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黑猫抵达小镇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看样子它相当的疲惫,现在它只想找个地方歇脚,眼前正好有个合适的地方。于是,它踩着叠放在墙角边的废纸箱,噌的一下跳上了一户人家的屋檐。在这短暂的过程中,黑猫完全没有注意到纸箱上残留的花瓣粘在了它的脚掌上。它决定在这里睡上一晚。隔着窗户,屋里一个男孩睡得正香,丝毫没有察觉窗外轻微的响动。
当最后一户人家的灯光熄灭时,小镇完全隐没在了夜色之中。除了皎洁的月光外,只有挂在黑猫脖子上的项链前端垂下的宝石发出淡蓝色的光芒,其余任何企图发出光亮的东西都被这浓重的夜色所掩盖。四下里一片寂静,偶有昆虫的鸣叫声流动在这夏夜的小镇里。
黑猫盯着漆黑的远方望了很久,对它来说这或许会是漫长的一夜。它终于俯下身子,闭上了眼睛。
早晨, 白夜从梦中睁开双眼,刺眼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斜斜的照进来,落在他轮廓清晰的脸上。他翻了个身,坐了起来,并竭力回忆刚才的梦。可他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留下一些破碎的影像怎么也无法拼凑出完整的梦境。
白夜最近一直在做着这个奇怪的梦,但每次醒来,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广场上的少女确实出现在了他的梦里,只是他不愿承认。难道是我老了,他开始疑神疑鬼起来。最后,他还是放弃追寻与梦境有关的线索。
他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让更多的阳光挤进这间狭小的房间,顿时阳光就像金色的液体包裹住他的身体,甩也甩不掉。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已融入到这巨大的光芒之中,变成了它的一部分。一瞬间,白夜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怔。这种感觉和梦中的情景惊人的相似。但那究竟是什么呢?依然无从知晓,每次都是刚要想起什么就突然中断。
这是小镇上普普通通一天的开始。盛夏时光。白夜推开窗,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迎面吹来咸湿的海风,粘在脸上挥之不去。小镇并不紧靠着大海,但依然能看到海的身影。站在小镇任何一处,极目远方,你都会看到远处的海就像一条宽宽的闪光的蓝色带子镶嵌在地平线上。虽然在白天很难察觉到它的存在,但在夜里却能感受到它沉重的呼吸,以及四季里遍布小镇四处的咸湿气息。
他在穿衣服上花了一点时间,每次都是如此。从房间里走下楼时他发现母亲已经开始忙于花店的开张了。简单吃过早餐,他就悄悄地穿上鞋子溜出了家门。当他走到外面去时,屋檐上的黑猫冷冷地瞥了他的背影一眼,随后又闭上了眼睛。
白夜在经过庭院时,拾起一片花瓣放在领口下,这是他每天出行前的一个习惯,这表示接下来会有一个较为正式的场合需要他去面对。现在,他要去广场上见一个人,但时间还很充裕,可以不必着急。还没走出几步,他便与一辆运送鲜花的货车擦身而过。开车的大叔笑盈盈地同他打招呼。
“放假了吧!白夜。”大叔悠闲地问道,同时用手压了压头顶的蓝色帽子。
“是啊!今天是暑假的第一天。”白夜轻松地答道。
“那这个暑假你可要好好安排一下哟!”大叔俏皮地说。
“一定会的。”
白夜几乎每天都能碰到这个大叔,今天似乎比平时稍晚了一些。大叔小心翼翼地把后备箱里的鲜花抱进屋里。一些零碎的花瓣散落在车厢里,白夜拾起花瓣攥在手心里,并把它们凑近鼻子,只凭花的香味他就能辨别出它们都是什么花。通过每天的“训练”,他现在已经能单凭香味来辨识很多种花了。如果照这样下去,他可能真的会继承这个花店。有些东西还真的是一代传一代,白夜在心里想。不过,说到代代相传,这个东西也应该算吧!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火柴盒,这是爷爷留给他的东西。他推开火柴盒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到现在为止他还不清楚这个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告别大叔以后,白夜径直朝广场走去。在这样一个夏日的早晨,人是会变得安静的,安静得像沉睡着的世界,如果不被打扰,也许会一直睡下去。道路两旁高大的树木列队排开。那些阳光下的树阴在地面或房屋上投下细碎的斑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久违的味道,让白夜想起了那些过往的夏日里他和伙伴们相互追逐嬉戏的情景。他仿佛看到了儿时的他的幻影正从身边经过奔向远处。他寻着这条轨迹看去,像是要找回那些旧日里早已失散的足迹。望着这里每一棵大树下都曾有他躺过的痕迹,白夜突然觉得小镇对他是如此的重要,比其他任何时候都重要。而且,他有种预感,他对小镇的好感会在不久以后经受巨大的考验。这样想着,他来到了广场上。
广场上人稀少,白夜朝水池边缓缓地走去,上午的阳光把他的白衬衫照得刺眼。他在水池边一个背对着石像的长椅前站定了。再一次面对她,白夜是如此的淡定,尽管他还有好多问题想问她,可是却开不了口,罢了,罢了,怎么样她都是不会回答的,白夜心想。他看了一眼表,余光中他瞥见一个人正朝自己走近,这个人有着和白夜一样古怪的名字,他叫许欣愿,是白夜的同学,亦是他的挚友。许欣愿走到了白夜身旁和他并肩站了一会,没有说话,好像在暗示白夜,“我可没有迟到啊!”
片刻,白夜把头扭向这个只给自己留下侧脸的人。那梳得过于整齐的头发,那上扬的嘴角,还有那面向阳光时微微眯起的眼睛,无不让他感到熟悉。对于这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朋友来说,白夜比谁都有发言权。许欣愿平时总是给人一种特别傲慢的感觉,就像现在,但接触以后就会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你真是一点也没有改变”白夜叹了口气转身坐了下来。
“我没听错吧!你居然会叹气。”许欣愿也坐了下来,紧接着又把腿跷了起来。
“我怎么就不能叹气?”白夜反问道。
“太意外了,不会是假装的吧?”许欣愿扬起眉毛煞有介事地说。
白夜了解许欣愿的话总是这样冷冷的感觉。
“只是有些感慨,突然觉得人迟早是会变的。但看到你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多少轻松了一些。”白夜仰头说道。
“刚才的话,我当你是在称赞我。”许欣愿把两手Сhā在脑后说。
“暑假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从没打算过,也许去某个遥远的地方旅行是个不错的选择,最好是从没有人去过的地方。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