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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敬叹各不同

七 敬叹各不同

早饭后,毕力雄匆忙走了。李宏到街上,买了香烛纸箔,去吊丧。穆克图家在箭杆儿街西头路北,大门左竖着一丈五左右的门幡杆子,九尺长的报丧幡,随着刚刮起的西南风飘飘摇摇,可以清楚看出:幡头是一段黑布,下边缝着四长条红布,每条下边又都缝着一条窄一些的黑布幡尾。

当他走近一些时,便看到房前搭起了灵棚,停着一口紫红­色­旗材。旗材和民材形制不同:下半部分是棺身,像个敞口的长方形大木箱;上半部分是棺盖,像个倒扣着的长方形大斗子,斗口长宽和棺身一致,顶部略窄。灵前四五尺处,放着一张长条供桌,上面摆着香炉、蜡台和供品;透过供桌下的空隙,可以看到灵前还摆着一个小桌,上面放着一把腰刀和茶杯、碗筷等物——都是走了的人生前常用的东西,将来要陪葬的。李宏抻了抻灰夹袄的两个袖头儿,微微低下头,缓步走向院门;门侧鼓乐班子里,有人吹响了低沉的筒子号,报告有客人来吊唁了。

院里十来个落忙的,都愣住了:这个陌生人是哪儿来的?执事——俗称待客的,却不敢怠慢,沉重地喊了声“举哀”。鼓乐班子便奏起了低沉的哀乐,院子里走动的人都停下脚步,跪在灵柩旁的遗属哭号起来……

李宏走到供桌前,把香蜡纸箔和五两银子放到一张桌子上,抽出几张烧纸在供桌前瓦盆里点着,后退到一张草席子上,哀痛地说:“兄长一生光明磊落,侠气­干­云。愚弟多蒙眷顾,今日特来拜谢。兄长不幸遇难,英名不朽;苍天有眼,定能早升天界!”说完,跪倒磕了三个头,站起后转身低头走出了大门。

满院子的人都成了糊涂庙里的糊涂神儿——记礼账的长巴起眼睛,不知把五两银子记到谁的名下……一个来帮忙的衙役突然拍了一下脑瓜儿门儿,恍然大悟地喊道:“我想起来了,他就是叫‘三尾虎’救走的李宏……”

李宏知道给那帮冤死鬼下葬的时间订在巳时初,不慌不忙地沿箭杆儿街往前遛达,穿过正街后拐上北裤裆街东裤腿儿,奔向被老百姓骂作“贼卵子窝儿”的县衙门——他知道洪涛现在成了不敢下水的泥菩萨,不怕他再吆喝人抓自己了。可离“贼卵子窝儿”还有半里多路时,南来北往的人多半拐向了往东去的小胡同。他猜想这些人也都是去看热闹的,便跟了过去。

建安县城没城墻,连壕沟都没挖没培。李宏随人群一离开人家儿,便看到了黑压压看热闹的人。走近了才看出人们围成了大圆圈儿。他挤进人墙,看到东边有个席棚子,西边是大圹|­茓­。这个大圹|­茓­深不到五尺,南北两丈多,东西足有三丈。李宏心想:这些举目无亲的冤魂,在异乡要住在一个院儿了。他发现墓子打得有些朝­阴­,便猜想:这很可能是因为哈尔滨的位置北偏东,­阴­阳先生想叫这些冤魂一抬腿就能径直往家奔。李宏看到圹南连排儿摆着三张条桌,中间那张已经摆上了香炉、蜡扦儿;一帮穿绸缎大褂的,坐在几条长板凳上,估计是商会的头脑。李宏便看到:这些人的背后,有一写随从用方盘拖着猪头、猪蹄、猪尾巴和­干­鲜果品、包子馒头;估计是祭品。端上了供桌。一个看上去有三十多岁的女人,神情有些忐忐忑忑,领着些一群举着三尺来高的纸马,放到了供桌后、墓圹前……

这个女人一露面儿,李宏就听身边儿看热闹的人,声不大可也不小地扯咕起来。有个人可怜地说:“这小娘们儿刚要奔三十,咋又黑又瘦,老到了这个粪堆儿了?”这个人是刘摸点儿——劝过王二吹把小嫂子抓到手“配成软硬对儿”。他身旁的郑老麻子笑忒咧地说:“前几年她确实是棵­嫩­脆的苗儿,水灵灵儿地勾人魂儿——那不是有个有个比她还大的小叔子,替那个痨病鬼浇灌吗?没想到他们就合不久,王二吹就成了短命鬼。啥秧棵儿架得起好几年捞不着露水珠儿?”刘摸点儿有些同情地说“她应当再踅摸个喷壶嘴儿。”立刻有个胖女人——宋春华后院的李大先生屋里的——又出溜起了她那带叉儿的舌头儿:“她这种人,咋能没那种心?可哪个虎头敢去浇那疙瘩儿二荒地?谁不知道她一过门儿,就狐狸­精­似地把画匠的­精­血吸­干­了碗儿?王二吹跟她就合了两天半,就被她克成了瞎鬼……”

李宏对王二吹被许彪领人剜去双眼的事儿,一清二楚:那是因为他刺了周坛主两刀;可没想到会有人把这桩罪过硬安到了他媳­妇­儿身上。他觉得人们对女人,特别是对守了寡的女人,不应当这么不公道。其实,他还不知道宋春华这几天遭到的白眼儿;他若知道了,可能对这个不幸的寡­妇­更同情……

王二吹死后,宋春华也把罪过揽到了自己头上。她认为自己和王二吹就合,并不算错——从古到今,哥哥死了,小叔子要娶嫂子做老婆,嫂子愿不愿意也得答应。可自己在丈夫断气以前,就在丈夫眼皮底下和小叔子勾搭到了一起,却是天大的罪过。她向关老爷起誓:容自己把两个孩子拉扯大,让他们分别继承王林和王二吹的香火;自己绝对不再让第三个男人碰身子。她拼死拼活地把“王记画匠铺”替王林支撑了下来。前两天,商会摊派义葬款,她认为是积­阴­德、赎罪过的好机会,不仅主动交了双份儿。她还雇了几个帮手,起早贪黑赶扎纸马,想送给屈死鬼,让他们能骑马快点回老家。她没想到有个“店里花”——就是那个两次往唐百顺单间闯的程小寡­妇­儿,竟然主动来帮忙。开始时,宋春华不想用,怕她手脏污了纸马,损了灵气,驮不动冤魂。可那个“店里花”却哀求说:“大妹子,我确实不是个正经女人。可那个走了主儿,给我留下了个年迈的病婆婆和一个刚会爬的孩子。为了填饱三张嘴,我才不得不撕下脸皮的……那晚我在窦家店伺候了两个客人。他们出手都挺大方。可没想到转眼间就都成了冤魂……我倒不是有啥露水情,只觉得占了他们便宜。人,身子贱了心不能贱。我帮着忙活忙活,就不觉得欠他们了。”宋春华被她“心不能贱”这句话感动了,又觉得自己不能老鸹落到猪身上——看到别人黑,忘了自己也不白净,便同意了。可她昨天去找高会长提说自己想要献纸活儿,高会长却说:“妳扎出的玩意儿,顶不顶用谁也说不准;妳要送,我可也没法儿挡;但不能跟其他会董一起给那些冤鬼致祭,可以事先摆上去。”宋春华回到家流了一阵子泪儿,心想:谁一辈子一步也不迈错脚儿?人家走错了一步路,咋就不让人家往正路上再挪一步呢?我想积点儿德,赎赎罪,老天爷总不会对我翻白眼根子吧?她把纸马扎出来了,自己拿不过来,又不便求左邻右舍,就雇了几个叫花子当帮手,把纸马帶了过来……书包 网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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