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许彪来密商
李宏把整个精神头儿都用在准备盖房子上了。运来了打地基的石头,雇妥了笆匠,请阴阳先生定准了房向,择好了开工的日子。他知道边外人在盖房子上有“左青龙。右*,不怕青龙高万丈,就怕*压一头”的说道儿。而且自己准备盖草房,肯定要比修家房子高,便主动请阴阳先生把房场的前檐墙位置定在了修家房子后檐墙延长饯的后边儿。他做好全部准备后,提溜四色礼去拜见李村长,请他领自己到各家各户求帮工。当天晚上,他还请李村长和领工掌舵的孙老二、孟老疙瘩儿喝了一顿酒。
纪玉瑤这些天也没闲着:把西屋的东西归拢了一遍,把两口大铁锅蹭亮炼好,把十多梱盘子碗烫熟涮净,还每天把西屋那铺炕烧一两遍,准备让李宏那三个弟兄来了住。
唐百顺、张冲和祁福比笆匠早到了一天。这三个人见了李宏,齐刷刷地给他作揖,说了声“大当家的好”。李宏一边还礼一边要求“今后唐大哥叫我‘老弟’,张冲、祁福叫我大哥吧”。唐百顺却说:“你从前是我们的大当家的,今后是东家,当然还得叫‘当家的’。”李宏无奈,只好由他们,便把他们向汤老太太和纪玉瑤引见;他们便向“大姨”、“大姐”行礼。纪玉瑤看出唐百顺比自己大,可也不说破,自自然然地当起了大姐,对他们点名道姓地呼唤。
第二天笆匠一到,李宏便把栗骟马交给唐百顺,叫他跑外、采买;叫张冲、祁福给笆匠打下锤。他自己在房前垒起了两个露天灶,还串了两个蒸饽饽的秫秆儿帘子。
破土动工这天,村里人一下子糊上来三十多个。李宏请纪玉瑤领那些妇道烧火做饭,自己领那些大老爷们儿来到房场。张冲、祁福挑起两大串儿鞭炮,噼里啪啦放了一大阵。李宏请李村长在用麻经儿拉好的地基上先挖了几锹,便陪他去修家喝茶。孙老二、孟老疙瘩儿各招呼了一帮人,同时挖起了正房和西下屋的地槽子,挖好后便往里码石头。
李村长喝好了茶,由李宏陪着来查看。他吩咐孙老二和孟老疙瘩儿:“柱脚石得你们俩儿亲自放牢靠;还要盯紧大伙儿,把石头缝儿用碱土泥灌严实了——松木到顶的大草房,挺得上百年的,墙基万万马虎不得……”垂手站在他身前的孙老二和孟老疙瘩儿,连声答应着。李村长抬起胳膊,用白布褂儿的袖头儿按了按脑瓜门儿上的汗诛儿,说村上还有些事,向李宏告辞。李宏刚把李村长送走,许彪却闯来了——远处还有几名弟兄,牵着马没有过来。
李宏跟许彪有过约定:没有重大、特殊的事互相不打扰。现在许彪亲自找上门来了,李宏料想一定有特别重大的事情。他悄悄告诉纪玉瑤和唐百顺“我得离开一阵子”,骑上栗骟马,带许彪等人出村,转进了一个山沟儿。那几个弟兄向老当家的施礼问好后,便四散警戒。许彪开门见山地说:“屠景操这个南方蛮子,想带着到手的银两开溜,回湖南去享清福。他是杀害周坛主的主谋,手上沾的血并不比阚山少!老当家的,你立下过不杀朝廷命官的规矩。可现在若不收拾他,以后就没了替周坛主报仇、算这笔老账的机会了。”
屠景操为了官复原职,私下和阚山定计杀害了周凤鸣。这一点,李宏是知道的。他也还记得:许彪在拿阚山心肝肺为周凤鸣上坟祭奠后,曾经想找机会摸进县衙,掏出屠景操,拉到周凤鸣坟前剁了。自己没有同意,认为姓屠的是正经八百的朝廷命官,杀官就是反叛——自己这个脱籍的旗人,不能反叛旗人的朝廷……现在这个贪官卸任了,若让他溜进山海关,确实就没机会算那笔账了,便低声说了句“是不能便宜了他”。
许彪见他不再反对,才具体地汇报说:“屠蛮子正同新任知县交接。咱们的眼线已经报告说:四五天后他就进法库门,经三面船去奉天。”
李宏沉思了一会儿,显得有些为难地说:“许彪,你是我的好弟兄,不能不对你说实话。我离开绺子后,决心不吃回头草。你替大哥完了替周坛主报仇雪恨的心愿吧!你要记住:只杀姓屠的一人,不要滥杀无辜;要在他出县境再动手,别留下蛛丝马迹。”
许彪高兴地说:“只要老当家的不拦挡,剩下的事儿都是兄弟们的,保证不出格儿!”
李宏目送许彪和弟兄们离开后,又掂量了好大一阵子,才上马回村。
这天晚上,西屋的人都睡下后,纪玉瑤悄悄离开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