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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婉歌倾雅慕光年 > 第六章-深宫里的美少年

第六章-深宫里的美少年

他伸手拣了块香糕递到我的面前,眉眼弯弯的,含笑地望着我,异常可亲。我怔怔地坐下来,用两只蹄子捧了香糕回来,忍不住说了声:“谢谢你。”话一说出口,就发现那少年的脸­色­蓦然一变,惊诧地问:“你,会说话?”

“是啊,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这宫里的人都知道皇帝新收了一只会说话的宠物呢,因为阡陌一直跟我说着话,从来没有出现过诧异的表情。一边抱着香糕啃起来,一边看着他脸上惊讶的神情,渐渐地变成黯然:“没有人跟我说。”

我虽然不是­色­女,但看到一个美少年在我面前露出这样忧郁哀怜的神情,我的小心肝也受不了,连忙说:“我告诉你也一样呀,对不对?”

他轻轻地点点头,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我吃,那样子异常地恬静。我把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示意他也吃。他看着我微微一笑,也伸手拾了块送到嘴边。

“对了,我叫温珠珠,你叫什么?”

他被我问得怔了怔,淡淡的眉蹙了起来。

我注视着他的神情变化,暗自想看来十有**真是个王爷,从来没有碰到过有人这么直白地问他的名字,所以才会迟疑吧?我暗自肯定地点点头,装作毫不在意地说:“不方便说也没关系啦……”

“不是这样……”他连忙红着脸解释说。“是我好像把自己的名字忘记了……”

“什么?”我嘴里的一口香糕差点把自己给咽到了,好不容易吞了下去,迟疑了下,小声问。“你失忆了?”

“不,不是。”他慌乱地摆着手,扭捏地解释说。“而是,太久没有人叫过我的名字了……”他似乎对此感到非常汗颜,随即又像是怕我生气似地,慌慌张张地补充说。“我正在想,我会尽快想起来,告诉你的。”

看他红着脸慌张的样子,我还是忍不住笑了,这个半大不小的正太还是蛮可爱的嘛!比我们学校里那些只会扮酷、耍帅的男生可爱多啦!“那你慢慢想,我不急的,吃这个。”

“嗯。”

于是,我们就一边吃着桌上的东西,一边胡天海地地聊了起来。原来他真的是那个狗皇帝的弟弟,满月的时候,就封了平王。狗皇帝很疼爱这个弟弟,当了皇帝之后,也没有把他赶去藩地,而是一直留在身边照顾着,平时就住在我们旁边的风华殿里。

据了解,我们现在呆的地方,就是九阙皇城的正中心,也就是正宫,按东望的帝制,应该是皇帝和皇后住的地方。但是由于某种不知名的原因,狗皇帝登位多年,迟迟不肯立后,所以原本应该入住皇后的三大主殿之一的荣华殿,就被我还有那只叫天佑的恶狗所占据了。其他两个主殿,御华殿是皇帝的寝宫,而风华殿就住了这位皇弟平王。

他说的时候,我就在心里不怀好意地想:不立皇后,留着弟弟在身边,还让一只狗和一只猪住了原本属于皇后的宫殿,莫非这皇帝有怪癖?比如喜欢断背,或者喜欢人兽?想到这里,不禁全身一个寒噤,真恐怖啊。不过,之前那只狗狗,听它说话的声音,应该也是只公的,看来,这皇帝断背的可能­性­比较大啊,那我还稍微安全一点!

平王虽然是那狗皇帝的亲弟弟,但­性­格温和,思想单纯,一点都没有王爷的架子,完全不像他那个冷酷无情的哥哥。在开心的聊天中,我屡屡不经意地发个问,打探了一堆有用的东西出来。满桌的食物也在我们相见恨晚地聊天中,渐渐地空了个底朝天。

摸摸吃得滚圆的肚子,心满意足地打个饱嗝,伸展着小短腿舒服地往桌面上贴去的时候,忽然帐幔一动,狗皇帝那张万年冰山脸就冷不防地映上了眼帘。

那冰冷的目光在我身上一扫,身体的温度顿时像是降到了零下似的,硬生生地打了个寒噤。连忙将懒散的姿势一收,翻身坐起来,呈现出宝相尊严的模样。

“皇兄。”平王起身迎了上去。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狗皇帝的目光在看向他弟弟的时候,明显变得柔和了。对我就凶得像是欠了他八百万似的,果然是断背啊,断背!“服药的时间到了,珠玲她们正到处找你。”

被皇帝这么一说,平王便像是知错的小孩子似地,立刻羞红了脸:“我马上去。”然后就向皇帝行了一礼,匆匆往外走去了。

平王一走,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狗皇帝和我,气氛的凝滞度一下子又涨了好几个百分点。我在桌子上正襟危坐着,偷眼看看狗皇帝,发现他也正打量着我,然后缓缓地扶着桌沿在刚才平王坐的地方坐下,浑身散发出的那种慑人的气势,迫使着我情不自禁地将屁屁往后挪了挪。

“恢复得怎么样?”他忽然开口来了这么一句,我一时怔了下,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半晌才缓过神来,显出一副沮丧的样子,颓废地说:“哪会这么快的,要知,本尊这次元气大伤……”

皇帝冷冷地横了我一眼,吓得我把抱怨的话悉数全部咽了回去,屁屁再次忐忑地往后挪挪。出乎意料之外地,他居然没有生气,反而像是若有所思地站起身,迈着步子在屋子里徐徐地来回踱着。我知情识趣地窝在一边不说话,直到他再次开口发问:“平王,刚才与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啊?”我用蹄子挠挠脸。“就说了他住在旁边,平时总是一个人,没人说话。”

皇帝听了之后,却一言不发了,缓缓地坐回去,像是又顾自陷入了沉思。我蹲在桌子上,时不时地瞅瞅他冷峭而凝重的脸庞,真是如坐针毡,度秒如年啊。

“陛下。”外面响起了一个恭敬的声音。“大昭的使臣到了,正在端华殿等候见驾。”

救星啊,我的救星来了!我喜出望外,没想到狗皇帝听了之后,却毫无动静。我又没敢吭声提醒他,只能等着外面的声音不太确定地重复了一声“陛下”。这回,他终于有动静了,缓缓地站起身,看也不看我一眼,就掀帘出去了。

他一走,一直憋在胸口的好长一口气终于呼了出来,用蹄子拍拍胸口。这狗皇帝,还真是吓人,光是坐在旁边,就吓得我喘气都不敢大声,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王霸之气?!一口气松出之后,全身都松懈了下来,将身子一歪,倒在桌子上,闭上眼睛又开始睡觉。

躺了一会,顿时惊醒过来:我不能这样下去,每天这样吃了睡,睡了吃,我会真的变成猪的!虽然我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变回去,但是我觉得我应该更有追求才对!对,就是这样的!

当即翻身从桌子上站起来,看准高度,“咚”“咚”两下半跳半跌地落到地上,窜出纱幔,推开半合的雕花木门,挪着圆滚滚的身体出去,就被眼前看到的壮观的景象震惊地“哇”了一声出来,久久地合不扰嘴来。

在夕阳余晖的映­射­下,巍峨的建筑群,真的可以用“金碧辉煌”四个字来形容。而其间来回的宫女太监们,也无不穿着­色­彩鲜艳的衣服,又为富丽堂华的宫殿平添上了一份靓丽的­色­彩。

从他们说的话里来分析,东望国在这个世界貌似还不算是最强大的国家,没想到这么奢华哪!不知道大昭帝国,那个据说是最强盛的国家,不知道要富丽豪华到了哪种程度。这果然是个离奇的世界啊!

正一边感叹着,一边四处张望,身后远远地传来了阡陌的声音:“帝宠大人,元妃娘娘来探望大人了。”

【第二十三章 寻衅】

温婉和颜诩之二人还是先去书楼看了会书,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一起去往天榜。

天榜只有二十个人,但所在的东院却并不比其他几个院要小多少。院门口还设置了独立的门房,供天榜的少爷小姐们随身带来的小厮丫环歇脚之用,同时也为进出天榜的人员设立了一道安全屏障。

远远地看到天榜门口聚集了些人,闹哄哄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走近了些,温婉就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高声喊道:“给我出来,沈君逸!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地缩在里面,算什么回事?!”

“苏少爷,小侯爷他,真的不在里面。”平江侯家的老仆苦苦解释。

温婉一听到“苏少爷”三个字,就蓦地想起这个咄咄逼人的声音的主人是谁了,就是那天抢她零食的小霸王。这家伙,前不久才闹出那么大的事情,当事人之一温媛还在家里被关禁闭着,他倒又这么嚣张地来人家门口叫架了。不过,话说回来,沈君逸的父亲是平江侯吧,这个苏政雅还真的是仗着自己的背景硬,什么人都敢惹啊!

“不在里面?”苏政雅冷哼了一声。“不在里面,你不会去找,你怎么当人家奴才的?!”

“苏少爷……”

苏政雅将眉一竖,厉声喝斥:“还不快去!本少爷只等一刻钟,晚了还见不着人,到时候有的是办法让你们后悔莫及!”

“是,是!”狠话一摞出,那老仆一边抹汗,一边忙不迭地挤出人群,匆匆忙忙地寻人去了。

看他一个小孩子用那种口气训斥一位老人家,温婉是怎么看怎么不爽,但她也知道,这会儿谁出头就谁倒霉!不过这趟若不是正好碰上苏政雅上门找茬,温婉他们估计要扑个空了。现在他把人家家的仆从训了一顿,打发去寻沈君逸回来,温婉他们虽说可以站着不动就可以找到沈君逸了,但看苏政雅那吃了炸药似的模样,这便宜占得还是占不得还是个大问题。

温婉抬头看看身旁的颜诩之,问:“我们要不要在这里等?”

颜诩之呆了半晌,才回答说:“等吧,免得再来一趟。”

温婉想想从人榜那边过来天榜确定挺远的,而且下次过来难保不会再扑次空,等就等吧。等沈君逸一到,快速地把信交给他,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应该也不致于引火烧身吧?正想着,那边人群中挪步出来一个娥黄|­色­衣衫的少女,长得白净隽秀,俏生生地往那一站,活脱脱一个我见犹怜的小美人儿。

“苏师兄。”她怯生生地唤了一声。“发生什么事情了,沈师兄才刚刚回来……”

“刚回来又怎样,刚回来就有理由­干­蠢事?别跟我扯不知者不罪,本少爷不吃这一套!”

那少女本是想沈君逸才刚回来,不大可能立马就惹上苏政雅,中间是不是有什么矛盾,所以想出来调和的,没想到刚开口就被苏政雅当众毫不留情地训斥了一顿,当即委屈得泪眼盈盈,珠泪儿在眼眶里打个转,就扑朔地滚落下来。

苏政雅像只被惹毛的老虎,怒冲冲地没地儿发泄,不经意地回头间看到那少女委屈的泪水,神­色­微微顿了顿,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将两道俊挺的眉头一蹙,冷声说道:“哭什么哭,做出这副委屈的样子给谁看?”随即回头对身后的人说。“把她赶走,省得让本少爷看着心烦!”

话音刚落,那少女就“呜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大声说:“要不是我娘亲让我接近你,我才不要理你呢!苏政雅,讨厌鬼!讨厌死了!”说完,就以袖掩面,回身飞也似地跑开了。

温婉被那句“要不是我娘亲让我接近你”给汗了一下,她清楚地记得柳氏也说过完全相同的话。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虽说有些过于攀权附势,但出发点还是对女儿的一片关怀之心,所以温婉也不忍多苛责什么,只是在想,京学府里这么多官宦之后,也没必要只盯着苏政雅一个吧!

“喂!那边的臭丫头!”苏政雅极度不爽的声音再次响起,温婉一抬头,就惊愕地发现那小魔头似乎正往自己这边看来。心头不由一阵发怵,转头往两旁望望,然后悲剧地发现这个角落里,就只有自己和颜诩之两个人。

“看你那傻样,叫你呢,温婉!”

苏政雅忽然连名带姓地叫出她的名字,着实将温婉吓了一跳,随即马上反应到是绣在零食袋上的名字被他给发现了!正暗自懊恼运气真可霉,却又听得他冷笑一声,说:“你家那个小贱人呢,怎么,没脸出来见人了?”

他这话一说,犹如火上浇油,温婉心中“忽”地一下延蔓起了熊熊大火。他说的“你家那个小贱人”,指的是谁……难道是温媛?!他知道她跟温媛的关系?!他怎么知道的,就凭一个名字?

见温婉一直呆愣愣地不说话,本来就心情糟糕透顶的苏政雅不由更恼了,扬手一挥,吩咐两个小跟班说:“把她给本少爷拖过来!”

温婉一听,吓了一跳,连忙说:“­干­、­干­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苏政雅又冷笑一声。“那天温媛这个小贱人跟人在书楼私会还是你半路上告诉我的,你会不知道?现在好了,如你所愿,我会让她很倒霉,倒霉透顶,你心里应该很高兴对吧?”

“喂,你在乱说什么啊!臭小孩!”温婉越听越不对,什么时候她半途告密,让他去“捉­奸­”了?!她一直努力地低调着,小心翼翼地不让有矛头对到自己身上,这家伙倒好,睁着眼睛说瞎话,随口就把脏水泼她身上了。现在这么多人听着,如果以讹传讹传开了,谁知道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她不想惹事,但不代表她可以纵容有人将事挑到她头上来!当下“蹭蹭蹭”地快步来到苏政雅面前,正声说:“小小年纪不学好,信口开河说谎话!好,你说是我告的密吧,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敢不敢一字一句地再说一遍?!”

苏政雅本被突然冲过来的温婉唬得怔了怔,这会儿听她这么一说,随即哼着气说:“有什么不敢的,不就是你们姐妹……”不等他开始说,温婉一把抓起他的手,举了起来,振声说:“敢说就对天发誓!”

苏政雅本就是心情不爽,到处挑事,没找着沈君逸,正满肚子的火没处发,看到温婉一副傻愣愣极度好欺负的样子,就故意把事挑到她身上,最好再被欺负地哭着跑开。没想到她不但没跑开,反而气势汹汹地奔过来责问他,让他对天起誓,不由怔了怔,一时之间,少爷脾气没反应过来。

“就立誓说你所说的一切是你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要是与事实有半点出入,就天打五雷轰,死无全尸!”

对于小孩子来说,“天打雷霹”总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苏政雅虽然嚣张了些,却也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一听说要立毒誓,当下变了变脸­色­。回头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脸­色­不由地青一阵,白一阵,用力地抽回手,狠狠地瞪了温婉一眼:“要发誓你去发,白痴!”说完,就带着两个小跟班,灰溜溜地跑走了。

【第二十四章 探听】

苏政雅带着人刚走,沈家老仆就引着沈君逸赶到了,基本上就是前后脚的事情,凑巧得让温婉忍不住怀疑他们是不是一早就等在附近了。

温婉其实并没有见过沈君逸,也不曾听水玲珑描述过他的外貌,但当那个青衣少年迎面翩然而来,温婉就知道,这个人就是水玲珑心心念念的君逸哥哥。容貌出众,气质如华,眉眼自然含笑,他有着水玲珑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们所憧憬的梦中情人的一切,浑身散发着一种温柔可亲的致命吸引力。

“沈师兄。”

沈君逸还没走近,原本在旁边围观的几个小姑娘就争先恐后地迎上去,七嘴八舌地描述起刚才的情形。沈君逸一边听,一边转着目光在人群中看了一圈,没有看到苏政雅。“苏师弟呢?”

“走了。”小姑娘们说着纷纷回身指向温婉。“被她赶跑了。”

温婉被这句话惊了惊,她刚才只想到不能让苏政雅当众造谣,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却没有考虑到那可是个横行京学府的小霸王,她当众把他弄走了,这风头貌似出大了。

果然,闻言沈君逸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转过目光朝温婉看来。温婉迟疑了下,在他开口之前,赶紧从包里摸出水玲珑的信,小步跑了过去。“沈师兄,这是玲珑姐姐给你的信。”

“玲珑?”沈君逸在接信的时候略微迟疑了一会,这让温婉感觉到很不妙,不禁担心起水玲珑是不是在犯单相思。沈君逸接过信,并没有马上看,而是非常慎重地收到怀里,然后微笑地向温婉道谢,温文有礼得无懈可击。但温婉对他的印象却不好,总觉得这样的人,不简单,恐怕不好打交道。于是,随便说了几句,就直接告辞回去了。

温婉在苑里一直没有刻意说明自己和温家的关系,刚才几乎被苏政雅说破了身份,本以为颜诩之会问起这件事,没想到他只说了句“走快些,先生要到了”,一路上还是沉默得一如既往。温婉便想着,许是他习惯­性­发呆,没有反应过来苏政雅说的是什么。

风平浪静地上完课,又到了放学回家的时候。看来中午的事似乎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骚­动,温婉忐忑了一下午的心,总算稍稍有些安下了。收拾好包包袋袋,像往常一样向颜诩之道别后,一个人去往自家马车等候的地方。不想半路上,却被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唤住:“温小姐。”

看那小厮的打扮,应该是大户人家的随侍家仆,温婉心里不禁犯起来了嘀咕,该不会是苏政雅那家伙派来找麻烦的吧?“有事吗?”

那小厮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说:“平江侯府的小侯爷,请温小姐到沁芳园一趟。”

原来不是苏政雅,是沈君逸啊!温婉松了口气,转念一想,奇怪了,沈君逸怎么知道她姓温啊,他不是在苏政雅走了之后才到的吗?而且他为什么找她,是水玲珑的信里写了什么吗?

“温小姐这边请。”

温婉迟疑了一下,心想怕什么呢,又不会吃了她,过去看看!

沁芳园是附属于东院的一个小花园,里面有一个湖,叫作明湖,据说一年四季,一明如镜,经常被先生用来劝学,说要做到心如明湖,一尘不染。虽说这个花园是没有门限的,但是基本上天榜的人已经将它视作了私有物,不允许其他两榜的人进入的,所以这个“心底无尘,一明如镜”的所在地,也是最常发生打架斗殴事件的地方。

托了沈君逸的福,温婉畅通无­阴­地进入了沁芳园,园里果然风影奇丽,水光潋滟,绿树成荫,暖风送来缕缕清香,一时恍然如至仙境。

沈君逸坐在明湖边上的一处绿荫下,悠闲地朝水中掷着鱼食,引来一大群争食的红鲤,在水里扑腾腾地翻滚,热闹非凡。

“小侯爷。”小厮行了一礼。“温小姐到了。”

“知道了,你退下吧。”沈君逸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剩余的鱼食全部投进手里。回身时,又似想到什么,出声将那小厮唤了回来。“你到门房找下温家的家人,就说温三小姐被我留下说件事,麻烦他们稍等片刻。”

“是,小侯爷。”

等小厮领命而去,沈君逸才引着温婉到湖边的亭子里就坐,然后像哄小孩子似的,准备了很多零食,还有一些手工的小玩意。

“温师妹。”天榜和地榜的人,大多不屑与人榜的人以“师兄弟”相称,沈君逸却是客气,对任何人都是以礼相待。“今天多谢你了。”

温婉“呵呵”笑笑说:“师兄已经谢过了。”

沈君逸笑着说:“之前是感谢小师妹代为传信,现在是感谢师妹替我解围。”

“解围?”

沈君逸哂然一笑:“所谓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我倒真是不想与苏师弟对阵。”

“哦,他啊。”温婉暗自哼哼,那凑巧果然是故意的。伸手摸了块糕点小口啃了起来,一边佯作天真无邪地说。“不用跟他讲道理的,他凶,你比他更凶,他就怕你了!”

沈君逸“呵呵”笑笑:“小师妹真是可爱……对了,你姐姐可好,听说她已经很久没有来上学了?”

温婉暗中瞄了他一眼,心想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呀,拐弯抹角地说了这么多,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不过,没想到温媛在男生中的人气还挺高的,先是书楼争风吃醋事件,苏政雅气得大打出手,现在又是大众情人沈君逸到她这个妹妹这里旁敲侧击,探听消息。这帮小家伙们还真是早熟。

“姐姐在家里呢!我一直都在学堂里,也没怎么见着她。”

沈君逸会意地颔首,沉吟了一会,又说:“那小师妹回家若是见着了媛师妹,麻烦跟她说一声,就说苏政雅那边,我挡下了,让她早日回来上学,我们都十分想念她。”

“哦。”温婉讷讷地应了声,一边开始琢磨他说的“他挡下了”是什么意思。苏政雅要找温媛的麻烦,是因为他被带“绿帽子”了,沈君逸要怎么去挡?温婉非常好奇。

“如此拜托小师妹了。”沈君逸笑得格外温柔,低头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锦盒,递给温婉,柔声说。“这是我从融州带回来的夜明珠,可以作夜间照明之用,不算贵重,却也实用,就算是我这个做师兄的送给小师妹的见面礼。”

本来若是谢礼的话,温婉还可以推辞一下,但说成了见面礼,倒找不到理由谢绝了。只得欢喜地接了过来,反正童言无忌么,收了礼不办事,也是无可厚非的。

【第二十五章 劝姐】

回到家,温婉便把这天发生的事情当作八卦告诉了温娴,作为资源共享,温娴也告诉了温婉一个小道消息,说温媛的亲事差不多订下了,对方是西王世子望月沛霖。西王爷是当今皇帝陛下的亲弟弟,那西王世子就是皇帝陛下的亲侄子,太子殿下的堂兄弟,尊荣显赫的皇室血统,以温媛的出身来论,也是绝对的高攀。

温娴说起来的时候,言语神情之中,也颇多羡慕之­色­。晚上,母女三人围坐在一起吃晚饭,柳氏也说起了温媛之事,还告诉温婉说,过两天,温媛就又要回去京学府上学了。

“哦。”温婉讷讷地应了声,漫不经心地往嘴里扒着饭,心里想着要是温媛订亲这件事在京学府里传开,不知道有多少小正太要伤心了。想到这个,就想起来今天沈君逸才刚拜托她传话给温媛,过两天温媛就回去上课了,会不会将这功劳算在她头上?

温婉暗自窃笑着,转念又一想,不对啊,事情的核心问题根本没有解决啊!苏政雅那个小霸王今天还放了狠话说会让温媛很倒霉,温媛就这样回去,会不会有问题哪?温婉还在想,温娴就已经出言问了:“那左相府那位……”

柳氏为两个女儿碗里分别夹了块­肉­,听到温娴的问题,微微顿了顿,点头说:“这是个隐患,但是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听说要你们媛姐姐回京学,是西王世子要求的。”

温婉闻言不由地从碗里抬了抬眼,几乎同时,温娴惊奇地问:“这是为什么呀,这样的要求,不是很奇怪吗?”温婉附和着点头,古代的男人不都提倡女人要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么,恨不得将自家的女人都关得严严实实的,不让他人看去一眼。订了亲,如果要求温媛再也不要去京学,那反而可以理解点。

柳氏轻颔首:“好像是过两个月,西王世子也要去京学府,他似乎是想先见见你们媛姐姐。”

“见面?”温娴惊愕地问。“要是见着了面,觉得不满意,莫非到时候还要悔婚不成?”

柳氏怔了怔,随即笑着说:“亲事都没敲定,哪里称得上是悔婚?”

温娴蓦然一呆:“不是说已经订下了吗?”

柳氏笑笑说:“傻丫头,打哪听来的小道消息!皇家的婚事,哪是三言两语就是可以定下的?现在不过是右相出面保媒,将你姐姐的名帖送到西王府上,他们收下了罢了。而且以你们媛姐姐的才貌,只要左相公子那里不再出岔子,估计会顺利的。”

“就是小霸王那里的问题,才是大问题!”温婉暗自嘀咕,那家伙横行霸道谁都敢惹,又蛮不讲理,不是那么容易摆平的。上回温媛只不过跟南王世子去书楼看书,他就闹成那样,要让他知道快订亲了,那还不闹到天上去啦?

晚上睡觉的时候,温娴搂着温婉又感叹起温媛的事情来:“真羡慕媛姐姐,两家人为她一个人的事忙里忙外。闯了再大的祸,也不会受到处罚,还有人争先恐后地帮衬着解决。而我们却只要出一点小差池,就会诸多冷言冷语。”

温娴很少有这样情绪低落的时候,温婉猜她应该白天在哪里受了气,便关切地问:“娴儿姐姐,有人说你了么?”

“没。”温娴否认得很急促,却更让温婉坚定了自己的猜想。自己呆在家的时候,柳氏会带她去各院走动,那已经是极偶尔的事情,温婉也觉得疲于应付那些夫人嬷嬷们,而温娴却是每天在家,日子肯定不好过。她不愿意说,肯定是不想让人为她担心。温婉不由为之觉得心酸,伸手回抱她,聊作安慰。

“我只是在想,媛姐姐的亲事一定,接下来就轮到我们了。父亲大人心疼我们的话,就多费些心为我们找户好人家,保不准就临时起意,随便许了……”

温娴越说越悲观,温婉连忙出言安慰她说:“娴儿姐姐,书上有句话说,事在人为,人定胜天。没有什么事情是注定无法改变的,只要努力去争取,一切皆有可能。媛儿姐姐命好,有那么多人帮她争取,所以她可以及努力,但是我们不一样,我们要是自己不动的话,就算是娘亲,也顾不过来我们两个人的。”

温娴听完之后半晌无言,望着帐顶呆了好一会,才自言自语地说:“婉儿妹妹知道的真多,看来我也还是要看点书才行。”

“嗯。”温婉将脸贴在温娴的胸前,轻声说。“要是娴儿姐姐能来京学府陪婉儿就好了。”

温娴轻轻“嗯”了一声,轻拍温婉的肩膀,柔声说:“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去学堂。”

这一天晚上,温娴辗转反侧到很晚才入睡,第二天还是一大早起来给温婉准备吃的。温婉像往常一样,一袋书一袋吃的拎着去上学,走在去人五苑的路上,忽然前方的拱门后鬼魅般地闪出了个人影,冲着温婉冷笑一声:“让我好等啊,小贱人的妹妹!”

“苏政雅!”

温婉一见就这个小霸王就一个头两个大,昨天当众撵走了他,果然被他记恨了。

“昨天很嚣张嘛,臭丫头!”苏政雅缓步朝温婉逼近。

温婉紧盯着苏政雅,露出怵怵的神情,过了会,忽然将目光往他身后一移,神­色­肃然一变:“院士大人!”

苏政雅果然怔了怔,趁他回身的档儿,温婉拎起大包小包,撒腿就往右面的小道上跑去。跑了几步,发现这个身体跑起来真是慢,估计跑不了多远就会被追上。左右张望了下,提起裙摆,躲到了花圃里的小树丛后面。

刚躲好,就听到外头响起了苏政雅气急败坏的痛斥声:“竟敢骗我,臭丫头!”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冲过来,冲到温婉藏身的前方时,脚步停了下来,喃喃地念了声:“难道往那边去了?”随即,又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等确认外面没有声音后,温婉才从树丛后出来,拍拍衣服上沾上的尘土,暗自想还好是小屁孩,容易骗。转念一想,不能高兴太早,苏政雅现在是存了心要找她的麻烦,估计会到人五苑门口去逮她,那她还不能这样直接回去了,得找个靠山,先安全进苑再说。

蹑手蹑脚地来到路口,躲在院角的树背后,偷看来来往往的行人,从中分辨认识的人。“呃,张合明,不行,这家伙看上去就是个外强中­干­的主。邓楚川,不行不行,这家伙被柴启瑞吃得死死的,毫无反抗之力……”

温婉一个一个地看,一个一个地排除,发现除非是碰到柴启瑞,同苑的其他人都很难起到作用。不过苏政雅就算要守株待兔,也不大可能一直等吧,估计等课开始了,他就会走了吧。

从书袋里摸出课表一查,今天的第一课是音律课,心想坏了,那位宋先生貌似非常不喜欢人迟到。温婉还记得第一天入学时来得晚,打扰了他上课,他直接就罢课起身走人了,不过他似乎倒是不在意缺席……那要不要直接闪人回家,避避这两天的风头。等温媛来上学了,苏政雅的矛头肯定会转向温媛,就没时间来找她的茬了……正踌躇着,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温婉是吧,钟声已经响过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冷不防被叫到名字,温婉蓦地吓了一跳,连忙回过身,赫然就看到白衣无瑕的宋清羡站在面前,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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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计策】

“宋先生。”温婉急忙肃然站正,恭敬地行礼。

“怎么在这里,不去上课?”宋清羡的声音虽然清冷如初,但话语中还是听得出对此的不悦。

温婉迟疑了会,嗫嗫地说:“先生,我是要去上课的,但是有人欺负我,我只能躲到这里来了。”

宋清羡微微蹙了蹙眉:“又是地榜的那几个人?”

“嗯。”温婉委委屈屈地点点头,看来先生们也是知道苏政雅那群人的恶行,只是不管不问而已。不过说起来也奇怪,以苏政雅的家世,去天榜都绰绰有余,为什么他会在地榜?

“你随我一道过去。”宋清羡的话不多,却很实用。

“谢谢先生。”温婉自然是求之不得,欣喜地应了声,连忙亦步亦趋地跟上宋清羡的步伐。“先生,我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呢?”

“什么事情?”宋清羡抱琴徐步前行,步履熙然。

“就是……”温婉尽量学着年少老成的孩童口气问。“苏政雅是左相大人家的孩子吧,那他在学堂里这样欺负人,左相大人不管的吗?”

“左相大人不会知道的。”

“为什么呢?”温婉好奇地问。

“左相大人向来标榜齐家有方,苏式家训早已刻印成书,传世百年,没有人会去触左相的这个霉头。”宋清羡说得冷冷的,似乎已经看多了这种事情。“这就是所谓的人情世故,等你长大后,或多或少地都会明白一些。”

“哦。”温婉佯作似懂非懂地应诺着。从宋清羡的话看来,这位左相大人,似乎喜欢沽名钓誉,那之所以苏政雅不在天榜而在地榜,似乎也就可以理解了。像他们这种官宦子弟,进天榜显然就是凭着家里的权势,而一人之下的苏家,却让儿子进地榜,很明显就有不以权势压人的意味。但苏政雅用武力在学堂里横行霸道,欺压同学,那就另当别议了。

进了南院,果然就看到苏政雅和他的两个小跟班等在人五苑外面的大树下,悠闲地抱胸而立,颇有守株待兔之势。看到温婉跟在宋清羡身后过来,苏政雅不悦地将眉头一挑,看着温婉的眼神陡然凌厉了不少。但一直当温婉走进苑里,他也只是在最初的一瞬间直了直身,之后便不再有任何举动。

平安抵达的温婉向宋清羡道了谢之后,就快速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开始思索下一步的对策。苏政雅看来是杠上她了,显然不会就此善罢­干­休,肯定还会再来。自己自来规规矩矩地上课下课,肯定躲不过他们那些视逃课为家常便饭的家伙。

书楼是不能去了,这个倒无所谓,手边还有好多书没有看。傍晚下学回家的话,找个理由,让安先生送到门口,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温婉琢磨来琢磨去,主要问题就是两次课之间的那一大段休息时间。不过,苏政雅去找沈君逸麻烦的时候,只是站在天榜门外叫架,始终都没有冲进去。想他应该不是因为畏惧天榜那些人的权势而不敢进去,那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他不敢进到教苑里头闹事?

这天上午的时间过得特别快,转眼便到了下课时间。宋清羡走后,温婉起身转去颜诩之桌前,说自己今天不去书楼了,准备留在教苑里看书。

颜诩之看看她,讷讷地应了声:“噢。”温婉在他桌前站了一会,见他没什么话了,便坐回自己位置来,心中闷闷地想这小书呆也不问问为什么,真是一点都不会关心人。托着下巴出了会神,门外就响起了苏政雅的叫嚣声:“温婉,臭丫头,滚出来!”

他这一叫,还留在教苑里没去膳楼的学子们顿时哗然了,一时间纷纷围到温婉桌前,七嘴八舌地问:“师妹,你怎么惹上苏政雅那混世魔王的?!”

“我早上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人等在门外,吓得我一直心惊胆战的,没想到是冲着师妹来的!”

“那些人很可恶的,师妹这下麻烦了啊!”

“对啊,师妹,你怎么会惹上他了,可要小心了!”

温婉委屈地解释说:“是昨天,他找天榜的沈师兄的麻烦,我不知道他是这么讨厌的人,就说了他一句,然后就这样了……”

“沈师兄啊,我帮你去找他,他会想办法帮你的。”邓楚川同学非常英勇地自告奋勇。

温婉连忙拉住他说:“不用的,只要师兄们帮我一个小忙就可以了。”一边怯怯地看着围在身前的一应大大小小的正太,可怜兮兮地唤。“如果连师兄们都不帮我的话……”

被可爱的小师妹这样楚楚可怜地请求,正太们当下纷纷拍胸脯,表示一定帮忙到底。

“臭丫头,还不快滚出来!当心我一把火烧了你们这破院子!”

“昨天不是很嚣张吗,今天怎么就做缩头乌龟了!滚出来!”

苏政雅喊了两声,两个小跟班就开始起哄,一时闹轰轰的,叫架的气势十足。从旁边的四苑和三苑聚拢了很多看热闹的人过来,五苑出来的人却或是脚步匆忙,生怕引火烧身,或者事不关己而显得若无其事。

第一个停下来搭话的是邓楚川,好心地告诉苏政雅说:“温师妹不在里面。”

苏政雅浑然不信,冷笑一声。“去哪了?”

“不知道,反正温师妹没在里面了。”邓楚川说完,就镇定地从苏政雅旁边擦身过去。出了院子后,才甩出一把冷汗,暗叹真惊险。

过了一会,苑里出来的人又停了一个下来说:“温师妹不在里面,早走了。”

苏政雅挑了挑眉,还是不信。“什么时候走的?”

“好像上课的时候走的,具体时间没注意。”

苏政雅蹙了蹙眉,不置可否。

又过了一会,苑里又并肩出来两个人,用讶异的眼神看着苏政雅他们:“你们还在等温师妹啊?”

苏政雅将眉头一拧,不爽地问:“怎么?”

“温师妹一早就回家了,好像家里有事,今天是不会来了。”

苏政雅将眼往小跟班一横,神颐气使地说:“你,去里面看看!”

小跟班之一应了一声,就大步冲进教苑,快速地转了一圈,急匆匆地跑回来说:“没在里面!”

苏政雅顿时脸­色­大变,忿然地骂了声“臭丫头,走着瞧”,领了两个小跟班拂袖而去。

等外面没了动静,躲在教席的桌子下的才温婉松出了一口气。“三人成虎”这一计进行得非常顺利,古人的智慧还是非常有用的。不过同一个计策不可能重复施展,为了自己的安全,最好还是温媛赶紧回来,仇恨转移,那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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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开始回答问题::

问题一:为什么晚晚的每本书都发生在东望国,为什么每本书的女主角都姓温?

回答:这样,我就不用再想国名,也不用再费劲给女主角起名字咯!

问题二:为什么更新这么慢?

回答:某晚不是职业写手,最近工作忙,杂事也比较多,而且说句找抽的话,虽然偶更新很慢,但是我非常稳定啊,三天一更……抱头爬走中……

【第二十七章 夺食】

这一天终于平安地过去了,一到家,温婉就向柳氏问起温媛什么时候回京学的事情。她满心期待着温媛最好明天就回学堂,她就可以从斗智斗勇的日子里解放出来了。没想到,晚间的时候,柳氏便告诉她说温向东也顾虑到了苏政雅那边,所以准备让温媛缓几天回去。

温婉一听,脸­色­就黑了,心中叫苦不迭。柳氏瞧出她的异样,笑着问道:“婉儿很希望你媛姐姐回学堂么?”

温婉察觉过来自己表现得有些明显,连忙掩饰说:“娘亲和娴儿姐姐昨天说起媛姐姐就要回学堂了,今天有师兄问起来,我还说就是这几天了……”

柳氏笑着说:“左右也不过是晚上个一两天,婉儿不算是欺骗了师兄。”

“嗯。”温婉郁闷地爬去床上睡觉,时运不佳,她只能继续烦恼明天该怎么对付那个小霸王。

第二天,还是在平常的钟点到达学堂。以往在门口下了马车之后,温克恭走得快,温婉走得慢,就基本上是分开走了。今天为了安全起见,温婉一路小跑着紧跟着温克恭的步伐。但地榜的西院是先到的,之后到人榜还有一段路就是一个人走了。

其实温婉心里不免还是有些惴惴的,虽说几个小屁孩折腾不出什么大事来,但问题也在于此,小屁孩讲不通道理,成天这么闹腾,也够郁闷的。

一路还算风平浪静,过了前面这个跨院,就是人五苑了。温婉不忙着进去,先转去墙角,踮起脚从墙上的花形小窗处探头朝里张望。

太好了,苑门口没有人!温婉松出一口气,暗自庆幸说不定苏政雅已经将她这事给忘记了。转过身准备进院去,眼角忽然窜出一道人影,一把就将温婉手中拎的两个袋子给抢了过去。温婉惊了下,下意识地伸长手想将袋子抢回来。

“逮着了吧?”苏政雅却将抢过来的两个袋子高高提起,他的个子本来就比温婉高出许多,这样一来,任温婉又蹦又跳,却连袋子的边也摸不着。苏政雅扬­唇­轻笑,得意得就像是用尽千方百计终于逮住老鼠的猫。觑着眼往袋子里看了眼,趁温婉不注意的档子,手一松,装书的袋子就“啪”地摔落到地上,紧接着“叮当”一阵纷响,书袋夹层里的铜铢撒了出来。

柳氏经常会给温婉一些铜铢作为零用钱,但学堂里有免费的午饭,身边又带有温娴做的零食,基本上没有用到钱的地方,所以一天天攒下来,也积攒了不少钱。温婉一看自己的小金库撒了,赶紧蹲下身去捡。刚捡起一枚,蓦地当头挪过来一只脚,一把将撒落的铜铢踩了住,随即旁边就有人将书袋重新提了起来。

温婉抬起头,发现拎书袋的是苏政雅,脚的主人却是他的小跟班之一的小胖墩。跟温婉差不多的年纪,长得虎头虎脑,墩墩实实的,分外可爱,只可惜是小霸王一党的。

苏政雅抿着嘴笑,一手拎着一个袋子在温婉眼前晃悠,得意洋洋地说:“想要回去么,那就放课后,到沁芳园后面的小树林来。”说着,将两个袋子往另一个小跟班怀里一丢,然后心情大好地转身欲走。

温婉连忙叫住他:“你把书都拿走了,那我今天要上的课怎么办?”

苏政雅停下脚步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思索,过了会原地转个圈转过身来,笑盈盈地说:“就说放在家里,忘记带了,或者说路上丢了,都可以,随你高兴啦!哈哈!”

见苏政雅要走了,那只脚的主人小胖墩便在温婉面前蹲下身,“哗哗”几下将散落在地的钱全部扒到自己的手心,最后还不忘将温婉拾在手里的唯一一枚也抢了过去,然后笑嘻嘻地提醒说:“记得来哦,忘记了的话,这些钱可都归我们啦!”温婉瞪了他一眼,他怔了怔,吐吐舌头,转身飞快朝苏政雅他们追去。

温婉被轰抢一空,双手空空地走进教苑。闷头看书的颜诩之抬了下头,见是温婉,便振奋地唤道:“师妹!”温婉知道他肯定又是查到了什么资料,因为,颜诩之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主动地叫她“师妹”。

“师兄。”温婉虽然像往常一样走过去坐到在对面的位置上,但心里还是在琢磨要怎么应付苏政雅他们,结果颜诩之说的一大通话,她一字都没听进去。

“你没在听。”颜诩之发现了,不悦地看了温婉一眼,低头闷声将摊开给她看的书收了起来,塞回书袋里。温婉见他似乎生气了,连忙抢先诉苦说:“师兄,我的书和吃的都被苏政雅抢走了?”

颜诩之怔了怔,抬眼往温婉手上瞅瞅,果然是两手空空。他顾自出神了一会,讷讷地说:“没有­肉­脯饼了。”

温婉一听,不由有些无语,将嘴一扁,作势要哭:“师兄过份,人家的书都被抢了去,呆会要被先生训了,师兄却只惦着­肉­脯饼。”

颜诩之被这么一说,脸上不由泛起了淡淡的红晕,连忙将自己的书推到温婉面前,说:“师妹拿我的书去用,这样就不会被先生骂了。”

“那师兄呢?”该是破涕为笑的时候了,温婉装模作样地揉揉眼睛,心想装罗莉还真累哪,一会哭一会笑的。

“书上的内容,我都会背了,所以有没有书都一样。”

温婉默然了,果然还是书呆啊。道过谢,温婉抱着书起身准备转回自己的座位的时候,颜诩之忽然说:“呆会告诉安先生吧,他会帮你把­肉­……书要回来的。”

“嗯。”温婉心中叹了口气,­肉­脯饼终究还是比书重要啊。不过至于要不要告诉安东来这件事,让他帮忙申张正义呢,温婉考虑了一下,发现这样做弊大于利。首先安东来管不管这事是一个问题,其次就算他真的去要书袋,如果苏政雅坚决不承认有拿过,那他就一点办法也没有。所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书袋要不回来,还让苏政雅更加记恨自己,然后会变本加利地想方设法地来欺负她。

“头疼啊,可恶的小屁孩!”

这一天的时间,都在温婉的忿忿之中过去,很快又到了放学回家的时候。教苑里的学生一个一个地散去,最后只留下温婉一个人郁闷地趴在桌子上发呆。忽然她“砰”地锤了下桌子,豁地站了起来,心想:“不就是三个小屁孩吗,能折腾出多大的事来,有什么好怕的!走!用成年人的智慧和勇气去作战,把书和吃的统统夺回来!”

下定决心,脚下有如生风,“蹭蹭蹭”走得飞快。绕过沁芳园,走向其后边的小树林。远远地就望见苏政雅跟那个小胖墩坐在古树下分食着她的零食。吃就算了,过份的是,这两个家伙挑食得很,将­肉­脯饼掰开两半,将里面的馅啃掉,然后随手就把外面的馍馍满地乱扔。

“你们这些家伙!”看到他们这么糟蹋温娴的心血,温婉不由地怒了,加快脚步跑了过去,想将仅剩的一个­肉­脯夺过来,没想到脚下蓦地一空,眼前一黑,整个人顿时陷了下去,像是掉进了万丈深渊。

【第二十八章 守株】

“砰”地一声闷响,温婉四脚朝天地摔了个结实。痛得哼哼了几声,随即就有一些草屑和泥尘“扑落落”地掉落下来,掉进眼睛里和嘴巴里,难受得温婉连忙翻身坐起来,“卟卟卟”地赶紧将嘴里的东西吐掉,然后就听到头顶上方响起了一串嚣张的笑声:“弼学,你不是说这里有老虎么,怎么掉进来一只小野猪?”

温婉听出来了,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可恶的小霸王苏政雅!

“老虎聪明呀,野猪才会笨得掉到陷阱里。”另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温婉听着都怀疑他是不是一边说,一边拍着手又蹦又跳。

抬起头怒目而视,一眼就看到了苏政雅从陷阱上方探头出来,满脸毫不掩饰的得意笑容,活脱脱一副坏蛋相。旁边的小胖墩手里还捏了一个­肉­脯饼,一边说,一边哼哧哼哧地啃着,脸颊鼓得肥肥的,像小猪似的。

温婉有些服了他们了,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特地挖了这么大一个坑来捉弄她。不知道是他们实在太无聊了,还是她的面子太大了。不过回想刚才的事情,温婉也承认是自己疏忽了。看到这两个小子那样任意地糟蹋温娴辛苦做的点心,心里就急了,其实稍微留意一下,并不难发现地上的异状。虽然现在已经是秋天的,地上满是落叶并不稀奇,但是某一块地上的落叶的密集程度是其他地方的两倍的话,那就有问题了。

任他们俩在上面一搭一和地取笑她,温婉也不去搭理他们,她坚信一个巴掌拍不响的硬道理,看他们唱独角戏能唱多久。果然,很快他们的双簧就说得无趣了。苏政雅探头看了看淡定地挪身坐到坑的一角的温婉,见她对他们说的话全无反应,便回身拾起之前扔掉的一片馍馍,“啪”地丢向温婉,大声说:“喂,怎么不说话,摔傻了啊,小野猪?”

温婉不去理解他们新给她起的绰号,仰起头直接问:“我已经来这里了,你什么时候把书还我?”

苏政雅轻哼了一声:“猪果然比老虎笨,这个时候了,还惦着书!”说完,他起身回树下拎了温婉的书袋过来,“啪”地甩到温婉脚边。“我说过只要你来这里,就把书还你。我答应的事情做到了,之后的事可与我无关啦,是你自己掉进去的。”说到这里,他又一扫刚刚堆起来的郁闷,得意洋洋起来。“走啦,弼学!让她一个人呆在这里!”这一嗓子喊得特别嘹亮。

“嗯!嗯!”见苏政雅起身要走,何弼学叼着没啃完的­肉­脯饼连忙跟上。

苏政雅乐颠颠地走了几步,却没有听到原本意想中的哭喊求情声,不爽地蹙蹙眉,折回去,探头望望坐在坑里依然淡定的温婉,吓唬她说:“我们走啦,这里位置偏僻,晚上不会有人来的!而且等天黑下来,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风‘呜呜’地吹,很吓人的!”

“你要是害怕的话,就大声喊救命,运气好说不定会有人听到。”说着,很悲悯地看了温婉一眼,又说了句“我们走啦”。原以为这下温婉总要开口求他拉她上去了吧,没想到温婉却还是理也不理,反而从书袋里摸了书出来,认真地看了起来,深然将这坑底当成小型的学苑了。

“你……”苏政雅不由有些气闷。“我告诉你哦,这林子里真的有老虎,有这么大个……”

温婉抬眼瞅瞅他,见他会声会­色­地描述起那老虎的模样,不免觉得好笑,一时忍俊不禁,“呵呵”地笑了出声。苏政雅呆了呆,醒过神,壮声说:“没骗你,真的有,弼学亲眼看到过的!对不对,弼学?”说着,踢了旁边的小胖墩一脚,示意他帮他佐证。小胖墩冷不防被这么一踢,手里的饼都颠了出去,抬眼见苏政雅正朝自己猛使眼­色­,连忙忙不迭地“嗯嗯”直点头。

温婉不由觉得好笑,果然是小屁孩,这么假的谎话都编得出来。“老虎不吃人,我才不怕它!”

苏政雅一拧眉,提声说:“你怎么知道它不吃人?”

“弼学比我胖那么多,老虎都不吃他,当然更加不会吃我啦!”温婉暗自嘿嘿地笑,扯歪理,她也会。

“呃……”苏政雅一时语塞。何弼学连忙接口说:“老虎不吃男孩子,只吃女孩子的!”

温婉满不在乎地说:“那等它要吃我的时候,我就跟它说其实我不是女孩子,我是男孩子,那不就可以了!”

“啊,这样……”何弼学也没话了。

苏政雅强自哼了声说:“弼学,天都快黑了,我们走啦!”说完,拉了何弼学,“噔噔噔”走得又响又急。出了林子,他便停下了脚步,附到何弼学耳侧小声说:“她肯定是因为我们都在才不怕的,让她知道我们都走了,留她一个人在那里,等天黑下来,她一定怕了!”

“嗯嗯。”何弼学点点头,正要跟着苏政雅悄悄地潜回林子,旁边的院子里却传来了家仆们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少爷,弼学少爷!”看来是何家的人。

“小姐,婉儿小姐!”温家的人也在找。

“少爷,雅少爷!”苏家的人也来了。

苏政雅的眉紧紧地锁了起来,拍了下何弼学的肩膀说:“去把他们都打发走,别让他们到这边来!”

“好!”何弼学爽快地庆诺,就绕道出林子去了。过了一会,就听到外面的呼喊声消停了,苏政雅满意地点点头,回身蹑手蹑脚地潜回了林子。

苏政雅其实很想看被一个人留下的温婉有没有被吓哭,但又怕靠得太近会被她发现,而起不到把她吓哭的效果,转着头四周张望了下,锁定一棵树,便快步过去,抱着树­干­哼哧哼哧地往上爬。

而事实上,温婉并没有表现得那么淡定,要知道她手边没有吃的东西,困在这里的话,挨饿不消说,要是一夜不回的话,家里头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要是劳师动众了,少不了会连累柳氏挨骂。所以在苏政雅他们走后,温婉就开始摸索爬出坑去的办法。

他们挖的这个坑并不是太深,温婉刚才一直不站起来,就是不想让苏政雅他们发现这个问题。她将包里的书,一本一本地垒起来,人站到上面,就可以从坑上露出小半个头了。没想到刚探出头,一眼就看到正用尽吃­奶­的力气奋力地爬树的苏政雅,不由呆了一呆,趁他将要转身之际,赶紧跳了回来。

“这小霸王怎么没走?!”

温婉盘腿坐回来,开始郁闷。现在出去的话,他肯定不会就这样放她走,天知道他还会想什么法子出来折腾她。不过,换个角度想想,他坐那里­干­等着,也应该等不了多久。放课后,没接到人回家,苏家肯定不会不管,迟早要来找他回去。于

是,温婉决定了:她也等!看谁耗得过谁!

【第二十九章 学虎】

苏政雅爬上树,一边伸长脖子看是否可以看到坑底的温婉了,一边调整在树上的位置,终于找了个视角比较好的枝丫坐了下来。等了半天,发现温婉还是低着头坐在看书,不由得蹙起眉来,暗想这小丫头怎么这么奇怪,被一个人丢在这里,居然一点都不害怕,不哭不闹,还津津地看起书来,真是个怪胎。

“是个傻子吧?”苏政雅终于想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又呆又笨,只知道看书,对于自己遭遇的倒霉事情反应不过来。”苏政雅晃晃脑袋,对这样可怜的傻瓜表示同情,忽而看到坑里的温婉动了动,似乎要站起来了,怕她回头时会看到自己,连忙下意识地抓过旁边的细枝碎叶,忙不迭地往自己身前一堆,拙劣地隐藏自己。

温婉本是听外面这么久都没有声响,想起来看看苏政雅是不是已经走了,没想到,刚抬了抬小屁屁,就听到“哗啦啦”地一阵枝叶响,心中觉出不妙,当下连忙将小屁屁放回来。想了想,从书袋的夹层里摸了小镜子出来,往后上空照了照,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树影,轻叹一声,古代的镜子真不好使哪。

不过,虽然看不大清,但基本上还是可以确认,苏政雅那家伙还在蹲点。温婉郁闷了,心想这家伙真是无聊,居然可以不吭不响地盯梢盯这么久,这有什么意思么?他就不想回家去吃好吃的,然后泡个澡,舒舒服服地去睡觉,用得着在这里喂蚊子么?

这种行为就是典型的损人不利己!温婉忿忿地想着,心里将苏政雅骂了好几遍,稍微解了些气,随即开始发愁,这家伙这样子盯着,她一动,马上就被发现了,那她岂不是也要一直在这里蹲着?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书也看不了了,温婉开始有些不那么淡定了。算了算自己从坑里爬出去,和苏政雅从树上下来的时间长短,怎么算都还是从树上下来要快一点,看来突围是不成了,只能寄望外援了。只是,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寻过来?

放课了,其他人都回家,自家的小姐少爷不见了,他们不着急么。温家的人没有来找她,她或许可以理解,但为啥苏家的人也迟迟不来?

正郁闷着,忽然听到了一阵“阿呜”“阿呜”的叫声。“有人找过来了!”温婉的第一反应,但问题是“阿呜”是谁?自己无论小名、昵称还是绰号,都跟“阿呜”搭不上边,难道是苏政雅?哈哈,这狠巴巴的小霸王居然有这么傻冒的小名。

温婉忍着笑,连忙爬身站起来,使劲跳着从坑里冒出头往外看。不料,跳了半天都没有看到有人过来,只是那“阿呜”“阿呜”的叫声,叫得更欢了。温婉怔了怔,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转头往苏政雅藏身的地方望去,心里忍不住暗骂了一声,靠,是那小子在学老虎叫想吓她!

温婉不由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没听过老虎叫就不要随便乱学,叫得不伦不类的,害得她还以为援兵来了,白白地激动了一场,浪费感情!

“你­干­嘛呀,无不无聊啊!”温婉没好气地朝苏政雅喊,还叫,还在叫,叫得难听死了!

苏政雅似乎没想到温婉这么快就发现自己藏身的地方了,正正声音高声说:“老虎来啦!”

“来你个头啊!”感情受挫的温婉有些生气了。“来了也是只残废的老虎,叫声像野猪!”

苏政雅呆了呆,半晌才忿然斥道:“胡说!野猪才不是这样叫的!”

“那你说,野猪是怎么叫的?”

“这……”苏政雅语塞了,连老虎叫都学不像的他,怎么可能知道野猪是怎么叫的。“我说老虎是这样叫的,它就是这样叫的!”

“好吧好吧,我承认你学老虎叫学得最像了!”

“那还用说!”苏政雅得意上了,转念一想,不对啊,怎么一不留神就被她绕得承认是自己在学老虎叫了,那不是起不到吓她的作用了。想着该怎么自圆其说,回过神蓦地看到温婉拱着身体从坑里使劲地往外爬。

苏政雅没想到温婉竟然能自己从坑里爬出来,发了一会怔才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喂,你做什么!”一边连忙翻身往树下爬。越急就越容易出状况,先是“啪”地踩断了个树枝,险些掉了下去,接着衣服又被树枝给勾了住,拉不下来。眼看着温婉已经从坑里爬了出来,开始往外逃命了。他心中一急,用力一扯,衣服“哗”地撕裂了一片。但这些都全然顾不上,赶紧抱着树­干­滑下去,一着地,撒腿就去追温婉。

“站住!你给我站住!”

苏政雅比温婉大上几岁,又是男孩子,温婉的小身体自然跑不过他,没跑出多远,苏政雅就已经追到身后了。温婉用尽吃­奶­的力气往前跑,想垂死挣扎一下,却不想情急之中一脚踩上了一块石头,脚一崴,身体随即往前倾倒了下去。几乎同一时间,衣服的后领被苏政雅一把揪住,以致于两个人一起滚倒在地上。

温婉一瞬间觉得自己快被压成­肉­饼了,在被压岔气之前,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压在身上的苏政雅奋力地推开。刚喘出一口大气,就听到一个急呼声:“小姐!婉儿小姐在这里!”紧接着,一串急促的脚步奔过来,将温婉从地上抱了起来,随即发现了旁边的苏政雅,惊异地唤了声:“苏少爷?”

苏政雅轻哼了一声,爬身起来,拍拍衣服上的沙尘,老大不高兴地觑着温婉,很不甘心她这么快就被解救了。

“找到了吗?”“找到小姐了吗?”

随即安东来和几个温家的家丁闻声赶了过来,看到苏政雅和温婉两个都衣衫不整,脏兮兮地,像在地上打过滚似的,不由地有些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安东来开口说:“找到就好,天­色­已晚,还是赶紧回家吧,免得家中担心。”

温家家仆们向安东来道了谢,便带着温婉坐车回转。刚到家门,还没从车上下来,就听到了温娴忧急的唤声:“婉儿!”

“娴儿姐姐!”温婉也一下车就朝她奔了过去。

温娴一把搂过妹妹,紧紧地抱在怀里,看来是担心得够呛。柳氏也候在门口,见女儿浑身脏兮兮地回来,蹙蹙眉尖,忧切地问:“怎么弄成这样了?”旁边家仆回答说:“小姐是被左相公子欺负了。”

柳氏迟疑着问:“又是左相公子?”

“是啊。”家仆回答说。“我们找到婉儿小姐的时候,小姐正被他扑倒在地上,不知道有没有挨打,夫人还是快带小姐回房检查一下吧。”

“左相公子怎么盯着我们府上的小姐欺负了,真是太欺负人了。”

“太过份了,完全不将我们温家看在眼里!”

家仆们越说越气愤,柳氏爱怜地轻抚温婉的头,心疼地说:“孩子估计是给吓坏了,我先带她回房去了。今天多亏了各位,婉儿才能够平安归来,太谢谢你们了。”

“夫人客气了,快请回吧,大人那边,我们会去回禀的。”

“谢谢各位。”柳氏再三感谢,才带了两个女儿回房。

【第三十章 嫁婚】

回了房,柳氏简略问了温婉几句,确定没受什么伤之后,才让温娴带了她去洗澡。独自坐了一阵,起身唤了采青过来,让她门房看看,最好能够请个大夫回来。采青领了命刚走,采红便急匆匆地进屋来,说是温向东过来了。柳氏会意地点头,示意采红去门口迎接,自己则捏了块帕子坐到窗前。

温向东走进屋,便瞧见柳氏凭窗而坐,无声垂泪。不由轻叹一声,缓步走过去,扶上她的肩膀,柔声问道:“婉儿呢,怎么样了?”

柳氏连忙用帕子将脸上的泪痕拭去,悲声说:“婉儿吓坏了,话都不会说了,我让娴儿带她去洗澡,让她们姐妹俩静静地呆上一会,或许会好些。”说着,珠泪又似断了线般地往下掉。“老爷,你说他怎么下得了手的,婉儿才那么小……”

温向东久久地沉默,长叹一声:“是媛儿连累了婉儿啊!”

听了这话,柳氏不禁哭出声来:“当初娴儿惹上左相公子时,是小世子被打了一拳,这回却是咱们婉儿被人家扑倒在地上打。先不说打个轻伤重伤的,我们婉儿可是个女孩子啊,传了出去,以后怎么嫁人?”

“不要胡思乱想,我们婉儿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温向东连忙坐到她身侧,轻拍她的背安抚。柳氏只是捏着帕子,不住地低泣。温向东沉默了半晌,迟疑地说:“要不,把学退了吧?”

柳氏的哭声住了住,温婉在京学上学,可是她最大的寄望所在。“婉儿能跟娴儿一样,天天陪在我跟前,我自然高兴。只是婉儿的才华,老爷真的愿意这样放弃么?”

“那还能怎么办?”温向东也为之烦恼。“左相府的那位是盯上我们家了,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女儿在学堂给他欺负,惹不起,咱们还躲不起么?幸好婉儿年纪还小,等过个一两年,那位从京学出去了,我再找人把婉儿送进去。”

柳氏沉默了一会,说:“这也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媛儿那边的事情,总是要解决的。难不成,你要两个女儿都先退学让他不成?一两年,婉儿可以等,媛儿可等不起。而且,媛儿不去学堂,西王府那边也不好交待吧?”

温向东深深地叹出一声:“这几天我也都在考虑这个问题,左相大人也因为这件事情来问过我,问他家那位有没有对我们娴儿做过份的事情……”

柳氏连忙说:“被他做了过份的事情的,是我们家婉儿啊!一个人被他留到那么晚,谁知道他想做什么,又做过什么……”

“不要太担心,含烟。那小子再胡来,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能做出什么事情……”说到这里,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蓦地开始沉默。柳氏捏着帕子紧张地望着他,不知道他有没有按照自己引导的思路想。过了半晌,温向东才重新开口说:“这样吧,明天下朝后,我找左相大人好好商议商议。”

柳氏怔了怔,迟疑地问:“商议什么?”

温向东沉吟着说:“我们婉儿的婚事。”

“婉儿的婚事?”柳氏心中松了口气,表面却紧张地问。“你莫不是要让我们婉儿去给那小霸王做妾室?”

温婉洗好澡,牵着温娴的手回房,刚走到门口就蓦地听到柳氏的这句话,冷不防吓了一跳。什么跟什么嘛,怎么这一会功夫不在,就出这样的大事了!温娴也惊了惊,赶紧拉着妹妹的手躲在门外,偷听里面父母亲的说话。

“自然不会是妾室,至少是个侧夫人。”

“我不答应。”柳氏断然拒绝说。“他现在就已经这样欺负婉儿了,婉儿要嫁过去,还不被欺负死?”

“小孩子调皮而已,长大后哪还会这样?”

柳氏执拗地说:“总之,我宁愿婉儿一辈子不嫁,也不愿她嫁这样的人!”

温向东有些郁闷了:“含烟,你是个明白人,怎么这会儿就糊涂了呢?姓苏那小子,他母亲虽然是天之骄女,但他毕竟是个臣子,今后迟早还是要入朝为官的。像他这样的家世,官职不会低于七品,但这小子不学无术,公主背后再怎么施力,也成不了大材,当个四品大员估计到头了。”

“就当作四品来算吧,他今后的正夫人,大不了是个四品诰命夫人。我们婉儿若是考进尚书院,那至少是个四品学士。那时候,谁敢在我们婉儿面前称自己是正室?”

柳氏沉默了会,似乎在考虑温向东的话。过了会,哼声说:“我们婉儿若真考进了尚书院,谁还给那浪荡子做夫人去?”

温向东叹息说:“真是­妇­人之见!你担心这个做什么,他背后有大长公主和,自然少不了她儿子的肥缺!”

“话说如此,我还是觉得我们婉儿配他,亏了……”说得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原本强硬的口气已经淡了许多。

温向东叹声说:“人家还不一定答应,听左相大人的口风,似乎是想让媛儿嫁过去……”

柳氏一听,又不依了:“所以,你就想让婉儿过去顶媛儿的包,是么?这样对婉儿来说太不公平的,她犯了什么过错,非要跟在她姐姐身后,受这种委屈?”

温向东连忙说:“这事若是能因此平定下来,我不会亏待了婉儿的。今后只要是媛儿有的东西,就必少不了婉儿的一份。”

柳氏这才心满意足了,唤采红奉茶上来。温娴唤了声“娘亲”,牵着温婉的手进门,看到温向东也在,便惊喜地拉着温婉快步过去:“父亲大人来了,娴儿都已经好久没看到父亲大人了。”

“娴儿乖。”温向东爱怜地轻抚温娴的头,他虽然对温婉的寄望比较大,但对于这个玲珑乖巧的女儿也委实是打从心底的喜欢。“婉儿怎么样了?”他伸手将温婉揽到身侧,这话却是问的温娴。

温娴看看柳氏,不知道她方才说了什么,她也不敢随便接话。“婉儿妹妹好多了。”

“没有受伤吧?”温向东关切地问。

“手上和腿上有一些伤……”温娴说着,将目光转向柳氏。柳氏接口说:“我已经让采青去请大夫了。”

温向东点头说:“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婉儿可是咱们家的宝贝。”说着,他一把将温婉抱了起来,放到自己膝上,宠溺地问。“婉儿想吃什么,爹爹明天就派人去买。”

温婉摇摇头,闷闷地说:“婉儿不想上学了。”

温向东摸摸温婉的头,顺着她的意思说:“那就不去了,这几天爹爹若是有空的话,就带婉儿上街玩,好不好?”

“真的吗?”温婉装出开心的样子,其实自打刚才听到那番话,她心里愁都愁死了。

“当然是真的,婉儿高不高兴?”

“高兴。”心里郁闷着呢,上辈子二十好几男朋友没找一个,现在倒好,才九岁就有个准夫家了。

【第三十一章 来访】

既然温向东开口了,温婉也乐得赖在家里。每天看看书,听听温娴从采青采红那里得来的各路小道消息,或者偶尔也跟着下下厨房,学点家常小菜和点心的制法,日子过得闲散而舒适。只是惦记着那天在门外偷听来的消息,心中一直有些不太平静。

这几日,温婉不止一次地刻意地在柳氏面前提及自己在学堂里跟颜诩之很要好,每天一起去书楼看书,一起分享食物,还称赞他学识渊博,脾气又好,也不欺负人。本以为柳氏会阻止他们亲近,没想到她却反而摸着温婉的脑袋,温柔地说:“那婉儿一定要好好地跟师兄学习。”温婉只得讷讷地应了声“噢”。

对于那天偷听到的那件事情,柳氏也一直绝口不提,就像是根本不曾发生过似的。于是温婉有时候便怀揣着侥幸的心理想,是不是温向东去提亲失败了,碰了一鼻子灰回来了。毕竟人家本想娶的是右相的外孙女,现在硬给换成了个毫无背景的小妾之女,心中总不太是滋味吧?

暖暖的午后,温婉看书看得累了,就靠在贵妃椅上小睡。半醒半睡之中,忽而听得细碎的脚步声从外面进来,采红刚唤出声“小姐”,在一旁刺绣的温娴便轻嘘了声,小声说:“婉儿在睡觉。”

“嗯。”采红应了声,放轻声音说。“刚才老夫人跟前的芯萍姐姐过来说,婉儿小姐有学堂里的朋友来了,让小姐过去一趟。”

“学堂里的朋友?”温婉惊了惊,第一反应就是,莫非是颜诩之来了?

“是哪一位朋友,知道吗?”温娴问。

采红摇头说:“这个不清楚,芯萍姐姐只说小姐好几日不去上学,这位朋友担心她,便过来瞧瞧她了。”

温婉心想那书呆子还不完全呆么,居然也会关心人了,表现得正是时候么!连忙睁开眼睛问:“那他现在在哪呢?”

“在前厅的花园里,我带小姐过去。”

温娴看温婉一副跃跃欲去的样子,便抿着嘴笑笑说:“先去换身衣服吧。你穿这身衣服过去,就算你师兄不介意,母亲知道了的话,也一定要骂你的。”

温婉低头看看自己一身宽松的改良版“睡衣”,不由有些讪讪。这是她在现代养成的习惯,在家就一定要换上睡衣,或者宽松的运动装,不然就没有在家的感觉。但柳氏却认为这样不端庄,不是闺阁千金应有的表现,今天若非是她一大早便被陈氏寻了过去,温婉肯定早被强制着去换衣服了。

温婉调皮地朝着温娴吐吐舌头,从椅上滑下身,在采红的陪同下进里屋好衣服,然后就前往前厅的小花园。从她们住的地方走过去,还是有一段路相当长的路,一路上温婉便在揣度,两日不见,颜诩之便担心得亲自寻来问候了,那是不是可以以此来证明她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并且以此来规劝柳氏不要把她随便许配人,从而破坏这段如此美好的感情?

不过,她也知道柳氏一早就盯上苏家的家世了,会因为考虑到女儿的心意而放弃这个念头,温婉觉得可能­性­挺低的,猜她估计会想方设法来劝服她。温婉叹了口气,随即又想到说不定苏家早一口回绝了呢,自己在这里瞎担心什么呢?

采红见温婉一会儿紧锁眉头,一会儿又摇头叹气,小小的一个人儿,似乎有跟大人一般多的烦恼,不由笑着问:“婉儿小姐在想什么呢?”

温婉醒过神,连忙讪讪笑笑说:“没、没什么啦,只是在想呆会要跟师兄说什么话。”

采红笑盈盈地说:“原来婉儿小姐已经知道来的是哪位师兄了呀?”

“嗯。”温婉点点头,一脸天真地说。“我在学堂里就只跟一位师兄要好呢!”

采红听了,双眼顿时一亮:“那婉儿小姐是不是很喜欢这位师兄呀?”

“是啊。”温婉装作看不懂她眼底闪耀的那一种名为“八卦”的光芒,天真无邪地点头,反正她也不这个绯闻传的范围再大一点。

“终于来了,速度还真是慢!”

还没到花园,远远地就有人过来抱怨了。是个十五六岁的丫环,一身剪裁合身的湖蓝­色­绸衣,鬓角斜簪了根小小的珠钗,明媚清秀,俏丽非常,却是温媛的贴身丫环翠萍。温婉奇了奇,不明白为什么温媛的贴身丫环会在这里。

采红连忙躬身道歉说:“不好意思,让翠萍姐姐久等了。”

翠萍微微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随我来吧。”

“是,是。”采红连忙牵起温婉的手跟上。

来到了花园入口处,翠萍却又停了脚步,将头侧了侧,说:“等会吧,我进去通传一声。”

“有劳。”采红对翠萍的态度十分敬畏,颇有些唯唯诺诺的感觉。这让温婉看着,心里有些不舒服,同样是人,为什么有些人天生就要矮人一截?而且同是给人家做丫头的,被人奴役,却还要彼此欺凌。

翠萍进去了好一会,她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花园门口,却也不出来,只是远远地朝温婉招招手,说:“进来吧。”

采红弯下腰扶着温婉的肩,柔声说:“婉儿小姐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哦。”温婉讷讷地应了声,慢慢地走了过去。翠萍看着温婉迈着小步走,不由拧了拧眉头,很是不耐烦,却又不能直接发怒,只能忿忿地绞着手中的绢帕,转身朝花径深处快步走去。

温婉也不急着跟上去,就慢慢地走,隔着茂盛的花丛,听到了隔水的亭子里传来了温媛的娇嗔声:“师兄,你还没告诉我呢,师兄!”

温媛为什么会在这里,温婉有些迷糊了?

“我所知道的,都已经告诉师妹了,哪里还敢有所隐瞒?”一个不甚熟悉的声音,清清朗朗的,像秋天早上的露水,却又带着宠溺的意味。

“哪有,师兄都没有告诉我,西王世子,他长什么样!”温媛的声音连撒娇都还带着种高人一等的傲气。不过“西王世子”么,温婉脑瓜子转了转,记起这一位不就是温媛的未婚夫么,原来她这么早就开始­操­心未来夫君的长相了啊!

“长相么,这便是见仁见智的事情了,正所谓各花入各人眼!”那人避重就轻地回答着,一边轻声笑着,甚是好听。有那么一瞬间,温婉忽然觉得这个声音挺熟的,有些似曾相识。随即顺着花径一转,便远远地瞧见了花间亭子里坐着的一女一男。那女的不消说,自然是温媛,那男的,却是温婉所始料不及的,竟然是沈君逸!

温婉顿时怔了怔,心里“哈”了一声,有些哭笑不得。难道所谓的因为担心她而来看望她的,并不是颜诩之,而是这个大众情圣沈君逸,而且还是在看望温媛之余,顺道再看看她的?

真是浪费感情!温婉悻悻地想。

【第三十二章 礼物】

翠萍唤了声“小姐”,引了温婉走过去。

温媛原本扯着沈君逸的衣袖,撒娇着让他告诉她西王世子的模样,见着温婉过来,便冷下脸推开手去,忿忿地说:“师兄真小气,连这个都不告诉我,再不理你了!”说罢,作势扭头便走。

“唉,师妹!”沈君逸连忙起身,拉住她的肘弯,柔声哄道。“我哪里是不肯告诉你,只是以我看来,西王世子当真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但就怕师妹眼界高。万一到时候觉得我言过于实,故意欺瞒你,气我恼我了,那我不太冤枉了么?”

听他这么说,温媛的脸­色­便缓和了许多。扬起尖尖的下巴,哼了一声说:“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恼你了么?”

沈君逸笑着讨饶说:“所以,我刚才不就已经说了么!”

温媛噘噘嘴巴,回想了下沈君逸刚才的话,他的意思是说西王世子长得不错,量他也不会将丑八怪硬说成是美男子,于是,便稍稍有些安心了。眼角的余光瞥见翠萍领着温婉走近了,又不悦地一噘嘴巴,对沈君逸说道:“我先回房了,若是还事情找我,就让翠萍来唤我。”

沈君逸看看温婉,会意地点点头:“走之前,会再去跟你打声招呼的。”

温媛轻哼了声:“反正你也不是冲着我来的。”说完,便携了原本候在亭外的两名丫环走了。

“师妹。”她一走,沈君逸就热情地招呼着温婉到亭子里就坐,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似的。

“沈师兄怎么来了?”温婉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从方才温媛的话听来,他似乎还是特地为她来的,可是她怎么想来想去都觉得他们只是有着一面之缘而已。

沈君逸一脸歉疚地说:“我是来赔不是的,师妹因为我的原因被苏政雅欺负,我却直到第二天才知道这件事情。平白让师妹受委屈了,心中很是过意不去。便特意订制了黍香坊的一套雪梨酿,送来给师妹尝尝,忘记那些不高兴的事情,早日回转学堂。”

“谢谢师兄,其实我没什么的。”其实苏政雅盯上她,多半是温媛的原因,既然他这么主动地揽了罪责过去,温婉也乐得多收份礼物。

接过沈君逸递过的缎面锦盒,打开盖子,便瞧见了里面整齐地排作两排的八个小面团。很粉很粉的浅绿­色­,有种晶莹剔透的感觉,让人一看就食指大动。温婉心想这家伙还真会送礼物,他们总共就见过两回,上回送夜明珠,这回送­精­美可爱的甜品,而且都是女孩子非常喜欢的东西,不愧是大众情圣。

沈君逸在温婉对面坐下,见她对着那几个粉­嫩­的小面团发呆,便笑着说:“师妹尝尝吧,这种是新品,我也不知滋味如何。师妹若是尝着喜欢,我下回再多买一些。”

温婉想着要把这东西带回去跟柳氏和温娴一起吃,她们娘仨一人两个便是六个,采青采红一人一个,就正好分光了。但若是现在在这里先开尝,那便势必要分沈君逸一个,那样的话,就不够分了。于是暂且咽咽口水,将锦盒的盖子重新合上,仰脸冲着沈君逸傻笑说:“师兄送的糕点太漂亮了,我都舍不得吃。”

沈君逸先是一怔,随即眉眼弯弯地笑开了:“师妹真是可爱,那么这盒师妹便留着看着玩吧。用冰贮藏之,便可以一直放着都不会变­色­。我回头再去订两盒让人送来,那些师妹便一定要吃掉了,可别放坏了。”

温婉点点头,开心地说:“谢谢师兄。”

沈君逸笑盈盈地说:“师妹开心就好,等心情好了,就回来上学吧。师兄会好好地保护你,一定不会再让苏政雅欺负到你了。”

抬眼看着他温柔诚挚的脸庞,温婉不由怔了怔,神使鬼差地点点头,应了声“嗯”。之后一直到跟他告辞,回到自己屋里的时候,还时不时想起他的这句话。当回过神,便又会叹着气摇摇头,暗叹甜言蜜语的杀伤力真是强大,无论真假,总是能够在人的心里引起或多或少的波动。

当天晚上,沈君逸便真的派人又送了四盒雪梨酿过来,温婉也乐得一人一盒。抱着自己的一盒坐到书窗前,用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拾起那粉绿的一团,送到嘴边,轻轻地咬了一口,满口糯米的软糯清香和着雪梨的清凉甘甜,一直香沁到了心底。果然不愧是名作坊出品,口感和滋味都好得无可挑剔,不一会,就解决得只剩两个了。温婉有些舍不得吃了,回头往外间看去,见温娴正与采青坐在一处,一边做绣活,一边聊天,便想着去她们那边看看能不能蹭几个过来吃。起身,挑着帘子出门,便听到采红一边沏茶,一边跟温娴和采青两个绘声绘­色­地描述沈君逸的样貌。

“我陪婉儿小姐过去的时候,还不知道是谁,等他送小姐出来,我才知道,原来竟是平江府的小侯爷!我以前便听雁萍姐姐说了,平江府的小侯爷是咱们望京城里屈指可数的翩翩佳公子,今天一见,才知道传言不虚。他的眼睛啊,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脸上的笑容,可以一直暖到人的心怀里……”

采青笑着打断一脸迷醉的采红:“不害臊,也不被人笑话!”

采红笑嘻嘻地说:“婉儿小姐说了,在学堂里,最要好的便是这位师兄了。说不定以后小侯爷就是咱们家姑爷呢,有什么好害臊的?”

温婉一听,不由汗颜非常,连忙说:“不要胡说,才没有这样的事呢!”

采青见温婉­唇­边还沾了些雪梨汁的痕迹,便捏了帕子过来帮她擦拭­干­净,一边无奈地瞅着采红说:“你呀你,连婉儿小姐都编排上了!快去浇热水吧,快到沐浴的时间了。”

采红吐吐舌头,说:“好啦好啦,我这就去啦!”一转头又笑嘻嘻起来,雀跃着步子出了房门,迎面便瞧见柳氏过来,连忙伫了足,唤道:“夫人回来了。”一面连忙上前接过柳氏身旁的一名小丫环手中提的东西,抱怨说。“夫人出门,怎么也不唤上我和采青?”

柳氏笑着说:“就自家屋子里走动,用不着劳师动众的。”

“母亲。”“娘亲。”

见一对女儿也迎出门来,柳氏连忙快步上前,一手牵起一个进屋。“听说,今天平江府的小侯爷来咱们家了?”

采红嘴快地接了话下去:“是呀,婉儿小姐好几日不去学堂,小侯爷担心小姐,便特意登门拜访来了。”

温婉老大不高兴地纠正说:“是来看望媛姐姐,顺便看看我的。”

柳氏伸手抚上温婉的头,柔声说:“我明日便与你父亲大人说,让你早日回学堂去,免得朋友们挂念。”

【第三十三章 伴读】

入夜,温婉像往常一样洗漱好,爬上床,摸过摆在床头的书看了一会便觉出困意了,跟还在翻书看的温娴说了声“晚安”,便钻进被窝,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睡觉。采青和采红将屋子里拾掇好,便轻手轻脚地掩门出去了。过了会,柳氏却推门进了来,轻声唤道:“娴儿,还没睡?”

“没有,娘亲。”温娴放下书,便准备下床。

“我有件事情要与你说。”柳氏缓步过来,将准备下床的温娴按回床上,瞧了眼旁边揉着睡眼醒过来的温婉,柔声说。“婉儿也一块听听。”

“嗯。”温婉坐起身,抱着被角挨着温娴坐好,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柳氏看着并肩而坐的两个花骨朵般娇­嫩­的女儿,心中又是疼爱又是怜惜。她这辈子最大的欣慰就是上天赐予她两个这般乖巧懂事的女儿,但因此也更加担心自己的处境和力量,无法带给她们好的将来,甚至反而会连累她们。

“过了年关,娴儿就十三岁了,婉儿也要十岁了,这日子,真的是转眼即过。有些事情,也不得不开始­操­心起来了。”柳氏轻轻地喟叹了声,语气顿了顿,沉吟了一般,才抬眼看看温娴。“今天,我在你们婶娘那里听了件事情来――据说宫里在为毓心公主招伴读。”

温娴的神情一动,连忙问道:“伴读?进宫伴读?”

柳氏摇摇头,随即又沉吟了:“也未必要进宫。之前我听你们父亲大人也曾提起过,说是过两个月,国学府里要去几个人到京学府。名为研习,实则是为太子殿下挑选未来的治世能臣。这件事,婉儿也稍微留心一些,娘亲并不指望婉儿成为股肱之臣,只望婉儿能平平顺顺,切莫得罪太子殿下一行人。”

“婉儿知道了。”温婉心中是叫苦不迭,一个苏政雅已经把她折腾得够呛了,居然又要过来一群太子党。天哪,这日子该怎么过啊?!

温娴忽然问:“太子殿下与毓心公主也要一并到京学府?”

柳氏点点头,说道:“我猜也是因为毓心公主要去京学府,所以才要挑选伴读。另外,你们还记得么,之前西王世子让你们媛儿姐姐回京学,估计从国学到京学的人员里,也有他一个。”

太子,公主,世子……温婉心中无力地大喊,多么华丽的太子党名单,自己以受欺负为由逃学在家,在现在看来,是多么明智的一个决定!

“具体要去哪些人,现在还无法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每一个都是举足轻重的显贵人物。”

“不过,京学府视教苑为神圣之地,不允许奴婢们进入,所以这个所谓的‘公主伴读’大概还要肩负起贴身侍女的责任,因此许多官家小姐都不愿意去……”

柳氏的话还没说完,温娴便坚定地说:“我要去,娘亲!”

“去,或者不去,都是关乎娴儿将来道路的重大决定,娴儿有权利自己来决定,但是这个决定要在娘亲为你分析好其中的利弊关系之后再下。”

温娴不由脸露愧­色­,道歉说:“是娴儿心急了。”

柳氏轻叹一声,伸手轻抚温娴的头顶,柔声说:“娘亲知道,这些日子,是委屈你了。”

温娴摇摇头:“娴儿并不是受不住委屈,只是觉得如果现在不作些努力,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柳氏轻颔首,叹道:“你这孩子志气倒是高,若真的决定了,娘亲必定竭尽全力帮你达成所愿。只是如此一来,便是将自己置身进了帝王家。伴君如伴虎,一个不留神,就不再是责罚受气的程度,说不定便是­性­命不保。”

“还是不要去吧,娴儿姐姐……”温婉忍不住劝说。自古无情便是帝王家,温家的这些事情,就已经够让人心烦的了,她无法想像再去招惹个更大的是非来会怎样……

“不过,毓心公主今年已经十四岁了,明年,就会择驸马出嫁。所以,这个‘伴读’要当也便只是去这一年,但这一年中,却充满着无限的变数……娘亲只是觉得有责任告诉娴儿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至于如何决定,娴儿你好好考虑。”

“我要去,娘亲!”温娴的神情一如刚才的坚定,没有一丝的迟疑。

“你再好好考虑一晚上,如果明天还是这个决定,我便跟你父亲大人说去。”

温娴点点头:“娴儿知道了,娘亲。”

柳氏伸手轻抚两个女儿的头,柔声说:“好了,睡吧,明天早些起身,要去老太君和老夫人那边去请安。”

看着两个女儿重新睡下,帮她们拉好被子,柳氏才转身出去。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下姐妹俩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温婉睡不着,一直想着柳氏说的这件事情。侧过头,看看温娴安静的侧脸,忧心忡忡地问:“真的要去么,娴儿姐姐,好像很可怕的样子?”

温娴“嗯”了一声:“婉儿曾经说过,事在人为,人定胜天,只要努力争取,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定不可能的。而我呢,也相信,想要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必定要付出与之对等的努力。”

“但是不一定要冒这个风险……”

温娴摇摇头:“其实去公主那里,与现在也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低人一头。而且倒有一点好的,便是公主对我是没有成见的,不会不管我做什么事情,都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我。”

“娴儿姐姐……”看来她在府中委实是受了不少委屈,温婉顿觉心中堵得慌,觉得自己一直在学堂,估计原本该自己受的那一份委屈,也落到了温娴的头上。“婉儿舍不得离开姐姐……”

温娴伸手搂过温婉,轻轻地笑开了去:“傻婉儿,若真被选为伴读,不就可以去京学跟婉儿一起了么?”

“对喔……”温婉傻笑着,下面便不知道接什么话太好了。看着温娴走这么曲折危险的道路进京学,想到自己这么轻易地进了却因为一个小屁孩而耍情绪赖在家中,顿觉罪孽深重。于是,第二天大早,便早早地起身,将闲置了几天的书袋和零食袋重新整理好。当柳氏扣开女儿们的小屋时,便瞧见了一身穿戴整齐的小女儿挎了两个鼓囊囊的袋子站在门内。

柳氏不由有些哑然失笑:“婉儿这是要去哪里?”

“娘亲,婉儿要回去上学!”

柳氏蹲下身,抱过温婉,柔声说:“好婉儿,记住,好好念书,考进尚书院,这是你最便捷的出路。”

“嗯。”温婉点点头。“婉儿会努力的,但是娘亲能不能让爹爹不要把婉儿嫁给苏政雅,他是坏蛋!婉儿不喜欢他!”

柳氏不曾想到那天的话被温婉她们偷听了去,不由呆了呆,笑着说:“娘亲那只是提醒你爹爹,不要等忙完了你们媛姐姐的婚事才来­操­心你们的,到时候,你们可就成老姑娘了。”柳氏笑着捏捏温婉的脸。“婉儿不喜欢的事情,娘亲不会逼着婉儿做的,不要胡思乱想,赶紧吃点东西,要去赶马车了。”

“嗯。”

【第三十四章 争执】

柳氏亲自送温婉到了上马车的地方。虽说以往柳氏也时常会送些点心之类的东西给那几个随车去学堂的家仆,但自打那天的事后,她以“答谢”的名义,更是送了不少东西,还塞了些钱。所谓拿人的手软,所以这会儿家仆们见着她们来,显得分外热情。

温克恭过来的时候,看到温婉在,也不觉得诧异,就仿佛他们并没有多日未见一般,云淡风轻地打过招呼,便率先上车去了。柳氏也不再耽搁,将温婉抱上车,柔声嘱咐了几句类似要好好读书之类的话,便挥手作别了。

重返学堂本是温婉一时意气纷发的决定,当马车一点一点地靠近京学府,就不得不从头昏脑热中冷静下来,开始烦恼苏政雅会不会又来找她麻烦。不过转念想想,小孩子的注意力是比较容易转移的,她这么多天没来,那小浑蛋应该找别人欺负去了吧?

这样想着,微微放心了一点。下了车,跟在温克恭身后温吞吞地进门。一看到她进来,原本候在门房里的两个侍从打扮的人唤了声“温小姐”,快步出了来挡到温婉的面前。温婉吓了一跳,连忙大喊“克恭哥哥”求救。

那两个侍从见状,知道温婉误会了,连忙掏出腰牌,双手捧到温婉面前,解释说:“我们是平江侯府的,是小侯爷派我们来保护温小姐的。”

“平江侯府?”温婉定了定神,瞄瞄腰牌上的“平江”两字,心想沈君逸原来还真不是光说不做的人,这一大早的便派了人在这里接应她,而且他也应该不确定自己今天会来的。

不过温婉也乐得有人保护,一路平平顺顺地来到人五苑门口,按规定仆从不得进入教苑,便在门口与二人道别:“谢谢两位大哥哥,也帮我谢谢小侯爷师兄。”

两个沈家侍卫见温婉小小年纪却极有礼貌,心下也颇有好感:“温小姐客气,我俩就在这外面候着,小姐若是有什么吩咐,只消在门口唤我们一声就行。”

温婉不太好意思这样麻烦他们,但想想这应该是沈君逸吩咐的,就算劝他们回去,估计也是不会听的。便再次向他们道了谢,将沉甸甸的书袋从身上取下来,用双手抱着走进教苑。一进门,就看到教苑中站了个穿红衣裳的小姑娘,远远地朝这边望来。温婉怔了怔,随即欣喜地发现竟然是水玲珑回来了!

“玲珑姐姐!”当即抱着书,快步地奔了过去。多日未见,她的个子似乎长高了些,梳了两个俐落的小辫,腮帮子却气鼓鼓的,像只充气的小蛤蟆。

“你回来啦,玲珑姐姐!”

水玲珑一脸的不高兴,看着温婉活蹦乱跳地跑近,气呼呼地说:“别叫我姐姐!你姐姐是温媛那个臭丫头,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说完就重重地哼出一声,扭头坐回座位上,对温婉不理不睬。

水玲珑这么一说,教苑里的其他的人也纷纷议论了起来。大致上都是在说温婉因为温媛的缘故,被苏政雅盯上了,然后不仅自己被欺负得很惨,还连累着他们人五苑。说苏政雅这几日一直在人五苑外蹲点,逮不着温婉就随便逮一个人欺负,弄得好几个人都不来上课了。

听闻苑里的同学被连累得不轻,温婉也有些内疚,回头见水玲珑怒气冲冲地将书翻得“哗哗哗”作响,解释说:“对不起,玲珑姐姐,是我不好。我知道玲珑姐姐不喜欢媛姐姐,怕玲珑姐姐知道我和媛姐姐的关系后,就不理睬我了,所以我才不说的。”

水玲珑哼了一声,侧过身,拿后背对着她,看来是打定主意不理睬她了。

温婉不太擅长应付这样的情形,想着是不是该发挥一下小孩子的特长,号啕大哭一顿,说不定水玲珑心一软,就原谅她了。正在蕴酿感情,身后忽然过来个人,紧张兮兮地说:“啊,婉婉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了?”

温婉惊异地回了下头,就看到柴启瑞冲着她使眼­色­,顿时心领神会,心中很是感激。水玲珑也连忙回了身,却发现温婉其实并没有哭,不由又有些忿忿,两个­肉­乎乎的巴掌一拍桌子,气冲冲地说:“骗我很好玩,是不是?!”

“当然……是啊!”柴启瑞笑嘻嘻地将尾音拖得长长的,然后驾空就熟地在水玲珑暴走之前跳步逃开。

“你这浑蛋!”水玲珑果然气得追着他打。

柴启瑞便一边说着冷笑话,一边绕着教苑打着转跑。水玲珑虽然有些武功底子,但毕竟男女体力上有差距,追了几圈,便累得一**坐下直喘气。这时,温婉便适时地送了杯茶过去,放到她的桌角。

水玲珑瞥了一眼,没吭声,也没伸手去拿。柴启瑞又笑嘻嘻地凑过来了:“其实婉婉还有我们学苑的人之所以被欺负得这么惨,说到底还不是某人那天幸灾乐祸告的密。人家婉婉都没怪责你,你还有什么好不服气的?”

水玲珑一听,怒了:“柴启瑞,你给我闭嘴!”

柴启瑞好整以暇地说:“叫声‘哥哥’,就闭嘴。”

“闭嘴!柴猪!”

“呀呀!”柴启瑞笑嘻嘻地说。“我是柴猪,你就是水猪,我们是一对,哈哈!”

“滚你爷爷的!”水玲珑拾起桌前的茶盏,便朝柴启瑞飞了出去。柴启瑞笑盈盈地跳开,那碗便正巧不巧地砸碎在了正进门来的宋清羡脚边。“啪”的一声,溅起的水花在他洁白无暇的衣摆上晕开了一片茶渍。

水玲珑蓦地一呆,柴启瑞连忙上前认错,然后自动地去门外罚站了。水玲珑看看温婉,其实经柴启瑞那么一说,将前因后果这么一理,心中的气已经消了,只是暂时还拉不下脸来,闷闷地说了声:“上课了。”

温婉会意,欣喜地应了声“嗯”,便回自己的座位去了。

上完课,等宋清羡走后,温婉扭回头,发现水玲珑还坐在位置上,看样子似在等她。温婉便起身来到颜诩之桌前,说:“颜师兄,我今天跟玲珑姐姐去膳楼。”

颜诩之点点头,也没有多余的话。温婉暗想话少还是有话少的好处的,刚转身准备去水玲珑那边,却有个同苑的小正太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说:“温师妹,小侯爷找你。”

沈君逸……温婉的脸­色­黑了黑,连忙对水玲珑说:“我出去看看,玲珑姐姐要等我一起去膳楼哦!”

水玲珑沉着脸没说话。温婉跟着那小正太出得苑门,一眼便瞧见沈君逸青衣墨扇站在人群中,即便是这样普通的装束,依然是那般神采出众,风姿卓绝。他原本正与几个小罗莉在笑盈盈地说些什么,瞧见温婉出来,便信步过来,笑得格外温柔:“婉儿师妹,我来接你了。”

“接我?”收到纷纷转过来的目光,温婉真想将那张笑得暧昧的脸给一脚踩进泥地里。“去哪里?”

“去膳楼。”

温婉黑着脸说:“我跟玲珑姐姐说好一起去的……”

“你跟他去吧!”水玲珑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门口,一把揪过还自觉地在罚站的柴启瑞,冷冷地说。“我跟这家伙还有别的事。”说完,二话不说,便拖着柴启瑞挤出人群走了。

“玲珑姐姐……”温婉心想,这下糟了,水玲珑好不容易才原谅她,沈君逸这家伙又来这么一遭,无疑是雪中加霜了。不过水玲珑以前不是一直唤“君逸哥哥”的么,关系应该很好的,今天见面怎么怪怪的。不会是他们之间出了啥事,然后她被拖过来当箭耙子了吧?

【第三十五章 绝交】

温婉想弄清沈君逸和水玲珑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便跟着他一起前往膳楼。毕竟中国人的传统,饭桌上是商量事情的最佳场所。但很快,温婉就发现,自己想错了。从人五苑到膳楼,一路上向沈君逸打招呼的人不绝如缕,而且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女生。以致于当他们到达膳楼的时候,原本出发时的两人中队,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发展成为可以冲锋献阵的超强小分队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上楼,直接将二楼的位置坐了个满。有女生扭捏着想要蹭过来与沈君逸他们同桌,沈君逸也不介怀,客气地招呼她们坐下,还提起桌上的茶壶,准备给同桌的三位女生倒茶。那两位女生连忙受宠若惊地抢了茶壶过去,为他倒上,顺便也还算客气地给温婉也倒了一杯。沈君逸彬彬有礼地道了谢,端起茶,轻轻开合着啜饮了一口,动作潇洒自若,看得旁边的几个女生的眼底不停地冒心心。

温婉叹了口气:“看来是没办法商量事情了。”闷声不响地吃着饭,对于沈君逸时不时对她说的关照的话,也都“嗯嗯啊啊”地应过去。虽然有这么多女生在,但他却能做到不失偏颇,既每个人都关照到了,又能让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吃完饭,又坐着陪聊了一会,温婉才在沈君逸和他的“后援团”的护送之下回了人五苑。站在门口同那一帮子人挥手告别,那滋味还真是古怪。走进教苑,便看到水玲珑坐在位置上,捧了本书认真地在看。水玲珑本不是爱看书的人,这会儿忽然这么专心致志地看起书来,温婉一看便知道有问题。慢慢地走过去,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坐下,轻轻唤了声:“玲珑姐姐。”

水玲珑漫不经心地翻着书,一边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怎么说?”

婉怔了怔。

水玲珑冷颜瞪了温婉一眼:“我走之前,不是托你帮我送封信么,送了没?”

温婉点点头,心想要不是那封信,她还不致于会被苏政雅盯上呢!

“那他怎么说?”水玲珑的神情终于忍不住变了变,有些忧切地看着温婉。

温婉回想了下当时的情形,摇摇头说:“他什么也没说……那时人很多,他接了信便收了起来,并没有当场拆开看,所以,除了向我道谢之外,也没有说其他的话。”

水玲珑怔了怔,应了声寞地垂回目光来。温婉忍不住问:“发生什么事情啦,玲珑姐姐,你们怎么怪怪的?”

“我也觉得怪怪地。他似乎在躲着我。”水玲珑推开书。愁眉苦脸地趴到桌上。温婉正想问是不是信中写了什么引起误会地事情了。却见水玲珑倏地站了起来定是我自己想多了。君逸哥哥或许只是在害羞而已不定就是这样地!我找君逸哥哥去!”说完。她又顾自眉开眼笑起来。站起身就欢天喜地地往外跑去了。

“玲珑姐姐……”看着她活蹦乱跳地背影。温婉不由有些哂然。心想莫非这就是所谓地天真无邪么?

柴启瑞起身走过来。指着水玲珑远去地背影问:“那疯丫头又­干­嘛去了?”

温婉如实回答说:“找沈师兄去了。”柴启瑞会意地点点头。说了声“这傻丫头”。便转身晃自己位置坐了。

回头看到颜诩之抱了书从外面进来。温婉连忙上前打招呼:“颜师兄。这几天有什么新发现吗?”

到些资料。”颜诩之坐回位置。从书袋里找了一本笔记本模样地蓝皮簿子出来。翻找出最新抄下来地一段话。点给温婉看。却原来又是关于《诗经》来源地一种新说法。温婉不由有些郁闷了。难道就真地没有一个人系统地研究过这个问题么。被奉为国学地典籍是从何而来。为什么关心地人这么少?

颜诩之又翻出他做的其他笔记给温婉看,不过大多都是对诗文的释意,或者探究诗文本身所要表达的是何种情感,有益于探究书籍来源的有效线索仍然是少之又少。跟颜诩之约定好从明天开始,继续再一起去书楼查资料,颜诩之欣然应允,只是不知是看上­肉­脯饼的份上多一些,还是因为温婉的重返学堂多一些。

瞅着上课的时间差不多要到了,就起身跟颜诩之告辞回座位,刚转身,就听到苑门外有人厉喝了一声:“温婉!”

温婉听着这个声音有些像水玲珑,便连忙回了身,随即就有一道人影像龙卷风似地袭卷到了她的面前。刚看清这个人确实就是水玲珑,一声“玲珑姐姐”还没唤出声,却忽见她伸出手,往温婉的胸用力一推。温婉冷不防被推倒在地,怔怔地看着一脸盛怒的水玲珑,茫然不知云里雾里。

“没想到你是这么讨厌的人!算我看错你了!”水玲珑怒不可遏地瞪着温婉,苹果脸涨得红通通的,看来已是怒极。忿忿地痛骂了两声,仍不解气,信手搬起颜诩之桌上厚重的典籍,就要往温婉身上砸去。

颜诩之脸­色­一下子变了,连忙站起身,双手一抱,将典籍搂了过去。几乎同时,柴启瑞扯住水玲珑的手臂,将她往后拖了开去。一边制止着水玲珑愤怒的挣扎,一边低声斥道:“你疯了,这么对婉婉?!”

水玲珑一听,将两眼一瞪,晶莹的泪水便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汹涌而下。忿然指向摔坐在地上的温婉,哭喊着控诉说:“你怎么不问问她为什么这么对我?!从她入学的第一天起,我就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照顾,可她呢!她是怎么对我的?!瞒着我,不跟我说实话就算了还偷换我给君逸哥哥的信!”

“我那么信任她,才让她帮我传信,没想到她连这么坏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现在好了,君逸哥哥不理我了!他不理我了!”水玲珑越说越觉得委屈,说到伤心之处,­干­脆一声大哭起来,手脚并用着想要挣开柴启瑞的钳制,冲过去把温婉狠狠地揍一顿。

听完她这番话,被弄懵了的温婉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连忙正声声明说:“我没有换信!我没有!”她连信封上的朱漆都没有动过,这样的信用,她还是有的!况且,她换信做什么?就算沈君逸真不理水玲珑了,她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那为什么君逸哥哥拿的那封信并不是我给你的那封?如果不是你换的,那你说,是谁换的?!”

婉回想了下,她那天拿到信后,生怕弄丢了,就夹到书页里,放在书袋里每天背着上学下学。除了晚上睡觉的时间,根本就没有离过身。她把信交给沈君逸的时候,也并没有发现任何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分明还是原来的信封,原封不动的朱漆,谁会想到里面的内容已经不一样了?“我不知道。”

水玲珑冷笑一声:“不知道,我看你是心虚了吧!你们果然是一家人!是我太笨了,到现在才看清楚你!”水玲珑说着,伸出根手指,缓慢而坚定地指向温婉,厉声说。“从现在开始,我们、绝交!”

【第三十六章 谈判】

水玲珑说完,就哭着跑出去了。柴启瑞上前扶了温婉起来,关心安慰了几句,便出门追水玲珑去了。温婉拍拍衣服上的沙尘,一转身,就看到颜诩之抱着抱回来的书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看着她,一副担心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的窘样,便朝他释然笑笑说:“我没事,要上课了,我回位置了。”

温婉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反复地理了几遍,终还是认为问题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自己身上。从拿到信,到送出信这一段时间里,那封信一直夹在书里不曾动过。虽然平时温娴总会帮她收拾这收拾那的,但是书袋她是不动的。一来是因为书袋里来回就那几本书,没什么可收拾的,二来温婉在包里装的都是些老学究才会看的文学理论­性­的古籍,温娴不喜看。

所以,想来想去,问题只可能出现在水玲珑把信交给她之前的那段时间,或者她把信交给沈君逸之后的那段时间。

开始上课了,但温婉却无心听讲,托着腮帮子细细琢磨到底是谁动了手脚。首先,第一种可能,水玲珑写好信后,在交给温婉之前,就已经被换过了。这样的话,最大的嫌疑犯无疑就是柴启瑞。她猜想水玲珑那封信,八成是向沈君逸表白,并且让他去她家提亲的,最不乐意看到这种景况的人,除了柴启瑞,没有第二个备选人员。但是琢磨了一下刚才柴启瑞的表现,很正常,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暂且先放到一边。

然后就是第二种可能­性­,信是在交给沈君逸之后被换掉的。这里头又有两种可能­性­,其一,是沈君逸自己换的,他故意拿错误的信给水玲珑看,将拒绝她的理由让她自己去担负,这招­阴­损了点,却也不是不可能。

其二,便是信是被沈君逸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们换。这样的话,嫌疑犯就数也数不清了。温婉也打从心底地希望不是这一种情况,转念一想沈君逸又不是水玲珑那么粗神经的人,不大可能身上的东西被人顺走也不知道,所以客观上来说,这种可能­性­也是非常小的。

这样排除下来,那嫌疑犯就只有两个人,柴启瑞和沈君逸。

温婉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柴字,一个沈字,重新审量这两个人到底谁的嫌疑更大一点。提笔在上点了好几下,居然想不出为他开脱的理由,扁扁嘴,将思绪转去沈君逸身上琢磨。

在她看来,沈君逸就是个来者不拒,又爱到处展现自己迷人风采的花蝴蝶。就算真的不想去水玲珑家提亲,他也犯不着用这样的法子拒绝她,又刻意避开吧,这太不像大众情圣的作风啊!温婉有足够的信心相信他就算真要拒绝,也有办法哄得水玲珑继续对他死心蹋地的。之所以出现现在的情况,绝对是因为那封信里写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情!

于是,一一排除下来,结论就出来了,这件事的罪魅祸首,八成就是柴启瑞那个家伙!

温婉心里忍不住哼了一声,臭小子太过份了,为了自己的小情人,居然让她当炮灰!之前还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真正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奸­诈的臭小子,不给他点颜­色­看看,还真枉自多活了这么几年。

下了课。温婉便让那两个沈家地守卫带她去见沈君逸。她想看看那封信地内容。看能不能抓出柴启瑞地小尾巴。没想到。沈君逸却告诉她。那封信被水玲珑给撕了。温婉心想糟糕了。唯一地证据就这么给毁了。问起信上写了什么。沈君逸却讳莫如深。笑着说没什么。温婉反而却更确定肯定有什么。

温婉本是想找回那封信。再去安先生那里借一份平时柴启瑞写地文章。想从笔迹里找出些证据。毕竟每个人写字都有自己地习惯。一横。一竖。折勾。皆有不同。就算刻意改变。有些习惯也是隐藏不了地。安先生那边地文章倒是很快借到了。但是信已经被撕掉了。所谓地死无对证。

满肚郁闷地回了家。躺在小床上。翻着借回来地柴启瑞写地文。他地笔迹倒是很好认。看得出是个懒人。弯钩地时候都不出草了事。如果那封信在就好了。一对就铁证如山了。柴启瑞是那么了解水玲珑地人。肯定是每一步都算准了她会怎么做。信会被撕毁估计也是在他地意料之中。

难道就这样平白无故地被他当作成就他们感情地垫脚石么?温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终还是觉得自己不能认下这个黑锅。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若是被柴启瑞那个坏家伙认定了自己好欺负。以后不知道还要扔多少这样地锅过来。

翻身从床上爬起来。凭记忆寻了个相仿地信封。折了张纸塞进去。放到书袋里备用。就算没有证据。至少也要让柴启瑞知道他所做地一切都已经被她知道了。就算这次拿他莫可奈何。以后也要好自为之。

但是接下来几天。柴启瑞和水玲珑都没有来学堂。只有沈君逸还是前呼后拥地过着众星拱月地日子。浑然不觉有人因为他而伤心难过。温婉一直耐心地等待着。以往柴启瑞翘课翘得再厉害。五天之内至少也会出现一次。

果然,在第四天的时候,柴启瑞来上课了。

“柴师兄,请等一下。”课间休息的时候,温婉看中时机,叫住想要开溜的柴启瑞,把他叫到了教苑的小角落里,开门见山地问:“柴师兄,换掉玲珑姐姐的信的人,是你,对吧?”

柴启瑞微微诧异了下,随即笑着说:“为什么这么说?”

温婉板着脸将各种可能­性­分析了一遍:“有可能、有机会做这件事情的,只有你和沈师兄。我认为沈师兄没必要做到这个程度,所以,我百分之一百地确定,这件事情,是你做的!”

柴启瑞的目光在温婉脸上转了一圈,似笑非笑地说道:“婉婉这话你可不能随便乱说,让玲珑听见了,误会了,就不太好了。”

温婉哼了一声,小样的,居然不承认!当下神情严肃地从书袋中抽了信封和文稿出来,一手一样举到面前,沉声说:“这是你上回写的杂记,这是从沈师兄那里拿过来的信。信虽然被玲珑姐姐撕碎了,但我拼了一夜拼凑出来,却不妨碍笔迹的辨认。”

柴启瑞瞅瞅温婉,没作声。

“师兄的笔迹有一处很明显的特征,很好辨认,只要我把这两件东西放到玲珑姐姐的面前,我保证她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温婉的这一招虚张声势其实很没底气,信封里装的不过是张白纸而已,若是他坚决不承认的话,她也是毫无办法。她只能赌柴启瑞作贼心虚,不敢放任她去水玲珑面前去说罢了。

温婉心中七上八下地,面上却努力地维持着平静和严肃,不能让他看出一丝一毫的动摇来。柴启瑞看着温婉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那婉婉现在与我说这些,想要我怎么做?”

听他的话,似乎是默认了,一直憋在胸口的气总算是微微松了出来。“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这件事情与我无关,不要让我蒙受这不白之冤。至于玲珑姐姐那边你要怎么解释,随便你!”

柴启瑞盯着温婉看了一会,忽然问道:“婉婉,你真的只有九岁么?”

温婉惊了惊,随即又板起脸说:“不要以为我年纪小,就可以被你当成挡箭牌来使。这次我不跟你计较了,下回要是再有这种事情,我就连带这回的事,统统抖到玲珑姐姐那里去!”

“别生气,别生气哈,不会再有下次了。”柴启瑞连忙嘻皮笑脸地来道歉,从怀里摸出几颗糖果,谄媚地塞到温婉手里,陪笑着说。“这回呢,是师兄不对,师兄明天给你带好吃的,给你陪不是。但是玲珑那边,你可千万一个字都不能说。”

“你也知道沈君逸是什么样的人,他身边的女人,成群结队的,你玲珑姐姐又是粗枝大叶的笨蛋一个,她若真嫁了沈君逸,什么时候被人害死都不知道,当然还是跟着我比较好。我家虽然没有什么权势,但至少有钱啊,可以让她过衣食无忧的日子。而我又这么英俊潇洒,又不花心,保证不会三妻四妾,让她被人欺负,像我这样的如意郎君,这年头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了!”

温婉板着的脸忍不住又被他逗笑了,这家伙还真是三句不忘提自己家是暴发户。“那好,你发誓你一定会对玲珑姐姐好,我就帮你保守这个秘密。”

“没问题!”他当即举起手,正儿八经地对天发起誓来。

见他不像是在说笑,温婉也权且信了他对水玲珑是一片真心,便不再为难他了,只是催他赶紧去向水玲珑解释清楚,洗清她的冤屈。柴启瑞忙不迭地应了,等他走后,温婉低头看看手上的文稿和信件,打从心底呼了口气出来。

转去安东来那里,把借来的文稿还回去。安东来收回文稿的时候,笑着说:“婉婉这么快就看完了,这个文写得很不错,多看几遍,能学到不少东西。邓楚川这个孩子,写些杂记诗文还是非常有灵气的。”

温婉一听,大吃了一惊:“邓楚川?这不是柴启瑞师兄的文么?”

安东来笑着说:“柴启瑞那个暴发户的儿子,哪里会写这种东西,向来都是花钱找同学代写的。这个笔迹一看就知道是邓楚川的,不会有错。”

温婉顿时目瞪口呆,刚刚还为自己这一局赌赢了而雀跃的心情登时烟消云散。那个笔迹不是柴启瑞的,那他为什么要承认,难道是因为陷害了她而觉得良心不安?温婉已经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第三十七章 寻书】

温娴见温婉从学堂回来后就坐在书窗前,托着下巴时而发呆,时而叹气的,估摸着她应该是在学堂里遇着不顺心的事情。便去小厨房端了下午炖的银耳莲子羹过来,盛了碗端到温婉手边,柔声问:“怎么了,又被小坏蛋欺负了?”

温婉回头见是温娴,摇摇头说:“没有呢,沈师兄一直有派人跟着保护我。”

温娴转身在侧旁的位置坐下,抿嘴笑笑:“看来这位小侯爷对我们婉儿还挺上心的。”

“才没有呢!”温婉解释说。“他对每个人都这样的。”

温娴笑笑说:“婉儿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发愁吗?”

“当然不是啦!”温婉连忙否认,但又不想把水玲珑这件事情告诉她,怕她担心。勺了一勺银耳羹送入口中,丝丝润滑,一直香沁到心田,烦恼顿时也减轻了不少。“对了,娴儿姐姐,那天说的去给公主做伴读的事,怎么样了,爹爹答应了么?”

温娴点点头爹已经托人将名帖送到宫里去了,过些天,可能会被唤进宫一趟。今天娘亲带我去了伯母那里,公主宫里的一位嬷嬷出来采办,她跟伯母的一位朋友有旧,便将她请了过来。”

温婉点头应着,心中暗叹人际关系果然在任何时代都是最便利的捷径。

“她的时间很紧,只坐了一会会,说了些公主的脾气爱好,临走前,她跟我说我可以问她一个问题,什么问题都成。”

“那娴儿姐姐问了什么问题?”温婉好奇地问。

温娴说道:“对于我来说,公主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想知道、想了解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但既然是要去当伴读的,那自然是从读书入手比较好,所以,我便问了韩嬷嬷公主平时看些什么书。韩嬷嬷报了几个书名给我,我都一一记了下来。”说着,温娴便从袖管中取了一张叠成四方的小纸条出来,展开摊到温婉面前。“我看的书不多,按读音记的,也不知道字有没有错,婉儿帮我看看。”

婉点点头。拾过纸张定睛一看。上面只有三个陌生地书名:《月沉笼》。《碧竹佳话芳录》。温婉沉吟片刻。猜想《携芳录》应该就是余子晴地《撷芳录》。当初柴启瑞就送了水玲珑一本。水玲珑很喜欢看。爱不释手地。温婉也有幸瞄了几眼。似乎就是古代版地言情小说。想想公主也是十四岁。情窦初开地年纪。估计另外两本也差不多是这类型。

“我都没看过。”温婉泡书楼只为寻找《诗经》地来源。所以一直以来都是挑些文学史和文学理论地书籍看。对于这类风月小说。还真没有太在意过。见温娴脸上显出失望地神情。连忙说。“不过。书楼里应该有。我明天就去找来看看。”温婉想了想。加问了一句。“需要带回来给娴儿姐姐也看看么?”

温娴迟疑了会。她是不爱看书地人。但心想自己看上一遍总比由温婉来复述要了解得透彻一点。暗暗下定决心。点点头说:“能带回来就最好了。”

温婉便说道:“那我明天就去。”

第二天。水玲珑依然没有来上课。柴启瑞也没有来。看看他们空着地座位。温婉心中满不是滋味地。中午地时候。便找了颜诩之一起去书楼。颜诩之照例在二楼寻了些文献。一边吃点心一边看。温婉寻那几本书一路寻到了五楼地小阁间才寻着一本《月沉笼》。

站在书架前翻着随便看了下。却原来是老套地武林杀手与闺阁千金地故事。冷酷无情地杀手在某一次行动受伤后被女主所救。两人日久生情。然后在你浓我浓地时候。杀手接到了杀掉女主父亲地命令。男主内心痛苦啊。挣扎啊。但由于这是他杀手生涯地最后一个任务。完成了这个任务他就自由了。所以最终他还是咬牙杀掉了女主地父亲。本想隐瞒这件事情与女主双宿双栖地。但后来女主却发现了事实地真相。手刃了男主为父亲报仇之后。自尽了。

“居然还是悲剧。”温婉合上书叹了口气。杀手,冷酷,报仇,真是俗中之俗,这样的故事放在现代,扔在路边都没有人会去看,在这里却能获得天之骄女的青睐,不能不叹古代的文化娱乐实在太少。

忽而转念一想,想到了一个帮助温娴的好办法。她看过那么多现代人写的故事,自己也曾写过一些,随便捞几个出来,都比这本《月沉笼》要好看。既然诗都可以照搬,那么小说也可以。

而且公主不是喜欢余子晴的《撷芳录前听柴启瑞说起来过,似乎这个余子晴的后半生都在牢狱中渡过,那她在牢中究竟写了多少书、什么书,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了。那她可以将记忆深刻的故事复写出来,然后托余子晴的名义,让温娴拿去给公主看……

不过这个不急,先看看另外两本书,得先确定了公主喜欢哪一类的故事,哪一类的男主角,才好投其所好是吧?

继续翻找,将整个小书阁翻了个遍,只找到了一本《壁烛佳话》,与温娴记得音同,但有两字之差,不知道是不是。至于《撷芳录》,记得之前柴启瑞似乎说过这本是不在市面上流通的,现在看来应该也没进京学府的书楼。便不再寻找,坐下来准备好好看看这本《壁烛佳话》。

刚翻开看了个引子,忽然听得一声响,回头看去,却原来是小书阁的门关上了。温婉以为是风带上了,便没去在意,继续看书。过了一会,“啪哒”一声,阁子里忽然暗了下来。抬头一看,发现竟是书阁的天窗关了,唯一的光线来源一断,阁子里自然昏暗一片。温婉心中觉出不妙,赶紧起身去开门,却发现门被锁上了。

她从没听说过书楼开放是有时间限制,而且现在是大中午的休息时间,要限制也不会限制到这个时段,八成是有人故意恶作剧。当下伏身从门缝里往外看,果然就看到有个穿浅葱­色­缎衫的身影从小书楼旁边的天梯上爬下来。不用他转身,温婉就认出是苏政雅那个小混蛋。见他着了地,拍拍衣服上蹭来的灰尘,便抿嘴得意地“嘿嘿”一笑,就要凑过来打算从门缝里**温婉是不是在害怕惊惶。

【第三十八章 看门】

温婉不想这么快就让他得偿所愿地得意上,连忙转身坐回看书的桌前,托着下巴侧过头作沉思状,留给他一个依然淡定的背影。但是在琢磨了一番从头顶那个天窗爬出去的可能­性­之后,温婉就不那么淡定了。

那个窗的高度,要将坐凳搬到桌上,再加上成年男子的高度才差不多可以够着,以温婉现在发育未完成的五短身材,根本就没有出去的可能­性­。

温婉郁闷了起来,原以为避了这么多天,这小混蛋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开了,没想到他还盯着自己。那她就不明白了,学堂里那么多的人,其中被他欺负过的也不计其数,他怎么就盯着她不放呢?

想不到出去的办法,这么­干­耗下去也是无济于事,温婉便起身过去推了推门,推不开。苏政雅终于等到里头的动静了,在外边得意洋洋地“哈哈”笑了起来:“终于发现自己被关起来了啊,你这个笨蛋!”

“你才笨蛋呢,快放我出去!”

苏政雅“嘻嘻”笑笑放。”回身从旁边拖了张椅子过来,­干­脆在门口坐了下来,似乎作好了持久战的打算。可温婉不想跟他耗下去,她不像他那么无聊,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的。

“那要怎么样,你才肯放我出去?”

苏政雅晃着脑袋说:“不放就是不放!你这臭丫头不是很嚣张么,还找了沈君逸做靠山,跟我作对!哼哼,你现在叫沈君逸来救你啊!”温婉没有答理他,他又继续说道。“告诉你吧,我过来的路上瞧见他了,他约了我们苑里的夏樱雅一道去沁芳园赏花了!你在这里叫呀,叫得大声点,或许他可以听见,嗬嗬!”

“听见个大头啊!”温婉在心中暗骂,还真拿她当小孩子欺负啊!她在这里喊上一声,恐怕二楼的颜诩之都听不见,更何况沁芳园和藏书楼一东一西的隔得那么遥远。

苏政雅尽情地奚落了温婉一番,一吐这几日找不到人欺负的憋闷之气,心情无比爽快。没听见门里的温婉吭声,心想莫非是哭了,被他气哭了!连忙兴奋地站起身,附身趴回到门缝往里面张望,却发现温婉只是站在那里发呆,根本没有哭,也毫无他所期盼的害怕或者惶恐的神情。不由地,心里又不痛快了起来,“哼哼”了几声,坐回椅子上。暗自生了会闷气,伸手从旁边书架上摸了本书,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心想这里至少亮堂堂的可以看书消磨时间,里面可是黑乎乎的,什么都不能做,看那臭丫头能在那里面呆多久不求饶。

苏政雅本就不是能耐下心看书的主,每次摸本书过来,随便翻上两页就随手往旁边丢了。一连丢了十几本,小书阁里头却还是没有动静,他的心情不由地烦躁起来。丢开手中的书,趴到门缝里瞅了两眼,发呆温婉还是那副呆呆的样子,顿时觉得有些没劲。在门口转了两圈出来吗,那你哭给我看!只要你哭,我就放你出来!”

一听这个要求。温婉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他之前忿忿地说了那么一大堆。还以为会提些什么“高档次”地要求才会放她出去。没想到却是这么样一个“无理”地要求。好吧。虽然温婉在看书地时候。经常会被某些后妈虐得珠泪涟涟。但是让她一个二十多岁地成年女子对着一个无理取闹地小正太哭。那不是笑话么!

“我不出去了。”温婉说了声。便转身坐了回去。

苏政雅怔了怔。连忙趴回门缝说什么?”

温婉往书桌上一趴。懒洋洋地说:“我困了。先睡一会。你帮我看好门。先生来了记得喊我。”

“谁帮你看门啊!”苏政雅怒了。“少爷我可不是你们家地下人!”

温婉轻哼了一声:“又不是只有下人才看门地。”

“看门的不是下人是什么?!”

温婉暗自哧笑了声,心想这家伙还真是富贵人家的大少爷,他不知道一般都是由狗狗来看门的么!眼珠子一转,忍住笑,一本正经地问:“对了,你知道小狗是怎么叫的吗?”

“小狗当然是‘汪汪汪’这样子叫的!”苏政雅因为之前被温婉嘲笑过学老虎叫学得像野猪,所以这次学小狗叫学得特别卖力,叫得也特别像。

是这样子,好好看着门哦,看到有人过来记得叫!”温婉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戏弄小正太是这样一件好玩的事情。

苏政雅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怒道:“你骂本少爷是小狗?!你这臭丫头!”随即就欣喜地听到了“叮叮”的开锁声。温婉猜想他估计是气得一时忘记要自己哭给他看了,直接进来想揍她了,赶紧起身到门旁边躲好。等门一开,就发挥个子小的优势,一躬身就从他的胳膊底下钻了出去,顺便将他方才坐的那把椅子掀翻到门口阻挡下他,自己则撒腿就往楼下跑。

“臭丫头!”苏政雅反应过来自己被戏耍了,气急败坏地追了出来。“你给我站住,臭丫头!”

温婉身子小,也格外灵巧,在狭窄的楼道上这边一转,那边一转,跑起来显然比苏政雅要快。跑下一楼,直接朝门口冲了出去。沈君逸派来保护她的两个侍卫之前一直送她到书楼门口的,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在那里。

“大哥哥!”看到了站在树荫下的两个侍从,温婉如获救星地奔了过去,躲到他们身后。

“温小姐。”两个侍从刚护过温婉,抬头便见苏政雅气冲冲地从楼里袭卷了出来,一看到温婉拉到了两个救星,一张秀气的小脸顿时­阴­沉了下来。

“苏少爷,您是皇孙贵胄,是朝廷未来的栋梁之材,怎么专欺负小姑娘呢?”

苏政雅冷哼了一声:“你哪只眼睛瞧见我欺负她了,明明是她戏弄我,还骂我是小狗!”

“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做的那些坏事?!”温婉也不示弱,直接反击。“把我关在小黑屋里,还要我哭给你看!”

“我做什么是我的事,要你管!你骂我,就是你不对!别以为你找着救星了,我就奈何不了你得了和尚逃不了庙!臭丫头,你给我等着!”苏政雅忿忿地说完,便大人似地将手把身后一背,气哼哼地走了。

【第三十九章 娘子】

经了这么一遭,温婉也不敢再掉以轻心了。虽然苏政雅的那些所谓的整人伎俩委实幼稚得可笑,但是时不时地来这么一下,也挺折腾人的。所以在那之后,温婉出入都很注意地跟随着沈君逸派来的那两个侍从。

将找到的两本书带回家给了温娴,《撷芳录》却是找不着,问了颜诩之,他也只是听说过,却不曾看过。看来这本书果然是秘传,估计只有柴启瑞才有办法弄到了。但他跟水玲珑两个,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一连数日,影子都没有来晃一个。日子过得格外宁静,也渐渐有了一种已经“脱离危险区”的感觉。

这一天,像往常一样,跟在温克恭身后下了车,跟沈家侍从在门房碰头。温娴自从知晓了沈家侍从在保护温婉之后,每天做的点心甜品便多了一份。沈家侍从对温娴的手艺赞不绝口,照看温婉也越发得尽心尽力。

谈笑着,相携一同往学苑走,走到地榜和人榜之交的地界,冷不防瞅见苏政雅高高地踞坐在假山上,身前站了他那两个小跟班,那架势就像是山大王似的。看到温婉过来,苏政雅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唇­角上扬,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终于来了啊!”他伸着懒腰在假山上站起身,对两个小跟班说。“去地榜和人榜都喊喊,多喊些人过来。”

“明白!”那俩狗腿子领了命就飞速去了。

温婉不想理会他,就装作没看见,继续顾自往前走。苏政雅眼疾手快,振臂从假山上跳了下来,“哧溜”一声横到三人前面,拦住了他们的道路。高高扬着下巴,不可一世地说:“没有听到么,本少爷有重大的事情要宣布!”

温婉他一声说:“你宣布你的,我走我的,这有什么相­干­的?”

苏政雅小脸一沉,瞪着温婉说:“当然相­干­,你走了,谁听我宣布啊?!我说不许走,就不许走!”

温婉很想回他一句“凭什么呀”,却听到有纷乱的脚步声朝这边过来。转目一看,却是那俩小狗腿子从地榜和人榜各纠集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过来了。

“我叫了十八个!”

小胖子跑得气喘吁吁地。凑到苏政雅跟前。用胖乎乎地手指比着数字很狗腿地报数。他刚说完。另一个瘦小个就晃着脑袋从另一边踱步过来。懒洋洋地打着哈哈地说:“三十个。”

小胖子地眼睛直了直。不满地叫嚷道:“为什么那么多?”

苏政雅反手一巴掌拍在小胖子地脑门上:“笨啊你。人榜地人数本来就比地榜多一倍!”

“多一倍?”小胖子掰着手算了起来。一边嘴里嘟囔有词。“十八地一倍。就是三十六个。张恪只找了三十个人过来。那还是我多?!嘻嘻。还是我多!”小胖子这么一算。又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

瘦小个斜眼觑了他一眼。哼哼了两声。继续打哈欠。

苏政雅见人来得差不多了。纵身一跃。轻巧地跳回假山上。拍了两下巴掌。高声说:“安静!本少爷有非常重要地事情要宣布!”他这么一嚷嚷。那些因为不明状况而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地学子们也骤时安静了下来。

苏政雅满意地“嘿嘿”一笑,拿眼瞥了瞥人群中的温婉,清清嗓音高声说:“我要宣布的是一个好消息,那就是,从今天开始,本少爷娘子啦!”

温婉一听这话,脸就登时黑了。果然,下一刻,在喧哗的人声中,苏政雅就又从假山上跳了下来,飞速地窜到她面前,一把抓起她的手腕,高高举起,大声宣布说:“本少爷的娘子就是她啦,工部侍郎温向东的女儿,温婉!”

温婉一把挥开他的手,黑着脸说:“你不要胡说八道!”

“谁胡说八道啦!”苏政雅哼声说。“不信你回家问去!要不是你父亲亲自登门求亲,父亲大人拂不开温家的面子,我才不要娶你这个笨蛋白痴臭丫头呢!”

“求亲……”温婉被这两个字怔了怔,温向东真的去了?!

苏政雅也不管议论纷纷的人群和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温婉,顾自继续大声宣布说。“以后,她就是我的人了,你们都不许跟她说话!谁跟她说话,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后果自负!”

温婉的脸又黑了几分,这家伙说的都是什么强盗逻辑啊!

在众人的噤若寒蝉中,苏政雅用眼角的余光觑了觑沈家的两个侍从,冷声说:“还有,某些不相­干­的人,也最好离我家娘子远一点!否则,别怪我翻脸不给面子!”

郁闷,连保护神都给赶了!温婉回头可怜兮兮地望向沈家的两个侍从,他们自然也不忍心就这样弃温婉于不顾,连忙上前说:“苏少爷,这……”

苏政雅不等他们说完,就毫不留情地打断说:“如果对我刚才说的话有任何怀疑,请让你家侯爷去跟我父亲大人说!这里,没有你们说话的资格!”

他这么一说,沈家的侍从也没有话可接了,只能用安慰的目光看着温婉,示意她不要害怕,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救她的。但是温婉知道,他们所谓的办法,估计也就是去找沈君逸了。

苏政雅满意地看着众人的反应,得意了一会,用力一拉还在顾自出神的温婉,说了声“走啦”,就拖着她挤进人群,乐颠颠地往外跑去。

“­干­嘛去啊?!要上课了!”

为了不致于跌倒,温婉只能吃力地跟着他的步伐,一边奋力地甩着手,试图挣脱开去。不想苏政雅却将她的手腕扣得紧紧的,任她用尽吃­奶­的力气也甩不开。

“上什么课啊,陪我玩!”

“我不去,我要去上课,放开我!”

“偏不放!”

“再不放开,我就让爹爹去告诉左相大人,说你在学堂里不仅自己不上课,还不让我去上课!”这话一说完,就感觉到苏政雅的脚步顿了顿。心中正想着这下总算抓住他的痛脚了,该好好地利用利用,没想到他却转过身,似笑非笑地说。“那也要你爹爹敢去我父亲大人面前提才行。”

温婉忍不住一声,看来这小混蛋也是吃准了大家不敢去左相那里说他的坏话才这么嚣张的。无奈之下,只能任由着被他牵到了上回的那个林子里。在一棵树下停下来,苏政雅抬头看看繁茂的树冠,伸手拍着树­干­对温婉下命令:“爬上去!”

“­干­嘛?”温婉翻翻白眼,莫名其妙地爬什么树。掏鸟蛋这种幼稚的行为,她可是不­干­的!

“我就要看你爬树!”

温婉瞅瞅一脸理直气壮的苏政雅,无语了。原来她还高估了他,这家伙的无聊程度已经超乎她的想像了。叹了口气,无奈地说:爬。”将身上背的书袋和零食袋都解下来,放到树下,便扶着树­干­开始蹬着小短腿往上爬。她估摸着苏政雅也只是想看她出丑的笑话,爬了几下,就假装失手滑落,惊呼一声摔倒在地。

果不其然,苏政雅果然开心得像白捡了个大便宜似的,笑得合不拢嘴:“臭丫头,笨死了!”然后自己“嘿嘿嘿”几下就巧灵非常地爬上了树,坐在横斜而出的树­干­上,晃着两条腿,朝树下的温婉招呼说:“上来啊!”

温婉就坐在地上不起来,这家伙显然就是将自己的自信建在她出糗的基础上。

“笨丫头,快上来!”苏政雅与其说是在催温婉上树,还不如说他是在乐颠颠地等着看她再度出丑。

【第四十章 八字】

“温师妹!”“婉小姐!”

林子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呼唤声,救星来了!温婉连忙回过头,就看到沈家侍从带着沈君逸急步过了来。

沈君逸一来便瞧见苏政雅一脸嚣张地坐在树上,温婉则摔坐在树下,以为温婉被苏政雅从树上推了下来,吓了一跳,慌忙上前扶了温婉起来,关切地询问:“怎么样,摔到哪里了?”

温婉还没说话,苏政雅就喝了声:“姓沈的,你滚开!”说着地一下从树上跳了下来。大约是错估了树的高度,一着地身形左摇右晃,终还是没有稳住重心,一个**蹲重重地摔坐在了地上。

众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苏政雅出了这么一个大糗,倒是他自己一张白皙粉­嫩­的小脸先红了,嘴里却还是不肯示弱,壮声嚷嚷起来:“姓沈的,离我娘子远点!”一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估计是这一蹲摔得厉害,起了一半,又摔坐了回去。

温婉忍住笑,大声说:“谁是你娘子,不要乱叫!”果然是有人撑腰,话也说得响亮。

“就是。”沈君逸附合说。“我也正想问问苏少爷,强拉我家娘子来这里做什么?左相大人一直宣称礼仪治家,苏少爷这样恣意妄为,还真是有辱家门!”

温婉还没来得及惊奇,苏政政就跳了起来:“胡说!温婉是我家娘子,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

沈君逸淡定自若,全然不似苏政雅像个在火中烤的碰豆,隐约霹霹啪啪地作响。“若不是我家娘子,怎么会有我家家人全天随行保护?”

“那是你多管闲事!”苏政雅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沙尘,伸手就要来抓温婉回去。

温婉连忙往沈君逸身后躲去,沈君逸也非常默契地在同一时间侧身挡到了她身前,轻笑着说:“那苏少爷既然说婉儿师妹是你家娘子,那么,至少应该交换过名帖吧?”

“那当然!”苏政雅年纪比沈君逸小上几岁。个头也矮了半头。为了不在气势上输人。他一直高高扬着头。像只骄傲地公­鸡­。

沈君逸见他入套。淡淡笑笑说:“那么苏少爷说说看。婉儿师妹地生辰是哪年哪月哪日?”

苏政雅顿时怔住了。他是看到过温婉地名帖。也确实看到了上面有写了温婉地生辰八字。但问题是。他根本没有留意。这一会儿间。就睁着眼睛。隐约感觉有一串眼熟地天­干­地支“咕碌碌”地翻滚而过。却楞是想不起来当时看到地是哪几个。

见他露出迷茫地神情。沈君逸就明白确实正如他所想。这混世小魔王即便是看过了也没记住。面上依然笑得云淡风轻。语气却突然加重:“苏少爷不知道了吧。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婉儿地名帖!”

苏政雅被喝得怔了怔。反应过来。登时一蹦三尺高:“滚你地!我当然有!只是没记住!”

温婉有些无语。这家伙。自己没记住也说得好像是别人地错似地。

沈君逸沉肃着神情说:“苏少爷就不要骗人了,以你苏家的权势,用得着自降身份抢别人家的娘子么?!左相大人若是知道了,也会觉得面上无光的。”

苏政雅被说得脸上红一阵绿一阵的,指着沈君逸忿忿地说:“说得好似你不是骗人似的,难道你知道她的生辰八字?”

“我自然知道。”沈君逸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乙亥年十一月初八。还是不信的话,不妨问问婉儿对是不对?”他的话音刚落,苏政雅的目光就倏地转了过来。虽然沈君逸说的她的生辰是错的,但温婉自然是毫无选择地点点头。

苏政雅的表情骤然变得分外难看,盯着温婉看了好半晌,才冷冷地说了声:“你等着!”说完,掉头就走。

温婉被他盯得有些发毛,抬头问沈君逸:“若是我爹爹真的送了名帖过去,那苏政雅回家后就会知道我们是在骗他的了……会不会有麻烦?”

“童言无忌么,大人们只会当是孩童间的胡闹,不会在意的。至于苏政雅那边,他反正横竖看我不顺眼,也一直盯着你欺负,骗不骗他也没什么区别,不是么?”

这么说确实也对,温婉朝沈君逸感激地笑笑:“今天多谢沈师兄了。”

沈君逸笑着说:“应该的,我送你回学苑。”

婉点点头。

回了学苑,正好赶上上课,下了课后,温婉就发现了不对劲。先是后桌同学的书掉到地上,她弯下腰去拾了起来,还没递还过去,那同学就一把夺了过去,往自己桌上一摆,一句话不说就往外边去了。

温婉怔了怔,这同学平时与她关系还挺好的,也全然不是这样没有礼貌的人呀!正奇怪着,有两个同学相携从她面前过去,一边讨论着下午骑术课的事情,隐约听见他们说什么上回先生说这次课要带他们去皇家猎场参观。温婉想到上次课似乎自己没在,便连忙唤住他们问道:“呆会要去猎场么,那要准备什么东西么?”

那俩同学原本讨论得津津有味,回头一看到温婉,立刻就没了声,相互拽了下袖子,就像是瞧见洪水猛兽似的,快步逃走了。再转目看向其他同学,见他们也是一副敬而远之的样子,温婉迟疑了片刻,终于明白了。之前苏政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宣布她是他娘子,还不许任何人跟她说话,不然后果自负,想必苑里的同学也都知道了。水玲珑也不来了,看来以后学堂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是麻烦啊!臭小子!”

郁闷地坐回位置,将双手叠起来垫在下巴下,唉声叹气。发愁如果苏政雅说的是真的话,那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如果他说的不是真的,那现在这种混乱的局面又该如何解释。

“师妹,去书楼了!”

满腹愁云的温婉被这个声音惊了惊,抬起头,却看到颜诩之像以往一样抱着书站在桌前,对身后其他同学的噤若寒蝉置若罔闻。见温婉怔怔地没反应,便露出迷茫的表情:“师妹今天又不去么?”

然去的!”温婉反应过来,连忙七手八脚地将桌面上的书收拾一般,随便抱上两本书,便跟着颜诩之往书楼去了。

【第四十一章 谎言】

在书楼宁静地呆了一个中午,回教苑前,温婉由衷地向颜诩之道谢,感谢他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愿意跟她说话。颜诩之怔了半晌,眨巴着迷茫的眼睛问:“为什么不和你说话?”温婉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连忙摆着手说:“没什么,是我想多了。”

下午的骑术课,他们终还是没能去成皇家猎场。毓心公主心血来潮,要去猎场骑马踏青,所以黄大人申请了一个多月才得以御笔亲批的猎场参观,不得因此临时取消。黄大人对此也心中颇有怨怼,但对方是天之骄女,又是皇后娘娘唯一的掌上明珠,再怎么样也只能敢怒而不敢言。

面对大失所望之下而愤怒不己的学子们,他还要面带笑容地安抚他们说,因为出了些意外,不能去皇家猎场了,改去西城郊的林子里骑马游玩。

对于西城郊的林子,十次野外活动,有九次就是去那里的,学子们早就厌烦了,纷纷发出不屑及抗议的声音。黄大人无奈,也没有心情再劝慰下去,便说:“想去的到徐大人那里领马,不去的,便自己散了吧。”

话刚说完,人群便散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则是围到黄大人面前喋喋不休地追问去不成猎场的原因。黄大人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说申请的时候没有注意看,正好与公主的游林活动日子撞上了。是他的错,下回铁定会注意,一定会带学生们去一趟。

温婉听他这么说,便隐约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上次课的时候,黄大人就通知学生们要去猎场了,他敢这么通知下去,肯定是已经得到了肯定的批复。如果公主的活动也是提前预订的话,不应该到今天才得到消息。如果事先通知改期,情况也不致于像现在一样乱成一团。所以温婉估计着公主是临时起意,便让之前已经预定好的人撤销。看来这位公主也骄横任­性­的主,温婉不由为温娴担心起来,去服侍这样一位任­性­的天之娇女,日子估计不好过吧。

对于去城郊的林子,温婉并没有什么兴趣,便提前回了家。到家第一件事情,自然就是去找柳氏问,温向东是否真的去苏家提亲了。

柳氏正坐在院子里给女儿们缝制秋衣,听见温婉唤了声“娘亲”,便像个爆竹一样蹦了过来,怕她不小心扎到针,连忙将手中的活往脚边的篓子里一放,抱过迎面过来的女儿,关切地问:“怎么了,又在学堂里受欺负了?”

温婉坐在柳氏的腿上,委屈地点点头说:“苏政雅说爹爹去他家提亲了,我以后就是他娘子了,要专门给他欺负。”

“他真的这么说?”柳氏似乎也很意外。

温婉点点头:“他把沈师兄派来保护我的人都赶走了,还不许同学们跟我说话,娘亲,婉儿不要去学堂了。”

柳氏连忙安慰瘪着一张小脸。似乎快要哭了地温婉:“婉儿乖。先不急。等晚上你爹爹回来。娘亲立刻去问。”

温婉知道急也没用。便点点头。这会儿才想起从刚才进门开始就没有见着温娴了。便奇怪地问:“娴儿姐姐呢?”

“去你伯母地一位朋友家。学些宫里地礼节了。你娴儿姐姐过几天便要进宫见公主了。不提前学些。到时候失礼于人前就不好了。”

“那婉儿是不是见不着娴儿姐姐了?”说到这里。温婉忽然有些难过。自她穿越过来就一直陪在她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地小人儿就要去皇宫那样地地方了。心中终还是纠结着无法释怀。

柳氏整整温婉地衣裳。柔声说:“不会地。进宫前会回家一趟。”

温婉点点头。迟疑了一会这几天婉儿都不去上学。等这里娴儿姐姐回来。好不好。娘亲?万一娴儿姐姐回来地时候。婉儿正在学堂里。就见不着了。”

柳氏伸手摸摸温婉的脸,无言地点点头,眼角却隐约有了泪意。为温婉顺了顺头发,柔声说:“进屋吧,桌上有银耳羹,刚热好的。”

婉点头起身进屋,回头看柳氏的时候,发现她正在用袖子拭泪,心想,虽然她一直鼓励温娴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但她还是很放心不下温娴进宫的吧。毕竟等在宫里的是什么样的命运,谁都无法掌控。

傍晚,估摸着温向东该下朝到家了,柳氏便写了张纸条,让采青送了过去。温向东看了纸上的内容也吓了一跳,连忙急匆匆地过了院来,问温婉苏政雅是否确实是那般说了。温婉大不解地点点头,她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和母亲都是一副对此事不明就里的样子,难道苏政雅是在信口开河么,是自己把戏言当真了?

见温向东沉默不语,柳氏知道温婉心中焦急,连忙问道:“老爷真的去苏家提亲了么?”

温向东抬眼看看柳氏,又低头看看温婉,长长地叹了口气啊……只是名帖送过去的第二日便被退了回来,回话说是正室未定恕不纳妾。”

幸好被拒了。温婉从心底长长地松了口气出来。真是万幸啊!

柳氏的脸­色­却白了白,压低声音说:相大人未免太不给情面了。”

“可不是!”温向东脸上也很不好看。“这无疑是直接抽了个耳光过来,让我颜面尽失,所以我也就没跟你们提,连老夫人和老太君那边我都还瞒着。让她们知道,非事情闹大不可。”

柳氏点点头,见温婉呆呆地站在身旁,怜惜地搂了她过来,对温向东说:“既然他们给回绝了,为什么左相公子还在学堂里如此这般地说,这不是欺人太甚!毁了我们婉儿的清誉不消说,将温家被拒婚这件事情宣扬了出去,迟早会传到夫人她们那里……”

“这我知道,明天退朝后,我就去找左相大人,让他好好管教下他家的公子爷。既然他不给温家面子,那我也犯不着为他焐着,也该让他知道下,他家的好儿子在学堂里是怎么横行霸道,欺压弱小的!”温向东忿忿地说罢,伸手将温婉抱了过来,坐到自己腿上,捏捏她的脸蛋说。“爹爹以后不会再让小坏蛋欺负到我们家婉儿了!”

温婉闷闷地说声:“谢谢爹爹。”暗想希望不要适得其反啊!

柳氏提醒说:“也不要说得太过,过两天,娴儿还要进宫……”

温向东点头说:“我有分寸的,你尽管放心。”

【第四十二章 和好】

接下来几天,温婉留在家里等温娴回来。趁着有空,便将以前看过觉得好看的故事写了些下来,留作备用。每天看看书,写写字,累了便去院子里溜哒一圈,安静而惬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学堂已经变成了喧闹和纷争的代名词,那是温婉所不喜欢的。她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安安静静地找回去的办法,或许这便是她比较喜欢跟颜诩之在一起的原因吧。

学堂里的那一拨孩子,没一个让人省心的。苏政雅就是个混世小魔王,似乎不制造些麻烦出来,就不能显出他的存在。柴启瑞呢,就­奸­滑得像条泥鳅似的,一不小心就被他给唬弄了。沈君逸更麻烦,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似乎在关心你,为你考虑,隐约觉得心里毛毛的,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实在让人头疼。

“婉儿。”

温婉回过神,发现自己又咬着笔杆子在书窗前发呆了。回头看见柳氏抱了一堆衣物之类的东西进门,便唤了声“娘亲”,起身快步奔了过去。本是想帮柳氏拿点东西的,谁知柳氏却转了个身,对跟在身后的采红说:“东西我来收拾就行,你带婉儿过去。”

人。”

温婉好奇地问:“去哪呢?”

柳氏微笑着说:“婉儿有学堂里的朋友来了,在小客厅等着呢,快过去吧。”

温婉猜想大概又是沈君逸,便漫不经心地应了声路上都在想呆会要说些什么,毕竟他也帮过她不少忙,她也不好表现得太冷淡,但是要像他身边那些女孩子那般的热情,她却又是做不到的,苦恼。

到了客厅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苦恼都是多余的,因为这回来的并不是沈君逸,而是水玲珑与柴启瑞。大半个月没见,如今乍然一见,恍然间觉得有些生疏,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温婉也不知道柴启瑞有没有向水玲珑解释好,她有没有还在误解自己,不知道她今日来,是来重归于好,还是继续秋后算帐的……

沉默了半晌,还是柴启瑞率先出声打破了这种僵局,笑嘻嘻地说:“婉婉,你不知道玲珑有多笨!她昨天到你家门前,直接说要找你,又什么都没带,就被当成流民赶出去了,然后来找我哭诉……”

水玲珑抬起一脚,狠狠地踩上柴启瑞的脚背:“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柴启瑞抱着脚。痛得直跳。一边哇哇叫道:“这里三个人。已经有两个当了哑巴。我要是再哑巴下去。天都要黑了!”

“你给我闭嘴!”水玲珑抡起拳头就朝他身上招呼。柴启瑞边跑边跳。叫得不亦乐乎。

温婉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两个家伙。还真是欢喜冤家。而且还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玲珑姐姐。你不生我气了么?”

一听温婉出声了。水玲珑便停止追打柴启瑞。回头有些歉然地瞅瞅温婉。小声说:“我还担心婉婉是不是在生我地气呢。我说了那么过份地话……”

听她这么说。温婉便释然了。看来柴启瑞已经解释地非常周到了。便非常大气度地说:“当时玲珑姐姐也是气糊涂了。我明白地。”

水玲珑不由更加愧疚。心想温婉这么小都这么明白事理。被她冤枉了还这样体谅她。相比之下显得她是那般无理取闹。她真是白白年长了这几岁。“都是我不好。我就是个冲动地家伙。亏婉婉还一直唤我‘姐姐’。我却连这点信任都不给你。我是个笨蛋。我没资格做你姐姐。要是婉婉愿意原谅我地话。以后还是换我唤你‘姐姐’吧!”

婉有些哭笑不得,其实以她的真实年纪,完全受得起被叫作姐姐,只是问题是现在这个身体才九岁。十一岁的叫九岁的为姐姐,这么离经叛道的事情,也只有水玲珑才想得出来。

“你是个笨蛋,这一点我同意,但你要唤婉婉‘姐姐’,那我就大大地不同意!”温婉还没说话,柴启瑞倒是先提出异议了。

水玲珑瞪了他一眼说:“这里没你的事,站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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