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租车上,我神色冷峻地望着窗外。既然杨晓通过我爸我妈来给感情升温,那么我只有加快速度去降温了。我的心里很是着急,就像接到任务去救火的消防队员一般。古人说扬汤止沸,不如去薪,是的,现在最关键的是把老爸老妈接回自己的住处,让他们离开杨家,不再跟杨家人进行深一步的接触。
唉,老爸老妈现在是有些饥不择食,看到一个稍亮乖巧的女孩,比如杨晓这样的,恨不得便要扒进菜篮子做儿媳妇。在我心里,他们真正应该接触的,不是杨晓,而是桃花。他们看到桃花后,会怎么想呢?对桃花,我是相当有信心的,哼,估计他们得惊艳一番,暗自庆幸没有钦定杨晓为最佳儿媳,否则就有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之慨。想到这里,我紧皱的眉头不由得舒展了开来。可是旋即一想,桃花性子刁钻古怪,远无杨晓的乖巧柔顺,会在这一环上被扣分吗?喜忧交集,我的眉宇之间又皱成一团。
我阴晴不定的神情,被杨晓尽收眼底。她咳嗽一声,清清嗓子,也不管我乐不乐意,就絮絮叨叨地讲起我爸我妈来北京的一些细节。
原来老俩口为了给儿子一个惊喜,故意事先不打电话,而是径直扑向我所在的报社,想来个奇兵突袭。可是,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从报纸上看到我和杨晓已经获得解救,以为早就复返北京了,却不知我留在D县疗伤了一个多星期。
杨晓说,我爸我妈到了报社,得知我还留在D县养伤,我老妈就抹起鼻子哭开了,报社领导好说歹说,才使她平静下来。我老爸呢,拉着一张脸走来走去,样子很可怕,似乎随时都可能发起暴动。
说到这里,杨晓仔细瞅我一眼,抿起嘴儿乐:你们爷俩有不像的地方,也有像的地方。你爸生起气来,样子也特别的凶,我当时看了很害怕呢。
我淡淡的哦了一声,显得十分的心不在焉。杨晓似乎并未计较,继续娓娓道来。那天刘兆老师没在报社,出面接待我爸我妈的是曾副社长等人。大家安抚好我爸我妈的情绪后,领着他俩到报社食堂吃过饭,正要安排他俩去招待所登记住宿手续,杨晓主动站了出来,大大方方地邀请我爸我妈去她家小住几日。
我爸妈当时犹犹豫豫的,杨晓就说她是我的好朋友,还说她当初进报社还幸亏我帮忙呢。这样一来,老俩口的疑虑很快被打消了,乐呵呵的跟着杨晓到了西苑……
杨晓说完,邀功似的盯着我看。我心里烦得要命,面子上却只得勉强笑了笑。杨晓握起拳头,在我腿上轻轻一捶:人家说半天了,你一个字儿都不肯多说。我看你随你老爸,他也不大爱说话,除了打麻将赢钱会很快地笑一下,平时老是沉着脸儿;至于你妈,倒是特别能说,有演讲的天才哦。
我在心里苦笑不已。老妈是县中的教师,如果没有几分演讲的天才,怎么可能连年被评为特级教师呢。老实说,我身上既有老爸沉闷的一面,也有老妈健谈的一面。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我可以跟对方联床夜话,口若悬河;在自己不喜欢的人面前,我往往紧闭嘴巴,连一句废话也不愿多讲……
途径西苑批发市场,杨晓跟我下了车。我正有些奇怪,她笑眯眯的说道:喂,今天我爸我妈都在西苑这边呢,怎么着,你是不是应该买点水果表表心意呀?
我的头皮阵阵发麻,但事已至此,也是无法可想,只得走一步捱一步,到时候见机行事,果断收官就是。随着杨晓穿行在摊档之间,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头鼻子被人牵住的毛驴。
买好水果,杨晓在市场门口叫了一辆暗中载客的摩托车,对我说道:从这过去很近,打车划不来,咱们坐摩的吧。
我手拎水果坐在中间,杨晓先是伸手抱住我腰,后来整个人都贴到我后背上。摩托车飞驰的过程中,大约是杨晓长发飘飘,满脸的幸福状,我都能发现一些路人为之侧目了。可是,我却如坐针毡,心想要是这一幕被桃花看到了,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杨晓饱满坚挺的胸部抵在背上,却让我如中芒刺,丝毫没有旖旎的念头。摩托车驶进杨晓所住的小区,我才暗中松了口气,如获大赦。
可是,走在楼道上,我的心里又莫名地紧张起来。自己的老爸老妈,无论怎样都容易对付;问题在于,见了杨父杨母,我该如何是好?
面对杨晓,我可以面无表情,甚至流露出反感,但对她的长辈,我总不能也这个德性吧。人家女儿跟我是一个单位的同事,而且最近又热情招待我爸我妈,我再不识数,也得打起精神表示一番谢意。这倒也罢,最关键的是,杨晓父母肯定明白自己女儿对我的情意,甚至可能掌握了我和杨晓曾经的亲密接触……
这些枝枝节节,让我心乱如麻,步履沉重。瞅一眼手提袋里的葡萄,我不无天真地想:如果擅长法术该有多好,那我现在就可以像菩提老祖那样,晃动身子,变成一颗葡萄,声色不动地藏在葡萄堆里,以便躲过这即将到来的尴尬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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