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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回首又见他(清穿) > 第二卷:霜重天高日色微

第二卷:霜重天高日色微

我扑进他的怀里,不让他看见我流泪的样子,把脸埋在他的胸前:“胤禛,我不想离开你,真的不想……”胤禛,我该怎么办……心好痛……两年会很快地过去,那个时候,我到底该怎么办……我不想让你为我伤心,不想让你为我痛苦……胤禛……我爱你……

他紧紧地搂住我擅抖的身体,任我的眼泪湿透了他的胸襟。

良久,我擦­干­眼泪抬起头,戳了戳他的胸膛笑道:“谁让你忽然说出这么煽情的话来,害得我又感动了一把。那个,衣服弄湿了,不好意思。”

他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脸,笑着说:“不这样怎么能让你知道我的好,免得有的后知后觉的傻瓜总把别人的一片好心打了水漂。”

我笑着道:“我哪里有。你就爱框我。”

“松萝……”他爱怜的望着我,抹不去眼底的一丝担心,“松萝……”

“怎么了?”我问。

“唉……”他望了我半天,长叹了一声,轻轻地把我揽进怀里,耳鬓厮磨着我的脸,沉沉的道,“松萝,你这个样子,我心痛……”

我心惊了一下,闭眼压下心中的慌乱,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笑着推开他,学着他斜眯着眼看人的样子道:“四爷,你今儿是怎么了,说话莫名其妙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的小心肝儿可受不了。”

他看了我半天,咬牙笑起来:“就知道你感情丰富,当我没说行不行。”

“四哥,松萝——”悦宁老远就开始喊,我在心底松了口气。

忙向走过来的二人招手:“我们在这儿!”

他俩走过来,悦宁已经有点气喘吁吁了:“挤死我了,真跟你说的,我都快成汉堡包了。”

“什么意思?”胤祥好奇地问。

我看着悦宁快翻白眼儿的表情,好笑道:“就是快挤成­肉­夹馍了。”

悦宁打趣的说:“唉,可怜了我们这些没人疼的。”

胤祥的视线在我和胤禛之间来回移动,笑着对悦宁说:“哎,我说小妹,谁说没人疼你,要不是你哥哥我拼死把你从人堆里抢出来,你现在还能在这儿?”

悦宁瞪了他一眼道:“就因为你才害得我被挤,什么亲哥哥,见了你的相好的,就把亲妹妹忘了!”

我和胤禛听了这话,都大乐。

胤祥红了脸道:“别胡说!只不过很早以前的一个朋友,什么相好的,不要乱说!”

悦宁气势汹汹的道:“你不用瞒我,我都知道,等我去把这事儿告诉嫂子去,看你怎么说!”

胤祥泄了气道:“行了,是我的错还不行吗,好妹妹就放过哥哥这一次,哥哥再不敢了。”

悦宁又剜了他一眼,忽然抿嘴笑道:“拼命十三郎啊,饶你多么厉害,你果然也有怕了的时候。哼,我可知道你的软肋了——”

我和胤禛都相视笑起来,深深的为胤祥今后的命运感到担忧。

心伤

一月底阿玛又来信了,说诸事进行得很顺利,二月底便可来京,我高兴得掩面而泣。

二月初三的早晨,刚用过早膳不久,胤禛的小厮就来帮我搬画架以及画画用的工具,我提前约好这天去他的府上给四福晋画素描稿。

我手上抱着给弘晖做的特大号的熊公仔,在宫门侍卫惊异的目光下走出去。

胤禛站在马车旁,惊讶的看着我。我看到他也微微吃了一惊,笑着走到他面前道:“四爷怎么亲自来了?没想到我面子这么大呢。”见他看着我怀里的熊,便道,“这个是给弘晖做的,第一次去你府上,总不能空着手不是。”

他笑着说:“你可不是第一次了。上车吧。”

“那次不算。”又把熊递给他道,“请拿一下。”

他无奈的接过,扶我上了车,然后自己也上来,马车就往四贝勒府的方向出发了。

我看着他抱着熊的无奈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气得把熊塞给我,又惹得我一阵大笑。

他咬着牙道:“女人哪有你这么笑得,没有一点淑女的样子。”

我好不容易收住笑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淑女,我也做不来淑女。那得多累啊。”然后不理他抱着熊闭目养神。

半晌,我半眯着眼瞅向对面的他,发现他也闭着眼静坐着。

我把头搁在怀里大熊的头上,仔细地看他。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他呢。他的眉毛浓密却并不显厚重,眉骨分明,眉心微蹙,我不禁摇头,这个人皱眉难道已经成习惯了么。他的鼻梁挺直,嘴­唇­微抿,更显得薄而­性­感。整个面孔看起来英俊而坚毅,隐隐有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的清俊气质。

他的睫毛动了动,睁开眼来,静静地盯着我。

半晌,我的脸先热起来,讪笑了一声,尴尬的把头埋进大熊的头里。

一会儿,传来他轻轻地笑声,我抬起头,他笑着望着我道:“傻丫头。”

到了四贝勒府门口,下了车,我望着门上的匾额,上面还是“贝勒府”几个字,康熙四十八年的时候这块匾额就会换成“雍亲王府”,而到了康熙六十一年,胤禛入主皇宫的时候,这块匾额就要变成“雍和宫”了。

“怎么了?”胤禛在我旁边问。

我摇摇头。

他微微一笑,道:“进去吧。”

四福晋那拉氏拉着弘晖走了出来,我忙迎上去请安,把大熊塞到弘晖怀里,他抱着比他只小一点的大熊惊喜的瞪大了眼。

胤禛走在前面,那拉氏陪我走在后面,看了一眼旁边一脸兴奋得弘晖笑着对我说道:“真不知道格格怎么想出来的,真真是奇思妙想,连那么丑的熊都能做的这么招人喜欢。”

我笑着说:“我没事的时候弄着玩的,让福晋见笑了。”

那拉氏握住我的手,微微笑道:“格格无需多礼,格格如果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姐姐吧。”

我见她目光诚恳,是真心实意的说出这样的话,遂笑着说:“福晋既然不嫌弃松萝,那松萝以后就唤福晋姐姐了。”

弘晖扯了扯那拉氏的袖子道:“额娘、额娘,为什么姐姐把额娘叫姐姐,我也把姐姐叫姐姐呢?”

前面的胤禛“咳、咳”了两声,我怀疑是被口水呛到了。

那拉氏低头对弘晖笑着说:“你以后不能再叫姐姐了,得叫姨,记住没?”

弘晖嘟了嘴:“我要叫姐姐。我要是把姐姐叫姨,我以后怎么娶她呢?”

胤禛再次被口水呛住,转过头对着弘晖沉了脸道:“今儿的书都背完了?”

弘晖垂了睑,抱着熊,耷拉着脑袋道:“回阿玛,还没有背完。阿玛息怒,弘晖这就去。”

说着揖了一下,悻悻的转身走了。我看着他小小的背影,心里真不是滋味,那样小小的背影周身却散发出令我心酸的孤独。

那拉氏握了握我的手道:“走吧。”

我点点头,默默地走着。我不能责怪胤禛什么,毕竟他小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宅院东侧转过一个门,就看见一个园子,亭台廊阁­精­致自然,这里就应该是东花园、也叫东书院了。主要是胤禛读书阅典的地方。

“东耳房已经收拾了,那里光线好适合画画。我先去厢房了。”

东耳房里。我让那拉氏用较舒服的姿势端坐在椅上,然后开始画起来。

那拉氏是个很配合的模特,很好说话。

她的嘴角微微翘起,柔柔的光落在她的身上,显出纯净与亲切。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温柔的如一朵盛开的百合花,令我一下子想到了巴金《家》中的瑞珏。她们有相同的婉约、善良、宽容与无私。瑞珏为了觉新努力用自己稚­嫩­的双肩去承担一切,只为了能弥补丈夫心中的伤痛,因为觉新就是她的天,是她唯一的依靠,而她似乎就是为了觉新而生。那拉氏又何尝不是如此,无论胤禛有多少个女人,她总是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后无怨无悔,胤禛,又何尝不是她的天、她唯一的依靠。

我握着铅笔的手抖了一下。

不能不说,我的心里忽然有了一丝愧疚,可是我的心,只装满了对胤禛的爱,装不下这样沉重的愧疚。

……对不起。

中午一点的时候,我被留下来用晚膳。

这个时候胤禛府上的人算不得多,除了嫡福晋,能被允许与主子坐在一张大桌子上吃饭的没有几个人。再加上胤禛一向不爱奢侈,所以并没有多大的排场。

胤禛自然是坐主位,我则被拉到了那拉氏的旁边坐下,看着另两个微微变了脸­色­的格格我也觉得有些尴尬起来,弘晖是嫡长子,乖乖坐在他阿玛的下手位置。身后的丫头们都规矩的站着。

那拉氏对我很热情,亲自为我布菜,我忙感谢,胤禛就笑着说别客气。我看见周围的人都看着胤禛发愣。

正规规矩矩的吃着饭,有一个丫头就急急忙忙跑来,一只脚刚踏进门槛,见里面的人在吃饭,又犹豫着退了回去。

胤禛沉了脸道:“慌慌张张的什么事?”

那个丫头忙跨进来,跪着说:“侧福晋肚子疼得厉害,不知道是不是快要生了,看着又不像……”

我的筷子上正夹了一个­鸡­丁要往嘴里送,手顿了一下,还是把­鸡­丁送进了嘴里。

余光瞥见胤禛看了我一眼。

那拉氏就道:“爷,您要不要去看看?”

胤禛道:“你去看看吧。”又黑着脸对着地上的丫头:“大惊小怪的成何体统!还不快去!”

那个丫头忙爬起来跟着那拉氏去了。

一屋子的人都看着他,除了我,依然沉着冷静的对付碗里的­鸡­丁。

胤禛又看了我一眼,对着其他人道:“吃饭!”

于是桌上的人又悄无声息的拿起筷子吃饭。

我知道,我的心里可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无波,有些事情虽然早知道会发生也早告诉过自己不要在乎这些事,可是当它真的发生了,我才发现以前的心理准备做得有多么的不彻底。因为,心里还是很难受;我不是一个矫情的女人,不会让胤禛因为我而抛弃一个做丈夫的责任,我更不想让胤禛因为我而为难——可是心里为什么还是难受。

一会儿,那拉氏回来了,望着胤禛微笑着说:“可能是受了一点惊,这会儿已经没事了。”

胤禛点点头。

我笑着对那拉氏说:“侧福晋这胎应该是个男孩吧?”这个小孩应该就是弘时了。

那拉氏点头:“诊出来是个男孩。”又看了看我道,“妹妹怎么知道的?”

我笑着说:“男孩嘛,都比较调皮的。”

那拉氏说:“有道理。”

胤禛却一直沉着脸。我不禁纳闷,这个人又怎么了。

用完膳,我又继续给那拉氏画肖像画,这次她换了个姿势。就这样画了几张之后今天就完工了,对于今天的成果我还是比较满意的。

看着已是傍晚,我忙告辞,胤禛说了句“我也正好有事出去”就自己往出走。我连忙向那拉氏告了别就跟了出去。

马车里。胤禛还是面沉如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开罪了他。

他看了我半晌,道:“你就真的不在乎?”

“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的眼中有丝丝怒气,反而笑起来:“好,好,”突然向车外道,“停车!”然后掀了帘子跳下去。对车夫道,“送到宫里。”

我心头的怒火也“腾”的烧起来,还是叫了一声:“停车!”然后掀了帘子也跳了下去。看着前面疾走的背影,叫了一声:“站住!”

他停下,但还是背对着我。我本来心里就难受,现在更是莫名其妙的受气,几步跑到他面前,怒道:“你­干­嘛无缘无故的对我发火!我哪里得罪你了!”

他­阴­沉着脸,道:“你没有哪里得罪我。从头到尾,都是我一厢情愿行不行!”说着怒气冲冲从我身边走掉。

我一把扯住他,怒火中烧道:“麻烦四爷把话说清楚!”

他怒极反笑道:“你不用再装糊涂,是我的错,是我挡了你的大好前程,从今往后,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咱们两不相欠!”说完甩袖而去。

我如同被人浇了一桶冰水,从头凉到脚,身体里有个地方发出“帕”的碎裂的声音,一口腥甜涌进了喉咙,“扑”的呕了出来。我按住纠痛的心脏,看着地上的鲜红,心中苦笑:原来,我以为只有电影里才会有的情节,会真的上演;原来,心太痛的时候,会留血。

伤逝

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我独自一人坐在一只小船上,漂啊漂,海面上有淡淡的雾气,我和小船就穿梭在这样迷蒙的雾气里……

海面忽然涌动起来,小船摇晃的越来越剧烈,我紧张得抓紧船舷。一个巨浪打来,我落入了海里……我不停的游着,还是感到越来越累,想叫却怎么也叫不出来,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下一个巨浪来到的时候,我被重重的抛到了一个岛上。

岛上荒无人烟,我沿着沙滩往前走,又冷又累又饿,就在我走得­精­疲力竭的时候,我看到前面有一堆篝火,旁边没有人。

我欣喜地跑近,当浑身变得暖和起来的时候,我看见沙滩上远远走来一个人,步伐沉稳面容冷峻,我站起来大叫:“胤禛——”

他仿佛没有看见我,一言不发的走过来,隔着火堆坐下。我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压下心底的不安,又叫了一声:“胤禛。”

他把树枝一枝枝慢慢丢进火里,自始至终没有抬头看我一眼。我走到他旁边蹲下,抬头看向他,笑着说:“胤禛,海浪把我冲到这里,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呢。”

他终于望了我一眼,可是那样的一眼,足以让我的心凉透,那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时才有的眼神。他开口问道:“你是谁?”

突然间天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气流漩涡,下一秒就吞没了我,我大叫:“胤禛……”

……

“松萝,松萝……”

我听见有人在叫我,手被人握得很疼……

又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我慢慢张开眼,看见床边围了好多人:有舅舅、舅母、吉泰还有云岫。他们都欣喜地望着我。

舅舅红着眼道:“松萝,你终于醒了。你吓死舅舅了!”

我看了看床幔,这不是在宫里啊,是了,宫里的人生了重病要隔离起来,看来我是被送到舅舅府上了。只是,我怎么生病了呢,看来还病得不轻呢。

“松萝,你怎么了!”吉泰焦急地望着我。

我望着屋子里的人,道:“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我这是、怎么了?”

吉泰就道:“你那天刚回到漱芳斋就晕了过去,一直昏迷不醒,后半夜又发起烧来,还、还说胡话,持续了三天三夜,我们都吓坏了。皇上特准了你回舅舅这里好好调养,全好了再回去。”

我笑着道:“不过就是发个烧了,哪用得着这么劳师动众的,我现在烧退了,就算大好了,你们不用担心。”

舅舅立马沉了脸:“又开始逞强了。太医说你是平时劳思劳神,再加上气逆于心,导致血不归经。你说你小小年纪,怎么……”说着又叹了口气,“青柳那丫头哭着说你是画画累得,圣上知道了,特将你的差事缓了。”

我直直的盯着舅舅,他顺手替我掖了掖被角,道:“缓了两年。”

那就是康熙四十六年三月初了,总算把最难捱的时间对付过了,等到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太子一废的时候,那时候就安全了,这中间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只有到时候再想办法了。

我吐出一口气,感觉心里透进一丝光亮来。

舅舅和哥哥让我好好休息,叹了口气出去了。舅母从云岫手中接过粥来喂我,我连忙在云岫的帮助下坐起来。吃完了粥,舅母让云岫在我跟前侍候,自己嘱咐了半天才走了。

云岫坐在旁边看着我,抽抽嗒嗒的哭起来,我替她擦了眼泪道:“怎么了?”

“云岫替小姐心疼,”又自己抹了泪道,“小姐,你病着的时候一直在叫四贝勒的名字……他一定是惹你伤心了……”

我的手指摩挲着那个玉镯,那个玉镯上刻着:松萝,胤禛的妻。

那时你说“我一直揣着它,想一等闲了就进宫里去看你”。

我的左手指上是我们都有的那个普普通通的指环。

那时你看着我们两人的手笑着说“这个我喜欢”。

御花园里是一片白雪琉璃。

那时你一脸严肃的望着我说“不要太累了,身体要紧”。

五­色­的街灯,倒映在你幽黑的双眸中。

那时你握着我的手深深的看着我说“我怕我会失去你”。

……

可是转眼你就说“从今往后两不相欠”。

心一阵抽痛,一口腥甜又涌了上来,我按住心脏的位置,强行的咽了下去。

“小姐,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好苍白……”云岫的眼圈又红了。

我笑着道:“没事。你去帮我倒杯水吧。”

她忙去倒了一杯来,我喝完了水,道:“我想睡一会儿,你也去歇着吧。”

她虽然担心我,但也知道我的­性­子,点点头。又扶了我躺下,替我盖好被子,放下床帐。我听见她轻轻地出去了。

屋子顿时变得静静的。我尽力不去乱想,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我还年轻,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不能像一个弃­妇­一样,我不能做《离开拉斯维加斯》里的凯奇。我得忙起来,这样就能忘记烦恼了。

我闭上了眼,用力的驱散大脑中那个面孔。

那天是怎么回来的,我都忘了,昏昏噩噩的……啊,不要想!

忘了问今天是什么时候了,弘时快出生了吧……我一拍额头,没出息!

下次该给胤禩夫­妇­俩画画了,隔壁就是……我懊恼得把自己缩进被子里……

在舅舅家一直赖到二月十五,我才决定回宫里。

刚进了漱芳斋,我就喊道:“青柳!”半天没人答应。这丫头不会还在睡懒觉吧。我悄悄往她睡觉的屋里去。

屋子里空空的。人呢?

“青柳!”我叫道。

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的跑来:“格格,您回来了,有什么吩咐给奴婢的,奴婢刚才太困了眯着去了,才没听见格格吩咐,”说着又跪了下去,“求格格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我忙把她拉起来,看着她挺面生,便问:“青柳呢?你这么怕我­干­什么?”

她低了头不说话。

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抓着她的肩膀急道:“青柳呢,以前在这跟我一起的那个青柳呢!”

她还是低着头,战兢道:“奴婢不知道。”

我看她是死活不肯说一个字了,气得扔开她,跑到里屋、画室到处找,可是整个漱芳斋都找遍了,也没有青柳的影子。

青柳,青柳,我在心里默念着,你到底在哪儿?我在皇宫里乱转,遇到一个宫女、太监就逮着问他们见没见过青柳,结果所有的人都摇头,目光躲闪……

我爬到大树上,看着这个静穆的如坟墓的皇宫,看着一座座冷冰冰的宫殿,大声地喊着青柳的名字,任泪水在脸上蜿蜒。我一遍又一遍的喊着,我要让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回荡着这个名字,这个被这里的人忽视、可怜、不屑、同情的名字,因为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别的方式来宣泄心中的愤怒与懊悔,青柳,会真诚的对我表露内心的青柳,用她自己的年轻的生命换回了我区区两年的自由身。

青柳,是我害了你……

我就这样喊着,喊得声嘶力竭,喊得小太监、小宫女们都背过去偷偷擦眼泪,喊得吉泰带着几个侍卫匆匆赶来,喊得我自己被送进了内务府的大牢。

我在牢里待了有三天了,没人提讯我,也没人来问话,就像是被人遗忘了一样,每天就有一个狱卒一言不发的来送吃的,吃的竟然还不坏。

第五天,终于来了个能出声儿的:“皇上口谕,宣松萝格格乾清宫觐见。”

乾清宫。康熙拿着一本书在瞧,我揉了揉已经跪疼了的膝盖,暗暗瞅了瞅他。心里愤愤:刚被忽视几天,谁知换了个地方一样被忽视,苦命的孩子啊。

又过了半晌,康熙终于发话了:“你这个丫头,一回宫不来给朕请安,倒把自己给弄进牢里去了?”

我听了这语气,似乎并没有责备的意思,便道:“回皇上,松萝本来就是要来给您请安来着,结果不见了青柳,松萝一时着急,又想不出好办法,就爬到树上喊她。希望她能听见。”

“行了,喊人也没见你那样的,你那是喧哗,没规矩,本来还要多关你几天,让你长长记­性­,结果朕的好几个儿子都来求情……朕念你身体刚好,还要为朕办事儿的份儿上就饶你这一回了。”说着又向我招了招手,“你过来看看。”

我站起来,走过去。康熙指着书里的一段道:“这个你可知道?”

我一看,见是讲行星运动轨迹方面的,点点头道:“知道一点。”

于是康熙就跟我讨论了半天的天体物理。到最后,康熙看来颇满意,见我也倦了,就让我跪安。

我跪下道:“皇上……”

康熙看了看我,叹了口气道:“那个丫头是失足落了井。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太伤心了。”

我握紧拳头,咬着牙,低着头道:“松萝知道了。”

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小绝很感谢大大们一直以来对本文的关注与支持,谢谢你们对小绝的鼓励。

小绝希望神龙大大们是不是也该显个身,多给小绝一些鼓励撒~~~无论是鲜花或者掌声、意见或者建议,小绝都非常高兴听到,因为小绝需要这些作为小绝写作的动力咧~~~~

鞠躬~~~我在湖边坐下来。我真的不想回漱芳斋,那里到处都是有关青柳的记忆,记得不久前我还和她说起出宫的话,她的眼睛闪烁灵动充满希冀,可是转眼,便是­阴­阳陌路天人永隔。青柳,你现在可在天上看着我,你会保佑我吗。

不知不觉已是傍晚,早春的凉风吹过,令我打了个寒颤,我刚站起来,就落入了一个怀抱里。

我的脑子恍恍惚惚,这个怀抱很温暖,胤禛,是你吗。

“松萝,我好想你,不要离开我,好吗?”他紧紧地搂住我,身音低沉。他不是胤禛,我这是怎么了。

我用力的推开他,转身离开,手却被他拉住。

“你的心里难道就只有他,你难道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我抬起头,望进他忧伤的眼里,说道:“太子,对不起。”我捂住心脏的位置,“这里,只有一个,一旦装满了,就再也不能装下更多的东西了,而我的这里,已经全部是他了,我不能欺骗自己,也不能欺骗你,更不能对不起他。太子,放手吧,忘了我,我不是一个好姑娘,我只会让你们两人都伤心、都受折磨罢了……太子,对不起……”

他皱着眉,用手捂住胸口。那里,一定很痛吧,都是因为我,是我让你心痛了……可是,我不能违背自己的心……如果我只能让你心伤,请你忘了我……

他忽然笑起来,苦涩而无奈,他望着我慢慢地说,字字椎心:“我不相信,这只是开始,还没有结束,我也不能欺骗自己的心——我,不会放开你!”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头离去。

胤礽,你还是不懂吗,胤礽,对不起……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笼罩在夕阳透明的余晖中,朦胧而寂 寞。

我默默地站了半晌,转过头,就见胤禛在不远处站立。

我怔了怔,看着他冷峻的面孔,想起了那天他怒气冲冲的表情,还有那么决绝的话。胤禛,你终究不懂我么;还是我们的爱情,是如此经不起世俗与诱惑的蒙骗;或者是我太独立,忘了你是一个如此骄傲的男人;亦或是真应了那句话,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

他大步向我走来,到我面前时猛地把我揉进怀里,很紧很紧,就像要把我按进他的身体里一样。

我怔住,一动不动任他搂着,双臂被他硌得生疼。

良久,他说:“松萝……我快要疯了……”

我的泪夺眶而出,把脸埋在他的怀里说:“……我也是……”

回到漱芳斋。我看着画室里唯一一幅我为青柳画的肖像画。那还是我跟她住在一起不久,我随口的一句话惹得她笑了半天,她的眼睛弯弯的,眼中亮亮的流光感染了我,令我一时心动画下了这样美丽的一刻,她的齿皓白,嘴角有浅浅的酒窝,那个样子,让谁看了都觉得幸福。

我在她的画前坐下,望着天使一般的她,感觉她在跟我说,格格,你一定要幸福。她还说,格格,你会出宫去的;格格,你出了宫不要忘了青柳……

我怎么能忘了你,我欠你的,这辈子都没法还了……

二月底,阿玛、额娘、晟佑以及老管家和几个伙计一起回到了北京,老掌柜和其他的伙计在杭州照顾着客栈,定期会来京,而我在杭州的画廊盘了出去,剩下的画一块儿带了来,杭州的家产事宜也都处理妥了,不再有后顾之忧。

我们一家在哥哥的大宅院儿里团聚。叶落归根,这句话一点不假,阿玛看着这个大宅院感慨万分,说终于又回来了。

阿玛、额娘刚看到我时,泪光闪闪,额娘抚着我的头发说,我的松萝长高了。我说,额娘还是那么美一点也没变,阿玛也还是那么年轻。这时,云岫牵着晟佑过来,晟佑一下扑过来抱住我的腿,我忙把他抱起来,他两岁了,会叫姐姐了,而且不认生,眼泪汪汪的,漂亮极了。

康熙很尽人情,我想他毕竟也是一家之主,知道一家人最希望的就是能团团圆圆,再加上我的家人都在京城,所以他说我今后每月有五天假,俸银不减。虽然我这个画师基本算是末入流,但是既然是给皇家办事又是御封,俸银自然是有的,只是不多罢了。不过有时康熙还有太后、各宫娘娘那儿都有或多或少的赏赐,所以本人的小金库还算是丰厚的了。

上下安顿好了之后,阿玛和我开始考虑经商的事情。还记得舅舅劝过阿玛做入仕的打算,阿玛笑着摇头,舅舅看着阿玛眼神坚定,只有无奈叹道人各有志,也就作罢了。

我非常支持我阿玛,因为这个世上再没有比钱更实在的东西了,正如张爱玲说的一样:我喜欢钱,因为我没有吃过钱的苦,不知道钱的坏处,只知道钱的好处。真的堪称经典。总有人说钱是万恶之源,我实在是不能理解,因为钱本身只是一件毫无生命的东西,没有任何的感□彩,只是有的人把自己因为无法控制无限膨胀的欲望而产生的罪恶之念强加在钱这个东西上,在我看来这些都不过是在为自己的恶名开释罢了,而钱正好替这些人背了个现成的黑锅。(孔方兄,我今儿可是为你申冤了啊。)

我做了个大概的调查统计,发现京城里类似于云来客栈这种大规模的都有好几家竞争,更不用说星罗棋布的小客栈了。但是阿玛说,这个时候,在大清国的商界,是晋商与徽商最活跃的时候,而且“士农工商”中“商”的地位有所提高,“学而优则贾”的晋商除经营盐业外,还经营茶、粮、棉、布、丝绸以及典当和高利贷。生意遍及东北、蒙古、新疆、东南、两湖、西北甚至是沙俄的恰哈图。而“贾而好儒”的徽商经营的生意与晋商差不多,只是范围主要在京城以及长江中下游的大城市地区,好多还是垄断产业。

我听到这不禁咂舌,不愧是富商巨贾啊。

所以最后商量来商量去,还是决定再开客栈,我不相信我们的云来客栈会竞争不过,再针对京城的客流做了调查之后,我和阿玛制定了一个比较完善的方案。项目有、资金有、然后就是选址。

最后,在东长安街附近的崇文门里街,另一个云来客栈开张了。

三月二十六日,弘晖满七岁。我在长长的回廊远远的遇到胤禛和胤祥,胤祥看见了我,抿嘴一笑就跟他四哥告辞先走了。

我们就这样远远的站着,彼此相望。

这一刻,我们把曾经所有的折磨、心痛都置身事外,在这个清如水明如镜的早晨,我的心渐如湖水一般澄静,我突然想起一句话来,人生最大的幸福,是发现自己爱的人正好也爱着自己。

我们慢慢地走近,直到他清冷的面孔已在我眼前。他微微一笑,抬起手,轻轻地将我鬓角的几丝头发捋到耳后。

我的心坚强的跳动了一下,这个男人,即使相识了再久,也会常常让你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我也笑起来,说道:“今天是弘晖的生日,拜托四爷替我转告一声,就说祝他生日快乐。”

他仿佛没有听到,只是看着我,半晌,才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笑容,有多少次出现在我梦里。你病着的那几日,我每晚做梦,都是你这样笑着离我而去。”声音温柔如和煦的春风。

我隐约记起曾经的梦来,那个不堪回首的梦境,幸好它只是个梦境。

额头忽然触到一个温软的东西,然后就听见了一声低叹:“傻丫头。”

我回过神来,发现面前已经没人,转身就看见他挺拔坚毅的背影,在我的视线中渐渐模糊。

我去了良嫔那里,有一件事一直在我心里像个疙瘩,我想要弄清楚。

她那里还是一如往日的冷清安静,笑着让丫头给我看茶。

我就说道:“娘娘快别客气。松萝记得有一次娘娘夸过松萝的一个花样子,松萝今儿得了空先画了来给您瞧瞧。”

她微笑着说:“难为格格记得,我也是闲来无事弄这些东西,免得闷得慌。”

我也笑道:“娘娘的绣品可是让松萝羡慕都羡慕不过来呢,松萝要是有娘娘的手艺早开了这北京城第一大绣坊了。”

良嫔笑看了看我,说:“松萝格格真是个趣人儿,我倒是羡慕格格,年轻、能­干­多少想­干­的事。”

我忙岔开话题:“娘娘快别这么说。”装作不经意间看向她的腰间道,“娘娘什么时候换了荷包,我记得娘娘常带的一个绣着芙蓉的,漂亮得很。”

她愣了一下,差点没反应过来我如此跳跃的思维,看了腰间的荷包一眼,笑道:“格格看东西真是仔细,那个荷包我也很喜欢,所以才常带着,可是自从西苑回来就找不着了,想是丢了。”

我看她并不像是骗我的样子,心中稍放了心。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就起身告辞了。刚掀了帘子,就看见了胤禩在外面,看我的眼神有一丝复杂,我忙请了安,并没在意的走了。

看来,整件事从头至尾都是吉泰的一厢情愿了,这样就好办了,要把一切危险的苗头扼杀在摇篮中才行。我突然发现自己怎么跟封建家庭的家长一样专制了。心中苦笑,吉泰啊,你可不能犯糊涂啊。

晖殇

作者有话要说:曾经有大大对偶说:能不能不要让弘晖死。

这个问题偶仔细的想过,说实话,我不忍心,但是弘晖是要殇的,因为弘晖如果不殇,弘历那娃咋能做皇帝呢,要知道胤禛即位之后,弘晖可就是名副其实的皇嫡长子,板上钉钉的太子啊~~~想来想去还是不要冒这个险好了,所以,唉~~~~~五月底,天气渐渐的微热起来,园里的牡丹已经快要开过,显出盛景之后的些许颓废,却另有一番动人的残缺衰败之美。

我的心随着这样的天气,开始变得浮躁。我大概记得,弘晖就是这一年六月初的某一天离开了这里。

“松萝,你怎么了?”悦宁担心的望着我。

“花谢了。”

“花总有谢的一天。”悦宁陪我坐下来。

“是啊,花谢了,我却无能为力……”那个孩子,能逃过这一劫吗?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悦宁叹了一口气。

这个世上太美丽的东西就像快乐一样容易破碎。上帝,你是太嫉妒人类吗。

六月初二,弘晖突然不好。我得到消息后连忙赶到四贝勒府,尽管我知道这是无济于事,可是我真的想看到这个孩子。

一个小厮为我开了门,见了我,眉头见喜道:“世子爷念叨着要见您,福晋正要派人接您去呢,您看可巧了不是。”

我忙让他带我去,顺便打了赏。

隔着珠帘,我就见弘晖躺在床榻上,那拉氏坐在床边望着他默默地擦眼泪。

“福晋。”我轻轻叫了一声。

那拉氏转过头见是我,忙抹了泪出来,眼圈犹红。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轻轻地抱住她,她的肩微微颤抖,泪一滴一滴的滴进我的脖子里,整个屋子那么静,只听得见这样压抑的低噎。我的心堵得一阵难受,泪也流了下来,抚了抚她的背,擦­干­眼泪轻轻放开她,道:“你看我真是的,还劝别人呢,自己都……快别哭了……会过去的。”

她擦了眼泪,道:“谢谢你能来。”

“额娘……”弘晖发出一声呓语,声音低哑。

那拉氏和我忙奔至床前:“晖,晖,你醒了吗?”弘晖还是闭着眼,脸­色­潮红。我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还很烫。

“……姐姐……”这孩子是在做梦了。

那拉氏的眼圈又红了。我握了她的手道:“福晋,去歇一会吧,我看着他。”

她摇摇头:“我不累。”又望着我说,“你来了,我的心里倒踏实一些。”

我看她虽然很累,还强自撑着,就道:“福晋还是歇一会去吧,弘晖这会儿没事的,不然,要是你先累倒了……”

半晌,她点了点头,我服侍她在屋子里的软榻上躺下。

等她一觉醒来,也才过了半个来小时。我却只能暗暗叹气。

六月初三,弘晖烧得更厉害了,开始说胡话。

六月初四,弘晖的烧稍退了些,情形似乎有一点好转。

六月初五晚上。

“再快一些!”

外面驾车的小厮一鞭抽向马背,高高的喝了一声。

大约晚上八点来钟的样子,我赶到四贝勒府,跳下马车,就急急得往进走。

那拉氏已哭得累了,见了我道:“这孩子,刚才醒了一会儿,想要见你。这会儿又昏睡过去了……”说着又哭起来。

我握了她的手,只跟着垂泪,说不出半个安慰的字。

弘晖睡得很不安稳,不断地说胡话,却醒不过来。头上不停的出汗,嘴­唇­却很­干­裂。

不知过了多久,他渐渐安静下来,慢慢张开了眼。

“额娘,”他笑着看向那拉氏,声音却沙哑无力,“弘晖要走了,”那拉氏听了这话,大哭起来,我也背过去擦眼泪,“额娘别哭……弘晖刚才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白胡子老头……他说我是要回到天上去了……额娘不要担心,弘晖在天上,会好好的……”

“姐姐……”他转过头看我,我握住他的手,他笑了笑道:“姐姐别哭,姐姐哭起来好丑……”我心里一阵酸疼,泪却越擦越多,“弘晖,不能娶你了……姐姐,弘晖想让你再香弘晖一个……”

我伏下身,在他脸上轻轻地吻了吻,眼泪滴在了他的额头。

他又望向那拉氏:“……阿玛呢?”

那拉氏强颜笑着说:“阿玛一个人在书房呢。”

他微微提了口气,说道:“额娘,你替弘晖告诉阿玛……弘晖总惹阿玛生气,弘晖好后悔……弘晖,爱阿玛……”

那拉氏咬着­唇­点头。

弘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半天他望着我们说:“额娘、姐姐……你们把头转过去……”

我们依言转过头,半天却没有声音,等我们再看向他的时候,他已经安安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晖——”那拉氏抱住弘晖大哭起来,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弘晖,就这么走了……

康熙四十三年六月初六凌晨零点的时候,弘晖走了。三天后,火化。

那拉氏像蜡像一样靠在床头,双目无神。那样如花一样的人,现在竟憔悴了许多。

我握着她的手,轻轻劝道:“弘晖是上天派来的孩子,人间是留不住他的,姐姐,还是节哀顺变吧……姐姐,你可不能先垮了,这个家里需要你……”

她的手动了动,看向我,忽然搂住我,伏在我的肩上哭起来,我一直抚着她的背,直到她慢慢安静下来。

她擦了泪道:“我明白,再伤心,我也不能垮了。这话,也就是你跟我说,人走茶凉的滋味,我体会够了……谢谢你。”

我拍了拍她的手,服侍她睡下,她这几天想也没有合过眼。她忽然拉了我的手:“妹妹,你去劝劝四爷,他在书房有两天了,膳也没用,我怕他憋出病来……”

我知道他心里肯定难受,可是,我怎么才能劝他……

“我知道爷的心思,怕只有你的话,他能听进去……”

我望向那拉氏,她的目光诚恳,这个女人,真的太无私了。我的心有一点点犯疼,握了她的手,安慰的点头。

我轻轻推开书房的门,室内的光线让我的眼睛好半天才适应。胤禛伏在书桌上,一动不动。

我走到他的身边,手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抚上他的头。

他忽然伸出手揽住我的腰,把头埋在我的怀里。

我终于发现,无论平时多么冷峻严厉的胤禛,其实内心深处,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男人。

我的手抚着他的发,轻轻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后悔平时对他太严厉,可是弘晖爱你敬你,他并不怪你,你要好好的,他才能安心。”

他像是睡着了,可是我知道他在听:“我的胤禛,是世上最坚强的男人,永远不会垮的。”

他慢慢放开我,抬起头,我才发现他似乎瘦了许多,只是眼里有了晶莹的光彩。

我说:“用点膳吧。”

他点点头。我忙出去给他的小厮说了一声,让把饭送到书房来。那个一直站在门外的小厮听了这话,展了颜,答应一声忙去了。

六月中旬,康熙把四品典仪官凌柱之女钮钴禄氏赐给胤禛,号格格。

我远远的看了一眼,是个身量未足的小女孩,不过十二三岁,稚气的脸上透着羞涩。

“松萝。”吉泰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边。

“怎么了?”我望了他一眼。

他担心的看着我:“你还好吧?”

我嗤笑一声,“我能怎么样?我好着呢,不用担心。”

“你明明就不好!”吉泰差点吼起来,“你怎么每次都这样,你心里有苦为什么不告诉家里人,非要自己担着,你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你呢?你自己呢!”我也怒起来,“你自己又是怎么回事?你心里的苦又想过告诉过我没有,你不让家里人担心我理解,可是你把这些都憋在心里,你整天又有那么多公事,你又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他瞪大了眼:“你都知道了?”

我点点头:“放心,就我知道。我谁也没说。”我放缓了语气,“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他苦笑一声:“我也知道,我不能犯糊涂,可我就是忍不住去想,我……唉……算了。”他摆了摆手。

我这个老哥是被爱情折磨的,英气的脸上有了沉重、忧郁的神情。

我叹了一口气:“少年吉泰之烦恼。”

吉泰道:“哪还是少年,已经是青年了。”又理了理我额前的乱发,说:“松萝啊,你说咱兄妹俩,是不是有时都很傻?”

事发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喜欢小八的大大,先不要急着扔俺啊。。。我闪~~~~~六月底,康熙因受不了北京城里的炎热天气,巡幸塞外。太后、好些公主、格格都去了,还有几个皇子随行。

“哥,你今儿回家去不?”

“夜了再回。”

“万岁爷都走了,你倒还不闲着。”

吉泰笑出声来:“又说什么傻话?我们扩军营管得就是皇宫以及国公、王府的安全,职责所在,这跟万岁爷在不在京有什么关系?再说,副都统和好几个兄弟负责皇上安全去了,我这个统领还不得多担待着点……”

“行了、行了,”我不耐烦地打了个暂停的手势,“我就说了一句,引来你一车话。行了,知道你是个负责任的好同志,好好­干­吧,圣上是不会亏待你的。”说完又拍了拍他的肩。

他有点哭笑不得,道:“你先回吧。今儿虽不是我当值,但还是要多巡察一遍才放心,尤其是这皇宫四门。你别担心,我­干­的不就是这个。”

“我才不担心你呢。”我故意瞪了瞪他,“你这估计得等宫门落了锁才能回去,我还是先回去了。”

扩军营里的上三旗,即正黄、镶黄、正白,管得就是皇宫的午门、东西华门和神武门四门,可以说是关系到整个皇宫的安全,吉泰这么负责是应该的。

我换了男装先去了客栈,阿玛这会儿应该还在那儿呢。

马车到了云来客栈的门口,我刚下车,就看见有个面生的伙计迎出来,笑脸哈腰:“这位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说着又把我往里请。

我暗笑了一下,这服务做得还算到位。

我正准备往后院走,那伙计拦了我笑道:“这位客官,不好意思,这个您要打尖就在前厅,您要住店小的这就给您开房上楼。可这后面……”

正说着,就看见掌柜来了,这个人三十来岁,是跟着杭州的老掌柜出来的,能力不错的一人。估计是已经在后面听见了,对着那伙计沉了脸:“看清楚了,这是少东家,别没个眼­色­!”

那伙计呆了一下立马红了脸。不等他反应过来,我笑了笑就同掌柜的进去,说道:“掌柜的,我看这小子不错。”

掌柜的叹了口气:“他是我前几天买的,家里人都饿死了,我看他挺灵­性­,就让他做了前厅的伙计。”

我想了想道:“我今天一路过来,看到不少乞讨的,好像是从外地流进的灾民吧。”

掌柜就泄气的道:“可不是,这灾民似乎还越来越多了,据说是山东、河间地区去年收成就不好,今年又遭了灾,再加上地方官员又没有及时上报朝廷,才导致如此。就怕到时候形成流民一涌进城就不好办了。这几天客栈的生意也眼看着不好做了。”说着又开始叹气。

我一进了后院掌柜办公的厢房,就见阿玛拿着帐本皱眉。

“阿玛。”

阿玛看了我一眼,稍展了展眉:“你来了。”但脸上还是布满愁云。

我就问道:“阿玛,刚才我从前厅进来,看见外面的人比以前少了不少,掌柜的说生意这两天不好做,想来这住宿的人也不多了吧。这里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阿玛忽然一拍桌子怒道:“还不是因为那个直隶巡抚李光地,去年竟不报灾,目击流亡竟无筹划,真是祸国殃民!京城里尚有这么多饥民,那城外自不用说,我这客栈关门事小,可这数以万计的灾民­性­命事大啊。”阿玛说着又长叹一声。

我还是第一次见阿玛发火,吓得我心脏一颠一颠的。这时掌柜说道:“老爷,前一阵子不是据说万岁爷免了河间一带赋税了么?”

阿玛就道:“赋税是免了,可这百姓眼下没吃的他能不到别的地方去,难道要等着活活饿死。唉,不用说了,明儿把这几个月的盈利都拿出来,去大小粮庄买了粮食,再去朝阳门、阜成门几个门外设几个粥棚,赈济灾民去。”

“老爷,这事儿您可不能­性­急,再说一人之力毕竟有限。如今是太子监国,您何不把想法跟都尉大人合计合计,这事儿到头来,还得上头作主,咱也不过是一百姓尔。”掌柜连忙劝道。

我点点头:“这次万岁爷不在京城,太子要进一步得皇上信任,非得办好了这件事。”

阿玛想了想,终于点头道:“我是老了,遇事也这样考虑不周了。”

我忙说道:“阿玛说的哪里话,阿玛是心系黎民、忧国忧民而一时情急所至……只是这条陈,还是得要舅舅来写才好。”

阿玛倒笑起来:“这个自然。”说着就起身,急急往舅舅那里去了。我看着阿玛的背影,叹了口气,阿玛要做了官估计为了百姓会得罪一批人,于理,阿玛应该做官,于情,唉,阿玛还是不做官的好。

我拿着阿玛还未核完的帐本看起来。等到弄完,一看怀表,已经快晚上八点了。

我同掌柜的告了辞,就往家里去了。

这会儿街上的人已经很少了,马车刚拐到一个暗暗的胡同,忽然一个急刹车,差点把我甩了出去。只听见外面的驾车的小厮闷哼一声再没了声音。

我刚掀了帘子,就感觉一阵冷气逼来,我情急中一拧身,左臂上就被利器划了一下,我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点,凭着直觉一边躲一边大叫:“救命!”

正感觉要躲不过的时候,只听见“乒”的一声,却是兵器撞击在一起的声音。

“松萝!你有没有事?”吉泰一边同人打斗,一边问我话。

“我没事!”除了左臂比较疼。我又探了探歪在车外的小厮的鼻息,还好活着。

不一会儿,那人似乎不予多加留恋退走了。

“松萝,你有没有事?你胳膊受伤了!”吉泰咬得牙齿咯咯响,连忙用帕子给我包了,伤口其实并不深。

“坐好了。”然后放好小厮,跳上马车赶起马来。

眼看就要到家了,我急得大叫:“哥,快停车!”

“松萝,怎么了!”吉泰停了车掀帘子问我,这时候街上没有刚才的胡同那么暗,能看见他焦急的眼神。

“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看着他,“你刚才只是问我受伤没,并没有问我是怎么回事。”

吉泰苦笑一声:“是。有人想从我这里偷走这个,”他拿出那个绣着芙蓉的荷包,“被我发现了,竟然对你下手,着实可恶!”

“哥,你说的是……八爷?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小声道。

他点了点头,却仍然压抑不住怒火:“几天前。”

我握了他的手,四处看了看,“哥,你进来,我有话说。”

吉泰依言。

“哥,你把荷包给我,我等八爷跟着圣上回来,就去找他。”

吉泰睁大了眼,急道:“你又说什么糊涂话。你不用管这事,我知道该怎么做。”

我握紧了他的手,摇头低声道:“哥,我怕的就是你这样。你想啊,他们先去你那儿拿这个东西,却没有拿到,反而被你发现,他们自然暴露了。然后他们来行刺我,其实并不是要我­性­命,刚才那个人要不是手下留情,我等不到你来,”说到这吉泰反手握住我的,我安慰的拍了拍他的手,“因为我是唯一知情者,但又是你禁卫统领的妹妹,他们又不敢杀人灭口,因为这事闹大了对他们没有一点好处。只是为了警醒你我,第一为的是让你因为这件事把东西悄悄交给他们,第二也是为了先给我一个警告怕我不小心说漏了嘴。这个是他额娘的东西,现在在你手上就是他们的隐患,这种事情,万岁爷可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开玩笑,谁敢给皇上戴绿帽子。吉泰低了头,手指颤抖,我又说道,“可是,你不能出头,你一旦出头又年轻气盛,难免会跟人结下梁子,将来皇子们夺嫡的动静儿越发会大起来,我怕得就是你也卷了进去。”我定定地望着他,“哥,你明白吗?”

他闭了闭眼,叹了口气道:“都是我的错,是我糊涂了,我还连累了你,我……”

我把手伸到他面前,他无奈的苦笑,还是从怀里掏出那个绣着芙蓉的荷包放到我手上,又握了我的手,“松萝,你还是要当心……你说的我都知道,你放心,我既然是禁卫军统领,守得是皇宫,我就永远只忠于一人。”

我点点头,虽然我老哥这是愚忠,可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吉泰的这种愚忠思想现在却让我感到安心。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哥啊,这是好事,能助你快点从感情的泥潭中爬出来。你也好好恋爱一场给我看看嘛!”

“恋爱?”

“行了,回去吧。对了,”我指了指那个还晕着的小厮道,“到时候你先找两个伶俐点的小厮把他抬进去只说生病了,让他们嘴紧点,悄悄上点药,并负责把阿玛额娘引开,我再溜进去,我这个样子,千万别让他们发现了。”

希冀

过了几天,太子与大臣们商量之后,下令于几个城门外设粥棚,并临时搭建了帐篷供饥民居住。据说山东、河间一带官员也没有闲着,赈济安抚当地受灾百姓。

“松萝,你怎么来了?”吉泰看见一身男装的我问道。

“我怎么就不能来。”我四处看了看,饥民们正比较有次序地领粥,不远处还搭建了不少帐篷,官员们态度也还好,没有不耐的举动。

吉泰轻笑一声,凑过来道:“你既然来了,何不再往前头去,四爷在前头呢。”

“哼,他在前头关我什么事。”我瞪了吉泰一眼。自从他新婚燕尔以来,我就没见着他。

“瞧,脸红了不是。松萝啊,你还能瞒得过你哥我么。皇上的谕旨,谁能反抗得了。唉,虽然我不怎么赞成,但是看你那样子,只要你能开心就好。”

我沉默了半晌,开心吗,也许吧。

“行了,我去别处了,你好好想想。”吉泰拍了拍我的肩走了。

我慢慢的往前走,旁边是一个个衣衫褴褛瘦骨如柴的百姓。再富裕的时代,总还有那么多仍然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们,忍辱负重艰辛劳作,只为了不要被饿死。我相比较他们,不知要幸运多少倍啊。

正走着,就听见那个声音从前面传来,我抬眼看过去,不远处胤禛背对着这边,负手而立,正在给一个官员交待着什么。

我轻轻走过去,在几步远停下,只听见胤禛说道:“……还有,阿嚏!这段时间正是疫虐容易发生的时候,让太医备好常用的药,每天在各个帐篷多熏几次苦蒿……阿嚏!一有事马上禀报。”

那个官员应了一声,又道:“贝勒爷,您的身体?”

胤禛摆摆手道:“不碍事,快去办吧。”说着拿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我心头的火一窜,走上前去,看见他脸­色­微微潮红,不顾他惊愕的表情,把手放在他的额头探了探,烫手。

“回去!”我瞪着他。

他却顺手握住我的手道:“你怎么来了。”

“你发着烧呢,快回去歇着!”我甩开他的手。

他笑道:“你是在担心我么,我还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

我扯了他的袖子,依然瞪着他道:“你听见没有?我叫你回去!”

他还是一派气定神闲,说道:“有你这么跟贝勒爷说话的没?你看看那边。”说着用下巴点了点我的后面。

我回头望去,就见几个官员在不远处呆立着,下巴快掉到了地上。

“你快回去吧,外头日头大,小心中暑,这里又人多乱糟糟的。”胤禛望着我说。

“你呢,你还在发烧呢。你先去那边马车里歇一会儿好不好?”

他拗不过我,无奈的叹了一声,点了点头,路过那几个官员的时候,我说道:“请太医过来一趟。”

其中一个年老些的反应过来,忙跟了来。

太医请了脉,说是暑热伤风,又因为这程子过于劳累而且天气又炎热的缘故。说着开了方子,让人把药送到贝勒府上。

看着他额头涔涔汗珠,烫手的利害,人也是昏昏的模样,急道:“四爷,回去吧。这边已经没事了。”说着对着车外道,“回贝勒府!”

到了四贝勒府,胤禛已是昏昏沉沉的,那拉氏吓得忙过来扶着。侧福晋和几个格格也慌了神。

扶了胤禛在他书房里间的卧室躺下。我对那拉氏道:“别担心。四爷是中暑了,热伤了风。”

那拉氏叹了口气道:“这次又要谢谢妹妹你了。”又望向昏昏欲睡的胤禛,“爷是心里装着事儿,又累的。”

我拍了拍她的手道:“别担心,吃了药就好了。可这心里头,姐姐平时还是多劝劝吧,心里压抑太久,难免会憋出病来的。”

说着就准备告辞,刚一起身,手却被抓住,我低头一看,胤禛握住我的手,人却依然是昏昏沉沉的模样。

我抽不出手来,那拉氏却已起了身,按了按我的肩让我坐下,道:“你留着吧,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说着出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生出一丝尴尬来。手忽然被握得疼了,我看向胤禛,发现他正乜着眼看我,­唇­角是似有若无的笑意。

我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手想让他放开,他却握得更紧,我只有道:“手疼。”

他才稍松了一些,只是还是握着。

不一会儿,一个小厮端来了药,我用一只手接过,对着胤禛道:“想让我喂你药就松手。”

他还是不放。

我暗翻一个白眼,难道真跟别人说的生病的人都是小孩么。簇了眉冷眼道:“你是真不想让我喂了。”

他讪讪松了手,一边自己撑着坐起,一边又瞪了一眼冷眼旁观的我。

我把药轻轻吹了吹,抿了一点,确认不烫了,就道“张嘴。”

他乖乖张嘴。我心里暗笑,欺负人就是爽,尤其是偶尔欺负一下这个人。

不等他咽下,第二勺又来了,就这样,没一会儿功夫,药就喂完了。

他苦笑道:“你这是报复么。”

说起这个心里又不好受,算了,不想。我不理他,放了药碗,递了一颗果脯给他。服侍他躺下,道:“乖乖睡觉,我走了。”

他一把握住我的手道:“不准。”说着闭上了眼不理我。手却握得死死的。

我无奈的站了半天,最后只有坐下来。见他已然一幅睡着了的安详神态,像极了一个安静的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到手动了动,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趴在床边睡着了。抬头望过去,见胤禛已经醒了,正睁着眼看我。

“你醒了。”顺手在他额上又试了试,烧退了一些,“饿了没?”

他点头。旁边的桌上放着不知什么时候端来的粥膳,还是热的。

喂了他吃了一碗。他笑道:“病了还真好,有人服侍着。虽然有的人也不懂得温柔一点。”

我瞪了他一眼:“哪有希望自己得病的。”见他­精­神好了一些,就道,“你一会儿就歇着吧。我回家了,不然家里人要着急了。”

他静静的望着我,手抚上我的面颊,眼里有柔柔的水光,“松萝,我好想你,一刻不见都会想。”

我握住他的手,轻轻的呼吸,不敢去触及心底深处那片没有彼岸如暗夜之海的压抑与疼痛。此刻,我只想紧紧地抓住我的希冀与爱情,以及对于我来说无比奢侈的­干­净的光明。

我说:“胤禛,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松萝先你而去,请你忘了松萝吧。”

九月,康熙一行还京。

悦宁兴高采烈的给我讲一路上的见闻,说可惜我没有去。我只是望着她笑。

几天后,我把画架搬到了八贝勒府。胤禩的书房。

“八爷,您­干­您的,不用管我就行。”

他笑了一下,点点头,开始办公起来。

这些皇子们跟他们老爹一个样,工作起来专心致志一丝不苟。

画完一幅,又换个角度画起来。胤禩中间休息的时候就过来看一看,笑道:“原来我办公的时候是这个样子呢。不错、不错。”

我扑嗤一声笑出来:“八爷,您是说您不错呢,还是说这画不错?”

他也觉出话中的歧义,展眉一笑,脸上是朝阳若举的光彩,道:“嗯,二者兼而有之。”

那样的语气,就像是同一个多年的老友在说话;而给我的幻觉,就像是我今天只是为了画画而来。

我放下笔,从怀里掏出那个荷包递给他。

他默默的收下,微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要谢谢你。你是第一个真心赞美我额娘的人……那天伤了你,实属无奈之举,你的胳膊……”

我笑道:“早好了。虽然你的举动有点偏激,但是站在你的立场,我能理解。你更多的,其实是为了保护你的额娘。你放心,有些事情,我从来都不知道。”

他会心一笑:“我知道。你这样的女子世间真真难得,谢谢你。还有,那天,对不起。”

我微微松了口气,这样,算不算是一笑泯恩仇?

时间一天天流过,我的画也一天天接近尾声。我每天都要祈祷一遍,希望明天不会是噩梦的开始。

康熙四十四年冬天的时候,吉泰娶了福晋,姓蒋,闺名白苏,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兼宫廷画师汉臣蒋廷锡的二女儿,年不过十五,比吉泰要小六岁。­性­情稳重贤淑,很孝顺,看得出来她很喜欢我哥。

在吉泰新婚的那天,悦宁让她的爱情同她没有送出的生日礼物一起沉入了湖底。这个可爱、活泼、骄傲的大清公主,第一次经历了人生中的刻骨铭心的挫败。在关起门来大哭一场之后,她渐渐变得沉默起来。那一段时间我一直陪在她身边,跟她讲很多故事,古今中外的都有,她不说话,只是认真的听,眼中渐渐有了一点同以前一样皎如明月的光彩。

康熙四十六年来到的时候,我只是在画室里默默地完成这幅《中秋夜宴图》的最后工序。该来的总会来,我这样对自己说。

赐婚

康熙四十六年正月二十二日,圣驾南巡启銮。

这个时候,我的工作已经基本结束,我经常在这幅巨幅画前一坐就是一整天。画里是大清国最大的一家人,看起来融洽而和谐。所有的人都专注在这样不可多得的家庭宴会中,或兴高采烈、或低头浅笑、或窃窃私语……只有那个人不同,他的目光投向画外的我,如幽暗的世界中溢出来一丝柔柔的月华;他­唇­边微微的笑意,更像是寒雪人间的那暖暖的淡日。

我望着他,不知不觉地笑,那样熟悉的表情,让我的心看见了明澈如皓月的光辉。

可是,我又如何能奢望结果。我躺倒在画室的地板上,慢慢闭上眼。康熙虽然是个父爱无边的人,可他最爱的依然是太子,太子是他亲手抚养长大,太子要的东西康熙什么时候没有满足过?太子的一应用品完全按照御制的规则,连朝服、轿子都是明黄;毓庆宫中的古玩摆设我看比乾清宫里的都要奢华。以前听青柳悄悄说过内务府从前的总管是太子­奶­妈的丈夫,为的是禀报方便。虽然康熙在索额图一事之后对太子溺爱之心稍减,可是爱一个人是会成为习惯的,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看着长大,所以就连太子杖毙下人以及挪用国库私造花园康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的。

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我又怎么能反抗呢,我有家、有家人,我的阿玛、额娘、哥哥、弟弟,现在还多了个嫂嫂,我怎么能连累他们呢?

我发现自己就像是在茫茫大海中努力挣扎,不知道下一个浪头到来会被带向哪里。

康熙四十六年四月二十二日,圣驾返回到京师畅春园。

我奉命去回差事,巨幅的画卷也随之运到了畅春园康熙的御书房。

他在画前站了很久,眼中有明亮欣喜的光芒,我能感觉得到他内心的喜悦与激动,画中的场面,是已经步入老年的康熙最想看到的吧。

他默默看了很久之后,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一个被忽视的我。因笑着说:“你这件差事办得很好,甚合朕意,要重重的赏!朕要好好想想该赏你什么,该赏的似乎以前都赏过了。”

我低了头说道:“圣上的谕旨松萝自然要尽心尽力去完成,赏赐就免了吧。”

康熙摇摇头笑道:“朕就知道你这个丫头会拒绝,可是朕如果不赏你,朕心有不安啊。你今年也要满十八了吧?”

“回皇上,松萝今年冬天满十八岁。”

康熙点点头道:“朕看你也累了一天了,先跪安吧。赏赐的事容朕想想。”

我应了一声,行了礼,退了出去。

这天,我还沉浸在舒伯特的《小夜曲》中,听见胤祥在外面大口喘着气急急叫了一声:松萝。

我睁开眼,看见他苍白的面孔、焦虑的眼神和额头的汗珠。

我没有再看,闭上眼,继续拉琴。

胤禛,都结束了么。

胤禛,我在心里给你唱歌好么。

我的歌声穿过深夜,向你轻轻飘去,

在这幽静的小树林里,爱人我等待你;

皎洁月光照耀大地,树梢在耳语,

树梢在耳语。

没有人来打扰我们,亲爱的别畏惧,

亲爱的别畏惧!

歌声也会使你感动,来吧,亲爱的!

愿你倾听我的歌声,带来幸福爱情,

带来幸福爱情,幸福爱情!

你可听见夜莺歌唱?她在向你恳请,

她要用那甜蜜歌声,诉说我的爱情;

她能懂得我的期望,爱情的苦衷,

爱情的苦衷。

用那银铃般的声音,感动温柔的心,

感动温柔的心。

歌声也会使你感动,来吧,亲爱的!

愿你倾听我的歌声,带来幸福爱情,

带来幸福爱情,幸福爱情!

一曲终了,我缓缓睁开眼,早已是泪流满面。

“松萝,”胤祥声音哽咽,“你、都知道了。”

这时,外面一阵脚步声,就见一个小太监进来,朗声道:“皇帝有诏——”

我默默的跪下。

这个声音又道:“京师一品侍卫兼扩军营统领叶赫那兰?吉泰之妹、轻车都尉舒尔德库之侄女叶赫那兰?松萝格格因温良贤淑、品貌端正,赐其为太子侧福晋,择吉日完婚,入住毓庆宫。钦此。”

家里。

“咚、咚、咚”

“松萝!开门!阿玛有话跟你说!”

我擦了眼泪,从床上爬起来。

刚一打开门,就看见一家人站在门口。

“松萝,”阿玛走进来,拉了我的手坐进椅子里,望着我道,“前天,宫里来人,要了你的生辰八字,我就隐隐觉得不好,后来你哥哥又跟我说了你和四阿哥的事……阿玛知道你心里难受,”阿玛的眼中是一层水雾,“阿玛看见你的样子,一样难受,可是阿玛没用,阿玛没法子……”

“阿玛,”我伏在阿玛怀里,“你不要怪自己,松萝都明白,松萝有你们爱我,已经足够了……”

“松萝!”吉泰冲进来,“你走吧!走得远远的!有什么事哥哥顶着,我好歹也是朝廷一品大员!”

我抹了泪,站起来,望着已经急红了脸的吉泰道:“哥,你说话又不经过脑子了,你一个一品侍卫还不是上头给的?再说我要走了,就是逃婚、就是欺君大罪,咱这一家子就算是完了,”我又瞪着他,“况且如今嫂子又有了身孕,你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来。”

“可是,你……唉……”吉泰红了眼圈,叹了口气,甩手出去了。

“松萝,想哭就哭出来吧!”额娘搂住我,拍着我的背。云岫也在一旁抹泪。

我再也忍不住,把脸埋在额娘的肩头大哭起来。

第二天,宫里就传出了谕旨,十天后是良辰吉日,可完婚。然后就是嬷嬷来验身,又来了两个姑姑给我量身材。我机械的由着她们摆布,听着她们的称赞与道喜的话,已经麻木。

折腾了一天,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靠着墙坐在地上,冰冷的感觉让我冷静的不能思考,手指抚上那个玉镯,那里有一处细细的粗糙,是胤禛留给我的印记。

胤禛,你现在在­干­什么,有没有想我。我们不能在一起了,现在想来,这一切多像是一个梦,梦醒了,我的心里竟然没有感到疼痛,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我是把心丢在了梦里么?一定是了,心都丢了,又哪里会感到心痛……

胤禛,你就当我死了,忘了我吧……

胤禛,我爱你……

一晃又是三天,宫里的嬷嬷已经在我耳边唠叨了三天教我礼节,今天教的是周公之礼。

我端坐在那里,听着这个嬷嬷像个老夫子一样讲的摇头晃脑,心想古代行个周公之礼原来这么麻烦。云岫站在一旁已经微红了脸,我只是一动不动盯着这个口若悬河的嬷嬷,只有让她以为你是在专心听她讲,才能快点把她打发走。

老嬷嬷一走,我无聊的起身,忽然眼前一黑,脑中一阵晕眩,我忙用手扶住桌子。

“小姐!你怎么了!”云岫忙扶住我。

我闭了闭眼,一会儿,感觉好一些了,笑着对云岫道:“没事,兴许是起的猛了。”

云岫哭起来:“小姐,我扶你去里屋歇着吧。”

我点点头。

不一会儿,就听见额娘的声音:“松萝,你怎么了?”说话就已经来到我床边,焦急地望着我。

我笑着说:“我没事,是云岫又大惊小怪了吧,额娘莫担心。”

额娘垂下泪道:“可怜的孩子,睡一觉吧。”

我一觉醒来,发现云岫坐在床边发呆,脸上犹有泪痕,我握了握她的手,她反应过来,顺手擦了泪望着我道:“小姐,你醒了。”

我看了看表,晚上七点左右。翻起来,披了衣服,正要往出走。云岫忽然拉住我。

我看了看她,问道:“怎么了?”

她支吾了半天,最后终于像下定决心一样望着我道:“老爷不让我现在告诉小姐的,可是云岫不想瞒小姐,老爷这会儿在书房和陈大人商量事情呢。”

我奇道:“陈大人?哪个陈大人?还有商量什么事情?有什么不告诉我的?”

云岫就道:“是商量小姐的事。陈大人就是小姐以前认识的那个,陈伦炯大人啊。”

我更疑惑了,拉了云岫坐下:“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又扯上陈伦炯大人了,你慢慢跟我说。”

云岫点点头:“前天夫人让我去客栈给老爷送东西,我去了,回了老爷。想着从前门走顺路,结果一出去,就看见四个人要住店。中间那个瘦瘦的,不是小秋是哪个。我忙走向前去,小秋见了我也很高兴,他又问小姐好不好,我心头一酸眼泪就出来了,他就急了。”

说到这,云岫的眼圈又红了,眼看又要落下泪,我忙问:“后来呢?”

“……后来,那个长的和蔼又好看的、就是陈大人,止住了小秋,说有话去房里说。然后我就跟着他们去了二楼……刚一进屋,小秋就问怎么了,我就把小姐的事该说的都说了……小秋也哭了,陈大人也长吁短叹,就连那个冷冷的一直不说话的人也叹了口气,还有一个人应该是陈大人府上的……”

我乜了她一眼:“该说的都说了,你倒分得清楚,什么是该说的了。”

云岫“嗖”一下站起来道:“云岫不敢骗小姐!”

我忙拉了她坐下,问:“再后来呢?”

“……陈大人说小姐是世间少有的女子,怎么也是这样的命运……我就说小姐现在吃不下睡不稳,眼看着瘦了一圈了,再这样下去……呜呜呜……”

云岫伏在我怀里哭起来,我搂着她,心里一阵酸涩,我松萝何德何能,竟让这么多人来担心我。她哭了半晌,擦了泪,直起身坐好了,哽咽着道:“云岫、惹、惹得小姐伤心了。”

我替她擦了泪,等到她平静下来,道:“傻丫头……后来呢?”

她吸了口气继续说道:“小秋也哭起来……陈大人在屋里,来回的走,云岫看得出来,陈大人关心小姐呢。他想了半天,看了看屋外,拴了门,叹了口气说,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治标不治本,小姐会吃苦头,但是心里会好受些。我听了这话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小秋也亮了眼,我们就求他一定要救救小姐你,他说他这次来京城有事,第二天就进宫。只说等他领了差,就来同老爷商量……”

我的心里也生出了些许安定,想了想道:“你有没有问他同小秋他们是怎么在一起了?”

云岫点点头:“我走的时候问了小秋,小秋说他同他哥本来就要来京城看小姐你,还有生意上的事,结果路上看见几个强盗正要对陈大人他们俩动手,所以救了陈大人他们,顺路就一起来京城了……”

我点点头,想不到路上还有这样一茬。

我握了云岫的手,道:“如果真的有机会,也不会牵连到我的家人……”我要努力试一试。因为我很早以前答应过一个人,我一定会出宫去。

离别

“不行,”我站起来,屋子里的三个人都看向我,我深吸一口气道,“陈大人,谢谢你愿意这样帮助我,可是,我不能……这样只会连累你。”

陈伦炯轻轻摇头,眸中闪亮:“松萝姑娘就请相信在下一次吧。这次皇上命我出访海外贸易,一年半载不能回来,我与令尊及令兄商议正好可让姑娘借此出外躲避一时,只是要委屈了姑娘。”

“松萝,”阿玛长叹一声,我望过去,看见阿玛忧虑的面孔,心中一软,走过去伏在阿玛膝头,阿玛抚摸着我的头说,“如果可以,阿玛真的希望你能安安稳稳的生活,哪怕是呆在那样的高墙之内,那样松萝就不会受苦。可是如果真的那样,阿玛怕松萝总有一天会撑不住的,那种没有自由的牢笼生活,苦的是心啊……阿玛知道即使是现在,你为了家里人还把苦憋在心里,阿玛于心不忍……是阿玛欠你的……”

“阿玛!”我扑进阿玛怀里,“阿玛,你不要说了,这不是你的错……呜呜呜……”

“傻孩子,走吧,走得远远的,阿玛知道一个人没有了自由,还要跟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生活在一起会是什么滋味,那种生活是永无天日啊……孩子,走吧,不要牵挂家里,家里已经想好了办法,上头察觉不到那里去……”

“松萝,”一直没有说话的吉泰开了口,声音无力而哽咽,“松萝,哥哥没什么说的,哥哥只想问你,以后这世上就再也没有叶赫那兰?松萝这个名字了……因为那个人,这一切值吗?”

我慢慢抬起头,望向吉泰道:“哥,不是因为他,这一切都是为了松萝自己,”一想起那个人,心中如针扎一般,再看看阿玛只这几天如一下子苍老了十岁的脸,还有哥哥眉间的憔悴与焦虑,就连算是外人的陈伦炯都如此的为我担心,“只是,为了松萝,不仅要连累陈大人,还要让家里人担这么大的风险……松萝不该来到这个世上……”不该穿越到这里。

“傻孩子!不许胡说!松萝永远是阿玛的松萝。”阿玛提了口气,又道,“等回来了,咱们还是住到杭州去……”

早上,我坐在池子边,看着池底的金鱼相互追逐,我突然发现我连它们都不如,他们虽然失去了自由,可是它们至少还有快乐。如果我同太子住在一个宫殿里,每天要尴尬的面对爱我的表姐,要沉着的向讨厌我的太子妃行礼,还有,更头疼的是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胤礽。这样的婚姻,就像沉重的枷锁禁锢人的身体折磨人的心灵,这样的婚姻,想起来都会让人胆寒。胤礽,我负你太多了……

“姐——”晟佑扑到我背上,“你进了宫,还会回来看晟佑吗?”

我点点头,抓着他胖乎乎的小手。

“呵呵,姐,你说的哦,你可不能再说话不算数了。”

我失笑:“你姐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哼,你还说呢,上次你说要带我去放风筝的,结果还不是给忘了?”

“好了,是姐的错,行了吧?”

“呵呵,这还差不多。姐——背我。”

“你都多大了,还要别人背?”

“人家还不到六岁呢,姐——”

我无奈的站起来,走到台阶边,弯了腰道:“臭小子,上来吧。”

我背着晟佑在院子里默默地走着,他反而安静的趴在我的背上。是睡着了吧。以后再不能这样背着他了,如果哪一天我回来了,晟佑一定长高不少了吧,那时候怎么背得动了呢。我自嘲的笑起来,逃婚,什么俗套的情节,竟然也能让我遇到。火灾啊……真的可以吗……

……胤禛,我好想再见你……

暮­色­笼罩大地的时候,我已经攀下了四贝勒府的围墙。驾轻就熟的到了东书院胤禛的书房前。

……胤禛,你在吗?我好想你……

我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屋外昏暗的光线照进来,令我只能隐约看见一点。

胤禛坐在书案后的椅上,手撑着额头,肘搁在扶手上。

我从里面关上了门,轻轻走过去,用手抚上我能感觉到的他紧蹙的眉。

他的睫毛在我的手心里颤了一下,愕然的抬头,看着我:“松萝?”

我轻轻一笑,握住他的手:“是我。”

“你早知道结果了么?”他幽幽的道。

我没有说话。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把我扯进怀里,紧紧搂住我,“为什么要一个人受折磨……”

我的下巴搁在他的肩上,任他搂着,这样的怀抱,让我安心。

傻瓜,我怎么能告诉你,你和太子是君臣之别,如果你知道他将要娶我,你的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又将用什么心情去面对他,只会更难受吧,不仅难受还要无奈的克制。那样的话,我们的爱,是不是显得太沉重了,那样的爱,压在心里太久了,会承受不起。

“胤禛,”我轻轻咬上他的耳垂,“我爱你。”

他的身体一颤,脸颊微热,我的­唇­移到他的脸上,眼睛,鼻尖,然后是他冰冷而柔软的­唇­。他轻轻地回应我,渐渐加深,令我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我的手慢慢抚上了他衣服的盘扣。

他突然睁开眼,抓住我的手,离开我的­唇­,问:“你­干­什么?”声音中还带着一丝暗哑。

我又轻轻吻了上去,感觉的到他微微急促的呼吸,我说:“胤禛,要了我吧。”

他猛地推开我,站起来走到窗边,背对着我道:“你快走!”

我叹了口气,走到他身后轻轻的环住他:“胤禛,我怎么能嫁给太子呢。你难道还不懂我的心么?”

他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扯到面前:“你疯了!你想抗旨不成!”

天­色­已经暗下去了,可是我还是能看到他眼中隐忍的怒火,我盯着他说:“让我今后每一天都过那种日子,我还不如去死,那样的生活,迟早会让我疯掉的……胤禛,相信我,我不会嫁给太子,我也会好好的……”

他像是全身僵住,这样的选择,让你吃惊了吗。我的骨子里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做不成心如死水也要忍耐的闺中少­妇­。我想要的,是自己选择如何生活的机会。

我搂住他,吻上他的颈,道:“胤禛,如果我三年还不回来,就忘了我吧。”

一滴滚烫的泪落在了我的脸上,他紧紧搂住我,良久良久……

【此处河蟹400字】

他已经在我的旁边沉沉睡去,昏暗的烛光下,他的脸沉静如东湖。我轻轻地放下他环住我的手臂,轻轻地支撑着起床,轻轻地穿衣服。

我静静的看着熟睡的他,感觉怎么也看不够。我把左手中指上的那枚戒指褪下,放在了枕头上,轻轻替他盖好薄被,又忍不住吻了吻他的额。胤禛,我把我的心留在了这里。

小秋和那个人拿着康熙给我的那块金牌将我护送出城的时候,京城城北一家宅门里的几间屋子已经燃起了熊熊的大火,那个最近被民间街坊谈论与羡慕的女子,就葬身在了这样的火海中。

阿玛、额娘、吉泰、晟佑、云岫、还有嫂嫂,松萝走了,你们一定要保重啊,松萝不孝,不能守在父母身旁,只希望上帝一定要让我的家人躲过这一次劫难。

“松萝姑娘,走吧。”

我转过头,看见陈伦炯关切的表情,点点头,才发现已经到了城外某处的十里长亭,而陈伦炯显然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我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尽管什么也望不到,只有树木山石。

我暗暗的叹了口气,这,算不算是我人生的一次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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