“禽丫要我来问你们,可有愿意与她欢好的?”

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当说到‘欢好’两字时,她的声音打了一个颤。

一阵安静!

卫洛虽然昂着头,却目不斜视,队伍中这样突然安静下来,她给吓了一跳。她刚转过头来,蓦地,“哈哈哈哈”一阵大笑声传来!

一只大掌伸出,在卫洛的左肩上重重一拍,圆脸十七大笑道:“禽丫想找人欢好乃是常事,弟怎地紧张至此?”

“啪”地一声,她右肩也跟着一痛,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咧嘴笑道:“小儿是童男子,怕臊呢。”

“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大笑声传出。

那中年长须的汉子也笑着摇头,看向卫洛的眼神中也不恼火了,“真是小儿。男欢女爱是天地之道,禽丫虽不够白,难得肥硕。”

难得肥硕?

卫洛突然发现,自己所以为又胖又挫的禽丫,在这些男人眼中还不差呢。而且,他们是真的觉得长得肥胖高大是一种优点!

在呆若木­鸡­的卫洛面前,几个三十来岁的高大男子连连搓手,道:“我去,我去可也。”

“咄!上次你去,此次由我!”

“休吵,拿草来!”

“然,然然,拿草来。”

在卫洛瞪大的双眼中,五六个高壮的杂工围上来,而圆脸十七则从路旁扯了几根草。他走到这些杂工面前,把拿着杂草的右手一举,“得长草者去。”

“诺!”

五六个男人轮流从圆脸十七手中抽了一根草,然后他们把手中的草一比,顿时,一阵嘻笑声传来,“汉咿,又是你!”

“你小子真真有鬼!”

那手中的草最长的汉子,正是刚才拍着卫洛肩膀,取笑她的络腮胡子,这络腮胡子得意地咧嘴大笑。只见他把手中的草高高地举起,然后朝着众人转了一圈,博得一阵欢呼声后哈哈大笑着向前走去。

卫洛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又高又壮又黑,如同铁塔一样的络腮胡子,直到他走得远了,才糯糯地说道:“禽丫说了要俊美高大的儿郎……”她的声音很小,很小,几乎听不清。

这边的任务这么快便完成了,卫洛跟着众人傻笑了一阵后,想着拖得一时也不能拖得一世,便咬了咬牙,向着占夷跑近。

驴车队旁,骑驴的占夷正在与一个骑着白马的清俊剑客说话。这剑客正是卫洛识得的高轶。

占夷在高轶面前,那是低着头哈着腰,笑得见眉不见眼的,反观高铁却是表情淡淡,保持着他一惯的冷漠之外,还有着不屑。

卫洛小跑到占夷身后,见两人在说话,她便轻手轻脚地跟在后面,老实地低着头。

这时,高轶眼睛一转,瞅到了卫洛。

他盯着卫洛,朝她上下打量了两眼。

占夷见高轶注意到这杂工小儿,连忙涎着笑说道:“足下,此小儿手脚麻利,还识得字,或可有用。”他说到这里,转头朝卫洛厉喝道:“蠢货!怎不上前见过?”

占夷地喝声刚出,高轶的眉头就是一皱,只见他手一扬,“啪”地一下,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传出,这一耳光是又响又脆,周围的人都给愣住了!

占夷莫名其妙被打,又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顿时给愣在了当地。他抚着脸,刹白着脸望着高轶,吃吃地说道:“足,足下?”

高轶冷冷地盯着他,“他名字叫卫洛。”

他是为自己出头!

高轶足下是为这个杂工小儿出头!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怔住了。

这时,高轶清冽的声音传来,“卫洛年虽幼小,却是堂堂丈夫!士可杀不可辱,他这般的人物,岂是你这等腌脏之物能侮辱的?”

卫洛怔住了。

她呆呆地望着高轶,突然之间眼中有点发涩。

卫洛连忙低下头来,叉手说道:“谢高大哥。”

高轶摇了摇头,他对卫洛叹道:“身为丈夫,岂容小人相辱?”

这时,高轶转向十六姑娘的驴车,也不叉手,下巴微抬淡淡地说道:“十六姑娘,此儿年虽幼小,却是凛然丈夫,望珍之重之。”

十六姑娘一双眼勾勾地盯着高轶打量,那眼神中亮晶晶的好不欢喜。她只顾盯着高轶高大健壮的身体和面容上上下下地看,她看得如此专注,直到高轶不快地皱起了眉头,才连迭声地说道:“然然,然。”

高轶点了点头,转向卫洛说道:“我有一事,你可欲助我?”

卫洛连忙应道:“可。”

高轶再也不理会众人,策马便向前走去。卫洛连忙跟上。

高轶一离开十六姑娘等人的视野,便放慢了马速。他低头看着卫洛,叹道:“古来丈夫,最怕毁于小人之手!”

卫洛安静地与他的骏马并行。

高轶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卫洛,半晌后突然说道:“不过数月,卫洛你便脸­色­红润,脚步轻盈,呼吸深而绵。看来并非先天体弱之人。”

卫洛微微一笑,她嘴­唇­动了动,想了想后说道:“我日日用木剑虚刺。”

高轶轻‘咦’一声,半晌后说道:“竟有此事?”

“然。”

高轶皱起眉头沉思起来。

两人慢慢地越过一辆又一辆驴车,一辆又一辆的牛车。

好一会,高轶的声音才传来,“既如此,你以后继续练之。”

见他还是没有答应教自己剑术,卫洛微微有点失望。

两人越过牛车队,慢慢来到了马车队中。一来到马车队中,空气中的腥膻臭气便少了许多,隐隐的还有幽香飘来。

高轶一靠近,便有一少年清朗的笑声传来,“高大哥,这便是你请来的人么?如此小儿也能有用?”

高轶笑了笑,正要回话时,又一个青年剑客沙哑地说道:“此小儿?咦,可是那日剑锋指喉面不改­色­之人?小儿虽弱,胆气却豪,诚丈夫也!”

第一卷歌姬车队第二十二章中意卫洛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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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洛走近时,众剑客纷纷向她看来,这些剑客或着绸衣,或着麻衣,但无不骑着马,人人一副高手派头。

这些剑客中,有些对她不屑一顾,有的理也不理,对她热络的,都是围在高轶身边,身穿绸衣之人。

那声音沙哑的青年浓眉连成一线,脸孔瘦长,双眼明亮异常。他策马走向卫洛,一直来到卫洛的身前后,他从马背上弯下腰来,那张瘦长的脸孔一直靠近卫洛的脸,直到离她只有半尺才停下。

近距离,呼吸可闻地盯着卫洛,青年浓眉一轩,慢慢直起身来,道:“面目虽普通,骨却清奇,双眼如墨,冷而清,体息也好闻,不错,真不错!”

他啧啧连声地对着卫洛品头评足,卫洛直是瞪大了双眼,愕愕地看着他。她看了一眼这人,又转向高轶看去。

这时高轶已与众人靠近,正在那里低声谈笑,哪里顾得上她?

浓眉青年见卫洛的表情中带着一股慌张,不由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来。他笑盈盈地望着卫洛,突然声音一提,说道:“小儿,我甚是中意于你!”

啊?

中意于我?

卫洛的脸皮接连抽动几下。

浓眉青年的声音很响,周围的剑客都向这边看来,连走在中间的马车中,也有数人掀开车帘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卫洛求救地看向高轶。

高轶也看向她,他表情淡淡的,卫洛一点也看不出他的想法来。

浓眉青年不快地伸出手抬起卫洛的下巴,盯着她的小脸恼道:“高轶不好男­色­,你看他做甚?”

高轶不好男­色­,我就好男­色­了?

卫洛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终于弱弱地开了口,“我亦不好男­色­!”

这一下,人群中暴发了一阵低低的笑声。

浓眉青年哈哈一笑,他收回抬着卫洛下巴的手,双手抱胸,晒道:“你瘦小至此,还好女­色­不成?”

这下卫洛有点恼了,她红着小脸瞪着青年,昂着下巴说道:“我年幼,长大后便是一轩昂丈夫。”

“呵呵呵呵。”

人群中又是一阵笑声传来。

浓眉青年见她表情实在认真,不由讶异地看着她,他很是认真地盯了卫洛几眼,皱眉说道:“小儿,你可知此是乱世?”

“当然。”

“小儿,你可知以你之能,朝不保夕?”

卫洛低低地应道:“然。”

浓眉青年哈哈一笑,说道:“那你可知,你相貌极不起眼,除了一双好眼便再无出众之处?”

“然。”

浓眉青年叹道:“既如何,你为何不愿跟我?跟我后,至少可以多活些时日。”他朝着卫洛的小身板上下扫视,笑道:“除我之外,怕是再无人会中意于你,愿庇护于你。”

卫洛睁大眼,认真地看着浓眉青年。

她看得很认真,很专注。

众人与浓眉青年一道,诧异地看向她。

突然,卫洛哈哈一笑,她皮肤漆黑粗糙,这一笑却灿烂之极,那浓眉青年看着都给痴住了。

卫洛哈哈笑了两声后,声音一提,朗朗地说道:“君为丈夫,我亦丈夫!君可立于天地之间,我亦可立于天地之间!这生死之事本是寻常,君以为我卫洛还惧一死乎?哈哈。”

卫洛的笑声十分响亮,远远地引得山谷不断回响。

众人看着她,看着她,渐渐的,一个又一个地露出了笑容。

蓦地,高轶也是一阵哈哈大笑,笑声中,他纵身下马,大步向卫洛走来,他一直走到卫洛面前,低下头温柔地看着她,笑道:“善!大善!诚真丈夫也!”

他墨黑的双眼中闪动的光芒,真的是温柔。

高轶转过头去,笑哈哈地看向浓眉青年,剑眉一挑,乐道:“成奚,你之所言恼到他了。”

浓眉青年成奚目光复杂地盯了一会卫洛,突然一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齿笑道:“不错,更合我心意了!”他见卫洛闻言警惕地瞪大一双墨玉般的眼看着自己,那表情真如一只小兽,不由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冲她低低地说道:“来日方长——”

说罢,他转身跨上自己的坐骑。

高轶手一伸,牵住了卫洛的小手。

他温热的手指一碰到卫洛的小手,卫洛便颤抖了一下。高轶诧异地转头看向她,奇道:“冷否?”

“否。”

卫洛低声回了一句。她自失地一笑,暗暗想道:我这是怎么啦?难道在这个荒凉的陌生世道中有一个人稍稍对我温柔一些,我便有感觉了?

卫洛这样一想,心便是一静。

两人继续向前走去,高轶一边走一边说道:“找你前来是有一事相询,我们且到那边马车中去。”

他说到这里,见卫洛没在回话,便转头看向她。

卫洛低着头,一脸沉思之状。高轶笑道:“在想何事?”

卫洛一时不知怎么措词,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回答。

高轶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笑道:“可是在意成奚之事?成奚乃堂堂丈夫,虽对你有意却不会迫你,无需惧他。”

“不是惧他,”卫洛嘟囔道:“男人与男人之间,竟可说得这般自然?”

高轶一晒,笑道:“那又如何?人生天地之间,不过是食­色­两字。如我辈常年马上漂泊,今日遇得山匪,明日死于仇杀,自更是任­性­由情,当欢乐时则欢乐。”顿了顿,他声音有点冷地说道:“那些贵人中,兄妹君臣之间,都是毫无顾及,这男人与男人相悦,一不碍天地,二不碍他人,又有何不可?”

给高轶这样一说,卫洛真是怔住了。

高轶说到这里,微微叹惜一声,竟低低地说道:“然人与人不同。卫洛你与我相类,乃欲放纵也放纵不了的那种。”

他说到这里,自失地一笑。

卫洛也是一笑,只是这一笑,却有点浅浅的羞喜。

听了高轶这番解释,她也明白了,怪不得到车队见到的男女,对于两­性­之事都十分奔放,不对,不是车队的男女奔放,而是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比较奔放。如在路上时,要圆脸十七与她一道回去的少女不也是如此?

这是一个野­性­的时代,一个任­性­纵情,圣人们苦苦思索天地和人类最本质的道理的时代。

只是,在卫洛自己而言,她是永远也做不到这般随心所欲的,永远也做不到。有一些坚持已刻在了她的骨头里。

第一卷歌姬车队第二十三章中意卫洛的青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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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来到一辆马车旁,高轶示意驭夫停下来,他拉开车帘,指着里面堆成了小山状的竹片说道:“卫洛,这些你整理一下,具体如何整理我亦不知,你酌情处理,在到达新田之前完成便可。”

他一句话说完,察觉到卫洛的喜意,心中知道她是为了能暂时不回到十六姑娘那里而喜,当下暗暗叹息一声。

高轶转身离开时,脚步顿了顿,朝她看了一眼说道:“小儿削木剑戏耍,本是常事,以后无需太过紧张。”

啊?

一直到高轶走远了,卫洛爬上了马车中,她的脑子还有点糊涂:天,他早就发现自己在偷偷练剑了,他是在告诉自己,自己这种孩子般削着木剑耍着玩的事很寻常,不用那么紧张吗?

那是说,以后自己练剑时可以光明正大了些?

卫洛笑着眉眼弯弯,她转过头来看着这堆成小山的竹条,估计了一下,这竹条约摸有二三千根左右。按她的速度,只需要要二三天便可以完成。

可­干­嘛要那么拼命?行,我就在到达新田之前完成这些事!

卫洛一边如此盘算,一边拿着竹条看了起来。这竹条上与十六姑娘那里的不同,多是一些马匹,长剑,戈等物资的购入损坏情况。

卫洛轻哼着歌,快手快脚地整理出一小堆后,便双手一甩,准备好好打一个眈。

她刚闭上眼睛,忽然听得外面传来一个朗朗地叫声:“卫洛?小儿?”

是那个浓眉青年成奚的声音!

他居然喊得这般大声!肯定会引得大伙看热闹!

卫洛心下暗恼间,车帘已被人一掀而开,一道白晃晃的日光刺入了卫洛的双眼。卫洛下意识地眯上双眼,这时,她感觉到车上一晃,却是一人纵身跳上了马车。

卫洛急急地睁开眼,瞪大双眼盯着这不请自来的男人,半晌才急急地说道:“你,你因何到此?”

成奚自在地在一侧角落上坐下,他拉过一个塌放在背后垫起,再掏出一个四方酒斟来喝了一小口。他的动作缓慢,从容不迫,自在得很,喝了两口后,他感觉到卫洛狠狠瞪来的目光,不由抬起头来,咧开雪白的牙齿一笑,摇着手中的酒斟说道:“欲饮否?”

“否!”

卫洛心平气和地吐出这个字来。在对上成奚的笑容的那一刻,她的心也静下来了,本来,卫洛便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

卫洛吐出那字后,低下头又整理起竹条来,她刚才才发现,这成奚一看到自己气恼便双眼发亮,显得十分感兴趣,自己可没有必要跟他去玩暧昧游戏。

出乎卫洛意料的是,卫洛不理会他,成奚也不恼,他只是慢腾腾地喝着酒,间中时不时地瞅他一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卫洛发现自己一不小心就完成了属于明天的那份工时,成奚慢吞吞地开口了,“卫洛,你可知外面众人在议论何事?”

卫洛瞟了他一眼,本不想理的,见他自顾自地喝酒,表情淡淡,不由还是好奇地问道:“何事?”

成奚咧嘴一笑,白牙晃着光,“他们在说,那小儿嘴虽硬,却还是让成奚得了手了。”

刷地一下,卫洛的小脸涨得通红。

成奚的明亮异常的双眼中闪过一抹戏谑,他不理会卫洛的气恼,自顾自地说道:“他们正在作赌,看你我可欢好多少时辰!”

这一下,卫洛的小脸红得要滴出血来。

她眯着双眼,恨恨地瞪着成奚。

成奚抿了一小口酒,咧开一口雪白的牙齿与卫洛对视。

片刻后,卫洛忽然一笑。

她这一笑,可大大地出乎了成奚的预料。

在成奚的怔忡间,卫洛刷地一下拉开了车帘。在车帘大开的那一刻,果然有好几双眼睛向这边看来。不过那些人在对上车厢中衣裳完好的两人时,都是一呆。

成奚也是一呆。

这时,卫洛开口了,她嘴角微扬,隐隐带笑,转向车外众人的眼睛中波光流动,声音清朗,“此等事何需作赌?如此大伙便看得通透了。”

卫洛这话是对着众人说的。

猛然,一阵大笑声传来。那大笑的开始还只是一人,转眼已是四五人了。高轶策马靠近这边,他目光狐疑地扫过众人,在看到成奚居然坐在卫洛的马车中时,他眼神滞了滞。

外面几个剑客笑得前仰后俯,成奚黑黑的瘦脸给笑得红了红。他的脸太黑了,这脸红起来可真是不容易让人看到。

一脸上长满疙瘩的青年策马靠近,笑眯眯地问道:“成奚,滋味如何?”

这青年话一出口,他的身后众人又暴发了一阵大笑声。

成奚红着脸、重重地盯了卫洛一眼,忍不住搔了搔头发,叹道:“油盐不进,既狡且黠,实是无策可施。”

他说到这里,转眼瞟到忍着笑的卫洛,此时的她墨眼荡漾如水波,哪有半分冷漠?分明无尽春光!只是一眼,他本来有点冷的心又是一跳,再次咧嘴一笑,他摇头叹道:“好个小儿!”叹息中,他把另一边的车帘一掀,身子一跃一腾便跳上了自己的坐骑。

卫洛见此,微微一笑拉上了车帘。

外面的哄笑声,打趣声,还在成奚的吹牛声不绝于耳,卫洛却已没有心事倾听了。她从袖中拿出那木剑,开始调好呼吸对着空气虚刺起来。

这时已到了冬天,天地间寒意逼人,树叶凋零,万草枯萎。不过卫洛的日子比起以前是天地之别,她吃睡都在马车上,这只有她一人的马车中,高轶早令人准备了兽皮铺和兽皮被,这令得她可以不再寒冷。

卫洛自得了高轶那句话后,练剑时便不太避着众人。而偶尔有剑客看到她拿着孩子才玩的木剑,对着一根丝线刺来刺去,也只是好笑地摇了摇头,没有人当一回事。

毕竟,一个连剑也拿不起的小儿,真说练剑可是天大的笑话。

天冷了,卫洛每天练剑练到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不过,她现在是独自一人睡一辆马车。

因此,她可以用麻衣沾了衣,或者用酒斟盛了水,在夜静无人时悄悄地擦拭自身。

第三天,车队突然停了下来,原来是到了车水城。

卫洛听着外面传来的一阵阵喧嚣声,好一会才想起来,禽丫可是说过的,要到车水城补充一些少年男女的。

她想到这里,连忙掀开了车帘,纵身跳下了马车。

这车水城只是一个中等偏小的城池,卫洛一眼便可以看到那由厚土和石头混合垒城的城墙。

城墙并不高大,只有二丈左右,城墙上长满了青苔,虽然不算破,却有点旧。此时此刻,车队便停在城门外。而城门大开处,一个个衣裳褴褛,甚至衣不遮体的枯瘦脏小的孩子排成队列,慢慢向车队走近。在孩子般的后面和旁边,都是同样衣裳褴褛破旧的大人。

第一卷歌姬车队第二十四章中意卫洛的青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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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洛这时已经知道,在很多穷人的心目中,成为歌姬那可是好处太多了,他们不但可以衣着光鲜的出现于各大贵人府第,幸运者甚至为后为妃,少年则可能成为君侯幸臣,一跃而为权贵。

因此,穷人的孩子一听到眉大家的队伍中要人,那是千里迢迢地赶来,用力洗净孩子,务必要让贵人们一眼相中,收了自家孩子去。

因此,那排成长长的,看不到边的队伍中并没有哭声,有的只是期待和渴望。

与后世不同的是,这时代的王侯之妻,真的有不少是由小小的歌姬熬成的。女人的身世背景,有的地方是被看重,可有的君侯那里是不值一提的。

虽然穷人们渴望自己的儿女能成为歌姬,但有些家境好的少年男女,那是万万不愿意到这种队伍中来,以这种方式出头的。可是,穷人因为从小便营养不够,衣不遮体,父母也不够优秀,所以他们的孩子普通水平不高,光是面目清秀,便百个中难有一个。而面目清秀又身上没有明显毛病的,更是千里挑一。

在这种情况下,穷人提供的少年男女便达不到队伍要求的人数。于是,队伍会购买一些因战败而沦为奴隶的贵族,驴车队中那些哭泣的少年男女便由此而来。

喧嚣中,十六姑娘幼­嫩­的声音不时地传来,“四,年十一,童女,踝处有痣,取。”

“五,年十,童男,背上有刮痕,可去,取。”

在她的唱声中,她身前的众童男童女已尽数脱去衣裳,站在寒风中让十六姑娘过审。

而在十六姑娘的前面百米处,还有一堆人,占夷也在那里。那些孩子就不必脱衣了,占夷等人只是审查孩子的面目五官,清秀的便可以过第一关。

穷人的孩子,哪一个不是摔打出来的?因此面目过关还远远不够。孩子们在占夷那里通过后,便来到十六姑娘这里过第二关,通过这第二关才可以加入车队。

而十六姑娘的任务,便是从孩子中挑选身上伤痕很小,或者长大后伤痕会自行退去的。

十六姑娘看得很慢,当她走近时,便会有十个孩子在他们父母的帮助下脱去衣裳。

这可是寒冬腊月啊!

这些孩子衣裳一去,瘦小如柴的身躯便在寒风中缩成一团。可是这个时候,不管是他们的父母,还是车队中的众人,似乎都没有感觉到他们可能会因此得病,或死亡。车队中的人是视若无睹,孩子的父母是紧张不已地看着十六姑娘,等着她的宣布。

卫洛看了一会后,便感觉到无趣,知道这样地挑选会持续整天,她转过身,把木剑藏在袖中向背向城门的树林中走去。

这片树林离队伍足有三四里远,这三四里路,在三个月前,卫洛要走两个时辰,现在她不要一刻钟便走到了。

来到树林中,照样用吊着铜钱的丝线挂在树枝上,卫洛调事好呼吸后,嗖地一剑便向丝线刺去。

木剑刺出时,风声呼呼。

剑尖在离丝线还有一寸处,丝线感觉到剑风的临近,开始剧烈地摇动。

就在剑锋刺中丝线时,卫洛的手一顿,木剑定在半空中。

收回木剑,又是一剑刺出。

对于卫洛来说,每一次木剑都能刺中丝线,那不算什么,每一次剑锋还没有碰到丝线,丝线便被剑风刮动也算不得什么。

她这三天突然发现,这丝线变脆了!

就在前天那根丝线突然断了后,经过一晚的练习,昨天新换的丝线又断了!而且那流转心腹间的热流出现得频繁了些。以前只在午间出现一次,现在午夜时也会在心腹间一闪而过。

还有,她已举得起铜剑,并且可以舞动它了。虽然舞动不到一刻钟她又会感觉到手酸虎口发胀,可卫洛还是很开心。

剑客们的剑招很简单,就是那么劈刺削砍几招,而且多是直进直出,不见花招。他们招数简单,卫洛便也学起来容易。才这么三个月,卫洛便觉得自己已经把他们的招数学遍了。

当然,一直以来卫洛能学到的只是他们的花架子,那些内在的东西,她是从来接触不到的。

卫洛这一练习,一直练到了晚上。她吃晚餐时听人说,占卜后显示,这几日天气睛好如春,因此车队会在车水城呆上三天,直到把人选足了才动身。

今天晚上的月亮是半弦月,大地银光蒙蒙,莹辉淡淡。卫洛一直练习到快午夜时,才汗淋淋地向自己的马车走去。

城门外的车队显得异常安静,眉大家等地位高的诸人早已住到了城里,留在城外的只有地位不高的骑驴剑客和杂工等人。

就着月光,卫洛从杂物房中抱起一个铜锅,从车水城后五百米处的河中盛了一锅水,轻手轻脚地来到了自己的马车中。

做好准备后,她伸出脑袋四下瞅了瞅,眼见车队中火把飘摇,人声微小,官道上再也没有人行走,便缩了回去,悄悄解开自己的外裳,用麻布打湿水,从胳膊开始擦拭。

马车中乌黑的,只有丝丝火把光混合着白月光,透过车帘缝映照进来。淡淡的极微小的光芒照在她半露的肌肤上,雪白得晃人。

轻轻地擦洗好一侧胳膊,卫洛连忙穿好这侧袖子。然后她脱下另外一只袖子,开始擦拭起来。

卫洛专注地擦拭着,可就在这时,一阵西西地脚步声传入她的耳中!

有人来了!

卫洛脸一白,她手忙脚乱地披紧麻衣,一边着衣她一边暗暗祈求:千万不是朝这边走来,千万不是朝这边走来!

可是,那脚步声却偏是朝这边走来!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卫洛的麻衣才拢了一半,那人已停在了马车外。同时,一个略含腼腆的男子声音传来,“卫洛,小儿,你可睡了?”

是成奚!

天啊,居然会是成奚!

卫洛小脸一白,她嘴蠕动几下,还没有想到怎么回话才好时,外面的成奚已经哧地一笑,“别装了,刚才还可以听到响动和水声。莫不,你在解衣洗浴?”最后四字吐出时,卫洛几乎听到了他喉结滚动的声音。

第一卷歌姬车队第二十五章中意卫洛的青年四

卫洛心脏紧缩。

这时,成奚又笑道:“可是羞了?唏,小儿冷心冷面,难得有羞时,我欲一睹!”说罢,他脚步移动,竟是向马车又走近了两步。

卫洛脸白如纸。

她强行按住激烈跳动的心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口了,“然,我在洗浴!”

卫洛声音一冷,淡淡说道:“君乃堂堂丈夫,请五十米外稍侯。”

卫洛说出这话时,声音虽冷,语调也平静无波,她的心却是悬到口中的。她一边说话,也一边在以最快地速度穿着麻衣。

这麻衣她只脱下一边袖子,可正是这样,这么乌漆抹黑的夜晚中想重新穿上,却很不顺利,她这已是第二次把手肘卡在袖子中,进退不得了。

卫洛的声音一落,外面便平静了少许,蓦地,成奚笑嘻嘻的,几乎是惊喜地声音传来,“洗浴?”他咽了一下口水,很是理所当然地说道:“善!大善!刚才我辗转无眠,眼前总是出现小儿你的音容。噫,幸甚,冒然一至,居然可见小儿­肉­光致致之娇躯。休要着衣,先让我一睹!”

他这话说得很理所当然,而且还声音响亮。这黑皮小子,他难道不知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近吗?高轶不是说他是堂堂丈夫吗?哪有这样的丈夫?

卫洛气到了极点,浑然忘记了那非礼勿视几个字,这个时代还不曾出现呢。

“蹬蹬蹬”脚步声欢快地走近,转眼便来到了车帘处,然后,一只大手嗖地一下扣上车帘!

就在此时!

“嗖”地一声破空声传出!成奚的手刚碰上麻布车帘,眼前便是一阵劲风扑来。这劲风冷而厉,杀气腾腾,直冲他的双眼!

好猛的剑招!

这一下可大大出乎了成奚的预料,他双眼一睁,脚步一顿,头部向后一仰!

他的头刚刚让开,那剑便闪电般的收回,转眼间,寒风再至,却是向他扣在车帘上的手腕刺去!剑风凌厉,寒气逼人,这一剑要是刺实了,这手腕非得几天不能动弹不可。

成奚当机立断,嗖地收回了手。可是,他的手收回了,第三剑再次刺来,这一剑却是向他的胸口而来。

这一下,成奚站不稳了,他的头再次向后一仰,身体凌空翻起,一连二个倒筋斗翻出,当他稳稳地站定时,已离卫洛有十米远了。

卫洛轻吁了一口气,把木剑放在一侧,以极快的速度把卡在袖子中的左手重新抽回,这一次倒让她顺利地套上了衣服。

可是,这还只是第一步,她的手,她的颈项处刚才被水清洗得露出了白皙的肌肤,她得从马车角落里拿出易容药再行拭上。

卫洛的身后向后一退,手摸向陶碗时,成奚“呼”地一声又向马车中扑来,他一边扑来,一边怪叫道:“小儿,你居然会剑术?”

眼看他就要扑上了,卫洛声音一提,怒喝道:“成奚!你敢再来?”

成奚声音也是一提,嘻嘻笑道:“有何不敢?我思慕于你,欲搂你于怀,与你成永夜之欢,此行天经地义!”

他居然还说天经地义!

卫洛气到了极点,她终于摸到了陶碗,把它拿向身前,口中继续厉喝道:“你情我愿方是天经地义,你明知我不愿,却趁夜至此,你,你快快退去。不然,不然休怪我剑下无情了!”

卫洛气急败坏的叫声一落下,外面的成奚已是哈哈大笑。

他笑着笑着,突然间声音一提,暴然一喝惊破夜空,“诸位诸位快快醒来!我欲与卫洛小儿相好,他却不悦。今我两人作赌,他剑术胜我,我自是速速退去,从此不再纠缠。如他不敌我,则将身躯许我,寝食相就,旦夕欢好!”

这是夜晚!这是夜静人深的三更时分!

成奚与卫洛的争吵声本来便不小,已惊动了不少人。这一下,成奚的暴喝声一传出,车队中众人更是彻底地惊醒过来。只见零零星星的火把络绎燃起,转眼间,已是亮起了一片。只见人头攒动,一声声嘻笑打破了夜的寂静。

卫洛这下真是气得人都傻了。

成奚的话分明是颠倒黑白,胡说八道,可这会儿卫洛都没有心思与他计较,她正在以最快的速度给自己手上,颈间重新涂黑。

当她自信该涂的地方全部涂满时,卫洛便又低着头,再次把麻衣整理好,还把头发扎好。

当她做好这一切时,外面的火把光已是大亮,卫洛坐在马车中,便可以看到外面是火把照得天地通红一片,一声又一声的嘻笑不断传来,“半夜扰人好梦,成奚你当真可恼!”

“噫,你小子不是随众贵人住于城中么?”

“是哪位好儿,令你兴奋至此?”

“善!大善!正苦夜之漫长,无以度过!”

“小儿速速出来,让我等一睹!”

“莫不是前日那小儿?”

七嘴八舌的吵嚷声中,卫洛整理了一下衣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刚要下马车,便听得成奚笑嘻嘻地说道:“我中意之人,便是那叫卫洛的小儿。日前我向他求好,却被他所拒。爷爷的,这数晚间,我夜不能寝,一闭眼他的音容便现出眼前。嘿嘿,大丈夫行事自是当断则断,我今晚非要搂他入怀,成就好事不可!”

成奚的声音很响亮,只要还留在车队中的,此时都已出来了。众人听到他的宣言,不由大是兴奋。这本来便是一个任­性­由情,没有理教束缚,对‘情yu’两字最为宽容的时代。如孔子他老人家,好似便是他的母亲与人野合生出的。

因此,成奚这宣言一出,围观的众人大乐,卫洛刚掀开车帘,便听得数百人疯狂般地齐喝道:“善!大善!”

大喝声中,成奚哈哈大笑起来。

卫洛的手放在车帘上,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她白着小脸,那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心脏再次狂跳急躁起来。抿紧小嘴,卫洛恨恨地磨着牙,暗暗骂道:“这该死的成奚!他居然敢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天啊,这下可如何是好?不行,我要冷静,我一定要冷静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自己再次平静下来后,小手一掀车帘,纵身跳下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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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歌姬车队第二十六章中意卫洛的青年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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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洛一出现,众人齐刷刷地向她看来,打的打量,挤的挤眉弄眼,大多数笑嘻嘻的对她上瞧下瞧。

不过也有不少人感觉到失望。成奚贵人出身,剑术高超,在车队中地位很高,他相中的人居然这般不起眼。

卫洛大步走到众人中间,成奚对面。她瞪着成奚,见他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不由轻哼一声,冷声喝道:“大丈夫行事,当一是一,二是二,卫洛何时跟你做赌了?”

灯火通明中,卫洛气恼太甚,那墨玉般的双眼光芒逼人,使得整张平凡粗黑的小脸也显­精­致了。成奚是越看越喜,他心痒难耐地打量着她,咧嘴一笑,说道:“我成奚相中了你,今日这赌场你是愿意也赌,不愿也得赌!”

他说到这里,搓着双手,咧着一口大白牙向卫洛走近,呵呵笑道:“小儿怎恁地固执?如今寒风凛冽,有人相抱同眠可不正好?”

卫洛到了现在,已经气得太厉害了,都没有火了。

她气极反笑,歪着脑袋朝成奚上下打量了一会,轻哼道:“好一个赌约,堂堂剑师,居然以剑术与我这外行小儿作赌,此便是大丈夫之行?”

卫洛这话一出,成奚不由一噎,行进中的脚步也是一顿。他盯着卫洛,有点为难地皱起了眉头。

这时,人群中传来几个声音,“小儿说得不错,成奚,你要得他也可,不过如此作赌可不能让人心服。”

“然。小儿体弱至此,你大剑一压他便会摔下,此赌太欺人。”

“然,然。”

人群中的哄笑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这些声音中,有不少是卫洛所熟悉的,她侧眼一看,杂工们站在一堆正笑嘻嘻的对自己和成奚指指点点,圆脸十七,络腮胡子等都在内。他们对上卫洛的目光时,都是冲他咧嘴大笑,露出一口黄牙来。

卫洛对上他们那幸灾乐祸的笑容,心下着恼,忍不住又哼了一声,把目光转移开来。

她这一转头,便对上灯火成奚亮晶晶,笑眯眯的双眼,这让她又是无花火起。

压下心头的愠火,卫洛下巴一昂,扬起小脸喝道:“成奚,你乃剑师,我却是一体弱小儿。你如真要赌,那你我两人皆削木为剑,以三招为准。三招内,你击掉了我手中的木剑,我便如你所说,甘心雌伏于你。”

卫洛说到‘甘心雌伏于你’时,声音一涩,而成奚则响亮地咽了一下口水。他这口水一咽,人群顿时又哄笑起来。

卫洛忍不住小脸刷地一红,她恨恨地瞪了成奚一眼,清了清嗓子,朗朗地开了口,试图把众人的笑声给压下去,“如果过了三招你却不能击掉我的木剑,那便是我胜了,那时你,你就不得再­骚­扰于我!”

刚才,卫洛在马车中三剑便逼得成奚倒退十米,这让她信心大增。她想着自己目力过人,只要能看穿他的剑势,不让他碰到自己的木剑和拿剑的手腕,这三招应该不难应付。

卫洛一口气说完,见成奚一脸沉思,显然有点犹豫,不由朗声笑了起来,“君乃堂堂剑师,还曾言保护于我。如我这毫无臂力的三招都应付不了,岂不是可笑之极?”

卫洛这话一出,周围众人便都向她看来,连连点头说道:“然,然。”

“如此体弱小儿,连剑应也无力举起。以成奚剑师之能,自是手到擒来。”

“成公为何犹豫?莫不怕了这小儿?”

“咄!时间不早了!且上前去,三两下击了他的木剑,你俩也好欢好,我们也好睡觉!”这话一出,人群再次暴发了一阵大笑。

卫洛红着小脸,明亮的双眼紧盯着成奚。她刚才那话,主要是说给大伙听的,果然那话一出口,众人便起了哄。

成奚是有点犹豫,刚才卫洛可是出过剑的,虽然说是很突然,可现在想想,那剑招气势逼人,速度极快。当时光线太黑,也没有看清小儿用的是木剑还是铜剑?如是铜剑自是小事,如是木剑刺出了这等气势,那可不能小看了。

他听着周围众人的哄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大,知道今晚非应了卫洛所言不可。当下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一笑,“都用木剑?”

“然。”

卫洛哼了一声,说道:“不但都用木剑,而且你不得以蛮力来撞我。”她侧着眼朝成奚打量着,徐徐说道,“君为百战剑师,可是怕我这小儿了,不敢应承了?”

灯火中,她墨玉般的双眼眼波流转,宛然如春江之水,那侧眼斜睨时的风情直是难言难画,成奚心下那瘙痒更加剧烈了,他盯着卫洛,暗暗想道:这小儿固执狠戾如小兽,偏这一眼一睨的风情是平生仅见,真是让人好生心痒。

他痴痴地笑望之时,嘴里已顺口应道:“便依了你!小儿,今晚定叫你心服口服,日后再无怨言!”

成奚的话一说出,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哄笑声,不少人已鼓躁起来,“快快比试,休得多言。”

“成公,得胜后须搂着小儿亲一会嘴才能离开。”

“善!善!”

鼓躁声中,卫洛的小脸红到了颈项处,她恨恨地磨了磨牙,慢慢从袖袋中拿出了木剑。

而这时,早有杂工搬来一根大树枝,在那里削起木剑来。

卫洛看了一眼那就要成型的木剑,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她的头一扭,赫然看到身后侧的黑暗中,约五十米处,站着一个颀长俊挺的身影。

是高轶!

他什么时候来了?

黑暗中,高轶的双眸如星辰般闪亮,卫洛只看了他一眼,便压下砰砰跳着的心回过头来。她装着若无其事地看着前方鼓躁的杂工们,心中却在暗暗想道:他什么时候来了?他不是应该在保护眉大家等人吗?也不知看到这种情况,他,他在想些什么?

这些念头流过卫洛的心田,间中夹杂着微妙的期待和欢喜和惆怅。她就站在那里,却似乎听到了身后五十米处的高轶的呼吸声,心跳声,似乎感觉到了他温热的体息。

狠狠地压下心思,卫洛暗暗想道:你胡思乱想什么?难不成是春天要来了,看到一个有点出­色­的你便动心了?你要知道,你现在是男子身,还是其貌不扬的男子!除了成奚这眼睛出现问题的人,不会再有人相中这样的你!你可千万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第一卷歌姬车队第二十六章中意卫洛的青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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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心动的感觉对卫洛来说其实并不陌生,青春少艾的年华中,谁不曾对着优秀的异­性­心思浮动过?

她压下乱跳的心脏后,转眼平静地看着成奚。

这时木剑已经削成,成奚舞动着手中的木剑,瞟着卫洛笑嘻嘻地说道:“太轻,太轻,如小儿一样轻盈如无物!”

他笑得一脸挤眉弄眼,十分欠扁,因此这话一出口,人群中又传来了一阵哄笑声。

卫洛已不生气了,她都气恼不起了。

她板着脸,把自己手中的木剑朝前一伸,远远指着成奚冷声说道:“废话这么多­干­嘛?战吧!”

她说得­干­脆,语调从容,可是,天可怜见,此时她的双股却有点发软,咽喉一阵发­干­。这赌可赌得太大了,那是以终身作赌啊!虽说只要撑过三招便可以,可她才接触了这个‘剑’字不过三四月啊!刚才还有的信心,现在是每过一分便消逝一分。

她的惶恐不安,此时已清楚无误地流露出,成奚见了,又是咧嘴一笑,雪白的牙齿晃着光,好不可恶,“小儿休怕!休怕!你现在是童男子,自是心中惶惶,到了明日你便知其中欢愉了。”

“哈哈哈,正是正是。”

“小儿,成奚功夫了得,定叫你欢喜!”

“哈哈哈,对极,定叫他哭泣求饶!”

哄笑声中,卫洛不自觉地向后一侧,悄悄瞟了一眼,再一次,她对上了那双沉静如子夜的双眸。那眼神深如海,宁如子夜,让人一见心清。

卫洛眨了眨眼,可眨完眼后她定神再看时,黑暗中哪里还有什么身影?

就在这时,成奚的声音从卫洛身前数米处传来,“小儿,你回头看甚?”

卫洛连忙转过头来。

成奚右手抛弄着木剑,这时已走到了她的身前,他嘿嘿一笑,好不灿烂地说道:“小儿,现在就比?是你先出招还是我先出?”

卫洛看着成奚,这片刻间,她的心恢复了宁静无波。

她咬着牙,慢慢把手中的木剑向前指着,轻哼道:“自然是你先出剑!”

成奚嘻嘻怪笑,他把木剑合在双手中,向周围众人一叉,朗声叫道:“诸位看好了,我可要出剑了!”

“快出快出!”众人跟着嘻笑应合。

成奚直向四周团团一礼,这才转过头来看向卫洛。黑暗中,卫洛的小脸上毫无表情,只有双眼亮晶晶的泛着光。成奚见她刚才还慌张着,这么一会便镇静下来了。心下暗赞:小儿确是不凡,事到临头反而沉静有高手之风。

他这时也收起了笑容,手中的木剑朝卫洛一指。

他这个姿态一摆出,众人同时一静。片刻间,火把熊熊燃烧的天花间,只有风吹火腾的声音。

成奚盯着卫洛,忽然间,他再次咧嘴一笑,那白晃晃的牙齿寒碜碜的发着光的同时,他轻喝一声,手中木剑刺出,那剑夹着风声,呼啸着向卫洛的右手腕拍来!

说时迟那时快,成奚的动作直如闪电,一气呵成,卫洛只是一眨眼,便感觉到一股猛烈地劲风向自己一撞而来,同时,一股无形的巨力沉沉地压在自己的右手上,令得自己右手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成奚的木剑拍向自己的虎口!

剑师之威,居然一至如斯!

卫洛小脸一白,她第一次发现,自己莫说是三招,就是这一招也过不了!自己那三两下,对于真正的剑客来说什么也不是。

就在卫洛心口抽紧,却偏偏手脚僵硬动弹不得时,忽然间,一粒小小的,几不可见的东西闪电般地向她飞来。那东西一闪便至,‘卟’地一声击中了卫洛右手前八寸处的虚空中!

‘卟’!

就是这么一下!

几乎是一眨眼间,卫洛发现那笼罩在自己身前手侧的压力,重力消失不见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卫洛张开小嘴尖喝一声,手中木剑闪电般地刺出,剑走如蛇般探向了成奚执剑的右手腕脉处,“啪”地一声,卫洛深吸一口气,木剑一透,转眼便刺穿了成奚的护身劲气,剑风在他的腕脉处轻轻地叮了一下。

这一下叮得很轻,卫洛毕竟习剑时日有限,劲力太小,那木剑透过他的防身劲气时便已没有了多少力道。

可是,这一下叮得再轻,所叮的地方也是对方的腕脉!它不但是人体要|­茓­所在,还是对手使剑发剑的关健部位。

因此,卫洛木剑这一叮,成奚持剑的手便是一抖,要不是他反应过人,他手中的木剑差点掉落在地。

成奚狐疑地盯了一眼卫洛的身后,转眼盯向她,嘴一张便准备喝问。

卫洛好不容易占了先机,哪会容他顺过气来?因此,她手腕一抖,手中木剑一弹一跃,竟如毒蛇一样刺向了成奚的咽喉处。

而此时此刻,成奚正要开口,他的咽喉处破绽连连,根本没有任何抵挡,便让卫洛这一剑险险刺至!

成奚脸一青,他连忙闭嘴,上身向后急急地一仰,让开了卫洛这一剑。

他上身向后一折,平平地后倒时,卫洛却迅捷无比地收回了剑招,手腕再抖,剑走如风,这一剑却是再次刺向成奚的右手腕脉处。而这右手腕脉处,在成奚全神躲闪时,依然破绽明显,让她轻易地便刺到了。

“叮”地一声。

木剑清楚的,似慢实快地在成奚的腕脉上再次叮了一下。这一叮,一股奇特难熬的酸麻如闪电般地向成奚袭来。他再也忍不住轻哼一声,右手一松,‘砰’地一声手中木剑落地!

成奚木剑落地了!

卫洛脚步一点,向后退出两步,收回木剑,双手一叉,盯着成奚朗声说道:“三招已过!君之剑已然落地,足下,承让了!”

卫洛这话一出,人群突然暴发出一阵嘘声。

喧闹声中,众人扯着嗓子叫道:“成奚,怎会这样?”

“成奚,你居然没有胜过小儿?”……

喧闹声,吵杂声中,成奚依然双眼直勾勾地盯向卫洛身后。看到他的目光,卫洛心中一紧,忍着回头的欲望又说道:“夜已深了,卫洛身体不适,得向各位告退了。”

她说到这里,身子一转便向后退去。

卫洛才走了一步,身后脚步声响,却是成奚紧走两步来到她面前,他盯着卫洛,沉声说道:“是何人在助你?”

卫洛睁大双眼,一脸天真地看着成奚,似乎压根就听不懂他说什么。

成奚脸­色­有点愠怒,他狠狠地盯着卫洛,沉声说道:“他是何人?”

卫洛依然一脸无知地看着他。

成奚重重一哼,恨声说道:“居然有如此高手护着,小儿,你此关虽过,我心却不服!”

说到这里,成奚朝着卫洛一眦牙,森森笑道:“小儿,来日方长!”重重丢出这几个字后,他扬长走出。

这时,人群中的喧嚣声早已小了许多,众人的身份都远低于成奚,大伙感觉到了他的不快,哪里还敢再取笑打闹?

随着成奚离开后,众人打着火把一一离去,卫洛也面无表情地来到了自己的马车上。她一直安静地坐在马车上,直过了许久许久,还没有听到有人再来,才低低地叹息一声,有点惆怅又有点感慨地想道:他定是早就回去了。这一次,幸好他来了,不然我,我真是惨了。

这个他,自是高轶了。

卫洛在自己的马车中等着高轶,却不知不远处,成奚并没有离开,他也在等着那个坏他好梦的人。直过了一个时辰后,成奚才怏怏不乐地返回城中。

第二卷晋都新田第二十七章再见泾陵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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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到,卫洛突然发现,众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同了。

她依然还在马车队中整理竹条,可是在这全车队最高贵的地方,众人看向她时也多了一份估量,这其中,便有成奚的目光。

成奚想了一晚,他发现,那最开始的一粒石子虽然破了自己的气势,使得自己失了先机。可是,卫洛那后面接连刺出的三剑,不管是出剑的速度,还是剑锋所指的部位,时机,都是妙到极处!

完全可以说,最开始那一下,她只是因为没有经验而被自己所慑,后来她所展现出的功力,实让人刮目相看。

可惜,小儿体弱气虚,连铜剑也举不起,这木剑使得最好也只是花架子。真的打起来,人家一铜剑便把她拍飞了。

这个观点,也是大伙共同的看法。

卫洛一直低着头,老实地整理着竹条。她知道,成奚这两天会重点关注自己,也许还不止他。所以她都很少抬头,更看也不看高轶一眼。

因此,卫洛这两天连练剑的时候也很本分收敛。

二天转眼便过去了,第三天,车队便不顾依然睛好如春的天气,和大量排队等侯的百姓,径自宣布起程,离了车水,开始向新田进发。

这一次车队行进,却是日夜兼程了,因为巫女用龟甲占卜时发现,数日内会有大雪降下。大雪一落,便道路封阻,车队要是因此赶不到新田,错过了贵人们的新年大庆,那可是会惹下麻烦的。

为了赶路,车队还在车水城补充了二三十辆驴车。这些驴车便让杂工们乘坐,省得因为他们步行太慢,影响了车队的行程。

车队在五天后正式进入了晋都新田。

晋国是天下间出了名的强国之一,新田城也是天下著名的都城之一。

卫洛到了贵地多时,络络续续地也知道了一些天下大势。可是她越听越糊涂,这个世界似乎就是她记忆中的春秋战国,可也似乎不完全是。她只是一个中文系的大一新生,对历史只知一二,因此都不能做出准确判断。

眉大家是天下间著名的美人,她的到来令得新田满城沸腾。她的车队离城门还有二十来里,众人便看到城门处黑压压的尽是人头,喧嚣声远远传来。

这时的卫洛,已经把那些竹条全部整理好,随时可以交差。此时她正把车帘掀开一小角,兴致勃勃地观看着。

车队越驶越近。

卫洛所在的马车,是马车队中最后列的,她一直到现在也没有看到过眉大家,甚至连她身边最有美名的五大美姬也不曾见过。

而这一次,她也许有机会一睹美人真容了。

新田城很高大,那城墙足有近八丈高,全是以青砖混合糯米特别烧制的,其硬度胜过普通的钢筋水泥。

城墙已耸立多年,上面挂着厚厚的青苔。城门则由巨铜和铁合炼而铸,城门顶上,用隶书刻着二个大字,‘新田’。

可容四辆马车并行的巨大城门内外,都是涌动的人头。随着车队越靠越近,卫洛看到这些人群中,有一队手持长戈,以铜甲护胸,披着牛皮甲的将士。

将士们高大威武,一动不动地站在城门两侧,一直从城外百米处延伸到城中。而百姓们虽然狂热,却都谨守规矩,老实地站在铜甲将士身后欢呼。

欢呼声惊天动地,无数声呐喊汇成一个声音,“眉姬——”

车队这时离城门只有二百米远了。

卫洛不由自主地伸出头去,兴奋地瞅着这巨大的远古城池。

不止是卫洛很不奋,车队中的其他人也很兴奋。如眉大家虽然名扬天下,却也只是游走过六国都城,这新田她是第一次来。

因此,在卫洛的前面,无数艳丽的身影从马车中伸出来,众人争奇斗艳般向新田城的父老显示自己的风采。这些美人,卫洛在车队几个月都只是远远瞟见,而且看到的还通常是戴着面纱的她们。现在,她们全都摘下了面纱,换上了最华丽的衣掌,薄施脂粉。

卫洛从后面瞟去,只能看到颗颗脑袋,还是无法看到眉大家,不知她是不是终于取下了脸上的面纱?

车队终于驶到了城门口了。

人群中暴发出一阵狂热的喝采声。

当车队驶入城门五十米时,卫洛的马车堪堪驶进大门。她仰着头,注视着这经铜和铁等合金合铸而成,上面戈痕剑痕撞痕斑斑可见的大门,感觉到它所承载的古老和沧桑,忽然有点呆了!

却不知以前的我是我,还是现在的我是我?哎,是人是蝶难分说,只缘此身在梦中。

马车驶过城门。

一座古老的,最高的楼阁也不过是二层高,全由木头和石头构成的建筑群出现在卫洛眼前。这些建筑群结构简陋,屋檐低矮,有的只有一片门,连窗也没有。

而每一幢小屋的前面,小屋前的露天石架和四壁全无的草棚间,全是涌动的人头!无数穿着麻衣的父老,拥挤着向这边看来,无数男女朝这里指指点点,无数少年看痴了双眼,张着嘴呆呆地随着马车驶动而转动。

正当卫洛四下顾盼,看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突然间,一阵清亮的大笑声传出!

这大笑声她很熟悉!

不,不是熟悉,而是从不曾或忘!

清亮的笑声中,人群分开,持戈军士退向两旁,一队华服贵人靠近,而那策马而来,走在最前面的,正在哈哈大笑的青年,便是那个曾让卫洛心惊­肉­跳的存在:

泾陵公子!

她再次看到了泾陵公子。

此时的泾陵公子,头戴玉冠,身披绣着飞凤的黑红相间的外袍,白袍玉带,足履上镶着夜明珠。

不,对于这样的人来说,任何华贵的修饰都只能沦为点缀!

泾陵公子有一张俊美的,立体的,轮廓分明的脸,那脸上的五官,每一寸似乎都是上苍用刀­精­雕而成,他的俊,是一种雕塑般的,华贵中带着狂野的,迫人心魂的俊。

他棕­色­的皮肤,那颀长健壮的身躯,每一寸都显现出主人的强健和力道。他有一种十分强烈的雄­性­之美,与任何女­性­的,中­性­的美完全不同的雄­性­的美,处处都显示着力道,野­性­,还有杀气!

车队中比比皆是俊男美女,可是,就算以卫洛的眼光看来,车队中的大美男高轶比起泾陵公子,也不是一个档次上的。泾陵公子的每一个动作,一抬眉一举手间,便已把属于他的野­性­融入华贵当中,使得天下苍生尽皆失­色­!以卫洛对他的恨意和惧怕,这刻再见到他,也给震撼得动弹不得,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生出自形惭秽,无力相抗的感觉。

纵是天下间出名的美人,在他面前也是光华黯淡,如眉大家便是如此。

此时此刻,在泾陵公子的大笑声中,一只玉手掀开了车帘,一个绝­色­美人在身边美婢的扶持下慢步下了马车,向着泾陵公子娇笑着靠近。

这美人便是眉大家。

第二卷晋都新田第二十八章新田安顿

眉大家笑靥如花地走出,不过这时众人被泾陵公子所慑,竟似是无人注意到她的美貌,这让眉大家有点不悦。

她掩嘴一笑,随着那沙哑妖媚的笑声传出时,眉大家的身躯宛若无骨般颤动着,这是一种­性­的媚惑,是眉大家多年风尘练出来的勾魂功。果然,众人齐刷刷地向她看来,最主要的是,泾陵公子终于抬眸看向她,那子夜般深沉的眼神中添了一抹兴趣。

眉大家慵懒地笑道:“妾身远在他国便久闻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想世间公子王孙众多,但少有如公子这般,让人一见便是心折!”

她与卫洛不同,她知道眼前这人手段狠辣,心智百出,属下奇才无数。这么近距离地仰视他,眉大家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使自己把注意力放在他的外表上,才能把对方当成一个普通的,只是魅力惊人的男人。不然,光是被他气势所慑,她都有点进退失据,表现失常。

幸好,泾陵公子也无意在眉大家这样的女人面前表现他的气势,当下,他微微一笑。这一笑当真如霁月初开,旭日破雾,顿时所有人心头都是一松,不约而同地跟着笑了起来。

卫洛也跟着一笑,她才笑了一下便马上反省过来,连忙收住笑容低下头去。

这时,卫洛听得前面传来泾陵公子的笑声,“泾陵久闻眉大家艳名,今日得见荣幸之至。父侯已为大家备下宅院,奉上薄酒,只等大家光临,请!”

“眉姬谢过君侯,谢过公子,请。”

眉大家谢过后,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而泾陵公子则彬彬有礼地策马侯在一旁,等眉大家走到面前,才与她一并前行。

车队启动时,笙乐声飘然而来。卫洛一看,却见街道的两侧站着数十个笙乐手。

正当笙乐飘起时,卫洛脸上一凉,人群中传来几声低语,“下雪了!”

卫洛仰头一看,果然天空灰蒙蒙的,无数雪花飘然落下,雪花并不大,落在人颈间,身上冰凉彻骨。不知不觉中,百姓们开始向房屋中退去,而走在最前面的泾陵公子的护卫队也开始加速。

下雪了。

卫洛转过头,透过一朵又一朵的雪花,望着泾陵公子越来越遥远的身影,暗暗想道:看来我还是很安全的,就算来到他的地盘,他也不会认出我便是那已经死去了的越国四公主。

她想到这里,不由暗暗吐了一口气。

雪越下越大,车队渐渐加速。不到一刻钟,一个宅院便出现在众人眼前。泾陵公子陪着眉大家进入宅院中,而卫洛等人则侯在外面。又过了一刻钟不到,泾陵公子等人策马离去,而被雪花装点了一身的车队众人开始依次入内。

这个宅院很大,足有几十亩,反正卫洛随马车驶了近十分钟,还没有走到大殿中心。

众人都有点冷了,动作间也利落很大。卫洛几次想找到高轶交差,却没有看到他的人。她在马车中等了好一会,直到众人一一安顿好,连她的这辆马车也有人来接收时,才交待来人几句,跳下马车向杂工队跑去。

杂工队中闹哄哄的,众人刚做完事,正在张罗着晚餐。圆脸十七等人看到卫洛跑近,一个个都侧头向她看来,目光中不掩好奇。

卫洛径直跑到圆脸十七面前,见大伙巴巴地看着自己,卫洛嘿嘿一笑,有点腼腆地说道:“事已完成,我便跑回了。”

她这是解释了。

众人摇了摇头,络腮胡子粗着嗓门吼道:“小儿,成奚很是不错,你怎能拒绝于他?唏!如跟了他,你便不用受这种苦了。”

这么几十百来人窝在一个不大的石头屋里,柴火燃起的灰烬弄得众人灰头土脸的,再加上头发上,衣服上残留的雪花,这情景还真是有点不堪。

卫洛嘿嘿一笑,挤到圆脸十七旁边,不过她不像这些杂工们就地一坐:这天太冷了,她可不敢坐下去。她蹲在一侧,伸手凑向火堆,扁嘴闷闷地说道:“我不好男­色­。”

“哈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开始还只是他们这一堆的人发笑,渐渐整个石屋中的杂工都在大笑。

卫洛脸红至颈,她瞪大一双墨玉眼,气冲冲地吼道:“我弱小,便好不得女­色­乎?”

众人的哄笑声更响了。

大伙看着卫洛那气呼呼的模样,突然发现她很有意思。圆脸十七在旁笑道:“你这小儿,这事与你的意愿无­干­,而是你选择了成奚,便可以过得好些。如这个时候你要在他的身侧,许能吃上一块羊­肉­呢。”

圆脸十七一说到羊­肉­,几声吞口水的声音便同时响起。络腮胡子在一旁哼道:“­奶­­奶­的,可有三年不曾吃­肉­了。”

卫洛诧异地转过头瞪着他,她突然发现,自己到了贵地后也一直没有吃过­肉­。

她看着频频咽着口水的众人,突然发现自己也有点怀念那香喷喷的油味了。想着想着,卫洛忍不住也响亮地咽了一声口水。

这时,一白脸瘦汉伸手在卫洛的肩膀上一拍,大声说道:“诸位所言错矣,我观小儿剑术使得不错,那天三招便弄得成奚木剑落地。如此天份,许过不了二年也是马车队中一高手!”

众人频频点头,连声说道:“然,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小儿,日后得了富贵,可不要轻易忘记了你家大哥我。”

“咄!早有人说了,那日小儿是有人相助才过的关。”

“相助又如何?反正小儿令得成奚木剑落地是我等亲见!”

乱七八糟的吵嚷声,争论声中,卫洛摇了摇头。这时锅中的大杂烩已经煮熟了,散发出一股猪食的馊味。这时天气太冷,连野菜也中断了多时。卫洛后来一直在马车队中还没有多少感觉,现在看到这一整锅由糠,高梁,不知名的树根草根和清水搅拌成的食物,突然间没有了胃口。

第二卷晋都新田第二十九章升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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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胃口也得进食,今天还得练剑呢。自从那天击退成奚后,卫洛学起剑来是更加认真了。四天前,自从她连刺三下便可以击断丝线后,卫洛又改了招,她现在在丝线下面不吊铜钱了,那飘啊荡的丝线软绵绵的,一点也不着力,她每次剑一刺出,丝线便飘出老远,连木剑的边都碰不到它,不过卫洛就是要练习到可以刺断它为止。

卫洛端起自己的那一碗大杂烩,望着里面黑中带黄的汤和漂浮物,突然之间发现胃口有点犯堵。

而这时,外面笙乐再起,笙乐声中,一阵阵酒­肉­香飘了过来,顽固地钻进卫洛的鼻子中,令她一边咽着口水,一边胃中犯堵。

卫洛低着头,咬牙切齿地拿起筷子来,她正准备闭上眼做几口吞下大杂烩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那脚步声轻盈,卫洛等人刚抬起头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已经叫道:“卫洛?”

是高轶的声音!

卫洛把碗一放,连忙站起身来清脆地应道:“卫洛在此。”

高轶没有走近,一身青­色­绸衣的他就站在离火堆还有十步远的地方,他瞟了一眼卫洛,淡淡说道:“随我来。”

“诺。”

卫洛脚步轻移,迅速地跟上了大步而行的高轶。

她望着高轶的背景,心中痒痒的很想说说话。自从那晚以后,她就一直没有机会与他单独相处,更没有问过,那一晚是不是他相助。虽然,她心中已百分百在确定此事。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石屋,一出房门,那股火堆燃起的柴火气息,与大杂烩混合众杂工身上的馊味便消散了,空气变得清新中带着香味了。

卫洛大大地吸了一口气,两人继续向前走,步入了林荫道中。雪花大片大片的落下,不但把树枝染成了银­色­,还一片一片地飘到高轶的肩膀上,头发上,把他染成了雪人。卫洛看着看着,好几次差点抬手帮他拍去。

卫洛朝四周看了一下,见众人离得甚远,便向高轶紧走两步,低低地说道:“君已救卫洛两次了。”

高轶没有直接回答,他淡淡地说道:“你很不错。”

啊?

突然得到他的夸张,卫洛一喜,杏眼不自觉的弯成了一线。

高轶没有回头,依然淡淡地说道:“很多剑客,其最可惧的便是那气场。只要气场一破,以你的目光敏锐便有一战之机。以后,与人对战不可让敌人准备充足。”

他不但承认了那天救了自己,还在指点自己。

卫洛的心尖欢喜着打着颤,酥麻中泛着甘甜,她低低的,难抑激动地说道:“大恩不言谢。”

高轶突然笑了笑,他的笑声很轻,但那男­性­的,清悦而动听的笑声在雪花中飘过时,卫洛还是有了点醉意。

高轶笑过后,声音又是一淡,说道:“你整理得极好,楼句大管事见了,吩咐马车队中的诸类事以后归你处理。卫洛,你可以不必回杂工队了,”顿了顿,他又说道,“十六姑娘那里,也无权再使唤于你。”

这一下,卫洛是真的放松了,开心了。

她绽开一朵灿烂之极的笑容,恰好这时高轶转过头来连瞟见了,当下他呆了呆,此时的卫洛,墨玉般的眼中流畅着欢喜,那弯成月牙型的双眼是那么的美好,宛如三月江边的春花,满江满天都是它姣好的身姿。看着看着,高轶的眼前一晃,卫洛那粗黑的小脸一下子消失了,取巧而代之的是一张小巧的,雪白娇­嫩­得如桃花的小脸,那如花的小脸上,月牙儿的笑眼波光如水,正温柔无比的瞅着自己,突然间,高轶的心砰砰地急跳起来。

只是一眨眼,眼前的幻像消去,出现在高轶面前的依然那粗黑的小儿面容。高轶不由眉头一皱,迅速地掉转头去,暗暗想道:居然出现了幻觉了!看来得学他们找一个女人去去火。

开心之极的卫洛,突然发现高轶向前走出两步,与她隔远了一些。而每次她加一点速,对方也会加速,等走出林荫道,两人之间是越隔越远。

以卫洛的少女心思,哪里没有发现对方突然而来的疏远?当下,她的心头一黯。

两人一前一后地转过三处花园,来到了一个大宅院当中。

高轶带着卫洛来到这宅院中,他朝着一侧最角落处的房间一指,说道:“那里原是客房,里面有三四个小房间,­精­巧安静,我已令人把东西搬到了那房中,你一见便知。”

他说到这里,袖子一甩便准备离开,走了两步他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说道:“此间院落安住了马车队中的诸位管事。眉大家今次来新田,或要春远了才会离开,你小心处之。”

卫洛连忙应道:“诺。”

她怔怔地望着高轶匆匆而去的身影,扁了扁嘴,闷闷地自言自语道:“­阴­睛不定,这大男人居然也让人看不透。”

卫洛转身向自己的房中走去。正如高轶所说,这是一处独立的厢房,里面客厅,书房,寝房,洗澡房和厨房。不但房间一应俱全,而且每个房间都布置妥当,厨房中安了锅灶,澡房中备有大木桶,寝房中的是一间不大的石床,上面铺满­干­草,垫着草席,叠着麻布被。

卫洛只看了一眼,便感觉到十分的满意,她从到这里来,还没有睡过这么好的地方呢。

至于书房中,那情形则有点吓人,堆得有成|人高的竹条山共有三堆,有的陈旧得霉斑点点,仿佛一碰就会烂。本来那书房便很大,比其他的几间房加起来还要大一半,可那么大的书房都给这些竹条淹没了。

不过卫洛看到这一切,不但没有退缩反而笑眯眯地想道:事情多也好,只要车队觉得我有用,我的日子便会好过些。

她掩上书房门,转身向外走去。

她知道,马车队有单独就餐的地方,她肚子正饿着,得趁大伙正吃着食时去填饱肚子。一想到吃,从主院飘来的酒­肉­香便越发浓郁起来。卫洛加快脚步,向着属于马车队的杂事院走去。

第二卷晋都新田第三十章满房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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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走近时,杂事院中人来人往,喧嚣声一片。饭菜香混合着酒香飘散在空气中。卫洛才靠近,肚子便咕咕地叫得欢快,她连忙加快几步来到那石头大院前,在一阵喧嚣中踏了进去。

卫洛一进这石头垒成的,有足球场那么大的房中,便给晃花了眼。

满房美少年啊!

房中燃起了十二三个火堆,每一个火堆旁聚了十来人。而靠近房门口的五六个火堆旁,是一­色­的少年,美少年。

这些美少年都是十二到十六岁左右,统一的身穿锦缎做成的深衣,人人长相清秀白皙。

他们的身材都有点瘦削,当然,在这个物质不丰富的时代,身材不瘦削的极少。这么一群身材相仿,衣着相同的少年坐在一起,真是让人晃花了眼。

这些应该是车队中用作礼物的童男子了。

这里每一个人,都是千里挑一,这里每一个少年,在卫洛原来的世道中,都会是女生们喜欢的,追捧的男生。他们白皙俊秀的面孔稚气犹存,此时看向卫洛的眼神中不掩好奇。

可是,他们仅仅只是礼物而已。

卫洛心中暗叹一声,闭了闭被晃花了的眼。当她再睁开眼向后面看去时,却生生地对上了一双眼睛。

成奚正稳稳地跪坐在塌上,手持酒斟,那明亮异常的双眼正瞬也不瞬地看着她。

对上成奚的眼睛后,卫洛刚刚还在激烈跳动的心突然安静了。

她低下头,顺着石壁的一侧向后走去,饶过美少年们的火堆,她来到了剑客们的火堆旁。

当卫洛走近时,她不用抬头,都可以感觉到成奚灼灼的注视,隐隐的,还有他周围伙伴的哧笑声也传入她耳中。

这些火堆中,麻衣剑客,麻衣赤足剑客,以及绸衣剑客各占了两个火堆。绸衣剑客中,成奚和高轶分别据在一个火堆旁。

看到卫洛走近,哧笑声大了些,在这些笑声中,成奚重重一哼,突然伸手朝卫洛招了招,叫道:“小儿,且到此处来!”

他说到这里,黑瘦的脸皮笑出了花,只见他‘拍’地在自个儿的大腿上一拍,怪叫道:“此­肉­垫十足暖和,且上来一试。”

“哈哈哈哈。”

成奚那一处火堆的众剑客同时大笑起来。

卫洛这是真的叫苦不迭。

她以为自己分到了马车队,便可以到此处用餐,哪里知道这左瞅右瞅了许久,都没有看到一个管事的人影。自己居然走错地方了?天啊,马车队总共就那几个管事,不会另起炉灶吧?

因为成奚的叫声,大殿中众人都向她好奇地注目。卫洛十分小心地一瞟,便对上了一众打量的目光。

她感觉自己有点进退两难了。

高轶安静地跪坐在塌上,安静地就着几喝着酒,他的几上大块的羊­肉­发着黄灿灿的光,可容一公斤酒的四方斟发着青光。

他,没有抬头。

成奚见卫洛迟疑,不由咧嘴一笑,雪白的牙齿发着光。他从塌上一站而起,转向卫洛大步走来。

卫洛看到他走近,有心想从容些,表现得体些,可不知为什么,她的小脸胀得通红,脑中却是一片空白,手足更是无措。

成奚一见她这个样子,不由大乐,笑得也更欢了。这时,他身后的火堆中发出一声怪叫,“成奚,此小儿悄然而立,脸红至颈,羞颜答答,颇有动人处,怪不得你小子动心了。”

成奚哈哈一笑,回头快乐地应道:“还是你小子知我。噫,尔等不知,此小儿倔强时如小兽,羞涩时又如处子。待我得了他,非得好好养白些,哼,到那时定叫你们眼馋!”

“嗬嗬嗬嗬……”

十来人同时怪叫吆喝起来。

卫洛恼了,她这一恼,手脚倒灵活了。眼见成奚大步走进,伸手抓向自己的手臂,卫洛突然身子一缩,如一只兔子一样一蹿而出,迅速地向房门口冲去,那逃之夭夭的身影倒是­干­脆利落之至!

这一下,连那些美少年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成奚一抓不中,给她脱了手,本来有点不快,现在见大伙都在哄笑,也叉腰大笑起来。

卫洛还没有冲到门口,忽然间,一阵沉重有力的脚步声传来。同时,一个尖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童男在此?”

那尖哨的声音并不响,可混在哄堂大笑声却能清楚入耳。众剑客都是高手,一听便知道来人不凡。当下笑声顿止。

少年们也是一阵安静。

“蹬蹬蹬”的脚步声沉重有力,转眼便在门口停下。接着,那尖哨的声音再次传出,“童男子速速出见!”

众少年面面相觑,迟疑不决间,楼句的笑声从外面传来,“主公公有令,你们还迟疑作甚?全给我出来!”

众少年得了楼句的命令,这才一个个放下碗筷,低着头排成队向外走去。

至于卫洛,早在那些脚步声传来时,她便安静地退后几步,缩在石壁的角落处。外面的脚步声一听便知道来者甚众,而且多半来头不小,她要是冒失跑出,冲撞了谁那可只有死路一条。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这般安静地呆在角落里。

她没有发现,在她的身后,成奚和高轶都在看着她,见她停步后两人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少年们依次走出,不一会便走得再无一人,只剩下兀自腾腾燃烧的火堆。

少年们出去后,众剑客照常吃起酒菜来,只是他们大吃大嚼,却再无笑闹喧嚣声传出。

卫洛饿了很久,可以说,她从来到贵地后,便一直处于饥饿中。她虽然每顿都逼着自己进了食,可所吃实在太差太差,她的身体自然而然地抗拒吸收。到了这两天,她已有晕晕欲到的现象,这种现象,纵使她强迫自己吃下最多也无法缓解,只有眼前摆着的金黄的酒­肉­才能让她恢复正常。

她转头再次瞟了一眼众少年剩下的饭菜,忽然一笑,忖道:能在不惹事的情况下一饱肚腹,这可是很难遇到的好事,我有什么好犹豫的?

她想到这里,身子一折,转身向众剑客走去。

成奚正低头喝酒,突然被身边的人肘子一撞,不由抬起头来。这一抬头,他便看到了走来的卫洛,当下咧嘴一笑,双眼好不亮晶晶地看着她。

不止是他,不少剑客都不明白卫洛为什么又走回来了,都在看着她。

卫洛一直走到离剑客们最近的,属于众少年的火堆旁,才在靠近石壁那处塌上跪下,然后,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撕向几中间的羊­肉­。

直到卫洛动作斯文秀气,举止从容的把羊­肉­送到嘴中,众剑客才回过神来。哧地一声,又是一阵低笑声传出。

这一次,众人看向她的目光中尽是笑意:这个小儿,他是料定了外面有人,成奚不敢动作啊。

成奚咧着雪白的牙齿笑着向旁边几人说道:“小儿胆小时似鼠般可爱,胆大时又似虎般可恨。我欲放手,却实是心痒难舍。”

卫洛的动作很优雅,虽慢实快,不一会功夫她已吃了大饱。

正当她吃得不亦乐乎时,外面又传来那声尖哨的喝声,“殿中剑客亦出来见过。”

这一喝声传出,众剑客们相互看了几眼,慢慢放下碗筷,果然,楼句的喝声接着传来,“大伙都出来吧。”

第二卷晋都新田第三十一章­阴­错阳也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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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剑客皱起眉头,络绎站起排队外出。卫洛站在一角,看着大伙从她面前经过,这时候,她有点拿不准主意要不要也出去?

出去吧,她不是剑客。不出去吧,这么大的石殿中只有她一人,如果有人进来一瞅,那也太扎眼了。

这时,一阵低语声从前面传来,“居然叫我们也出去见过?”

“莫不是哪家权贵要借用?”

“噫,此事还不简单?刚才那些童男已被人相中,我等将要护送他们。”

“童男而已,怎用上我马队剑师?你之所言不妥。”

低语声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卫洛前面。

卫洛抬头一看,却见高轶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看也不看她的淡淡说道:“速跟上。”

啊?

卫洛目送着他前去的身影,略一犹豫便依言提步跟上。高轶这人沉稳内敛,他既然要自己跟上定有道理。

众剑客迤逦走出大殿,卫洛紧跟其后。

不一会,卫洛便混在众剑客中站在了大殿下的草地上。

可容二三百人的草地上,众美少年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站在右侧。众剑客一出现,楼句便连连叫道:“且侯这边,且侯这边。”

他所指的,是草地的左边。

众剑客依言走近。

这时,一个尖哨的声音突然喝道:“怎地混了一个小儿?”

这尖哨的声音突然而来,而且这声音真的很尖,尖中带嘶厉,仿佛指甲在石壁上刮动所致。众人不由而同地转过头向他看去。

开口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矮小白胖的太监,他脸上的皮肤白白­嫩­­嫩­的,可眼角嘴角都有密密麻麻的细纹,那白­嫩­的皮肤配上如此多的细纹,真的让人看了不舒服。

这,应该便是楼句口中的那姓主的公公。

主公公此时双眼正紧盯着卫洛,皱眉不快地喝道:“这是何故?”

没有人回答。

楼句错愕地盯着剑客中的卫洛,众剑客齐刷刷地高大魁梧,卫洛这么混在其中,还真是显眼,便如落在仙鹤群中的鸭子般显眼。

主公公见没有人回答自己,大怒,淡眉一提,目露杀气。

卫洛虽然低着头,眼睛的余线却在紧紧地注意他的表情。来自前身的记忆,让她对这种名为公公的动物十分警觉。

这时,她眼见主公公动怒,连忙小小地上前一步,深深一揖,朗声说道:“禀公公,小人乃车队中新晋的杂事主管。小人刚在殿中与众人一道用餐,听闻公公召见,虽没有点及小人,小人却不敢怠慢,忙和众人一道晋见。”

她口齿清楚地说着,那清脆的语气朗朗传出,表情恭谨中不失从容。

主公公盯着卫洛,渐渐的,脸上的怒意在消逝。这个时代的太监地位极低,无人看在耳中,卫洛刚才的一番话着实尊敬,令得他听了舒服了不少。

当下,主公公挑了挑眉,朝旁边一铜甲军士说道:“且去看看,若殿中还有人便杀了。”

那军士双后一叉,朗声应道:“诺!”

主公公似是很享受指使这些军士的快感,得到这个诺字后,他得意地一笑,这一,笑,他眼角嘴角鼻旁细细地皱纹开成了一朵花。

主公公转过头来看向卫洛,朝她上下打量一眼后,他重重一哼,喝道:“既不是剑客,便侯远一些!”

“诺,诺。”

卫洛唯唯诺诺地应着,向后退出几步,悄悄站在众剑客身后。

她退下时,清楚地听到成奚吐出了一口长气。刚才主公公那一喝,他们都没有及时反应过来,要不是卫洛小儿自己机敏,现下怕是不好收拾了。如主公公这样的太监虽然无人看重,可他要杀一个小小的卫洛,那是杀他如杀­鸡­。

主公公这时已经忘记了卫洛这小儿,他踱着方步,慢腾腾地在众少年和剑客面前走来走去,尖哨着声音说道:“某乃泾陵公子所使。”

剑客们一怔,一阵嗡嗡地议论声传出。不知不觉中,剑客们和众少年都脸露喜­色­。躲在众人身后的卫洛却给呆住了:这太监是泾陵公子派来的?是那个可怕的泾陵公子?

主公公满意地扫视着众人,踱了两步,又说道:“眉大家感念泾陵公子相助,特送童男二十,选剑师中优秀者借予公子。因此公子令我前来挑选。”

他说到这里,目光一定,徐徐扫过众童男和剑客们,随手一指,“你,你,你你,然,童男二十,剑师二十,出例!”

他信手所指的剑师,大部份是身穿绸衣之人。这穿着绸衣,代表这剑师是各国贵族出身,而那些麻衣的剑师,则多是墨家之人。

绸衣剑师总共才那么一些,主公公这一指,便把高轶和成奚众人尽数包囊在内。

挑选出了这四十人后,主公公转身便准备离开,可他刚一转身,不知为啥又瞅向了隐有众剑师身后的卫洛,他瞅着卫洛那小小的一片衣角,皱眉道:“方才那小儿可在?”

居然叫到自己了!

卫洛暗暗叫苦,她紧了紧颤抖的小手,低着头从人群中走出,低低地说道:“小人在此。”

主公公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你也入例。”

啊?

卫洛骇然抬头:自己也要到泾陵公子府中去?天,不会这么惨吧?

这一瞬间,她的小脸变得惨白如纸,奈何她脸上涂的黑粉实在太多,一点也透不出来。

主公公瞟了她一眼,下巴一抬,颇有点傲慢地说道:“小儿伶牙俐齿,大善!”说罢,他转身就走。他一走动,那六个侯在两旁,面无表情,以牛皮为甲,铜片护胸的持戈军士也齐齐走动。这六个铜甲军士人数虽然不多,可走动时却沉重有力,整齐中隐带杀气,这一动,他们的气势还胜过了二十名剑师!

原来是自己刚才表现得太好了!

卫洛又是害怕又口中泛苦,她低着头,无­精­打采地跟在众剑客少年的身后,慢腾腾地向外走去。

院落外,十数辆马车和高大的骏马早侯在那里,众少年一一坐上马车,剑师们也骑上骏马,只有卫洛左瞧右瞅了会,灰头土脸地爬上一辆马车,与四个少年坐在一起。

四个少年都是十五六岁,有一个长相还挺柔美。此时,他们正凑在一起,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景­色­。

卫洛低着头,她忽然有点后悔,想着自己应该离开车队的。可是这念头刚一起,她自己便打了一个寒颤,这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随便一瞟便可以看到冻死的尸体,如果真没有丝毫准备地离开车队,怎么养活自己都是一个很大的难题。

她想了好一会,发现自己只能选择平心静气,见招拆招了。她在歌姬队伍中呆了这么久,都没有人识破她的易容,无形中卫洛已信心大增,这才是她能平心静气下来的主要原因。

第二卷晋都新田第三十二章名字叫素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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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苦苦想着对策时,那最美的少年声音压得低低的,难抑激动地说道:“久闻泾陵公子宽仁睿智,食客三千,凡有才者无论出身,一律加以重用。能去他的府中,实是我等之福,或有机会一飞冲天呢!”

咦,这少年居然有这种志向?

卫洛抬起头来向那说话的少年看去。

这少年柳眉凤眼,鼻梁高挺,皮肤白皙,那尖尖的下巴给他的面容添了一分娇柔。这样的少年,要是穿上女装可真与一般的美人没有区别,真是看不出他有如此心志。

少年的声音一落,旁边一个大眼扑闪的少年叹道:“素,你说泾陵公子重才,可我等才从何来?”他看向秀美的少年,苦涩地说道:“我只能识得自己的名字,连笔也不曾拿过,哪有什么能让泾陵公子注目的才能?”

素紧紧地闭着小嘴,半晌不说话。

到是坐在最里面的一个生着酒涡的美少年格格一笑,慢腾腾的,细声细气地说道:“我等生来便是侍侯贵人的,只要能得到贵人欢心,这一生便可富贵无期,又何必想得太多?”

马车中顿时沉默起来,只有木轮在石板上在雪地上滚动的‘格滋格滋’声不断传来。

过了好一会,那叫素的美少年瞅向卫洛,忽然说道:“兄台如何称呼?”

卫洛没有想到他会问起自己,便笑了笑,轻声回道:“我叫卫洛。”

“你有姓?”

“你姓卫?”

“你是贵人?”

“咦,你的口音似越人。”一时间,四个少年不约而同地开了口。

乱七八糟地问话声中,卫洛抿嘴笑了笑,索­性­都没有回答。

众少年同时问出,相互看了一眼后,素再次开口了,“卫洛,以你之见,这人生天地之间,是应该苟且而就富贵,还是应该靠己之能,屹立天地之间?”

四个少年同时看着卫洛,眼巴巴地等着她的回答,看他们的样子,这样的争论似乎由来已久,而且一直都没有一个让大伙心服口服的答案。

卫洛眨了眨眼,她突然发现这些原应是很不幸的少年们,居然也有热血,有激|情,有梦想,有疑惑,有着勃勃生机!

卫洛笑了笑,低声回道:“不管是苟且偷生,还是以个人才智取得功业,都是个人的选择,人各有志,不能强求的。”

卫洛这话一出,四个少年齐刷刷地睁大了眼。

卫洛正有点诧异间,素已叹道:“果然是贵人出身,苟且偷生?人各有志,不能强求?这字字思之都如珠玑,果然是贵人,当真不凡!”

酒涡少年双眼笑成一线,朝着卫洛上下打量,“可惜你相貌不出众,不然眉主会大力培养于你。”

大眼扑闪的少年则侧着头,皱着眉寻思着卫洛的话。渐渐的,四人开始低声争论起来。他们所争论的,便是卫洛所说的观点。

卫洛这个观点,在后世已经是天经地义般的理论。四少年稍一细想,便越想越对,越想越对。

卫洛却没有心情去享受他们的另眼相看,她侧过头看着外面的街道。这一忽儿功夫,她又重新忧愁起来。想到自己此行前去是自投罗网,卫洛便觉得喘不过气来。

卫洛闷闷不乐的样子,影响到了四个少年,他们好几次张嘴想跟她说话,看了看她的表情又不敢了。

泾陵公子是晋侯第八子,他的府第很大,位于北城左道,足足占地千亩。

车队驶了一个时辰才驶到泾陵公子府,透过高高的石墙,卫洛发现车队拐了一个弯,转过正门,第一侧门,第二侧门,直到第四侧门处才驶了进去。

在驶进第四侧门时,卫洛瞟向策马而行的高轶,暗暗想道:因来自歌姬车队,便只能从第四侧门而入,也不知如他这样骄傲的男人,会不会有所不满?

当然,卫洛所看到的高轶,清俊的面容上毫无表情,根本看不出半点情绪。至于成奚,在卫洛不小心转眼瞟向时,正好他也目光灼灼地盯来。当下,卫洛吓得头一缩,而他却无声地咧嘴一笑,那白晃晃的牙齿好不耀眼。

马车驶入从四侧门而入,在一处花园中停了下来。众少年和剑客们依次走下。

花园中到处人头攒动,好不热闹。细细一听,这热闹声中多有女子娇笑。卫洛从马车中伸头一看,嚯!好多美女!

足有二三十个长相秀丽的少女或娇笑,或掩嘴,或昂头细瞅,当然,这些少女的手中都有活计,仔细一看,她们全做侍婢打扮,卫洛再一看,花园中的树木间,伸出不少看热闹的脑袋来。这些人中男女老少皆有,正在伸着头迫不及待地看向他们这些马车中。

在这些人的嘻笑中,众剑客率先跳下了马车。他们一下马,一个头戴贤士冠的三十来岁的白脸汉子昂首走近,喝道:“谁是高轶?”

高轶上前一步,叉手道:“足下有何吩咐?”

那白脸贤士打量着他,笑了笑说道:“你便是剑师之首高轶?甚善,都随我来。”

“诺。”

众剑客跟在那白脸贤士身后走得远了,卫洛才反应过来:该死,他们走了,我可怎么办?哎,我又不是剑客,本来便不可能与他们安排到一块的。

在卫洛胡思乱想时,众少年也一一下了马车。

大伙等的就是他们。

果然,众少年一下车,嘻笑声便变大了许多,少女们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评头品足的,每当看到有少年因自己的指点而脸红耳赤了,那娇笑声便充满了欢愉。

在这样的情况下,卫洛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最后一个下了马车。

果然。

她一下马车,娇笑声便是一顿,紧接着,一个少女娇声呼道:“噫!吁!呼!怎地白兔中夹了一只黑皮老鼠?”

少女的声音很大,很响,感慨连连,惊叹不已。

卫洛的小脸刷地一下红到了颈部。

这时,又一个少女动了,她向卫洛跑来,一边跑一边说道:“呀!我且靠近去,看看他是不是黑肤似玉,乃黑兔而非老鼠!”

这少女的话一传来,一阵哧笑声从卫洛身周的众少年中传来。不过少年们虽然哧笑,那笑声中却没有恶意,而是觉得好玩。

不一会,少女便跑到了卫洛面前。

她嗖地突然站定,呆呆地望着卫洛的脸,突然响亮地倒吸了一口气,大声问道:“你,黑丑至此,怎地混在其中?”

卫洛再也忍不住了,她嘴角抽了抽,慢吞吞地说道:“一则,我有名姓,叫卫洛,非是老鼠。”

众人的哧笑声大了两分。

卫洛当作没有听到,慢条斯理,声音清朗地继续说道:“二则,我识字,非童男子。”

第二卷晋都新田第三十三章名字叫素的美少年二

卫洛的这两句话说来时,从容而平静,说完后,她便低眉敛目地站在那里,又转回那不起眼的小儿状态。

那冲到卫洛面前询问她的少女嘴一扁,不乐意地说道:“识字就了不得了?”

她的语气中有点恼怒。

她重重一哼,横了卫洛一眼,右手一指,喝道:“黑老鼠,你说你识得字还有姓名,那我问你,你刷得马,放得牛不?”

这少女的问话一出,四周众人同时安静下来。众人都默不吭声的,只是拿眼同情地瞅着卫洛,想着:这小子一句话说得不好,可得罪了这位么姑了,这下子只怕是要使到牛马厩去了。

这时候的卫洛,自也是听出了这位么姑话中的不善,她就不明白了,自己好好的怎么就得罪她了?

她直到现在还没有发现,她现在的长相黑丑,那就应该粗俗不堪,见到么姑这种也算有点地位的人应该诚惶诚恐才是。可她却举止从容镇定,说笑自然,又本是有名有姓,这种天生的贵族风范,令得有些人一见便是不舒服。

么姑盯着卫洛,见她到了这个地步还是一脸平和,毫不动容,不由更是恼怒,她转向主公公问道:“主公公,此儿由我安排,可妥?”

主公公本是信口要来了卫洛,可没有把她当一回事,现在见么姑开口,当下连连陪笑道:“妥,甚妥。”

“善!”么姑声音一提,语调高作地喝道:“来人,带此儿去牛厩!”

“诺!”

一个清亮的应诺声传来,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走向卫洛,瞟了她一脸,面无表情地说道:“跟我来。”

“诺。”

卫洛也轻应了一声。

她跟在那少年身后,在众人同情惋惜的目光中低着头安静地向前走去。

这时,么姑走到了素的面前,她围着素转了一圈,格格甜笑道:“你生得真好,宛如处子。”

么姑只有十七八岁,圆脸大眼,笑起来很可亲。素低着头任她盯着自己打量,他秀美的面容上带着腼腆的笑,望向青石板的双眼中流露着一丝不满:那卫洛明明是有才之人,这么姑让他去养牛,实在有点欺侮人。他又想道:这有才之人也抵不过小人欺负,何况是我?我要是有幸遇见了泾陵公子,一定要求得他本人的注意。

这时世人的心­性­直率真诚者多,因此这会功夫,同情卫洛的人也多。他们都不知道,卫洛在这个时候是很开心的。这可是泾陵公子的府第,她早就巴不得自己离得他远远的。现在给打发着去养牛,对她来说可真是求之不得呀。

卫洛两人走了不到十五步,突然间,她发现四周的嘻笑声,吵闹声消失了!所有的声音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了!

卫洛脚步一顿。

她刚抬起头来,便听得一阵乱七八糟的,紧张的声音传来,“妾(奴)等见过公子。”

公子?

是泾陵公子来了?天啊——

卫洛心一紧,她看到前面带路的少年躬身行礼,忙有样学样。然后和他一起退到一侧,只是她的身子略向后闪了闪,使得那少年挡着了自己。

一阵脚步声传来。

脚步声中,一个黑红相间,上绣有鹰和莲花的外袍出现在她眼前。

慢慢的,一个高大之极的身躯走到她身前三米处,三米,二米半,二米。

随着那身躯越靠越近,卫洛的心越跳越是激烈,越跳越是高昂,那一下又一下的砰砰跳动,直让她有一阵心脏就要迸裂而出的错觉。

在卫洛紧张得眼前发黑的时候,那身躯停下了。

他居然就在卫洛面前停下了!

卫洛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在地。就在她紧张得无以复加时,那外袍一动,竟是向另一侧离去。

他要走了!

卫洛终于小小地吸进了一点空气。刚才她一直屏着呼吸,一直屏得胸骨处有点刺痛了。

快快离开!卫洛暗暗祈祷着。

一步,二步,三步……

眼看那脚步离自己有了十步远了,卫洛又放松了少许,又悄悄地吸了两口空气:原来是有惊无险啊。

就在卫洛放松下来,喘出一口气时,突然间,一个清亮的少年声音传来,“泾陵公子!”

是素的声音!

哗!众人都是一惊,无数双眼睛转向了素。卫洛也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素。

泾陵公子脚步一顿,转头看向这个娇美的少年,他的表情淡淡的,嘴角含着一缕微笑。这微笑,令得众人都是心头一松,直觉得他并不是那么的高高在上。

素白皙的额头上冒着冷汗,嘴­唇­有点颤抖,他小跑到泾陵公子面前,在离他还有五米处单膝跪下,朗声说道:“泾陵公子,小人早在他国便久闻公子宽仁重才,今有幸遇见,实惊喜之至。”

“哦?”

泾陵公子那厚重的,磁­性­的声音传出,他带着淡淡的笑意,问道:“你想自荐?有何才能?”

素额头上汗下如雨,他嘴­唇­颤抖着,结结巴巴地说道:“小人无,无才。”

他说他无才?

隐隐的,一阵哧笑声传来。这哧笑声中最响亮的,便是么姑,她实是有点恼这个素了,自己刚指派了那个叫啥卫洛的小儿去牛厩,素便喊住了泾陵公子。要是让泾陵公子发现自己的作为,那后果实是不堪设想。

素说出这句话后,白­嫩­的脸上红红的,虽是寒冬腊月,他却是大汗淋漓。

他抬起头来,见泾陵公子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子夜般深沉的双眸中看不出恼怒来。倒是他身后跟着的几个贤士侍婢,都在眉头微皱地对着他打量。

素抬着头迎上泾陵公子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仍有点结巴地说道:“公子,素虽无才,但素自以为,聪慧不下他人!只求公子给素一个机会,素一定能,能找到自己的才能来。”

他结巴着,一鼓作气地说到这里,便睁着黑白分明的杏眼,眼巴巴地看着泾陵公子。

卫洛在不知不觉中又向后退出一步,再次让自己消失在泾陵公子的视野中。她听到了素这句话后,心下想道:这少年还真是胆大!无才能也敢求上位者给机会,实在是胆大!

泾陵公子打量着素,片刻后他薄­唇­微扬,优雅地笑了起来,“你想要什么样的机会?”

素一噎,半晌说不出话来。

泾陵公子眉头微皱。

他这眉头一皱,一股森寒之气便在寒风中蔓延。众人齐刷刷地一躬身,竟是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去,不敢再对上他。

素也吓坏了,他脸­色­煞白,牙齿相击,颤抖不已,他单膝支着的身躯顶不住那股压力,竟是整个人一软坐倒在地!

这一下,泾陵公子是真失望了,他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转身便准备离开。

素看到他提步离开,心中大慌,他知道泾陵公子这一走,自己就完了,就真完了。

也许人一绝望便会变得勇敢多了,素猛然从地上爬起,五体着地的跪拜着,叫道:“泾陵公子,小人识得少许字,又是童男出身。然丈夫生于世,当屹立于天地间。卫洛说人不能苟且偷生!小人也是如此想来,小人的志向便是凭一已之能得到公子的看重!”

第二卷晋都新田第三十四章名字叫素的美少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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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泾陵公子感兴趣了!

这一下,卫洛又气又怕又紧张,只得闭上了双眼!素叫出了她的姓名不说,还歪曲了她的原意,听了这样的话,泾陵公子怎么可能不在意自己?

泾陵公子回过头来,他定定地看着素,打量了一会,他轻笑出声,“胆子不够,心志倒可取。也罢,本公子给你这机会,你站起来吧。”

素狂喜,他本来便是五体投地,这下更是连连跪拜,“谢公子,谢公子!”

等素摇摇晃晃地站起时,已是激动得涕泪交加,不止是他,众童男中有不少少年也是双眼放光,激动不已。终于,他们中有一个人可以站在泾陵公子身边,可以得到他赐给的机会了!

这时,泾陵公子充满磁­性­的声音飘来,“人不能苟且偷生?谁是卫洛?”

嗖嗖嗖嗖。

卫洛四周的人一一退去,只留下她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卫洛白着脸,低着头,双手一叉,无力地说道:“小人便是卫洛。”

这时,众少年都羡慕地看着她,么姑脸白如纸,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如风吹扬柳。

泾陵公子瞟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你也一道吧。”

卫洛低着头,直到他走得远了,才像突然回过神一样低声应道:“诺。”

泾陵公子走了。

花园中又变得喧哗了。

素向前冲出几步,突然记起卫洛,连忙身子一折把她的手一握,急道:“速速跟上。”

卫洛身不由已地跟着他,小跑着向泾陵公子跟去。

素很紧张,他跑动时双脚僵硬,那动作如其说是跑,不如说是拖,是蹦。他握着卫洛的手不停的颤抖着,颤抖着。

卫洛抬起头来,见他紧张得额头的汗水还要涔涔直下,不由低声说道:“无需这么着紧,泾陵公子刚已发话,呆会自有人来安排我俩。来日方长呢。”

素白着小脸看向她,颤声问道:“当真?”

“然!”

‘呼——’,素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身躯一软摔倒在地。他们正在奔跑着,素这么一摔,差点带着卫洛翻滚在地。幸好卫洛这几个月的剑术练下来身体大好,硬是生生地站住了。

素软倒在雪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卫洛见他满头满脸的大汗,便如刚从水中捞出一样,心下暗叹,不由蹲下身来伸袖拭去他脸上的汗水。

她拭得很慢,很细心,动作间有着女­性­自然而然的温柔。拭了一会,她忽然发现素不动了,只是怔怔地盯着自己。

卫洛低下头去对上他的双眼,奇道:“怎么?”

素白­嫩­的小脸一红,他垂下眼敛,低声说道:“你这般温柔,怪不得成奚迷恋于你。”

这一下,卫洛没劲了,她无­精­打采地放下手,怏怏地说道:“别提他!”

说出这三个字后,卫洛长叹一声,她很想指责素,很想骂他一顿!她好不容易可以去牛厮那等安静的所在混日子,这小子一句话便把自己重新投入了刀山火海中。

可是,按当时的情形看来,他既是无意,也是好意。因此卫洛这指责的话便怎么也出不了口。

这时,素朝卫洛靠了靠,他倚着她的背,低声嘟囔道:“卫洛,有你在侧,我心实安。”

啊?

卫洛转过头瞅向这小子。

素这时已恢复了大半,他咧开红艳艳的小嘴,笑得清丽无比,“幸好我刚才一急便提到了你。卫洛,你也年纪小小,为何却从容自若至此?”

卫洛小脸一塌,苦眉苦眼地嘟囔道:“我哪有从容自若?”她恨恨地在心中加上一句,“我恨不得砍你一刀踢你小子一脚!”

“你有!”

素显然很开心,他笑得宛如春花一样,“你永远双眼清亮,从不慌乱,言虽不多却句句中的!有你在侧,我心好不安妥。”

卫洛咬牙切齿地想道:我现在的眼中就全是乌云!自从你把我扯上后,我就一直慌乱!

可是,这些话她自是不会说出来。

两人就这样坐倒在林荫道下的石子路上,坐在雪地里,素直到现在还双脚虚软,根本站不起来。卫洛见此也不勉强。

素向卫洛又靠了靠,忽然说道:“卫洛,你唱歌给我听听可好?”

我还哄起小孩子来了!

卫洛暗中翻了一个白眼,淡淡地回道:“不好!”

素嘻嘻一笑,说道:“那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卫洛这下倒有了点兴趣,她点头道:“唱来听听。”

素再次嘻嘻一笑,他清了清嗓子,哼唱起来,“东山可采芹,西山可采蕨,南山可采玉,北山有清泉。郎从栈道来,扶妾上微山。相视两两笑,明儿人成三……”

素唱得很慢,很慢,他的声音清脆温软,歌声带着南方的软糜。他唱得很动情,每一句都带着浓浓的感情。

不知不觉中,卫洛的双眼有点湿润。

她突然间明白了,素为什么拼了命也要向泾陵公子表现自己。因为他的梦想便是娶一个小妻子,与挺着大肚子的她手牵着手去爬山,去采野菜,去快乐的欢笑。

“郎从栈道来,扶妾上微山。相视两两笑,明儿人成三……”

歌声绵远,温柔,甜美,带着江南特有的味道,卫洛听着听着,便是心头发酸,咽中哽咽。

这是多么简单的愿望啊,为什么从他的歌声中听来,却带着这么强烈的欢喜,这么强烈的渴望?这明明应该是人人触手可及的,为什么他却表现得这么强烈,这么如痴如醉的欢喜?

素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最后四句,卫洛听着听着,不由自主地跟着唱合起来,两个清脆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在开始飘散的雪花中飘远,飘远……

寒冬腊月的,地上寒冰彻骨。等素恢复了些许力道,两人便站了起来,相互扶着向前走去。当然,说是相互扶着,实际上是卫洛扶着素。

素一边走,一边笑得傻呼呼的好不开心,“卫洛,我现在不是童男子了!”

“恩。”

“卫洛,我虽然没有才能,可我会很认真很认真做工。有一日我赚足了钱,便回到家乡微山,娶一心喜的姑娘,从此后我砍柴,她在家里做好饭菜,就是孩子会有点皮,她得辛苦看着。”

“恩。”

“卫洛,我喜欢的姑娘呀,她也不要漂亮了,只要有一双很黑很亮的眼睛。”他说到这里,突然转过头来朝卫洛做了一个鬼脸,“如卫洛的眼睛便不错。唏!卫洛你做女人罢,我来娶你!”

素鬼笑着一口气说完,也不等卫洛反应过来拔腿便跑。卫洛直到他跑了十几步,才反应这小子早就恢复正常了。可他居然一直要自己扶着!这小子也是个混蛋!

素一边跑一边向卫洛看来,见卫洛并没有因为自己把她比作女人而生气,不由停下脚步,歪着头笑眯眯地等着她。雪花纷纷落下,处处银妆素裹的,银白的背景,映衬得素粉­嫩­的小脸白里透着红,偏那极至的娇­嫩­处,又因那挺直的鼻梁和坚定的双眼而添了一份属于少年的清艳,煞是动人。

第二卷晋都新田第三十五章安排

素见卫洛对自己不追不赶,有点扫兴,等卫洛走近后,他一手抓住她的小手,两人手牵着手向主院走去。

两人足走了近半个时辰,才来到了主院外。这主院足有上百亩面积,两人根本不知道泾陵公子住在哪里,准备着进去了询问他人。

才来到主院入口处,一个中年人便向他们迎面走来。

素迅速地站住脚,低声对卫洛说道:“他是泾陵公子身边的人,刚才便在。”

卫洛点了点头,两人自然而然地松开了手。

这中年人长方脸,脸­色­稍白,五官生得很是端正,他见卫洛两人走近,脚步一顿,说道:“你两人且跟我来!”

“诺。”

“小子胆大,敢向泾陵公子直言相求!公子仁慈,允你两人在三等食客院中打理庭院,书房,但有所见,可以进言。”

卫洛和素相视一笑,同时应道:“诺。”

与素的欢喜不同的是,卫洛的欢喜是因为她不用直接面对泾陵公子。

中年人带着他们转过几条石制回廊,来到了一处院落前。院落里喧嚣一片,吵闹声远远传出。中年人带着他们踏入大门,指着里面说道:“此处便是三等食客府,里面贤士名儒,人人堪为尔师。”

“诺。”

“我且令叔公安排尔等。”

“诺。”

叔公是个枯黑­干­瘦的老实,面孔四方,眼神也浑浊。叔公是他的名字,他就姓叔,名公。

对于卫洛和素,叔公是毫无感觉一般。他给两人安排了暂住的厢房和相关的事务后,便颤巍巍地离去了。

卫洛和素两人合睡一个厢房中,这厢房是一石头大院中的一个房间,邻近右侧花园,位置偏,不起眼。整个石头房又深又长,却只有一扇门通光,阳光不足加上又下雪,房中很­阴­冷。

床是大通铺,又宽又大,可以睡上五人的石床占了整个房间的五分之一。上面铺着­干­草,草席和麻被盖。

卫洛坐在石床上怔怔地想着,她上午时还刚被高轶安排了一套好房子住,哪里知道只是瞅一眼便倒了仇人家了。

不想了,主公公不是说剑客们是暂借吗?我虽然不是剑客,也许还算在暂住之例。只希望到时归还时还有人记得我。

不想还好,卫洛这么一想,越发觉得此事无望。

不过,卫洛一想到自己逮到了机会还是可以离开泾陵府的,心下也安定了许多。看来现在最关健的事情有二,一是在不引起泾陵公子的注意下好好活下去,二是想法子赚点钱,或想个谋生的技能,为离开泾陵府,离开新田城而做准备。

这时,卫洛的身后响起了西西索索的声音,只听得素说道:“好冷,太冷了,卫洛,我们搂在一起睡一会吧。”

卫洛脸一黑,哼道:“为何要搂抱?”

素奇道:“天冷至此,相搂才好眠啊!”

卫洛头一扭,重重地说道:“我不惯与生人睡!”说到这里,她又加上一句,“你睡时离我远些!”

素嘴一扁,闷闷地嘟囔道:“古怪小儿,太也无情。”

在此事上,卫洛是巴不得他不满,当下仍然板着一张脸。

卫洛站起身来,望着外面的雪花,这片刻功夫大地已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卫洛推开石门走了出去。

她围着厢房转了一圈,原本是想找到可以练剑的所在的。可这雪厚厚的一层,哪有什么­干­净地方?卫洛想了想,从外面拿出三根树­干­,自行做了一个支架拿回来。

素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看着卫洛把那三脚架放在房间一侧,看着她在支架的中间挂上一根丝丝。然后看着她从怀中拿出一根木剑来,“哈”地一声,她挥出木剑朝那飘扬的丝线刺去!

素看到这里,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卫洛脸一黑,也懒得理他。

素伸肘支着脸,笑眯眯地说道:“卫洛,你这真是练剑还是玩耍?怪不得大伙都说有一小儿喜欢玩木剑。”

卫洛脸更黑了,她也不回头,只是从鼻孔中重重哼出一声。

素笑道:“你为何不去请教剑师?”

卫洛当作没有听到。

事实上,她直到现在,也不知自己这样做有没有用。她只知道,自己想出来的呼吸之法有奇效,她只知道,现在她睡梦间也能感觉到胸腹中有热流一闪而过。她只知道,那热流闪过时,她随意刺出的木剑都风声凌厉,丝线一触既断,连木头碰了也会留一条印。

有时卫洛会觉得,如果上次与成奚那一战时,这热流能被调出,那他就算手持铜剑自己也不会惧他。

对卫洛而言,她这样练剑一则是为了锻炼了臂力,手腕的稳定­性­,还有出剑时的使力方法。再则,卫洛发现自己这样反复练着木剑,能激发热流的出现。练得越久越多,它便出现得越频繁。

她真正的优势在她过人的眼力,卫洛想着,当她有一天能自如的挥舞着铜剑半天一天的而不觉得累时,她这练剑也算练到合格了。在卫洛想来,自己眼力过人,能手持利器攻击的话,应该能逼退一般的剑客。

直刺,横劈,上挑,一剑又一剑,一直过了一个时辰,卫洛的动作都是那么稳,而在不知不觉中,那飘扬的丝线越来越短,越来越短。她胸腹处的热流也越来越明显。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火把光大作,酒­肉­香不断飘来,卫洛的身后,响起了素细细地鼾声。

卫洛望了望外面,并不打算出去吃晚餐。她饿了太久,而早餐那顿­肉­食又吃得太饱,一直到现在胃还在隐隐作痛,胃中食物还没有完全消化的样子。

至于素,他是童男,这样的身份使得他一直衣食无忧,饿上一顿也没有啥区别。所以卫洛也懒得叫他了。

汗水细细的渗出,又被热气蒸­干­,又渗出,又蒸­干­。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天地之间只有火把腾腾的光亮反映着雪光时,素还没有醒来。而卫洛也终于累得站不稳了。

她用木剑撑着自己,闭上双眼静静地呼吸了一会。当她再睁开眼时,手脚又有了些力道。

外面笙乐声都已散去,可能快到子时了。卫洛悄悄地摸出一件旧麻衣,悄悄地从雪地上挖了一大块雪。然后,她闪身进了房间后侧角处。这里二面围墙,一面便是她所住的石屋,前面被一棵大松树挡着。除了四面漏风,冷得不可忍受外,倒是不怕人来。

卫洛四下瞅了瞅,细细倾听了一会,见着实安全,才脱下身上的麻衣,拿起雪块大力地擦拭着身体。风从四面缝隙而入,呼呼地吹在她细­嫩­的皮肤上,激起了无数的­鸡­皮疙瘩,也令得她浑身颤栗不已。

第二卷晋都新田第三十六章工作

夜间很冷,卫洛缩在一团,直觉得风从被子四面嗖嗖地吹入。

不知不觉中,她睁开了眼。望着外面漆黑的天空,卫洛慢慢地调均呼吸,按照那节奏练习起来。

练着练习,一股热流再交出现在她下腹处,并向胸口双|­乳­间冲去。咦,这次热流怎么冲得这么远?

卫洛暗暗一喜,她有意识地神守丹田,等着那股热流再次出现。

就在这个时候,床另一边的素翻了一个身,砸巴了一声,无意识地嘟囔道:“冷。”

说了这个字后,他再向卫洛这方向翻了一个身。

卫洛神守丹田,倒也没有在意。直到一暖暖的物体碰上了她的大腿,她才如触电一般“呼”地退后一步。

可是,正处于寒冷中的素好不容易遇到了她这个火炉,哪里容得她退缩?当下他身体下意识地跟紧。卫洛刚刚躲开,他便将身一滚,双手一抱,紧紧的,如八爪鱼一样把卫洛搂在怀中!搂紧后,他砸巴嘴,闭着眼嘿嘿一笑,头一伸,脑袋便缩入了卫洛的颈项中,毛茸茸的头发刺得卫洛一阵­鸡­皮疙瘩,温热的鼻息扇得她的汗毛倒竖。

“啊!”

卫洛再也忍不住低叫一声,她双手重重一推,气呼呼地叫道:“素,放开手!”

她这是用力一挣,可素抱得实在是紧,简直是整个人都巴在她的身上。卫洛这一挣居然没有挣开。

卫洛大恼,她嗖地头一低,嘴一凑,就着他的肩膀上就是一口!

重重一口!

“啊——”

素尖叫一声,睡梦中双手连甩,当他痛极睁开眼时,一瞅便看到了黑暗中那双晶亮的眼睛。

卫洛对上终于醒来的素,小脸涨得通红,怒道:“滚开些!你跑到我这边来了!”

外面雪光的映照中,素眨了眨眼,他纳闷地皱着眉头,伸手捂上肩膀上的咬痕,控诉地嘟囔道:“你咬我?”

“哼!”

素再次眨了眨眼,他这时已完全清醒了。伸肘支起上半身,他朝大床看了看,闷闷的,还有点不开心地说道:“天太冷,早说了抱着睡舒服。你小子太也无情,还咬我呢。”

他嘟囔着,声音好不委屈。

可卫洛比他更委屈,她长得这么大,还没有被异­性­这样抱过。

素一边嘟囔,一边闷闷地瞅着卫洛,雪光中,他盯着卫洛的脸,小心地向她蹭近几分,喃喃说道:“你好暖和!”

卫洛大怒,伸手把他一推,低喝道:“睡你那边去!”

“不去!”

素头一昂,声音响亮地说道:“天太冷,我要搂着你睡。”

他说得十分理直气壮。

卫洛小脸涨得紫红,气得直喘息,“睡你那边去,不然,我,我砍了你!”

她真的很火大呢。素诧异地盯着她,半晌,他头一低,无力地说道:“去就去,真是不明白你。”

直到素缩回自己的那一角落,一动不动了,卫洛才吁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她不知道,背对着她的素正眨巴着眼睛想道:卫洛的体息怎么这么好闻?怪事。

卫洛睡了一会,还是不放心,便把一侧备用的麻衣捆成一团,挡在床中间。同时她还暗暗想道:看来明天得弄些更适合的东西来当三八线。

卫洛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一眼看到外面明晃晃的天空,卫洛连忙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身来。

她刚一动,一个清脆的声音便传来,“别急,是昨晚又下雪了,天还早着呢。”

是素的声音。

卫洛一想到他,便有点恼火,她转过头朝他恨恨地瞪去。这一瞪,她便看到素委屈地嘟起嘴,好不伤心地瞅着她,瓮声瓮气的,告状一样地说道:“卫洛,你昨晚咬我了。”

他眦牙裂嘴,好不痛苦地扯开自己的左侧领口,指着肩膀说道:“呶,你咬我了,还痛着。”

声音中居然有了点鼻音。

卫洛本来很恼火的,可一见到他比自己还委屈,那声音还带着哭音,不由又有点想笑。她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严肃地,认真地说道:“素,我不惯与人相抱,以后你不可越界。”

她手脚麻利地套上一件麻布深衣,又说道:“我会弄些东西把你我分隔开,素,别惹得我真拿剑砍你!”

她重重说出这几个字,拿起刷牙的药物向外走去。

素歪着头,静静地看着卫洛离开的身影。眼中光芒闪动。

两人就着雪水洗漱后,便转身向书房走去。

叔公安排给两人的工作是,上午整理书房,下午打扫西区十分之一的院落。这院落极大,里面容下的食客足有五六百人。虽是二十分之一的院落,却也很广阔吓人,两人估计要忙上三四个时辰才能忙完。

书房很大,完全是一个巨大的宫殿,可容千人的巨大房间中,整齐地堆满了木架子,每一个架子上,是厚厚的竹简。

一眼看去,这书房便是一座竹简山。

卫洛也不用吩咐,从一侧拿起一个扫帚便打扫起来。素是第一次­干­这活,连忙学着卫洛的样子,也从一旁拿起扫帚来打扫。

卫洛扫得很仔细,一边扫一边把扔在地上的竹简摆好。当两人打扫完时,时间已过了一个时辰,外面传来一阵阵喧嚣人语声,还有煮熟的食物的香味。

要吃饭了。

吃过饭后,两人继续在书房中整理,这次是把众食客明显放乱的竹简归架。这时刻书房中已或坐或站了三四十个食客,他们一边翻看竹简,一边摇头晃脑地讨论着。

素看到这些食客讨论学问,双眼马上变得亮晶晶的,手上的动作也变得缓慢起来,看他那侧目凝神的样子,显然正在偷听。

卫洛瞟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整理着。

这时,一个声音飘入卫洛的耳中,“秦国势大,又与我晋国相邻,听说君侯有意与秦联姻?却不知由哪位公子前去迎娶?”

一个略显沉郁的声音传来,“哪位公子?泾陵公子是不会去的。哼,我家公子雄才大略,最是不喜被人­操­纵。再则,娶一­妇­人又有何用?”

卫洛听到这里,嘴角不由浮起一抹冷笑来:你家公子不喜被人­操­纵?那他杀我,也是因为不喜被人­操­纵了?

第二卷晋都新田第三十七章为难

对不起,漏发了一章。现在已调回正常。

卫洛对自己的前身是一无所知,她很渴望能从两人那里听到一些消息。哪里知道这两人说了这句话后便又沉默了,让她颇有点失望。

这时,一个喝声传来,“你两人,搬一些竹简跟上!”

这话是对卫洛和素说的。

两人同时抬起头来,对上这四十来岁,头戴贤士冠的食客,同时点头应道:“诺!”

两人走到他身后,把他拿出的竹简摆上藤簸中,然后一人提一边绳索,抬起跟在那食客身后。

食客走头,两人紧跟其后,顺着书房走过回廓,又走向一排石头走廓。

竹简很沉,以卫洛估计少说也有五六十斤重,这等重量,对于一个成年汉子来说不算什么,对于卫洛两个,却有点重了。素是做童男养大的,手不能生茧,肌肤不能有擦伤,是典型的手无缚­鸡­之力之人,而卫洛呢?她本来便是一个小­鸡­。

那食客听到身后两人的喘气声,哧道:“小儿,体弱至此,竟敢求公子给你机会?想成就功业?区区童男,不过是以­色­事人之弄人,居然也敢提功业两字?”

他的语气嘲弄而不善,素听了心下恼怒,他双眼一瞪正在回话,却见卫洛扯了扯他衣袖,便又忍下了。

那食客见他不回话,倒也不想与他看不起的下贱之人多说什么,从鼻中重重发出一声轻哼后,转入了一个­精­致的院落中。

这院落树木森森,里面的八幢房间全由全木或竹子构成,小巧而雅致。房间中,不时传出一阵阵争吵声和议论声。

卫洛一走近,便听得里面传来一个温厚的青年男子的声音,“古之得国者皆圣人!师从尧舜,事事仁义礼让,自能合应天意,强我大晋!”

这男子的声音虽然温厚,却朗朗说来,完全盖过了别人的声音。

他的声音一落,一阵哧笑声传出,“如君所言,今次秦国挟势而来,我等只需要派三四儒生,与他好好讲讲仁义便成?”

这话的语气中带着十足嘲讽,可那温厚青年一听,却仿佛压根就感觉不到他的讽刺,朗朗应道:“正该如此!以仁义教之,禽兽也可食素!”

这句话很自信,很堂而皇之。那讽刺他的人顿时给噎住了,好半天都回击不了。这时,那温厚青年又朗朗地说道:“可有哪位愿随我一见公子?”

三四个声音同时响来,“我去!”“我愿一说。”

“善!我等立刻前去,务必说得公子心动。”

脚步声响,三四个头戴贤士冠的食客走了出来。那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二十四五岁,肤­色­白净,气质颇为堂堂正正的青年。这几人目不斜视地从卫洛三人身边经过,一直到他们去得远了,素还在羡慕地看着他们。

一直目送着几人离开后,素才转过头来对着卫洛,低声说道:“胸有所学,便会这般傲岸吧?真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如他们一样激烈地驳倒对手,并用自己的见识说服公子。”

他语气中的羡慕,向往太浓太浓,引得前面正在沉思的食客也回头看向他。他朝素盯了一眼,倒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便转过头去。

素见他没有怪责自己,大喜,当下他向卫洛靠近了些许,又说道:“卫洛,你说我俩日日在此听雅士之音,多久能有所得?”

这一次,前面的食客哧地一笑,“小儿刚至,便生机巧之心了?学有所得何其难也,许终你一生也无所悟。”

他这一次虽然是哧笑,却带着几分劝导。素搔了搔头,嘿嘿一笑。背着那人悄悄朝卫洛吐了吐舌头,表情十分稚气。

这时食客带领两人进了房中。

可容百人的大木房间中,十数个食客分成三堆,正翻地翻看竹简,争的争吵着。那食客来到一堆食客前,示意卫洛两人,“把竹简放下。”

他丢下这句便不再看两人,转过头朗声说道:“秦地各处志表已然拿来。”

不用他说,另外四个食客也知道了。他们纷纷提步向藤簸走近,每人拿起一卷竹简翻看起来。

卫洛见那食客不再理会自己,便转身走离,她才走了几步,回头瞅见素还呆在原处一动不动的,不由走到他身边扯了一下衣角,低声说道:“回否?”

素正眨巴着大眼睛,津津有味地倾听着众食客的言论,听到卫洛的问话后摇了摇头,双眼放光地说道:“我欲多听多学。”

卫洛笑了笑,松开了他的手。

正在这时,一个喝声传来,“你两人怎地还不离开?”话音刚落,一个身材瘦削,下巴留着一缕小小的山羊须的三十来岁的汉子向两人大步走来。

这人脸孔削长,眉长眼窝深,整个人都有一种­阴­沉之相。

他大步走到两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素,冷笑道:“不过是一个童男,居然也敢向公子要求机会?哼,以­色­事人的小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素本来笑意盈盈,开心无比的小脸瞬间变得黯淡起来。他瞪大双眼向前走出一步,刚要张嘴,便感觉到卫洛正重重地扯着他的衣角。

素咬了咬牙,把气闷咽回腹中。这时,那人眼一转,瞟向了卫洛扯向素衣角的小手,极为厌恶地低喝道:“黑丑无知一小儿!”他抬起头,居高临下地瞟着两人,手朝门口一指,“滚出去!下次你两人若再出现在我眼前,体怪我杀了尔等!”

这一下,卫洛和素同时脸上变­色­。

素气得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他剧烈地喘着气,昂起颈项青筋直露地吼道:“你说什么?泾陵公子明明已经许了我们的。”他说到这里,突然记得泾陵公子也没有明显的允诺自己可以出现在这里。

素居然敢反驳他!

山羊须恼怒之极,他一眨不眨地盯着素,盯着卫洛。

他的眼神是如此­阴­寒,直是­阴­寒得让人寒毛倒竖!对上这样的眼神,素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出一步,脸­色­有点发白。

山羊须见他害怕了,又是冷哼一声,手一挥喝道:“滚出去!”

卫洛扯着素的衣角,两人转身便向外跑去。

他们刚跑了一步,山羊须暴喝一声,音如炸雷,“小儿,我是叫你们滚出去!听明白没有?滚——出——去——”

他一字一句地喝声,令得整个书房中变得安静下来。卫洛慢慢地回过头去,素这时已气得直喘息不已。

正在这时,一个温文的男音传来,“薄公,何事一怒至此?”

那­阴­沉的薄公冷哼道:“如我等贤士食客是何等尊贵?岂容一以­色­事人的小儿混入?公子太也宽容!我可是恼之恨之!”

薄公这么一说,整个书房中的人都沉默了。本来,他们也对素的大胆要求很是不耻的。

这个时代普遍的观念,还是以为贫穷富有,高贵低贱是天生的。就算历史上曾经有那么一个二个由低贱之人爬到了至高的位置,世人也会自动的忽略他昔时的贫苦低贱。

要直到秦末时有人叫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直到汉高祖以一介布衣既位为帝,世人才真正纠正观念。现在来说,素向泾陵公子直言要求给予机会的行为,可以说是触动了他们自认为高人一等的神经!令得这些食客贤士有种被侮辱,被玷污的愤怒!

素此时气得浑身发抖,白净秀美的脸也发着青。

卫洛也冷着脸,不管如何,叫她爬出去是不可能的事!

她转头见素已气得站立不稳,根本开口不得。便上前一步挡在了素的面前,抬头看着薄公,徐徐说道:“公何至于此?如富贵天定,那我等努力自是无用,公用得着为我们两小儿的无用功生气么?如富贵可凭打拼而得,那公的气怒又从何而来?”

薄公一怔。

不止是他,所有人都是一怔。

第二卷晋都新田第三十八章关注

对不起,我刚发现昨天还真是漏更了一章。现在在参加年会人,时间有点紧,等过了两天我一定补上。

众人面面相觑,觉得卫洛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如果富贵贫贱是上天注定的,那么两个小儿努力再多也是没用,如果不是上天注定的,他们又有什么立场来生气呢?

卫洛见众人沉默下来,嘴角微微一扬,她扯着素的手向来众人团团一礼,清声说道:“薄公乃做大事之人,胸中自有丘壑,自是不会计划我两小儿的过错。诸位,我们告退了。”

卫洛说完这句话后,扯了扯怔怔地看着自己,一脸仰慕的素,慢慢向后退去。

一步,二步,三步!

突然间,“啪啪啪”几声清脆的拊掌声响起,掌声中,一个高大轩昂的身影慢步走到门口,挡住了从外­射­入的太阳光,“善!大善!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解难于当场。”

磁­性­的,浑厚的,熟悉的男子声朗朗传来。刹那间,众人齐刷刷地退向两旁,同时叉手叫道:“见过公子!”

卫洛也叉着手,低眉敛目地叫道:“见过公子!”她的声音很低,很低,隐藏着颤抖。卫洛十分害怕,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便软倒当场!

泾陵公子慢步走到她的面前,低着头,温和地打量着她,问道:“你叫卫洛?”

“然。”这混蛋,连记忆都这么好!

泾陵公子点了点头,淡淡一笑,墨黑如子夜的眼睛定定地盯着她,“抬起头来!”

他的声音刚落,便惊讶地轻‘咦’一声,随着他这声轻咦,众食客纷纷向卫洛认真看来。

素也转头看向卫洛,这一看,他双眼瞪得老大。

只见卫洛脸­色­煞白,那放在腿侧的双手在不断的颤抖着,整个人在摇晃,看来站不稳了——她,居然害怕至斯!

没有人会料到这个结果!刚才她当着这么多人侃侃而谈,还驳得薄公无言回复。怎么这会一见到公子便给吓成了这般模样?

泾陵公子的双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他低笑起来,“我又不食人,何至于此?”

卫洛低着头,任由额头上的汗水顺着眉毛,眼皮流过眼睛,任由眼睛被汗水浸得酸涩难当,刺痛无比。她一直只是老实地低着头,一动不动地低着头,听了泾陵公子这句话后,她暗中冷笑一声,“你是不会食人,可你会杀人!你杀人不眨眼!”

泾陵公子见她瘦小的身躯站在那里不断的摇摇晃晃了,似乎下一瞬便会仆倒在地,不由兴趣全无的低叹出声,挥了挥手道:“且出去吧。”

“诺。”

“诺,诺。”

卫洛和素同时应了一声,素伸手扯过她的手臂,拖着她急急地向后退去。

两人走得很快,卫洛因腿有点发软,走起路来还踉跄不已。一直到走了很远,素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先是一笑,接着又是皱眉低叹,“卫洛,刚才幸亏有你!”他狠狠地握紧拳,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终有一天会让他们知道的,一定会让他们知道的!”

这时的素已陷入了自己的情绪当中,在那里时而咬牙切齿,时而低声长叹。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头也不回地说道:“卫洛,你刚才真可惜了,本来泾陵公子是看中了你的才能的,哎,可惜你惧他太甚,让他失望了!”

素说到这里,又是一声长叹。

长叹声中,素见卫洛一直没有吭声,便转头向她看去。这一回头,他的双眼不由瞪是老大。

素瞪大眼,张大嘴望着卫洛,吃吃地说道:“你,你怎地没事?”

只见卫洛一脸平静,虽低眉敛目,却脸­色­如常,步履从容,哪有半点害怕的样子?

卫洛见他瞪着自己走也不走了,不由停下脚步横了他一眼,冷哼道:“我刚才有事,现下又没事了。”

“当真?”

卫洛没有理他。

素一直呆呆地走了好几步,才傻呼呼地叫道:“可你变化何其大也?”

见卫洛还是不回答,他摇头连连叹息,“卫洛,你刚才可真是错了机遇了!哎,能得到泾陵公子的看重,转眼便是人中之龙,就算是薄公等人也不得不以礼相待。可你,你刚才怎么表现得这般失常?”

这一路上,素便不停地叹息,不停地摇头,那悲伤惋惜的模样直是让卫洛都有点不自在了。刚才她见到泾陵公子后,慌乱是有的,恐惧也有的。可是还不至于站也站不稳,头也抬不了。

她可不敢享受泾陵公子的看重!

每一阵风吹来,都带着一种刮骨的冷。卫洛缩了缩肩膀,低声说道:“我们走快些。”

她连叫了两声都没有得到回应,声音一提,“我们走快些。”

“呀?然,然。”

素正在仰望着天空,拳头握得紧紧地做咬牙切齿状。嘴里胡乱应了两声,他转头看向卫洛,那亮晶晶的双眼盯了卫洛好一会,他才迟疑地问道:“人生富贵,当真可以凭拼搏而得?”

“然。”

“富贵贫贱不是天定?”

卫洛听到了他的不安,他的心慌,他的紧张,当下微微一笑,这一笑中带上了温柔,她望着素,双眸如水,声音低而轻柔,“伊尹何人也?当他身为奴隶之时,谁能想他也有成为宰相之日?素,也许你便是另一个伊尹!”

也许我会是另一个伊尹!

对!也许我会是另一个伊尹!

是啊,现在世人说起伊尹,只说他本天生不凡,只是上苍为了成就他而赐磨难于他!可是,他当时还在奴隶时,当他还在拼搏,还在向上爬去时,那世人讥讽于他的话,肯定比现在说自己的话还要难听!

也许,我和他一样,也是禀天命而生,受苍天关照而历磨难之人!突然之间,素直觉得所有的­阴­霾都已消去,所有的困难都已不再!

卫洛一眼便看到了素由骨子里透出来的轻松和坚定,当下微微一笑,低下头去。

她低下了头,便没有发现素回头看向她的目光中,光芒闪动得如此灼亮。

其实,以卫洛两世为人的经验,如果她愿意的话,倒有很多东西可以教导素,可以让他很轻易地达到他所以为的学有所成。不过卫洛根本就不敢出风头,也不想出这个风头,甚至,她不愿意让任何人发现她有不同寻常人,值得注意的地方。

第二卷晋都新田第三十九章扫雪

晕,不过是少更了一章,居然今天连一票粉红也没有了!呜呜,太让人伤心了。我又不是不更了,不过两天便会补上的。

两人放慢脚步向原来的院落走去。得到了卫洛这一席话,素简直是容光焕发,而卫洛自以为逃过了一难,心中也是大为放松。

雪有点深,踩在上面“格滋格滋”作响,卫洛低着头,一步又一步的在雪白的大地上留下脚印。来到了泾陵公子府后,他们各领了府中所发的兽皮靴子二双,这靴子做得十分粗糙,上面甚至残余着发黑的动物皮­肉­。可是,这样丑陋不堪的靴子却非常暖和,比草鞋暖和了几十上百倍。

看着脚上的靴子,卫洛低低地叹息一声:在这个物质贫乏的世道中,一个人求生是如此艰难,简直是不可能的事。看来这泾陵府她纵是再不想呆,也得呆下去。

处处草木凋零,空余一株株通天大树耸立其中。每一根大树杈上都挂满了冰凌子,积了厚厚的雪。偶尔一阵风吹来,便吹得雪花和冰凌四下飞溅。猛一砸到脑袋,还真是痛得紧,两人开始还慢慢地走,到了后面是越来越快。

不一会功夫,两人便来到了院落中。两人刚一出现,一食客便挥手喝道:“两小儿,速速把这些雪扫了!”

两人同时低头应道:“诺。”

在这个院落里,除了另外四个杂役与他们平等外,其余的任何人都比他们高级,都可以使唤他们。据卫洛看来,光这书房一片便显得管理凌乱,他们六个杂役所有人都可以指使,经常被使得团团转而徒劳无功。

应诺后,两人各自到后院拿了一把扫帚在所分的区域扫起雪来。

素一边扫一边支着耳朵,倾听着来自书房中的争论声,朗读声。

远远的,一个高昂的声音传来,“公子此番特意从齐地请来了商子际,据说这商子际才高八斗,学富三车,大伙不想见识一下他的学识么?”

那声音顿了顿,又冷笑道:“学富三车!要看完三车竹简,少说也是三十年之功!我就不信他有如此本领!”

那声音落下后,一个低缓的声音传来,“汤元你可也是齐地的才子,听说那商子际少年时曾与你齐名?嘿嘿,到得今日,他却是公子亲请之一等食客,你却只是三等?”

这声音说得很缓慢,慢腾腾地带着讥嘲。那汤元显然大为恼怒,气得连声说道:“你,你,你这匹夫!”

这时,一个略显浑厚的中年人说道:“两位为此等事在此争持,就不怕他人笑话?”

这中年人显然有点威信,他这句话一出,那两人都哑了口。

一阵沉默中,一个有点清脆的少年声音说道:“公子近日忙于练剑,莫不有意领军,有意与秦一决雌雄?”

声音浑厚的中年人声音一沉,“公子心意莫测,我等实是难知。”

卫洛一边倾听,一边想着,她直到现在,还是不知自己所处身的这个时代是不是她所知的春秋战国呢。听这些人说话,可以听出一些历史上曾经有过的圣人伟人,如尧舜禹汤等都曾存在过,可是,他们口中所出的伟人圣人却似乎远远不止卫洛所知道的这些!当然,卫洛自己的历史知识根本只是皮毛,特别是对春秋战国这么古老的时代更是所知甚少。

雪到了五六下后便扫不动了,卫洛和素只得换一个地方重新扫过。半个时辰后,残雪堆成了厚厚的一堆。据卫洛估计,两人只要再用一个时辰,便可以把它完全清理掉。

可是,她刚这样想着的时候,天空中再次飘起了雪花,大片大片的雪花。

这一下,两人都扫不动了,提起扫帚便向屋檐下跑去,仰头看了看天空,素抖去身上的雪花,嘟囔道:“这样子根本扫不净嘛!”他苦着一张脸,很是郁闷地叹道:“这雪一下,我们刚才所做的事都白做了。可是我们站在这里要不了一会,又会有人命令我们扫雪的。”

卫洛伸袖拭去额头上的汗水,这热汗刚流出,便被冷风一吹,顿时冰寒彻骨。她听得素的唠叨,抿嘴笑了笑,没有回话。

这时,一阵以狐皮作裘,以鹿皮为鞋的美姬和美少年从院前的林荫道上走过,这些人粉红黛白,明艳动人。

卫洛两人抬头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滋格滋格”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突然间,一个清软的少年惊叫道:“素?”

素和卫洛都是一怔,顺声望去,只见那群美姬和美少年也在向他们看着。美少年中,一个剑眉粉­唇­,脸白如玉,以玉为佩,以金饰鞋的美少年睁大眼直直地瞪着素,惊叫道:“素,你不是成为食客了么?怎地还是一扫雪杂役?”

他一边问一边向两人走来。

这少年卫洛瞅着有点眼熟,不由凑近素低声问道:“亦是眉主所送之人?”

素点了点头,他垂了垂眼敛,薄薄的­唇­抿成了一线,轻声回道:“此人素与我不谐。”

原来如此。

那美少年大步走近,这么近看着他,卫洛突然发现他还敷着一层薄薄的白­色­的米粉,嘴­唇­上上了胭脂。他本来长得俊秀,再一装扮,再加上身后的雪景一映,顿时整个人都显得粉雕玉琢般俊美。

当然,这种俊美卫洛可是一点也看不惯,她连忙垂下眼敛,尽量让自己的视线瞟也瞟不到这少年的脸。

美少年一直走到离卫洛两人仅有三米处才停下,他这么一走近,那队伍中也有四五人向这边走来,到了后来,直是整个队伍都在向卫洛和素走来。

美少年站在三米处,定定的,居高临下地朝素打量着,他把素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再从头看到脚,特别是盯着他身上的粗麻布外袍和脚下的兽皮鞋子时,他目光刻意的顿了顿,渐渐的,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怜悯的笑容来。

露出一抹笑容,少年挑了挑左眉,慢言细语地说道:“素,你向不喜以­色­事人,总说我可悲可笑!却不知现如今,你悄立风雪中,我华衣盛服,笙歌美酒不断,却又是何人可悲可笑了?”

美少年说到这里,哧地一笑,斜睨着素,再次说道:“素,还请教我!”

他这是非要听到素的回复了。

第二卷晋都新田第四十章再争

素也是咧嘴一笑,他刚才也许还有点动摇,可是得到了卫洛那一番话后,他对自己的信念是前所末有的坚定。

素也拿眼瞟着那美少年,微笑地说道:“教你?有何可教的?人之一生犹如草木,华服美食也罢,悄立风雪也罢,不过是草木一生!我只是不愿意让这一生就此了了度过,我要拼一回,纵死而无悔。”

素说到这里,含笑住了嘴。他没有发现,自己竟在有意无意的模仿卫洛的语气神态动作。现在他很自信,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得特有水准,脸上的这个笑容特有风度,特显得沉稳有内涵。

那美少年又是哧地一笑,他转眼看向身后的同伴,大声说道:“诸位听过没?华服美食过一生居然与悄立风雪过一生是一般样!依素的看法,那贵为公子与贱与乞丐也是一般样了?”

素怔住了。

不止是素怔住了,美少年身后的众人也都露出嘲讽的笑容来。他们是真的觉得素的观点可笑,是真的觉得他的说法太也不靠谱。

只有卫洛低眉敛目地站在一旁,暗暗想道:人人生而平等,对生命本身而言,不管是贵人还是乞丐都是一般样的,素倒是没有说错。

不过,知道素没有说错的却只有卫洛一人,这些人中,包括素自己在内都觉得他是错了。

素嘴­唇­蠕动了几下,想了想,却还是没有找出反驳的话来。

那美少年看到素沉默了,不由有点得意,他又是哧地一笑,这一笑,他声音提高了不少,那哧笑声可真是相当响亮。

哧笑声中,那美少年转头看向卫洛,他轻蔑地瞟了卫洛一眼,冷冷说道:“果然是什么人便与什么人在一起,我说黑皮老鼠,成奚剑师能看重你,能要你,那是你的福份!你别给脸不要脸,愣是与素这等无知之人走在一起!”

卫洛听到这里,眉头跳了跳。

这时,那少年转眼看向她的ρi股,定定地打量了几眼后,他忽然一笑,转头冲身后众人眨了眨眼,嘻笑道:“黑皮老鼠的臀扁而小,定也黑而丑,也不知成奚剑师真要瞅到了,会不会后悔莫及,一甩手便扔得远远的?”

这话一出,哄笑声如雷,有些美姬甚至笑得直不起腰了。

这话实是有点过份了!

卫洛紧紧地闭了闭眼睛。

当她再睁开眼时,眼中已恢复了平静无波。平静中,卫洛淡淡一笑,盯着那美少年的双眼突然笑道:“以你之见,这买臀之人,臀须生得圆润白净,须使得同为男子的贵人欢心便是了得了?却不知你这臀买了几次?欢心者几人?”

卫洛的话说得很轻,很慢,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却从骨子里发出的嘲讽和轻鄙。那美少年越听越是脸红耳赤。

可是,他纵使脸红耳赤,气恨无比,却找不到卫洛这番话中的明显攻击之处。因为,卫洛所说的话,正是顺着他自己的话说的,她只是把他自己所说的话,以另外一种方式解读而已。

事实上,并不止那美少年觉得难堪,连站在他身后的众美姬和美少年,都是一阵恼怒和难堪,他们自觉从卫洛的这席话中,听到了一种从骨子里发出的,真正的居高临下的轻鄙!一种对他们的生活和所作所为的轻鄙!可是,他们想要发怒,可要反驳,却找不到任何一个突破口来。

沉默,又是一阵沉默。

这时,卫洛一扯素的手,淡淡地说道:“我们走罢。”

一直到两人走得远了,那美少年才咬牙切齿地叫道:“你,你这黑丑小儿,你敢如此说我?”

卫洛头也不回,只是丢下一句,“我如何说你了?”

那美少年再次一噎。

卫洛和素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眼看离那些人远了,看到那些人个个脸红耳赤却只能沉默着,素欢喜地抓着卫洛的手叫道:“卫洛,你之舌辩好生了得!”

他欢喜地连叫了两声后,见卫洛一直低头行走也不理睬自己,仔细看时她的脸上还有忧­色­,不由轻叫道:“卫洛?”

卫洛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她转头瞟了一眼素,暗暗想道:素出身童男,人才又出众,自然而然地成为众人瞩目的对象。与这样的人在一起,对我很有些不利!不行,我得想法子与他分开才是!

哎,今天一天便连出了两件事,我也被逼得连显了两次。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要尽快想个法子与他分开,最好回到那马厩中去才好。对了,素有雄心壮志,我还不能连累了他,就算去马厩,也得是我一个人去才成。

卫洛下定了这个决心后,这两天来一直有的堵塞不安顿时少了大半。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在这个时代,每个人都喜欢争论,其实他们也不是争论,他们只是想寻找一些事件的真相,想通过争论来确立自己的观点或认请世事的本质。春秋战国便如我们的少年时期,对世事万物总是充满着好奇。

因此卫洛知道,只要与素这个童男出身,已引得人人侧目的家人在一起,这样的事便会不断的发生。

素一直关切地看着她,见她终于放松了,姣好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笑容来。他笑呵呵地说道:“卫洛,你刚才在想什么?”

卫洛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没想什么。”

素扁了扁嘴,喃喃说道:“你明明有所思!”

卫洛自是不答。

素伸手揉了揉肩膀,甩了甩手臂,又蹦了几下,直是呵呵笑,“卫洛,因何我与你在一起,会感觉如此放松?”

卫洛暗中一哼:我与你在一起,可一点也不轻松!

素仰头看着头顶树枝上垂下的冰凌子,纵身一跳伸手摘下。摘下后,他拿着冰凌子对着卫洛照了照,突然声音一静,瞅着她的眼光闪动着欢喜和温柔,“卫洛,我真是欢喜于你!如能如你在一起,纵不娶亲也是无妨的。卫洛,你以为我如何?”

啊?

卫洛一怔。

她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在对上素一脸认真的询问时,她苦笑起来,“怎地突然说起这个来了?”

素歪着头,扇了扇长长的睫毛,艳红的小嘴嘟起来,“不知怎地,我的心甚是不安。卫洛,你可是不喜麻烦?”

啊?

卫洛怔了怔。

不过这怔只是一瞬,卫洛的心可有点冷漠,不会为他的这么一句话便又改变想法。她只是笑了笑,摇头道:“哪有此事!”

素定定地看着她,打量着她,半晌才闷闷地说道:“我刚才见你脸­色­不好,以为你不喜欢麻烦,莫非事实并非如此?”在他的嘀咕声中,卫洛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也不回头。

第二卷晋都新田第四十一章夜深谁人扰美梦

果然如素所料,过不了一会又有一个食客要求他们扫雪,而这时雪花才刚刚下了一点,天空还­阴­沉一片。

两人没奈何,开始又扫起雪来。

一直扫到用了晚餐,两人便又被食客叫去整理书房。当把书房整理一清时,天­色­已晚,到处火把熊熊,笙乐不绝。

在素还蹭在书房前倾听着食客们的交谈时,卫洛已把木剑藏到袖中,跑到了住房中。

现在的卫洛有点后悔,她后悔自己前世当学生的时候,没有顺便去翻一下有关中国功夫和剑术的事,就算对那些事一无所知,平素能跳跳舞也是好的,至少对怎么提高身体的敏捷度会有经验。哎,现在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机械地练习着劈,刺,砍削的动作。

她一遍又一遍地对着那根丝线刺去,劈去。她的手势如山,沉稳而有力,木剑剑锋离丝线还有十几寸远,那丝线便猛地荡开。

眼看着那丝线荡开,卫洛一边潜运呼吸之法,一边暗中想道:要是这一剑劈出,能令得丝线不动却又断了,那一定也是有进步了。

她刚想到这里,胸腹股间的那热流再次一涌而过,而这一次热流涌过时,几乎是突然间,她只觉得全身通泰,整个人如泡在温泉当中,又如晒在春日的暖阳下一样,舒服得令她几欲呻吟!

说时迟那时快,那热流一闪而出,卫洛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这热流带来的极致快感时,突然间,她刺出的木剑嗖地延伸出一缕小小的,有点淡的莹光!那光芒只是一闪而过,可它却把刚刚荡开的丝线准确的一分为二!

丝线一飘而落。

卫洛睁大眼,傻呼呼地看着那飘落的丝线。

片刻后,她又低下头,傻呼呼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木剑!

可就在她出神之时,她发现那位于胸腹处的热流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消失,它居然一直停在脐下,暖暖的,微小的一团,正时不时地浅浅的跳动几下!

它居然还在!

太好了,它还在!

卫洛强行压下欣喜若狂的心情,再次提起木剑,沉下心神,一剑再一剑地刺出。

她因为害怕那股热流会消失,便想着不断的练习也许会令它多留一会儿。果然,一个时辰过去了,卫洛已浑汗如雨,而外面传来了“格滋格滋”的脚步声,应该是素回来了,那股热流却还没有消去。

“吱呀”一声,素推开了房门,他一眼便瞅到了正在房中认真地挥着木剑的卫洛。素一看到她便不自觉地露出一脸笑容,他张开嘴正要叫她,忽然记起卫洛练剑时从来不理人,便又忙闭上嘴,安静的走到铺边准备睡觉了。

这一晚,卫洛练了很久很久,她一边缓慢的,沉稳地按着呼吸之法挥着剑,她一直没有停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外面传来一阵­鸡­鸣声,卫洛的手一软,木剑叭地掉在地上。

她伸手扶着墙壁来稳住自己摇晃的身躯,依然闭着眼用呼吸之法调息着。直过了一刻钟她才再次睁开眼来。

一直到现在,那热流居然还在!

卫洛欢喜地想道,也许这热流就不消失了呢。

怀抱着这种欢喜和期待,疲惫至极的卫洛抱着麻衣,再次躲到昨晚那处角落里用雪花抹拭起身体来。

也不知为什么,这一次抹身,卫洛发现没有昨晚那般寒冷彻骨了。

一直到卫洛抹好身躺到床上时,那股暖暖的一团热气还在她的脐下躺着,只不过这个时间它已经安静些了。

卫洛调好呼吸,慢慢地沉入了梦乡。

这一觉,她睡得很舒服,纵使在迷迷糊糊之际,她的心也记着了这份欢喜,时不时地发出一声格格的欢笑。

黑暗中,一个明亮的眼睛听到了这声低笑,困惑地皱了皱眉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来。

卫洛睡得很香,很沉。

睡梦中,依稀中,她所舞蹈着的花园突然消失了,然后,她发现一座大山向自己压来,转眼便把自己重重地压在下面。

恩……卫洛不舒服的轻嘤一声,扭了扭身子,想要挣开那座大山。她刚一动,几乎是突然间,一种陌生的强烈的雄­性­气息渗入她的鼻端,她陡然惊醒过来!

卫洛一睁眼,便对上了黑暗中一双晶亮的眼睛!

有人!

有一个人压在自己身上!

卫洛大惊失­色­,她瞪大双眼,嘴一张便准备呼救,可她的嘴刚张开,一只手掌便伸过来牢牢掩上。

“唔……”

被掩住嘴,压住了身躯的卫洛不安地扭动着,她双眼睁得老大,一脸惊骇。

在她极度的害怕和恐慌中,那压在她身上,掩着她的小嘴的家伙开口了,纵使只是外面的莹莹雪光照人,那笑嘻嘻露出的一口大白牙也令卫洛掺得慌。

“咻!勿慌,勿慌,小儿,是我,是我成奚。”

“唔唔唔……”(作者翻译:当然是你!除了你这个饥不择食的混蛋,还会有哪个不开眼地盯上又黑又­干­的我。)

卫洛恨恨地,咬牙切齿地瞪着成奚,要是手中有剑,她非得刺他十七八个透明窟窿不可!

成奚近距离的对上她怒火熊熊的明眸,嘿嘿一笑,涎着笑脸问道:“小儿,这两日你可有想我?”

卫洛翻了一个白眼:自然不会想你。

成奚对上她的白眼,自顾自地笑得十分嚣张,“我知道小儿你不会想我,可不知为何我却一日比一日更加想念于你?”

他直爽的,毫不迟疑地说出心中的所思后,突然挤了挤眼,朝卫洛大大地咧嘴一笑,凑近她低声说道:“傍晚用餐时,我听人说,你的臀定黑而扁,观之便会令我心生厌烦。­奶­­奶­的,也不知怎地,自听那话后,我的脑中满是你的身影,嘿嘿,所以趁此处是我值夜,我便来了。唏,小儿,此次我定要剥开你的衣服,闻闻你的臀是不是甚香!否则那处怎么令我日夜相思,辗转不忘?”

成奚说到这里,一手依然掩着卫洛的嘴,另一只压着她双手的大手便向下移去,欲掀被解开她的衣裳。

第二卷晋都新田第四十二章对峙

成奚的手掩着卫洛的嘴,大嘴却凑近去不断的闻着嗅着啃着,他一边啃一边啧啧连声,“香滑异常,我果然有眼光!”

卫洛这时羞怒到了极点,她已没有­精­神去思考这家伙是什么时候来的,素呢,怎么没有听到声音了。她现在所有的神经都绷紧了,努力地让自己心如止水,双眼微眯,努力地忽视他在啃吻之间给自己带来的酸麻和厌恶,只是专注地等着时机。

这时,成奚的手已伸到了她的腰带去,他粗糙的手指隔着衣抚过她细­嫩­的皮肤时,激起了卫洛好一阵­鸡­皮疙瘩。

这种被陌生的,毫无爱意的男人碰触的感觉真是恶心啊!

紧张中,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这时,成奚的手已经来到了她的细腰处,他大手在她的腰间摸了一把,伸手便向双腿间移去!

当他的手移向那隐密的所在时,卫洛明显地感觉到了他的兴趣,他那变得浑浊的呼吸。

就在此时!

几乎是闪电般的,卫洛早已得到了自由的双手同时伸出,双手成勾,极其迅速地扣上了成奚的脖子。就在接触到他的皮肤的时候,卫洛两手大拇指一弯,同时扣在他的颈侧的颈动脉窦上!

卫洛在学急救知识的时候听人说过,这地方稍一用力便可令人晕迷甚至致死。而且,她以前看电视时,那里面的特种兵便是掌切这个部位令得敌人晕倒的。

在卫洛的双手扣上自己的脖子的时候,成奚百忙中还不忙嘻嘻一笑,“小儿,上次不备之下才让你脱身。你以为你练了几个月的木剑,便真敌得过我这剑师不成。”

他一笑完,便把嘴高高地嘟起向前一凑,准备盖上卫洛的小嘴!

可是,他的大嘴才伸到一半,眼看只有三寸便可以罩住那可爱可恨的樱桃小嘴时,突然间,卫洛双手拇指微微一紧!

顿时,一阵天眩地转的感觉猛然袭来!

成奚本是剑师,本是久在生死场中历练出的剑师。就在那种晕眩感袭来的同时,他本能的,敏捷地感觉到一种死亡的威胁!

瞬时,他已伸到了卫洛大腿根处的手僵住了,嘴也定在了半空。

雪光的映照中,卫洛双眸平静无波,她冷冷地盯着成奚,徐徐地说道:“足下以为我这双手重重扣上时,你­性­命可存否?”

黑暗中,成奚灼热的双眼在渐渐清明,那急促浑浊的呼吸也在变得平缓。他瞪着卫洛,紧紧地瞪着。半晌后他咧着大白牙,很是郁闷地嘟囔道:“小儿你太过欺人!你旁边这小子不过小脸生得比我要好,那等人还算不上丈夫呢,你怎么可以跟他睡却不愿意从了我?”

他说到这里,声音中有点高昂,表情中也添了一份气恼。他瞪大一双本来便明亮至极的牛眼,磨着牙恨声说道:“你乃我相中之人,如今却与一区区童男共宿一床,朝夕共处,使我为众人所笑!”

成奚是真的很气恼,语气中还隐隐带着伤心,那看向卫洛的控诉的目光,仿佛她就是一个负心薄幸,始乱终弃的人。

这样的成奚,饶是他可恨至极,卫洛也有点想笑了。

她冷着脸,双眼微­阴­,也不理会成奚的妒恼冷冷地喝道:“曾闻丈夫一诺便值千金。成奚,你现在生死系于我手,我要你立誓,从此再不纠缠于我!”

卫洛说到这里,屏住了呼吸,专注地盯着成奚,等着他的回答。

在这个时候,对于世人来说,道德的约束占了主流地位,而誓言是非常神圣的,信义更是判断一个人品德的主要标准。

成奚真要立下誓言,纵使他们身边并没有第三人听到,他也不会轻易违背,否则,他会觉得自己被天地所恼,会在心中留下很深的­阴­影。

因此,卫洛紧紧地盯着他,等着他立誓。

成奚也在盯着卫洛。

他明亮的双眼在淡淡的雪光中直如狼眼般灼亮,幽深,发着绿光!

对视了片刻后,成奚咧了咧嘴,说道:“此誓我不能发。”

卫洛小脸一沉!

几乎是同时,成奚的头一偏!他的双手闪电般地砍出!

卫洛大惊,她连忙大手拇指劲力微吐!

在她那劲力吐出时,成奚明显的动作一缓。可是,却没有令他停止动作。

这时,卫洛的双眼瞪得老大,她知道,自己的指下只要再用力少许,成奚便会猝死当场,这一点成奚也很清楚,可是,他却没有半点停下动作的想法。

卫洛不由迟疑了。

看到她迟疑,百忙中成奚又是一笑。他用脑袋生生地弹开了卫洛的手,身子一弹一跃,轻巧迅捷地跳到了她的床头,然后慢腾腾地坐下。

黑暗中,卫洛紧紧地盯着他的双眼,伸肘支起上身半坐起来,与成奚面对着面。

两人四目相望。

卫洛淡淡地开了口,“刚才我可以杀了你!”

“我知道!”成奚声音一提,突然打断了卫洛的话。他眯着一双眼打量着卫洛,“今晚的较量,是我输了,我今晚可不再动你!”

卫洛闻言,本来都要脱口而出的话都吞了下去,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现在成奚已脱离了她的控制,他能承诺今晚放过她,她便已心满意足了。

成奚依然双眼灼灼地盯着卫洛,他这次盯了卫洛足有好几分钟!

卫洛眉目微敛,面无表情地任由他盯视着。

良久,成奚哈哈一笑,腾地站起身来向外走去。直到他的脚步声去得远了,他那两声笑声还在余响。隐隐的,卫洛听得几个脚步声跑近,接着,她又隐隐地听到几个的低语声传来,“怎地出来如此之快?”

“成奚,你那小儿怎还没有得手?”

听着听着,卫洛重重一哼,转过头去。

床上没有素的身影。

卫洛连忙从床上爬过,凑头一看,却见素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卫洛连忙伸手放在他的鼻端。在感觉到指尖处暖暖的呼吸吹过时,卫洛心中一松,跳下床把素抬到了床上放好。

她不用细看,也可以判断出素只是被成奚弄得昏睡了,­性­命身体都无大碍。只是她,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已是睡意全无了。

睁大一双眼,卫洛看着外面的莹莹雪光,有点恼恨地想道:“我这么苦练,却连成奚何时进来了都无法察觉。哎,看来还得更加苦练才行。”

卫洛只顾恼着自己,也不曾想想,如成奚这样,在六大名姬之一的眉主车队中担任主要护卫职责的剑师,又岂是泛泛之辈?人家是十数年苦练之功,再加上天赋还不错才有了今日的成就,而她卫洛却不过才练了几个月而已。

第二卷晋都新田第四十三章歌舞姬(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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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洛还在担心麻烦不断时,众人却同时对他们漠视起来。不管是卫洛还是素,都是真正的小人物,在他们忙碌的这片书房中,没有人会太过关注这等小人物的。

时间飞逝如电,转眼三个月过去了,春天到了。

青草葱翠,碧云蓝空,不再有刺骨的寒风侵体,也不用冻得手脚青紫,卫洛平生第一次觉得,原来春天是如此的美好,美好得连空气中都带着清香。

这一天,卫洛一边扫着地上的残零的几片落叶,一边时不时地抬头看向左侧方池塘处开放的一株桃花,粉红­色­的花朵,在一片翠绿中盛放着。看着看着,她的嘴角不由浮起一抹浅浅的笑容。

“卫洛,你好似长高了一些呢。”

素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卫洛笑了笑,她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也长高了。”

素嘿嘿一笑,大为得意。不过是三个月,他便抽条般高了三个指节,随着身体的长高,他那秀美得不可思议的脸庞也终于多了一分清俊,有了一丝丈夫的影子,这让素十分高兴,他每天要跑到井水处照上五六遍。

傻笑中,素小跑到卫洛面前,他凑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朝那株桃花瞅去,笑嘻嘻地说道:“噫,春暖花开,­阴­去阳来。卫洛,你这两天一瞅到这桃花便脸有笑意,莫不是想摘它以赠佳人?”

卫洛睨了他一眼,淡淡地回道:“我还小。”

素朝她上下打量了一会,嘻嘻笑道:“是还小。”

正在这时,一个高昂的男子声音传来,“俩小儿?”

卫洛和素同时抬头,应道:“然。”

那男子高大魁梧,脸呈四方,皮肤苍黑。他负着手俯视着两人,语调放得极慢,有点装腔拿势地说道:“你两人原是眉大家的人?”

卫洛和素好几个月没有听到这种类似的问话了,不由相互看了一眼,应道:“然。”

“善!眉大家已驻公子府中,将为公子宴饮助兴,尔等且去助一助手。”

“诺。”

“且跟我来。”

“然。”

两人连忙放下扫帚,跟在那汉子身后。那汉子一直昂着头走在前面,也不回头,不知不觉中两人便放慢了些速度,隔个五十米远才不紧不慢地随着。

素用肘捅了捅卫洛,不安地问道:“卫洛,此去可会见到公子?”

卫洛摇头,低声说道:“不知也。”

素抿了抿红艳的小嘴,喃喃说道:“三月已过,我虽识了百来字,却再无所获,公子可会失望?”

卫洛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笑道:“不必担忧,公子乃贵人,无暇顾及我等小人。再则,三月而已,他不会要求太多。”

素听了连连点头,脸上笑容再现。他小嘴一咧,冲着卫洛笑得见眉不见眼地说道:“洛,无论何事你总是气定神闲,有你在侧,我实欢喜。”

卫洛笑了笑,没有理他。这种话,素是一有事便会说上一两遍,卫洛早已没有感觉了。

两人随着那汉子穿过一条石头长廓,走过一条林荫道,再转过两座木制楼阁,直走了半个时辰,那汉子才在一个院落前停下。

这是一个宏伟中见­精­巧的院落,纵横都足有百米远的大理石铺成的广场后,是一座高大的,可容千多人的石头房子。而在石头房子后面,则是十来幢极­精­巧的,全由树木和竹子搭成的­精­巧小楼。每一幢小楼,都笼罩在层层密密的树木中,间中可见流水隐隐,春花处处。

三人还在广场上,便远远地闻到了那些小楼中传来的花木香,脂粉香,酒香。这种种香味组合成了世俗的富贵香。

听着小楼中传来的女人嘻笑声,汉子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出一抹笑容,这笑容使得他刚才刻意维持着的高傲浑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淫­­色­。

卫洛三人转过广场,来到小楼前的石子路上时,一眼便看到了树木丛中无数的粉红黛绿。数不清的华服美人和美少年出现在小楼前后,引得那汉子不由自主的脚步加速。

卫洛转头看向素。

果然,此时的他脸­色­有点发白。

卫洛连忙伸出手去,轻轻地在他的左手上握了握,低声说道:“公子既以发话,你便不再是他们中人!且忍且侯时日,自会离开的。”

素点了点头,冰冷的手指紧紧地抓着卫洛的手不放。

两人走过石子小路,出现在一片浓郁的树荫下。那大汉这时脚步放得极慢,他不断地打量着出现在左右的美少年和美少女们。

卫洛和素则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

没有人向他两人看来,少年们有的吹笙,有的吹竽,而少女们则踩着舞步,一边与少年们嘻戏。那大汉走着走着,突然伸出手去,向一个轻舞的少女细腰重重地掐了一把!

那真是掐了一把。卫洛只见那秀丽的,有着一双盈盈秋波的美少女突然动作一僵,疼得眼泪汪汪。她伸手揉搓着被掐的腰部,像一只兔子一样迅速地向后蹿出几步,躲入二棵并排的大树之后。

看到那少女的模样,大汉十分得意,他搓着手咧着一口黄牙笑道:“躲有何用?我此番便向眉主要了你去!”

躲在树后的少女慢慢地伸出半边脸来,她的小嘴颤抖着,脸上还残有泪痕。她伸手拭去泪水,轻步走出,远远地朝汉子盈盈一福,低声求道:“若入君手,还盼垂怜。”

“垂怜?”

汉子­淫­笑起来,他大步走到那少女面前,伸手从她的衣襟中Сhā入,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揉搓起来。那少女强挤出笑容,一动不动地任他畏亵着,而周围的众美少年和美少女,此时已像受惊的兔子一般作鸟雀散,各找地方躲藏起来了。

汉子在少女的胸|­乳­前狠狠地掐了几爪,­淫­笑道:“取悦了我,我自会垂怜。哈哈哈。”他大笑着抽出手来,对着少女粉­嫩­的左颊狠狠一捏,直让那白里透红的小脸瞬间显出一个清楚地爪子印后,他才扬长而去。

卫洛两人一直低着头,直到他们去得远了,卫洛的耳边依稀听到了那少女的嘤嘤哭泣声,“姐姐,如真被此等蛮夫索了去日日殴打,可如何是好?”

第二卷晋都新田第四十四章歌舞姬二(第二更)

素的手一直很冷,卫洛便一直没有甩开。

两人跟在那大汉走了一会,来到那巨石宫殿后面,走过这条沙石路,可以看到宫殿后面,有一幢很高的楼阁,这楼阁是由木头制成,它比别的房子都要高,只是略矮于最前面那石殿。

这幢楼共分为五个房子,最大的那个可容数百人,最小的也可以容下三四十人。卫洛两人还没有靠近,便听到了里面传来的阵阵笑语喧嚣声。

绕过沙石路,来到那最高的楼阁前,赫然又出现了一个小广场,这广场可容四辆马车同时行走,上面可容下四五十辆马车。在广场左右,站有身着盔甲的军士和剑客。

卫洛只是一眼,便从人群中看到了高轶。

高轶站得笔直,手抚长剑,面无表情地倚着一株柳树,略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卫洛怔怔地看着他,再次见他,她并没有发现自己很是想念对方。可是,那种异样的心动依然存在。

也许是感觉到了卫洛的目光,高轶抬起头向她看来。四目相对的瞬间,卫洛的心砰地一跳,她连忙低下头去。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按在胸口,忽视着那微妙的悸动。

这时,那大汉已跨入了楼阁中。

卫洛和素一入楼阁,便同时给晃花了眼。他们是从正门而入,呈现在眼前的,是那间可容数百人供舞的最大的房间。此时此刻的房间中,五十六个歌舞姬正在翩翩起舞。

这些歌舞姬着装艳丽,紧束的腰肢扭动间,给人一种原始的­性­感。而她们长袖一挥一甩间,却又有一种行云流水般的飘逸。

在歌舞姬的对面,或坐或站着一些男子,这些男子多以玉为冠,显然都是贵人。他们或怀拥美人,或正与跪坐在对面的美人以嘴哺酒。众人的几前酒­肉­堆积如山,美人的娇笑不绝于耳。

那大汉一步入这房中,一直高昂的头便低了下来,脸上也堆满了谄笑,看到谁都是一咧嘴,当然,并没有半个人理会他。

他一直来到一处塌前,在那里,一个美­妇­人正倚在一个贵人怀中,低眉娇笑,樱­唇­渡酒,露出的大片雪白的胸|­乳­此时正在那贵人的掌握中,一揉一搓间还可以看到那两点樱红显露。大汉看到他们,迟疑了一会,便在离他们约有五六处停下,低着头肃手恭立。

卫洛和素走到那大汉身后,学着他的样子低头肃手恭立。

一阵媚笑中,那美­妇­眼一瞟注意到了那大汉,她嘻笑着推开贵人在胸|­乳­间抚弄的手,盈盈站了起来,整理了两下头发和衣裳,美少­妇­向他们走近一步。

看到这美少­妇­走近,大汉连忙谄笑着来到她面前,他朝卫洛和素一指,笑道:“九姑娘,此两小儿原是眉主队中人。”

美少­妇­这时脸上丝毫不见笑容,­精­致的鼻子高抬,她冷漠地发出一声轻哼,朝卫洛和素瞟了一眼,目光扫到素时不由滞了滞。

她朝着素细细地打量了一眼,也没有问什么,转头冲那大汉说道:“既是两小儿,且任望渚着落。”

“然,然。”

大汉恭敬地应答声中,那美少­妇­回身娇笑,又倒向了那贵人的怀中。

大汉转过头看向卫洛和素,他下巴一抬,傲慢地朝右侧一指,“呶!此去第三间便是望渚之队,尔等自行可也。”

“然。”

卫洛两人低声应了声,慢慢退后,转身离去。在他们的背后,那大汉已搓着手满笑­淫­笑地向外面跑去。

卫洛两人走过向右侧第三个房间走去,还没有靠近,一阵阵竽声便飘然而来。两人来到那房间外,一眼便看到了满室美少年。

七八十名美少年正跟着一个三十来岁,浑身柔若无骨的少­妇­练着舞。而在房间的对面,则安放着十几个塌几,依然是几上酒­肉­如山,塌上成双成对。一个个头戴玉冠的贵人正拥着中意的美少年在饮酒取乐。

素只朝里面瞟了一眼,便站在原地半步也不肯移动了。卫洛看着他有点发白的小脸,也没有坚持与他同行。她轻步来到房门处,朝里面瞅了瞅,便提步入内。

间中,也有十来人向她看来,可卫洛实在太不起眼,那些人都是看了一眼便移开。

卫洛径直来到了一个二十七八岁,皮肤白净,五官俊美,只是脸上的白粉涂得有点厚了,显出了几分风尘味的青年面前。她微微一躬,叉手低头,“公可是望渚?我乃前来助力之仆。”

俊美青年正侧着头看着舞姬们,听言转过头来。他一瞟到卫洛,眉头便皱成了一团,“如此黑丑?”

卫洛低头不语。

俊美青年望渚有点厌恶地皱起了眉,“怎地只有一人在?”

卫洛低声回道:“还有一人和我一道,他正在外面接受贵人的询问。”这样说,卫洛是防止望渚因素没有出现而发怒。

说到这里,卫洛眼一侧向门口看去,正好看到素的一侧衣角,她声音微提,清声唤道:“素?”

卫洛才一开口,望渚连忙挥手阻止,“既有贵人,勿扰!勿扰!”

他的声音刚落,素便低着头走了进来。

望渚一转眼看到素,顿时目光亮了三分,他站了起来,挥手道:“且近来,且近来。”

素脸­色­又白了一分,他不由自主地向卫洛看来,见她低头肃手地看也不看自己,只得依言靠近。

素一靠近,望渚便朝着他细细打量,他的脸上尽是满意的笑容。打量了好一会,望渚点头道:“善!善!平武侯素喜者,便是你这般模样,善!”

这话一出,素脸­色­惨白如纸,他不由又向卫洛看去。

卫洛依然低眉敛目,在听到望渚的话后,她在一侧轻声说道:“此儿名素,当日曾向泾陵公子自荐,公子已许他书房为厮,如学有所成可成食客。”

望渚还在满意的对着素上瞧下瞧,卫洛刚一Сhā嘴,他涂满白粉的脸上便满是怒­色­。刚要发怒,卫洛便提到了‘泾陵公子’四个字,瞬时,他满脸的喜­色­不再,怒­色­也已消失,只是不甘地瞅着素,怏怏挥手,“且去伺侯舞者茶水。”

“诺。”

两人同时应诺,素的声音还分外清脆。然后躬身退下。

一直退到房门外,素双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卫洛连忙伸手扶住他。

素紧紧地抓着卫洛的手臂,认真地看着她,红­唇­颤抖,低低地说道:“如得富贵,至死不忘卫洛之情!”

卫洛任他紧握着自己的手臂,依然低眉敛目,淡淡一笑,“泾陵公子何许人也?他既以许你,自是任何人不敢轻动。以后你胆气须粗些才是。”

“然,然然。”

第二卷晋都新田第四十五章眉大家

望渚说两人的任务是侍侯跳舞的人的茶水,这便是后勤工作,卫洛早就习惯,因此她不一会便找到了同是侍侯茶水的三个长相只是端正的少年,与他们一起到厨房中忙活。这三少年侍伺的是第五个房间中的众少年,与卫洛两人不同路。

侍侯茶水的活很轻松,可有一点不好的地方,那就是他们得呆在那些练舞的少年之旁,准备随时伺侯。

卫洛和素两人,一个生得太黑,一个太美,都很显眼。虽然卫洛悄悄地让自己变白了一些,可她的皮肤黑粗是队伍中很多人是知道的,她也不好一下子就变得如普通人一样。

两人站在角落里,素为了不引人注目,特意用锅灰给自己的脸上上了一层妆,虽然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出,不过他这样一弄后,那些练舞的美少年们对他的态度便好了一些。而望渚看向他时,也不再一脸不舍。

“善!”望渚双手一拊,站了起来,他来到众舞蹈的少年面前,大声说道,“从今晚开始,便是我辈为泾陵公子献舞之日。介时,新田城的贵人皆会到达,这些你等自是尽知。我所要说的是,我们要取悦的乃是晋国最尊贵的公子!此番你们表现得好,或许能博得哪一位贵人真心顾盼,不说能带回府中珍之宠之,少说也能得到大笔钱财,不需为老丑之时忧心。然!如若有错,死期眨眼可至!”

他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声音­阴­沉沉地带着寒意。这时,不止是他,众美少年也是齐齐一凛。

望渚扫视着众人,这时正是清晨,贵人们还没有来到,因此望渚可以畅所欲言。

他望着变得严肃了的众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眼一转,望渚看到了涂着锅灰,站在角落里低头不语的素,声音略一提,盯着他说道:“素?”

“啊?然!”

望渚看着迟疑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的素,也没有生气,说道:“你既已不是我辈中人,今晚时慎之藏之可也。”顿了顿,他又说道,“锅灰甚好,涂之于晚间居于暗处,或能有用。”

这一下,卫洛和素都有点吃惊,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个望渚会直接赞同素在脸上涂锅灰的做法。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后,素双手一叉,低声说道:“诺。”

望渚不再看向两人,他声音一提,朗朗说道:“从此刻者,都到大房中共舞,眉主需试练。”

众少年同时躬身,应道:“然。”

眉大家要出来了?

卫洛心中不由少少的期待起来。在车队中混了几个月,她也只是在入城的那天,瞅了两眼眉大家的背影,对于这个名扬天下的美人儿,整个歌姬车队的中心人物,她可是一直久仰的。

众少年在望渚的带领下,依次向外面走去。当卫洛两人也走出房间时,发现每一个房间中都有少年少女走出,所有人都在向中间最大的房间靠拢。

不一会,数百歌姬舞便来到了那最大的房间中。这些少年少女个个都是绮貌华年,这么数百人聚在一起,十分的让人眼花缭乱。

不过卫洛也知道,这些少年少女,有不少都是路上收到的处子童男,他们终会送出去或被人索要了,到得离开新田时,便只有眉大家等数十人在了。

数百少年少女们站在一起,他们或着薄薄的绸衫,隐隐露出里面的肌肤,或衣裳极其华丽多彩,望上去如一只只孔雀。此刻,这些少年少女们都一声不吭,只是静静地侯在那里,等着眉大家的出现。

卫洛和素等了一会也没有看到眉大家,不由有点失望,他们还要清扫凌乱的第三房,还要为众少年准备茶水,已没有时间为了看一眼大美人而磨蹭了。

当卫洛和素把房间清扫好,准备好茶水再来时,大房中笙乐飘扬,竽声不断,编钟齐鸣,远远听去便是一派繁华热闹。

卫洛两人一进去,便瞅到了众少年少女中,众星捧月着的眉大家。可惜的是,眉大家脸上蒙了厚厚一层面纱,只露出眼睛以上的部位。眉大家的肌肤极为细腻白皙,如珍珠一般发着莹光,很是耀眼。她的身材也十分丰满,胸前高耸着,每一下跳动都令得双|­乳­颤抖不已,仿佛要从衣裳间迸裂而出。

房间中也多了一些贵人,这些贵人多是一些大着肚子,满脸油光的中年人。卫洛瞟了一眼,发现众贵人的中间,正半倚半坐着一个三十三四岁,脸孔削长,五官倒也有两分俊朗之气的贵人。

这贵人头发散散地披在肩膀上,衣裳也没有如何的华丽,可卫洛一眼便看到,他身周的所有贵人在对上他时,都是一脸的谄笑。

这时,望渚牵着一个长相女气的少年的手,来到了那贵人面前,他双手一叉,躬着腰谄媚地说道:“侯爷观此子如何?”

那侯爷懒洋洋地瞟着那少年,淡淡说道:“转过身去。”

“然。”

少年转应一声,转过身背对着那侯爷。

那侯爷朝他臀腰之处瞅了瞅,摇头道:“虽如处子,少了清气,腰虽细却太软,臀虽圆却无刚。”

那侯爷慢慢评说着,望渚谄着笑的表情有点发白。

侯爷说完后,端起酒斟慢品了一口,淡淡说道:“此等货,以后无须奉我。”

“诺。”

望渚连忙应了一声,挥手示意那少年离开。他眼睛一瞟间,注意到了素,当下双眼不由一亮。不过,那光芒只是一闪便熄灭了。

卫洛两人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他们两双眼都放在眉大家的身上。

鼓声一止,旋转着的眉大家长袖一挥,身躯一定。众少年少女跟着她的舞步也是一顿。

挥了挥长袖,眉大家娇腻的声音传出,“且去休息片刻。”

众少年少女齐齐躬身,依言退下。

眉大家扭着腰肢,向那侯爷的方向走去。她一走近,望渚等人便连忙退到一侧。那侯爷看到她走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嘻笑道:“美人的汗好生香也!”

眉大家嫣然一笑,风情万种地睨了他一眼,她盈盈娉娉地在侯爷旁边的塌上落座,曼声问道:“侯爷观此舞如何?”

侯爷摇了摇头,右手敲打着几面,说道:“观之与往岁无异。”

眉大家顿时苦恼起来,面纱下,她黛眉轻锁,低叹道:“妾已赏金十斤,但求有人赐教予妾。吁——,月姬此番亦至新田,妾怕是输矣。”

她说到这里,声音中一脸无奈。

素伸肘朝卫洛捅了捅,凑近她低低地说道:“听到否?献一策可得十金!十金呀,有了它我可南山放牛,北水荡舟,于田野间快乐几载了。真是令人好生渴求。”

卫洛听到这里,不由笑了笑。十斤黄铜确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如果自己有了它,也可以离开泾陵公子府了。而且,两世为人的经验,令得她腹中有数百上千个法子。任何一个法子都可以令她得到眉大家的十斤黄铜的赏赐。

可是,她却是不能。

素还是太天真了,这可是乱世,如他们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儿又身怀大笔钱财,后果很有点可怕。

第二卷晋都新田第四十六章泾陵公子的召见(第一更)

排舞一直持续到了太阳下山。天一入夜,便是宴会开始时,这一次的宴会十分盛大,天下六大名姬中会有两位出席,新田城的贵人来了一大部份,因此卫洛和素这样的小人物也要去帮忙。

卫洛和素匆匆用过晚餐,略作梳洗,换上新的麻衣后便向宴会场所走去。

如他们这样的身份,是没有资格进入宴会中心的,两人也就是混在一群奴仆当中。

举行宴乐的地方是泾陵府中的主殿,有普通三层楼高的石殿,可容万人的房间,早已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喧嚣一片。

石殿外的广场上,停着排成长龙,数也数不清的马车。在这种的场合,坐牛车的人是没有资格出席的。

卫洛和素侯在殿外,帮忙照顾着贵人们递上来的马车。透过大门,卫洛隐隐地看到灯火中,高轶和成奚也站在大殿的角落里,穿着护胸铜甲,手持长剑,一动不动地守护着。

不一会功夫,殿中笙乐飘扬,侯在宫外的侍女宫女,开始端着食盒,娉娉婷婷地向殿中走去。在她们手中的食盒中,大块的羊­肉­金黄金黄的发着光,各种卫素从来没有见过的食物散发着香气。

宫女们高腰束身,以冰纨为料的淡粉­色­衣裳,在灯火照耀下,越发显得人美如玉,顾盼生辉。她们高托着食盒的动作也格外优美,一起一落之间犹如舞蹈。

不过,这所有的热闹,繁华,美食美酒美人,都与卫洛和素两人无关,他们只是安静地守在广场上,照顾着一匹匹低嘶不已的骏马。这些骏马可比他们珍贵多了,有任何闪失,他们的一条小命远远不够赔。

即使是看着繁华,卫洛也是心如止水,她静静地按着呼吸之法吐纳着,这个时候,里面的灯火辉煌仿佛离她有一个世纪那么远。

大殿中,编钟和笙竽声开始响起,应该是眉大家她们开始表演了吧?

热闹中,时间便这么一点一滴地过去,一点一滴地流逝,直到月上中梢的时候,众贵人开始络绎退席,坐上了他们的马车。

随着马车渐渐驶离,卫洛和素的事情也算是完成了。

眼看着贵人们已去得尽了,连眉大家的队伍也离席而去,卫洛和素便准备离开了。

两人刚转过身,一阵脚步声传来,脚步声中,一个尖细的声音从殿门口响起,“卫洛何在?”

卫洛和素同时一惊,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表情中尽是惊疑。一直以来,卫洛都太不显眼,怎么会有人突然点名唤她?

卫洛回过头去,她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殿门口的是一个胖胖的太监。他正向卫洛等人看来,见没有人回答,又尖着声音叫道:“卫洛何在?”

卫洛连忙上前一步,叉手行礼道:“卫洛在此。”

那太监瞟了卫洛一眼,他背着光,卫洛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公子着你进殿。”……“诺。”

此时此刻,卫洛真是咽中发紧,倒是一旁的素听到了是泾陵公子令她入内,秀美的脸上马上喜笑颜开,他快乐地对着卫洛咧嘴笑道:“善!大善!卫洛,如得富贵,请勿相忘。”

卫洛勉强朝他挤了一个笑容,她低着头跟上了那太监的脚步。

宴席虽散,殿中依然灯火通时,酒­肉­飘香。卫洛低着头,走过一个又一个腰佩长剑的剑客。

走了约五六分钟后,卫洛不由暗暗奇道:怎地这些剑客都站到殿中来了?

此时此刻,大殿中足足站了二三百名剑客,卫洛随着那太监,一直来到大殿的主台前。她刚刚站稳,还没有来得及抬头,那个熟悉的,低沉的,磁­性­的声音已淡淡传来,“卫洛?”

“然。”

卫洛低着头,叉手应道。

“抬起头来。”

“……然。”

卫洛慢慢地抬起头来。

她一抬头,便对上主座上那张俊美得如雕塑而成的面孔。他穿着黑­色­为底,红­色­和金­色­交织为花边的长袍,乌黑的长发被玉冠束起,明亮的灯火照耀下,越发显得威严慑人。卫洛只是看了一眼,便被泾陵公子的华光所慑,她慌忙低下头去。

“勿慌,且再抬头。”

“然。”

卫洛再次抬起了头。灯火中,她秋水般的双眼定定的与泾陵公子相对。泾陵公子跪坐在主座上,嘴角上扬,似乎带有笑意。可他纵使是笑,也可以令得空气沉凝。这样看着他,卫洛发现自己呼吸有点困难。

泾陵公子定定地打量了她两眼,片刻后,他移开目光,转向卫洛的身后,“如此黑丑小儿,剑师怎地念念不忘?”

卫洛一惊,她很想回头看看是谁在泾陵公子面前提到了自己。

这时,成奚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这声音有点迟疑,有点不自然地高昂,“禀公子。此儿,此儿……”他结结巴巴地说到这里,蓦地声音一高,“此儿亦是眉主车队中人!”

成奚这时显然不紧张了,他上前一步与卫洛并排,双手一叉,朗朗地说道:“公子,此儿本也是眉主车队中人,他与我等同时被公子借用。此番我等剑客就要归队,小人实是不忍弃之,故才斗胆向公子请求。”

这一下,卫洛可完全明白了。怪不得自己引起了泾陵公子的注意了,原来是这个成奚向他提起了自己。也对,如自己这样的小人物,如没有人特意提起,只怕会就此在泾陵公子府中度日。

成奚说完那句话后,便眼巴巴地瞅着泾陵公子,等着他的回答。不知不觉中,他已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这时候,殿中的其他人是不以为然的,如卫洛这等小儿,怎值得惊动泾陵公子?成奚原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刚向泾陵府中的管事开口提到卫洛的名字,泾陵公子便接过了话头,显出一副有点兴趣的样子,这让他的心中好生不安。

安静中,泾陵公子再次转过头来看向卫洛,他深如子夜的双眸很深很深,看不出情绪来。

第二卷晋都新田第四十七章我是礼物?(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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泾陵公子打量了卫洛片刻后,他嘴角再次微微一勾,低沉地说道:“此儿甚善。”

他居然说‘此儿甚善!’

嗖嗖嗖嗖,几乎是一瞬间,大殿内数百双目光都向卫洛看来。每一个人都在对着她上下打量,都是满脸不解:眼前这个小儿又­干­又黑又瘦,他何德何能可以得到泾陵公子‘甚善’的评语?

成奚张着大嘴,脸­色­有点难看,好半晌都反应不过来。

在一阵低语中,泾陵公子挥了挥手,有点疲惫,有点不耐烦地说道:“既是眉姬之人,领回可也。”

他这句话一吐出,卫洛不由自主地吐出一口长气,她刚才可是一直屏着呼吸着。

卫洛修习呼吸之法也有半年了,对于气息的控制也有了些经验,她吐出的这一口长气虽然是不由自主发出的,声音其实很微小,很不显眼。

可是,她刚刚做完这个动作,便看到泾陵公子微微侧头,深如子夜的双眸在她的脸上定了定。卫洛刚反应过来,他便已转过头去。直过了良久,卫洛也无法肯定,他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的吁气声。

这时,卫洛的衣角被扯了扯,她回头一看,正好对上成奚笑得好不欢快的黑脸。一看到他的笑脸,卫洛便是心中恼火,她狠狠瞪了成奚一眼,快走两步,跟在高轶的身后向殿外走去。

殿外已经冷清多了,广场上,只有百数骏马排在那里打着响鼻。卫洛走了不到十米,一眼看到了素。

素正站在一棵白杨树下,他挑高的身影在灯火中,显得十分冷清。此时此刻,他正睁大眼,傻呼呼地看着卫洛,表情中带着失落,不舍和茫然。在对上卫洛的双眼时,他眼睛眨了眨,一抹泪光迅速地浮出他的眼眶。不过才一出现,素便低下头转过身慢慢离去,有点单薄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看来,他已经知道卫洛要回眉大家的车队的事。要不了几天,卫洛便会随着眉大家的队伍离开新田。在这个交通不便的时代,这样的分别便是生离死别,也许终其一生也不会有再见的时候。

卫洛望着素单薄的,看起来有点脆弱,也有点孤零的背影,突然之间生出了些许不舍。

众人骑上马车,卫洛是被泾陵公子注意过的人物,因此她也分得了一匹马。

幸好她以前在公园里骑着马玩过,再加上她现在的身手特别轻盈,费力折腾着上了马背后,不一会功夫卫洛便掌握了骑马的决窍。

剑客们策马着出了泾陵公子府,外面的街道中,每过个几十米便Сhā着一根熊熊燃烧的火把。那些火把与剑师们手中的灯笼相互呼应,照亮了他们身前的天地。

卫洛走在最后,这个时候行走在街道上的,都是她曾经见过的车队中的绸衣剑师。在她的身前五米处,策马缓行的正是高轶。

卫洛看着看着,目光转到了高轶身上。望着他端坐在马背上,笔直而俊挺的身姿,卫洛心下又砰砰地跳了两下,这时刻,因与素分离而产生的不舍已渐渐消去,她的心因靠近高轶而再次鼓躁起来。

成奚坐在马背上,频频地回头望来,每每对上卫洛瞪视的双眼,他便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大白牙。那白晃晃的牙齿反着光,显得他的笑容是那么的可恶,令得卫洛一看就特别恼火。

夜已深了,众人还要回到车队中交差,因此是策马奔行。不一会功夫卫洛便回到了眉大家所住的院落,回到了高轶分配给她的房间中。当她躺到铺了厚厚­干­草的石头床上时,还有点­精­神恍惚。

一夜无梦。

卫洛是在一片吵嚷声中清醒的。她刚一睁开眼,便听得成奚愤怒之极的吼声传来,“卫洛小儿是我中意之人,岂能赠予他人?”

什么?

卫洛大惊,她腾地坐直身子,三下并两下地套上深衣,穿上草鞋,急急地向门口走去。

成奚的吼声刚落,一个冷若冰霜的声音传来,“你成奚何人也?泾陵公子何人也?咄!来人!将此厮给我看好了!”

“诺!”

两声应诺声中,便是成奚地挣扎声,怒吼声。卫洛这时已走到了门口,她伸手按在激烈跳动的胸口上,慢慢地蹲下身,透过门缝向外面看去。

外面的泥土地上,赫然站着十数名剑师。这些剑师全是麻衣赤足之人,卫洛一个也不识。最后面的三个剑师紧紧地按着挣扎不已的成奚。

在剑师们的前面,是十数个侍女,这些侍女手中捧着陶盆,毛巾,绸缎做成的深衣,玉带等物,正整齐地站在她的门外侯着。

而在侍女和剑师们的中间,是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他下巴上留着浅浅的胡须,方形脸,看人时的表情里带着笑意,显得十分和善的样子。这人正是车队的主管事楼句。

此时此刻,楼句的脸上没有半分笑意,那绷长的脸上也不见了和善,有的只是一副冷漠和­阴­沉。

他冷着脸盯着成奚,厌恶地喝道:“成奚,一黑丑小儿,怎值得你用心至此?”

成奚张嘴正在回话,楼句皱眉低喝,“堵上他的嘴!”

“诺。”

按着成奚的一个汉子从怀中掏出一块白布塞到了成奚的嘴里。

楼句大步走到他面前,沉着脸说道:“成奚,一又黑又瘦的小儿怎值你如此?咄,此番事了,你自离去可也!”

他说到这里,有点圆的脸孔上显出了几分善意,人也长叹一声,颇有点语重声长地说道:“泾陵公子何许人也?纵使晋侯也不会对他高声。如此尊贵的人物,能对一不起眼的小儿说一声‘甚善’,实是难得之极!眉主欲把此小儿奉给泾陵公子也是由此之故。成奚,你担心甚么?难不成泾陵公子那样的人物,还会对你的黑瘦小儿动心不成?他此番去了泾陵公子府,终是自由之身。你若有心,还是可以得到小儿的。”

也许是楼句的话起了作用,渐渐的,成奚已不再挣扎。楼句见他脸­色­和缓了,挥了挥手,示意那三人把他押走带离。

第二卷晋都新田第四十八章再入泾陵府

成奚一离开,楼句便转头对上卫洛的房门,高声唤道:“卫洛?卫洛!”

卫洛的脑子转得飞快,她在思考着自救的法子,可是她想到现在,都没有想出半个对策来——似乎除了认命地去泾陵公子府,她便再无他策!

严格的话,卫洛只是暂时停留在车队中帮手的,车队中不管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处置她。可事实上,没有人会如此想,身份低微的她,只要呆在车队一天,车队便可以任意处置她。不管是杀了她,还是把她当礼物送走,都无人可以置疑。

卫洛咬着下­唇­,百般寻思之际,外面的楼句已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向左右喝道:“开门把他带出可也。”

“然。”

两个剑客应了一声,大步向房门走来。

到了这时,卫洛已不能再耽搁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众人同时抬头,看向站在门口处的黑瘦小儿。

楼句朝她上下打量了片刻,眉头困惑地皱起,很显然,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儿,凭什么能引起别人地注意?

卫洛平静地站在房门口,低眉敛目,轻声说道:“大管事,卫洛在此。”

楼句点了点头,微圆的脸孔挤出一抹笑容来。他看着卫洛,徐徐说道:“你叫卫洛?怎地你一越人却是卫姓?”

看来这位大人物已经忘记了他是见过卫洛的。

卫洛平静地抬眼对上他,轻声回道:“卫洛自小离乡,亦不知详情。”

楼句也只是随口问问,见她如此说了,微一点头便不再在此事上纠缠。他声音微提,笑了笑说道:“卫洛,你虽有名姓,实是低贱之民。你有大福,能得泾陵公子记住。眉大家为了你的富贵前程,欲将你送回公子府中。如有富贵,苟不相忘!”

面无表情的卫洛眉心跳了跳,她正想说些什么,楼句已不­阴­不阳地冷笑起来,“成奚可是你相好?刚才他欲阻拦你就富贵,已被我驱离。卫洛,你应知以你的身份长相,能得到贵人的看重实是万千之喜,何况此贵人还是泾陵公子?望好自为之。”

楼句虽然不相信以卫洛的人才,会真得到泾陵公子的看重,进而获取了富贵。不过为了万全计,他还是说出这番算是很温和,还有点苦口婆心的劝导话来。

说出这一席话后,他也不再看向卫洛,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挥了挥手,淡淡说道:“且侍侯卫洛着衣。”

楼句的声音刚落,卫洛已是朗声说道:“不必了!”

她清朗的声音引得众人侧目时,卫洛脸带温软的浅笑,说道:“以卫洛之容,着华服,围玉带,大张其鼓地送到泾陵公子府中,恐会引得众人哧笑,只怕公子亦有不满,觉得被眉主嘲讽了。”

楼句怔了怔,他定定地看着卫洛,想了想也觉得有理。卫洛这小儿的长相实在不起眼,别说在美人如云的泾陵公子府中,就算走在新田街道上,也不会有半个人对他起心思。这样一个平庸黑丑的小儿,真的大张其鼓地送出,说不定会令得泾陵公子恼火,让他觉得眉主是有意将一丑儿送去耻笑于他。

楼句点了点头,手一挥,对众侍女说道:“都退下。”

“然。”

众侍女同时软声应着,低着头一退下。

楼句转向几个麻衣剑客,温声说道:“还请诸位以马车送此小儿入府。”

几个剑客同时叉手,朗声应道:“诺。”

在剑客们地护送上,稍稍梳洗了一番的卫洛,便带着她的包袱上了马车,向泾陵公子府中驶去。

楼句听了卫洛的话后,不敢把她大张其鼓地送出,却也不敢过于轻忽。因此,她所坐的马车,前后左右各有一个麻衣剑客,同时,楼句自己也坐上了一辆马车,亲自送她前去。

不一会功夫,马车便驶到了泾陵公子府中,经侧门入内后不久,马车便停了下来。那几个剑师守在卫洛的马车外一动不动,而楼句则下了马车,跟着府中的一个侍从向主殿方向走去。

卫洛百无聊赖地坐在马车中,她现在也不怎么慌乱了,与泾陵公子见过的这几面表明,他压根没有把自己与那个已死的越国公主联系到一起。既然如此,她就没有什么好紧张的了。是了,以后见到他,尽量表现正常一些,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发生。

她这一坐,便足足等了二个时辰。眼看着日上中天,楼句才急急地走了回来。

楼句一来到车旁,便用奇怪的目光看向卫洛。马车再次启动,在一个小广场上停下,卫洛还没有下马车,他便大步走到卫洛的马车外,居然深深一揖,笑得极为和善恭敬,“君乃贵人,如得富贵,请勿相忘!”

卫洛掀开车帘,杏眼眨啊眨的,不解地看着前倨后恭的他。

楼句见她一脸迷糊,呵呵一笑,解释道:“泾陵公子听到你的名字后,居然说了个‘善’字,他还命令你前去他的书房呢。”

楼句说到这里,见卫洛的小脸有点发白,不由疑惑地住了嘴。

卫洛垂下眼敛,掩住心中的不安,淡淡笑道:“如此,我去了。”

说罢,她慢步下了马车。她刚落地,一个太监便上前一步,对着她尖声说道:“你便是卫洛?且随我来!”

“诺。”

卫洛低低地应诺着,她低下头跟在那太监身后向前走去。

她走了不到二十米,楼句的脚步声响起,他急急地跑到卫洛身侧,朝着她满脸堆笑的再次说道:“卫洛,如得富贵,苟勿相忘!”

这已是他第三次说这句话了。

卫洛微微一笑,低应道:“然。”

得了卫洛这个‘然’字后,楼句一脸满意地停下脚步,目送着她离去。直到卫洛的身影消失了,他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消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困惑不解。半晌后,他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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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晋都新田第四十九章关注!泾陵公子的关注和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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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洛跟在那太监身后向前走去,她一直低着头,也没有心情留意身边的风景。一刻钟后,那太监脚步一停,转向她说道:“公子在里面,自行进去吧。”

卫洛的声音颤了颤,低低地说道:“诺。”

她低着头,慢腾腾地走过玉白台阶,转向宫殿左侧。那垂帘相遮的门前,正恭立着两个美丽的宫女,卫洛知道,泾陵公子便在里面。

她略略犹豫了一会,还是提步向前走去。当来到房门口时,她低下头,小步小步地向房中走去。

这书房很大,可容百人同时入内。卫洛走了几十步,眼角的余线瞟过两侧空荡荡的塌几,看到了最前方的主座。在那里,一片拖曳在地上,黑­色­金边的袍服明晃晃地扎着她的眼。

卫洛停下脚步,低着头,深深一揖,声音有点颤抖地说道:“小人卫洛,见过公子。”

没有声音传出。

可是,卫洛却更加紧张了,她感觉得到,一道灼灼的目光正在打量着她。

直过了良久,良久,卫洛才听到泾陵公子那低沉磁­性­的声音缓缓传出,“卫洛?你是越人?”

卫洛的心激烈地跳了两下,险些跳出了嗓子口。她没有抬头,低低地应道:“然。”

又安静了一会。

半晌,泾陵公子的声音低沉地传来,“且抬头看我。”……“诺。”

卫洛慢慢的,慢慢地抬起头来,她黑粗的小脸发白,身子有点摇晃。

泾陵公子双眸很黑很深,如同子夜。他静静地盯视着卫洛,这一次,他对卫洛明显流露出的恐慌视而不见。

静静地打量了她片刻,泾陵公子低沉地说道:“你甚眼熟!”

你甚眼熟!

话如九天惊雷!直炸得卫洛脑中嗡嗡作响。

不过,卫洛的面皮依然是平静的,只是微微有点惊愕,她抬眼对上泾陵公子,四目相对的瞬间又慌忙垂下头去。卫洛低着头,讷讷地说道:“小人,小人何德何能……”

泾陵公子一直盯着她,闻言嘴角略略上勾,露出一个淡得几乎看不到的笑容。

他静静地看着卫洛,看着她讷讷的,结结巴巴地说着话,直到说不下去了,他才笑了笑,这笑容有点冷,有点戏谑,卫洛听得他说道:“小儿甚是狡诈!”

丢下这一句话,直轰得卫洛险些软倒在地时,泾陵公子声音一沉,“且在书房为厮。”

他真是怀疑到自己了!

卫洛的心突突地跳到了嗓子口,脑中嗡嗡地响成一片,一个声音不断地响起:他怀疑到自己了,所以不但亲自接见了自己,还留自己在他的书房中当一个小厮!他还说我很是狡诈,我明明很小心了,到底是什么地方引起了他的怀疑?

无数纷繁的思绪涌入头脑中,这个时候,卫洛直觉得自己的脑海中有十七八面大鼓在同时敲打,喧嚣得令她几欲尖叫。

这时,黑­色­的袍服动了动,泾陵公子提步下塌。

他在向自己走来!

瞬时,刚才还喧嚣不已的脑海一静,卫洛一动不动地低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人慢慢靠近自己。

泾陵公子缓步走到卫洛面前,他盯视她片刻后,突然的,伸出他那白净修长的手指来。

那白净的手指渐渐靠近卫洛,在她睁大的双眼中,他手指托上卫洛的下巴,令得她强行抬起了头。

四目再次相对!

卫洛对上了他深不可测的双眸。

她嘴­唇­颤抖了几下,脸­色­发白,表情丝毫不掩紧张和慌乱。表面的慌乱中,卫洛的心中拼命地呐喊着:快快恶心我!恶心我啊!你这家伙见惯了各­色­美人,这么近距离地看到我这种平庸丑陋之人,一定会恶心的。你可千万要恶心呀!

在卫洛地祈祷中,泾陵公子定定地对上她的杏眼,如此近距离的,定定地打量她片刻后,他并没有如卫洛所期待的那样,露出厌恶的表情,反而嘴角一勾,俊美得已是完美的雕塑般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这浅笑中带着三分兴趣,“惧我者多矣!我却第一次得见,一小儿明明惧之不甚,却装之伪之,只为远避于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卫洛的背心便是一凉,汗出如洗,她痛苦地想道:这家伙真是­精­明得可怕!

泾陵公子的薄­唇­勾起一个弧度,他打量着卫洛的双眼,又说道:“倒生得一双好眼,浑似好女!”

他说自己的眼睛像女人的眼睛!

他居然说自己的眼睛像女人的眼睛!

瞬间,卫洛的小脸又白了两分。不过她脸上涂的黑液太多了,纵使她此刻明明脸白如纸,却不怎么显现得出。

说起来也有点奇怪,也许是太恐惧了,卫洛突然发现自己的心跳得不那么快了,背心处涔涔而下的冷汗也不再流了。她反而平静下来了。

泾陵公子盯着她的双眼打量了一眼,慢慢松开了勾着她下巴的手。在他的手放下的瞬间,卫洛再次忍不住轻吁了一口气。

她没有注意到,听到她的吁气声,刚刚转过头去的泾陵公子又勾了勾­唇­角,不过他没有回头,而是提步走向房外。

卫洛低着头,一直等到他的脚步声去得远了,她才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双脚。

半晌后,卫洛抬起头来,看着泾陵公子离开的方向。她苦着一张小脸,平素总是那么平静无波的面容,也少有地露出痛苦烦恼之­色­。

她是真的想不到,自己做了什么事,居然令得泾陵公子注意了。难不成,是上次争论引起了泾陵公子注意后,她表演得太过离谱,令得他事后越想越是不对?可是,可是,她明明觉得自己表现得还是不错的呀。哎!

卫洛一动不动地站在房中,直过了良久她才动了动麻木的双腿,转头看向左右。

这房子很大,上千平方米的空间中堆满了书架,书架上尽是厚厚的竹简。书房保管得很好,抬头看去见不到半点灰尘,所有的竹简都擦拭着极为­干­净,空气中飘散着隐隐的檀香。

卫洛又转过头看向门口处,在泾陵公子离去后,侯在门口的两个宫女也已退下。透过儿指大小,整齐均匀的珠帘,卫洛可以看到大殿门中处,全副盔甲,持戈而立的四个军士。

呆呆地看着那几个军士,半晌半晌,卫洛才伸手抚着额头,咬牙想道:既已引起了他的注意,再有任何动作都是不妥的。我还是努力地表现正常点。如这样的贵人都是只有几分钟热度的,要不了几天他便会忘记我这个黑丑小儿。

第二卷晋都新田第五十章危

第五十章危

泾陵公子说了,卫洛现在是书房小厮了。卫洛胡思乱想了一会,无奈地低着头,开始在书房中忙活起来。

这书房是泾陵公子的私人书房,早有专人打量,一切井井有条,整理得相当的­干­净漂亮,卫洛转了一圈,胡乱扫了一下便感觉到自己无事可做了。

既然没有事做,呆在这里也毫无益处,不如去找一下素,让他知道自己又回来了。卫洛想了想,转身出了书房门。

卫洛径直向三等食客所在的书房走去。穿过重重杨柳,走过道道回廊,卫洛望着这些陌生又熟悉的景­色­,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当卫洛来到三等食客的院落时,里面依旧人声鼎沸,吵闹不休。卫洛的出现,没有引起半个人的注意。她在院落里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素,转过身便向两人曾经的住房走去。

他们身份低微,所住之处极为偏远,几乎是最靠近后山的地方。卫洛来到时,这里安安静静的,毕竟还没有到晚间,还不是杂役们休息的时间。

卫洛在地坪中转了一会,提步向她与素居住的房间走去。

不过一晚而已,卫洛看着这房子,便恍如隔世了。她摇了摇头,加快了脚步。

刚刚来到房门处,卫洛的耳朵便刷地一竖!

里面有声音!而且那声音不对劲!

卫洛脚步一顿,又侧耳听了听。

果然,里面传来的是一阵阵喘气声,还有唔唔声,还有衣服摩擦的西西索索的声音。

卫洛放轻脚步靠近少许,侧过头透着门缝朝里面张了张。

这一张望,她小脸立马涨得通红。

卫洛深吸了一口气,向后退出一步,从袖袋中掏出从不离身的木剑。然后,她上前一步,突然右脚一踢,“砰”地一声重重地踹出。只听得房门“啪砰——”一声,竟是给她这一踹给踢了个稀烂!

饶是卫洛心神不再这上面,也给自己的巨力吓了一跳:我的力气怎么如此大了?

卫洛这么突然破门而入,里面的人都给大吃一惊,顿时,三个人同时停下动作,齐刷刷地转头看向门口。

卫洛站在房门处,瘦小的身影在此时显得异常高大,牢牢地挡住了外面的阳光,冰冷的眼神凛然之极。

床上的两个青年同时一怔,那最左边的,正按着素的脑袋和手,令他动弹不得的,与卫洛有一面之缘的美少年最先反应过来,他尖声说道:“是那黑小子!区区小儿,怕他做甚?”

这美少年,正是出言讽嘲过素,又讽刺过卫洛臀小而扁的童男。

站在右边,紧紧按着素的胸脯和双腿,用剑挑开了他的衣服,正准备进行下一步的显然是个剑客,这人约摸二十五六岁,生得高大黑壮,厚实的国字脸上一双眼睛极小,此时正微微眯着,如毒蛇一样盯着卫洛。

而素,则被他们两人按在石床上,他嘴被布条堵上,四肢被制,衣袍脱到了腰际,裳服也上扯到了大腿处。一身白­嫩­的皮­肉­正明晃晃地耀着眼。

这不是让卫洛气恨的地方,她从门缝中便一眼看到了,素的右胸靠锁骨处,已被那剑客的剑锋划出了三道血淋淋的两寸长的伤口!直到现在,那剑客的剑尖还刺在他的皮­肉­中,鲜红的血正顺着那白皙如玉的肌肤一滴一滴地流向床下。

同时,石床尾部,则摆着一些羊角和玉器做成的­淫­具。幽暗的室内,那些涂过油脂的­淫­具发着­阴­森的光芒。

卫洛一踹而进,两人先是大惊,转眼见到来人只是一小儿,便又同时放松下来。那剑客手顿了顿,把剑从素身上拔离,直身盯着卫洛,眯着小眼睛­阴­笑道:“可惜黑丑了些,不合我意!”

那美少年的长方脸上,依然涂着厚厚的白粉,他闻言一咧嘴,朝着卫洛上下打量,笑道:“虽黑丑,杂役们定是欢喜的!”

他们两人径自对着卫洛评头品足,仿佛她已是他们的囊中之物。被压制在床上的素连连扭动着身躯,本来只是愤恨的眼睛中,此时泪水盈眶,他一脸痛苦和歉疚地看着卫洛,拼命地摇头,示意她快点逃离这里。

卫洛恨恨地盯着这两人。

她看向素,见到他连连摇头要自己离开,当下咬了咬牙,当真向后退出两步。

看到卫洛退后,那美少年不由格格笑了起来。

在素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向后退去的卫洛却是脚步一顿。她站在门口处,微微抬头,定定地盯着两人,忽然开口说道:“我若在此高呼,不知能惊动几人?”

这话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三人同时一怔!

卫洛­阴­沉的,眨也不眨地继续盯着两人,又沉沉说道:“泾陵公子乃晋国第一公子,居然有人在他的府中行凶,想来那人的九族都是不够诛杀的!”

两人同时­色­变!

那美少年和那剑客相互看了一眼,眼中同时闪过一抹杀机和慌乱。那剑客刷地提步,手中长剑一挥,低喝一声,大步连跨,剑走如风,直直地向卫洛刺来,这一出手便是杀招!

他这一招很快,很猛,显然是不想给卫洛高呼的机会。

让两人松了一口气的是,卫洛并没有高呼来惊动外人,而是扬起那可笑的木剑迎了上来!

就在那美少年忍不住发出格格的欢笑时,卫洛脚步轻盈,仿佛闲庭胜步地向前跨出几步,正面撞向那剑客!

看到卫洛如此不自量力,美少年的笑声更加欢畅得意了。高兴之余,他甚至伸手在挣扎不休的素的小脸上拍了拍,然后重重地甩了一个耳光。

那剑客已经逼近卫洛身前,他右手一刺,剑走如风,寒森森的黄光中,他这一剑夹着狂风,直直地刺向卫洛的咽喉处。剑离人还有一尺远时,剑风已经扑面而来,令人几乎不能呼吸。

这是一着杀招!卫洛自学剑以来,第一次遇上的杀招!它气势凌厉,杀气腾腾,带着一股久经杀场,从血海博练出的狠厉!

转眼间,那剑已刺近卫洛咽喉处!

第二卷晋都新田第五十一章拍西瓜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对方的剑峰森森而至,一直按着呼吸之法吐纳着,平静如水的卫洛突然间脑袋向后微微一仰。

她的这个动作极其微小,巧妙,只是一侧一仰,便避开了那一剑夹带的森森寒气和劲风。

接着,卫洛拿着木剑的右手一划,于电光火石当中,毫无阻拦地穿过对方的剑风罡气,十分轻易地指向他持剑的右手腕脉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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