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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无游

第13章 无游

昏暗的灯火,在偌大的殿堂中摇曳生盼,映衬着房中央飞扬抖动的龙纹金帐。

一阵阵女子销魂夺魄的呻吟之声,从帐中断续传出,间中夹杂着男子略微粗重的喘息声。

一时间,满室的旎施春­色­,­淫­秽之气。

半晌之后,床铺停止了抖动,一双修长有力的手缓缓掀起帐子,冷淡庸懒的声音略略扬起:“小安子,送李妃回寝宫。”

“是。”一个长相稚­嫩­却略显清秀的太监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在罗帐前微一躬身淡淡地道,“娘娘请。”

纱帐微微抖动,探起一个甚是憔悴却仍不掩其天姿国­色­的臻首。只见她凤目含情,樱­唇­娇红,浑身仍因激|情过后的余韵而颤抖不止,柳眉轻皱,腻声道:“皇上,妾身……”

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沾着晶莹汗珠,无丝毫留恋地拔身而起,任由蜂拥而上的宫女太监服侍他擦洗,穿起一身深紫­色­衣饰。

见床上妃子仍撒娇不肯离去,双目一寒,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饶是身边正用一根金丝绞绳束起他长发的太监也因着这温度,忍不住打了个抖。

李妃心中一颤,此时哪敢再造次,连忙在宫女太监伺候下穿起衣物,匆匆离去。

紫衣男子随意地挥了挥手,在一张雕龙大金椅上坐了下来,道:“宣成副将!”

自有一众宫女逐一将堂上的灯火点亮起来,一时间昏暗的殿堂立时明丽堂皇了不少。

不过片刻,一名太监领了个一身黑衣的高大男子进到内殿,朗声道:“皇上,成副将带到!”

“臣成忧,参见……皇上。吾皇……”成忧不知为何,自己每次只消是向那霸气天生的男人望上一眼,便支吾地连话都说不全了。

从看到的第一眼起,他便知道,那人是个天生的王者。根本不消言语、衣着来证明,是因为那浑然天成的气势,只一个眼神便能叫你甘心顺从。

“免了。”堂上的紫衣男子接过一杯茶,闲适地靠在椅背上,淡淡道,“尹国境内最近有何异动?”

成忧知他是在询问自己查到的情报,忙暗自敛神道:“朝堂之上依旧是老样子,大皇子和三皇子的党派之争日趋明显,近日对于汀国的策略,也是主战和主和两种争论。三皇子更是从三个月前便大开房门,广纳各类武林人士。”

“哦?”堂上的男子冷冷一笑,道,“那老家伙有什么反应?”

“尹王依旧是坐山观虎斗,并不参与两位王子间的斗争。”

“老狐狸倒确实沉得住气。”紫衣男子淡淡一笑。

“皇上……”成忧有些踟躇地回禀,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把那件看似无关紧要的事告知皇上。

紫衣男子眉毛略微一抬,道:“有什么事就说吧。”

“是。”成忧再不敢隐瞒,忙道,“一个月前,尹国境内出现了一个非常奇特的帮派。”

“帮派?”

“回皇上,说是帮派也不尽然,因为他们一帮中只有三个人,自称‘无游组’。”

“哦?无游组。”紫衣男子嘴角扯出一道动人的弧线,懒懒的声音中多了点兴味,“倒是个有趣的名,是怎样的三人?”

“提到这三人,不单是尹国,竟连我国南方边境的子民也无人不晓‘无游’之名。听说,这无游帮,本就是在三月前从我国境内开始兴起的。”

“但最奇怪的就是,包括我们的密探,没人能查出他们三人的身份,甚至连名字也至今未获。只知世人各给了他们一个称号。”

紫衣男子品了口茶,淡淡道:“说来听听。”

“一为绝世神医。”

“绝世?”懒懒地嘲讽之声自上头响起,“这世上竟有当的起此称号的大夫。”

“回皇上,他的医术确实出神入化。但所谓绝世却并非指他的医术,而是长相。听见过他的百姓说,他的容颜俊美,举世无双,故称绝世。”

堂上之人不置可否,道:“那么第二个呢?”

“二为冷情刀客。”

见堂上之人不问话,成忧继续答道:“这个刀客长相普通,但一身武功却诡异非凡,三个月中但凡有人挑战或参加擂台比武,无一人不是完败。”

“有人说……”成忧顿了顿才道,“他的刀法犹胜当年的步杀。”

紫衣男子眼中­精­光一闪,修长优美的手指在椅坐上轻轻敲击道:“继续说下去。”

“三为陋颜奇女。”

淡笑之声从紫衣男子喉中溢出,道:“这又是什么称呼?”

成忧却不敢笑,忙回道:“这第三个是位女子,听说容貌奇丑,却慧质兰心,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堪称一代才女。”(汗!这说的是谁呢,我怎么楞是没看出来?)

“成忧……”堂上之人忽然稍正了正身子,双目冷然一扫,道,“你说了这么多,不会是只为了跟朕讨论这三人的身份吧?”

成忧心头一紧,忙低头禀奏道:“回……回皇上,因为有人回报说,钥国蒙将军和秦谋士曾和那女子有过接触。期间似乎……还涉及到了……”

“玄武石。”

此话一出,紫衣男子庸懒不为所动的面­色­终于有了些变化,冷笑着以手支头,道:“四圣石要出世了吗?看来,天下也终于要热闹起来了。”

“成副将!”

成忧一惊忙应声抬头。

只见堂上之人已经瞬间恢复了懒散地姿势,道:“找人打听清楚他们身份,不惜任何代价。”

俊美的惊人的脸上,露出一抹邪佞嗜血的微笑,随即掩去,看的成忧一阵心惊。

“你该知道朕要什么吧?”

“属下明白!”

尹国的皇都——盛京,是现今最为古老的七大古都之一。虽然尹国比不上祁国的富裕强大,游玩到盛京之人却不得不承认,这里的繁华,即使比之祁国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盛京最有名的除了皇城,自然当属“卧龙”一条街。

不论是在盛京土生土长的文人剑客,上京赶考的举子,亦或只是路过的游人,只要自认为是风雅之士、名流剑客,就必免不了会到此一游。

这里可谓是通天的捷径,无论是尹国还是祁国都会不时派出密探,看看是否有自己想要招揽的人才。这也使得有志青年们对这里愈加趋之若骛。

在这里,无论进哪一家店,就必得遵循店里的规矩,否则即便再多的钱也没人会来理会你,甚至会被人毫不留情地从后门轰出去。

所以不够分量之人,或闹事之人多半不会来这里自寻难堪。

所谓规矩,无非就是些文斗武斗,破关解题的关卡。

这些关卡,往往分为三关。第一关往往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却也并非少数人才可解。寻着下去,自是每升一关便难上数倍。至第三关,往往文斗便是千古绝对,武斗便是绝顶高手。

过第一关者,可按常价接受店内服务;过了第二关者,则可享受半价优惠;至于三关全过者,自是全部免费了。

只是,既为天下闻名的卧龙一条街,这里的每位掌柜小二俱是当代豪侠显者,或是隐姓埋名的奇人,断然不会是省油的灯。

是以,卧龙之名虽盛传百年,前仆后继希冀通三关的也不计其数,真正得偿所愿,名垂青史者却寥寥无几。

然而,几天前,卧龙一条街里所有的店竟于三日之内被挑了个遍,无一幸免。消息一传出,顿时震惊了尹国乃至天下的所有人。

无人知晓那三个在三日之内挑遍卧龙的人究竟是何身份。只听见过的人唏嘘,一个绝美,一个冷颜,一个奇丑。他们自称——

无游组!

望江楼是卧龙一条街中最豪华的客栈。

客栈四周围绕着一条弯曲的江流,人称望江。中央的楼台仿佛建在水中一般只余一座石桥与陆地相连。

说是客栈,其实并不尽然。在这里汇集了包括赌场、客栈、茶馆、妓院、书社等所有的娱乐项目,所以自然的,望江楼的“三关”也是卧龙一条街中最不可能通过的。

这日,望江楼中人声鼎沸,却不若平时那般各自在不同的场所找乐子,而是几十个人坐在楼中央的大厅里或是饮茶、或是进食,然都是议论纷纷。

一个年轻的锦衣少年忽然憋红了脸,提高声音道:“你们说的莫不是瞎吹?望江楼的三关如何轻易便能有人通过?”

“我们这些能坐在这里的人,都是何等人物,也是勉强才通过了第一关。岂会有人能一次过三关,还是三人一起闯过的?”

在望江楼的三关中有个古怪的规矩,闯关者可以是个人,也可以是多人。只是人越多,闯关的几率却是越小。

“小伙子,你还真别不信。这两天在卧龙一条街乃至整个盛京这消息传的沸沸扬扬,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抿着口茶笑道。

“那你倒说说,闯关的情景如何?别是什么以讹传讹的事吧?”锦衣少年一脸不信地道,心里着实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老朽哪有那个福气见?听说那天的场面端的是­精­彩啊,若是能让我亲眼所见,也便不枉此生了。”

“没错。”一位中年男子放下手中的酒杯,脸上露出怀想、崇敬的神­色­道,“也确实是不枉此生了。”

听他的口气,周围原本各自议论或安静之人纷纷坐不住了,问道:“这位兄台,莫非那日你也在场?”

中年男子自豪的一笑,饮尽一杯酒道:“正是!”

锦衣少年一阵心急,忙催道:“那还不快讲讲?”

众人见他态度不善,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向那中年男子赔笑道;“我们都急盼知道那日的情景,只恨那日在场的人本就不多,最近几日又不知为何都不再露面……”

中年男子到是好脾气,向那少年一笑道:“你们别急,我自会讲来。”

第14章 闯关

第14章 闯关

中年男子到是好脾气,向那少年一笑道:“你们别急,我自会讲来。”

“那日我侥幸过了‘对联’的第一关,要了壶上好的龙井坐在厅里品尝,迎上那些被淘汰或是没胆进来之人羡慕、嫉妒的神光,心中难免有些得意。

正在这时,门外进来了三个人,瞬息间吸引了大厅中所有人的目光。原因在于,第一眼望去那三人的气质长相都太异于常人了。

为首的那个少年,不过二十不到年纪,实在太过美丽。我活了三十年有余,走南闯北,自认所见相貌俊美之人不计其数,只是将那所有人加在一起,却不及他的十分之一。”

大厅众人都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暗自神往,后悔当日为何不在这里。

锦衣少年一脸不屑地冷叱道:“一个男人长的如此美丽有何用?岂不徒增女气。”

“小兄弟,这话你可说错了!”中年男子面容一肃,仿佛不忿有任何人侮辱那少年一般,道,“绝世神医的名号相信在座各位断不会没听到过。只消你真正见过他一面,就会知道他浑身不自觉散发的凛然正气和王者之威,如何能跟女气一词联系起来?”

众人都不觉面­色­一凛,齐齐点头,少年自也不敢再发话。

中年男子继续道:“随后的那男子,长相普通,面容冷俊。但一身筋骨和眼中若有若无的神光,让人人都知此人断不可小觑。最后进门的那个,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竟是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一张小脸上遍布着几条纵横的刀疤,饶是我们这些见惯场面的人,也不忍往那张脸上多瞧了几眼。只是她倒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一双灵动的大眼四处乱看。”

中年男子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道:“说到这里,不,恐怕即使在下不说,在座的各位也已经知道他们的身份了吧?”

那老者摸了把胡须,欣然道:“‘无游三人组’——绝世神医、冷情刀客和陋颜奇女,在这短短的三个月里,又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锦衣少年眉头轻蹙忙问道:“这位老先生,在下因仰慕卧龙的威名,是几日前刚从汀国渡海而来的,对无游三人组并不熟悉,还望老先生不吝赐教。到底为何他们会如此出名?”

老者叹息了一阵,语气中满是敬佩:“听说,他们三人最早出现在祁国的昌平镇,一路走来,凡是他们所过之地:有闹饥荒的城镇,几日之内成为一个个繁华的地域;有闹瘟疫的村子,如今早已百废具兴,生机勃勃;有不良官吏,他们除之;有冤屈命案,他们随手破除;有擂台诗赛,他们轻易便夺魁……”

“如此少年豪杰,行的又是大大有利于天下苍生之事,当真是百世难得一求的人才!若我尹国能有幸得之相助,统一天下,当指日可待。”

老者一席话听的大厅众人一阵耸容,有心之人早已拟好了回报主上的腹稿。老者说完也惊觉自己这段话说的实是不该,忙转移话题道:“我们还是听听望江楼当日,那三人的风采吧。”

这么一说,大家都醒起冷落了那中年人,忙央他继续说。

中年人倒是不恼,微微一笑,继续道:“那少女一进厅堂,便大声叫道:‘小二,有什么特­色­菜吗?’声音倒是异常清脆悦耳。我当时,还没有想到,他们正是名动天下的‘无游三人组’,很多人恐怕都是如此。

小二从二楼一跃而下,道:‘姑娘三人要闯哪一关?’

‘闯哪一关?’那少女疑惑地道,‘我们是来吃东西的,为何要闯关?’

小二一楞,不曾想,到了卧龙的,竟还有人不知卧龙的规矩,不过倒也不恼不急的将规矩解释了一遍。

少女皱了皱眉,忍不住抱怨道:‘竟有这般麻烦的规矩?那闯过三关有什么好处吗?’

小二不由又是一楞,我们这些看客也忍不住在心里唏嘘,竟有如此不知自量之人。小二道:‘三关全过者,凭镶金玉配,终生都可在望江楼享受免费服务。’

‘此话当真?’少女眼睛闪闪发亮,忙回头道:‘祈然,我要闯关!’

那绝美的男子温和一笑,我们在坐的众人都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我直到此时才发现他的眼睛竟是蓝­色­的。只听他无奈道:‘也就你花样最多。’

小二在旁听了半天,心里也不禁有些气恼,冷道:‘望江楼自卧龙街始建便已存在,百年来也有不少狂妄之徒自认为可以闯三关,真正实践之人,确是至尽仍不足十个。’

少女对小二的嘲讽丝毫不已为意,急切道:‘请问要如何闯关,我正饿的慌呢!’

下面众人皆是一阵哄笑,我也觉得这姑娘挺是天真好玩。

只是这想法,不久便被推翻了。

小二拿她没辙,只得道:‘你们是一个个闯还是三人共闯?’

少女奇道:‘这有分别吗?’

‘自然是有的。’一人声在二楼响起,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翩翩佳公子从二楼飘然而下,竟是‘诗书院’的掌柜,林谦。

只见他落地后便摇开手中折扇,动作洒然优雅,风流倜傥。唉,只是在那被称为绝世神医的少年面前,任何男子都不免失了些颜­色­。

‘如若是你们一人独闯,可以在对对子、诗词、歌赋、比武、赌博、兵法等关卡上任选其一,通过便可获得此项金玉。’

‘如若三人共闯,你们可自由选择三项或更多要比试的项目,闯的越多所获金玉自然也越多。但相对的,只要一人失败,其余两人即便获得金玉也必须被轰出卧龙街。’

‘原来如此。’少女恍然地点点头,笑道:‘那我们三人共闯吧,请问可以开始了吗?’

林公子眼中神光一闪道:‘姑娘真是好大的自信,那就请了!’”

‘望江楼的比试共分三层六个场所,分别为:武斗、对联、诗词、歌赋、赌博和兵法。每晋升一级便上一楼,只有通过在所有项目上都通过三关之人才可登上顶楼,观看这望江之水。只是我不得不提醒各位,这十几年来,还未有一个客人能登上这楼顶过。’

少女撇撇嘴道:‘你这掌柜忒也罗嗦,可以开始了吗?真饿……’

林公子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挥手道,‘布局!’

‘请问三位选择哪些题目?’

‘武斗,对联、诗词、歌赋……’少女掰着如玉般晶莹的纤长手指一个个道。

‘冰依……’那绝美的男子忍不住打断她,头痛地揉了揉额头才道,‘这么多金玉你要来做什么?你不是很饿了吗?’

少女一楞,忙点头道:‘对啊,不能浪费那么多时间。就这四个吧!’

当时,大厅中所有的人都忍不住惊异万分,你们可有办法想象,竟有人会如此不把望江楼的三关放在眼里,仿佛破关多少只是与时间有关。

第一关第一场:武斗。

望江楼派出了意想不到的三人。我说出来你们恐怕也不陌生:蛟龙王元九州元帮主,三皇子手下的第三大幕僚武士印月和日月帮李木李长老。”

此话一出,饶是众人都做好了意想不到的准备,仍是被吓了一跳。这三人,哪一个亮出去不是在江湖上响当当的名号。且不说杀人如麻人称月影剑客的印月。元九州坐海沙帮的帮主之位近十年,称霸江北一代,无人能敌。李长老那也是日月帮的第二把交椅。

这样的高手,仅一人已是极难对付,如今竟以三人联手作为望江楼的第一关卡,端的吓人。

锦衣少年忍不住问道:“三位前辈竟输给了两个少年和一个姑娘?”

中年人虎目一深,缓缓摇头道:“不,他们是输给了一个人。”

众人又是倒吸一口冷气,齐声道:“冷情刀客!”

“那场比武的场景,饶是我身在现场,却也只觉恍惚。比试开始的锣声一响,我只觉那黑­色­人影一闪,他便如鬼魅般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片刻之后,待我缓过神来,只听‘叮当‘两声,他已经悄然退出了战局。对方三人身上并无明显伤害,只是除却印月其余两人的兵器竟都落在了身侧。

那黑衣男子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最后略有些欣赏的目光落在印月颤抖却仍握住兵器的手上,道:‘还要打吗?’

印月洒然一笑,道:‘不必了,冷情刀客果然名不虚传,我们远不是公子的对手。请三位去下一个比试场地吧。’

至此我才知道,原来他们三人竟是赫赫有名的无游组,大厅里一时多是议论不休。

连林谦也不禁动容。忙道:‘原来果真是无游三人,难怪有如此自信,刚刚在下为行试探,语气多有得罪还望姑娘见谅。’

‘没什么见不见谅的。’少女道:‘想不到无游这个名竟会流传如此!’

说完‘扑哧’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贝齿,不知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倒是身边两个男子此时脸­色­并不太佳,有些尴尬。

少女拍了拍小手,道:‘夜真厉害,下面该轮到你这个绝世天才发挥了!’

神医少年又是番苦笑,无奈而宠腻的摸了摸少女的头。

第一关第二场:对联

此时,既已知道了他们的身份,我们自不会再怀疑他们的能力,只是望江楼的名声古已有之,绝非轻易能企及的。所以这场对绝当真是悬念重重。

跟着三人走进一屋,屋中已然贴了一上联,用刚劲的草书写就,悬挂于墙壁之上。上书:

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神医少年微微一笑,取了砚上的狼毫笔,但手潇洒挥毫,下联瞬间成就。

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此联一出,周围忍不住一片喝彩声。

但最奇的却还不是少年对出的这联本身,而是下联的字体,竟跟上联分毫无差,仿佛本就是一人挥就的一般,端的是神乎奇迹。

少年绝美的脸上没有得意之­色­也没有谦虚之意,只是淡笑,当真是宠辱不惊,道:‘林公子,可算过关。’

‘请三位移驾下一个场地。’”

第15章 名妓

第15章 名妓

“第一关第三场:诗词

进到一个雅致的书房,这里很多人都不陌生,因为在望江楼的很多人都是通过了这一关和对联那关才进来的。此关主持者,正是林公子。

只见他摇了折扇,望着窗外的江流道:‘我们两人都以‘春’为题,吟诗一首,由在场众人做评断,公子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大家都惊讶莫名,因为今日望江楼的第一关,从刚刚比武、对联到如今的对诗都比平日的题目要难上不止一倍。

尤其这诗词一关,原本只要应景而做即可,此次竟变成对吟。林谦公子是卧龙这里有名的才子,与他争峰,实是难上加难。

神医少年笑笑,道:‘莫问我,这关由她过。’说完指了指身边的少女。

少女一楞,惊疑道:‘有你这免费的天才在不用,为何要我?’

少年耸耸肩,无所谓道:‘你若不愿意我们便被轰出这里罢了。’

少女气急,却又无法可想,只得瞪了他一眼,恨恨道:‘林公子,请先开始!’

林公子显然也有些愣怔和不信,却马上恢复从容,折扇一摇,轻晃了晃,脸上已然露出了微笑,众人皆知他成竹在胸。

只听他吟道:

携竹邀松聚草台,

焚香煮酒待春回。

东风未倒梅先醉,

半掩酡颜卧雪堆。”

此诗一出,众人皆情不自禁地鼓掌,暗衬:以老梅唤春,林公子果是不负才子之名,若是那神医也就算了。那姑娘一个小小女子,又如何有好诗才能与之抗衡呢?

中年男子仿佛听到了他们的心声,笑笑道:“也不怪你们轻视那女子,我原也在想,那少女言行举止怎的也不象一个满腹才学之人,心中暗叫不好:莫不是要输。

然而少女略一思索,展开个笑颜。那清亮悦耳的声音一响起,我便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胜日寻芳泗水滨,

无边光景一时新。

等闲识得东风面,

万紫千红总是春。”

“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锦衣少年喃喃重复,忽的拍案而起道,“好诗!绝代的好诗啊!想不到她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奇女子。”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道:“否则又怎会称她为陋颜奇女呢?但有句话你却说错了。此诗远还称不上绝代,你待我慢慢说下去便会明白了。”

锦衣少年脸涨的通红,欲待争辩,却被人劝住。

中年男子但笑笑,继续道:“到了第一关最后一个比试会场时,已经没有人再怀疑他们三人的才华了,连林公子此时也是一副失魂落魄,想着那少女的诗。

歌赋的比试与前三场都有些不同,他没有特殊的要求,只消能用声乐歌词打动每一关的把关者,出来相见即可。

林公子只说了句:‘此关由江南第一名妓苏婉柔主持。’

大家可以想象,此言一出,有多少人心怀向往。在场众人无不怦然心动。

平生若能得见‘南苏北马’是多少公子歌一生都无法得尝的心愿。

少女凑近那少年神医轻笑道:‘江南第一名妓耶!你不想见见吗?’

少年无奈,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是你自己想见吧?非得赖在我身上。’

少女尴尬一笑,道:‘老规矩?’

少年温笑着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一枝碧绿通透的玉箫。

众人恍然,原来这一关是由少年神医来应对。但很快,我们便知自己又错了。

一阵悠扬的箫声倏忽间响起,那种感觉仿佛他是从心底里忽然冒起的一般。乐声时而低沉哀婉,仿佛温柔女子的低诉;时而又喷薄满布生机,仿佛破茧重生的蝴蝶。我的心被层层托起,又轻柔的放下,脑中忽然印过许多亲人的面孔,竟忍不住的感怀眷恋。

正当我们都沉浸在那箫声中无法自拔时,少女的歌声随着节奏响起: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一曲罢,众人犹在梦中,却只听珠帘沙响,一个仪态万方,国­色­天香的女子已从内室走了出来。

只见她满脸泪痕,却丝毫不减其姿容,反更添我见尤怜的哀婉。

她却不多说话,只快步到那少女面前一把握住她的手急切道:‘这是何人所做的曲子?曲目为何?’

少女楞楞地看着她,半晌才回过神来道:‘这首曲子叫一剪梅,是一女子思念其出门在外的丈夫时,为抒别愁所写的。’

苏姑娘仿似没看见身边的任何人,神情时而悲伤,时而甜蜜,被泪水洗净的眼睛仿佛述说着无尽的心事。许久才叹了口气道:

‘你们过关了,还请上三楼。’

少女仍未缓过神来,无意识地点了点头,反握住她的手,轻柔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苏姑娘猛然抬头,眼中满是泪水和难以置信的­色­彩,半晌才说出一句道:‘多谢。’

少女沉吟了半晌,忽然脸­色­一变,道:‘你刚刚说我们上三楼?为何?不是还有第二关没过吗?’

苏姑娘带泪的脸,也忍不住倾城一笑,颠倒了无数看客,道:‘你们刚刚已经通过了第二关的所有测试,还不快上去。’

众人此时才恍然,为何他们面临的第一关难度如此之大。原来林公子早在猜测他们是否无游三人,是以直接将第二关的比试换到一楼。”

中年男子说到此处不由停了下来,众人兀自都在沉思中,并不催促。

这也是为什么,事情发生都已经这么多天了,仍是未有几个当场经历过的人肯出来相述。只因当日那几场比试给他们的震撼实在太大了,人人都需要长长一段时间去思索那日的每个场景。

喝光了一壶酒,中年人又要了一壶,众人也终于缓过神来,催促他继续讲下去。

中年男子却在心中苦笑:真正震惊,无法用语言描绘的还在后头呢。

“苏姑娘仿佛此时才醒起旁边仍有人,视线落到少年神医身上也是楞了半晌回不过神。

少年似毫不在意,露出温和的微笑道:‘有劳苏姑娘了。’

苏姑娘这才尴尬一笑,微一躬身道:‘三位请。’

原本依据望江楼的规矩,我们这些人是决计没资格上三楼的,但今日我们在场众人谁也顾不了些许规矩了。我们都很清楚,在场的谁若是错过了这场比斗,必将后悔一辈子。

望江楼的掌柜恐怕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便没有留难,我们这一群人便浩浩荡荡跟着到了三楼。

从前我一直觉得望江楼的布置典雅、高贵,莫说寻常店家没法相比,就是这世上恐也没法找到几家能与它相提并论的了。

可是上到三楼,才知自己平日所见有多浅薄。我从不知道,同样一个大厅,几间雅房、几个武场,只是上下两个楼层之差就可以给人天堂与人间的差别。

在场的众人除了苏婉柔姑娘,也俱是与我一般从未踏足过三楼的,此时震惊、艳羡、钦叹怎样失神的表现都有。

倒是那三人,一个依旧淡笑,一个依旧冷眼,一个依旧兴致昂然的四处打量。

少女环视了一周,咋舌道:‘竟都是用黄金分割的比例,恁的厉害!’

‘冰依,何谓黄金分割?’少年神医奇怪地低头问道。

‘这个……’少女柳眉一皱,颇有些无奈道,‘很难解释啦!你当我没说好了。’

一片无语。

苏姑娘对着三人略一躬身道:‘第三关的关卡顺序与前两关不同,并非能由诸位自行选择的。婉柔的引导也只能到此为止,接下来也只有旁观的权利。’

神医少年笑笑,问道,‘姑娘是否意示我们要先另寻引导之人?’

苏姑娘怔了怔随即笑道:‘绝世神医确实不负才名。’

随即纤纤玉指点了点前方一个雅房,继续道:‘此间名为风月阁,在此阁内室隐了位高人。此人之名连婉柔和林公子也从未得知。’

说着转头望了眼随众人而上的林谦,林公子点了点头,以示确实如此。

‘你们若想闯出第三关,必须先用房中任何一件乐器,奏乐,打动了他。方能由他带你们去下一场比试之地。’

‘还请三位不要嫌婉柔罗嗦,那位高人婉柔虽从所未见过,却得以在每天晚上聆听他的琴声。那琴声,我只能说余音绕梁、惊心动魄,比之公子的箫声有过之而无不及。’

闻得此言,少年神医脸上竟不见丝毫异­色­,仍是淡笑道:‘多谢姑娘提醒。’

走进风月阁,首先入目的却不是他诡异的布置,而是满屋满室的乐器,什么鼓、瑟、琴、筝……凡是你能想到的,这里都能见到。

苏姑娘道:‘这里有不少稀世之品,还请公子慎重选择。’

少年却是洒然一笑,随手拿起身边一架毫不起眼的瑶琴,道:‘就这把吧。’

苏姑娘和林公子均是眼睛一亮,齐声道:‘公子端的好眼光!’

少年这次倒是楞了下,低头细看了那把瑶琴一眼,不由苦笑道:‘竟是鼎鼎大名的‘凤尾寒’,真是一大笑话。算了,请问我可以开始了吗?’

神医少年姿态潇洒地席地而坐,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弄了两下,琴身中跳脱出几个悦耳的音符,他一笑道:‘果然好琴。’

随即眼中­精­光一闪,双手抚上,琴音竟在一瞬间迸发而出,震得我心中一片酥麻,却又是说不出的舒服。

还未等我回神,琴声已经缓了过来。琴声平和有力,时而高亢昂扬仿如在九天之外,时而又低叙浅吟犹如沉潜渊海,就象一个世界芸芸众生的旁观者在平缓地叙述这个世间中难以逃避地悲欢离合。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然既为生就必须为生而努力。”

第16章 双斗

第16章 双斗

“正当众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之时,屋内竟隐隐传来与之应和的箫声。声音从无至有,从弱到强,却也是说不出的悠扬动听。

但那箫声,与其说是应和还真不如说是为了压制那少年的琴声而起的。

少年的琴音,在打压下变得低沉而无章,似一个久困牢笼中无法自拔地罪人在挣扎攀爬,曲音低若不可闻,几被湮灭。

少年绝美的脸上,在此时,竟恍惚间露出个遇到知音的完美笑颜,

忽然,一阵破晓之声骤起,竟一瞬间逼地那箫音无法动弹。

琴声仿如星辰仿如阳光,冲开牢笼的诅咒,将无法自拔的灵魂拯救而出。在那一瞬间,箫声虽仍是无比曼妙却竟成了陪衬般,反将那一屡孤魂拖的更高。

众人皆醉,不自禁地闭眼聆听,生怕亵渎了这高贵的灵魂,这灵魂的主人。自此他们才知,少年在刚刚那一关根本就未尽全力。

琴声却是毫无征兆的嘎然而止。

房中的箫音似带着满腔疑惑,却也不得不渐低而止。

众人皆是一惊,不甘愿的勉强回神,面面相觑,均不知发生了何事。

屋内一个淡然低沉的声音响起:‘公子为何于关键处停了下来?’

神医少年露出个兴味的笑容,道:‘先生见谅,在下只是想提醒一下身后的同伴,似乎忘了自己该做的事。’

站在他身后的少女面­色­一红,啐道:‘得意什么?你又不是没闪神过。’

此时我们才醒起,刚刚第二关,也是那少女的歌声。或者说是闻所未闻的歌词,震惊了众人,如此文采确实当得奇女二字。

思及此,众人不禁对即将来临的­精­彩雀跃不已。

琴声重又响起,屋内的箫声此次不再应和,仿佛也是静静地等待更大奇迹的降临。

少女清悦的声音于此时响了起来,不论于我,于在场的众人还是那仍未露面的高人,这一曲却是真真正正征服了我们在场的所有人。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琴声停了下来,神医少年微微震惊地望向一曲唱毕的少女,竟仿佛是头一次认识她一般。

少女嫣然一笑,那双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睛说不出的动人耀目:‘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次好该轮到你闪神了吧?’

少年一楞,随即无奈地起身揉揉她头发,苦笑道:‘实是拿你没辙。’

无游三人旁若无人,众人却是心犹在曲中无法惊醒,屋内沉默良久,忽然只听一声拍案巨响,低沉的声音再无复初始的淡漠,甚至略有些沙哑颤抖:‘哈哈,哈哈!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枉我尹子恒自负风流人生,却还不如个小姑娘看的通透。好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话音未落一个儒衣书生从屋内走了出来,躬身抱拳道:‘公子的琴,姑娘的歌,在下今日输的心福口服!’

神医少年微微侧了身,笑道:‘尹殿下切莫客气,请问我们可以去下一个场地了吗?’

众人更是震惊,这位高人竟是皇室之人,望江楼的势力果然不可同日而语。

尹子恒是尹国的四皇子,文采武功名声无不在几个哥哥之上,可惜无心政事,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四殿下点点头,微微一笑道:‘下一场,比试赌术。’

少女一惊道;‘我们可没选这个啊?’

‘可是在下却越来越想对三位一窥全貌了?’

少女垮了张小脸道:‘那你也不能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啊?或者你让我们先吃了饭再比不迟?’

四殿下这次倒是一楞,随即大笑道:‘倒是我的疏忽了,三楼就有雅座,三位请!’

他们只四人吃饭,自有丫鬟上来布菜,林公子和苏姑娘也是小心伺候着。

我们舍不得散,就聚在门口,四殿下便吩咐在三楼又摆了几桌酒菜,招呼我们坐下。

一顿饭吃了约莫有半个时辰,才算结束。

赌局早已摆设完毕,却不知他们三个何人应局,望江楼又是何人主持。

这一局仍是由少年神医应着,望江楼一方则是人称‘赌鬼王’的齐天。

赌的是牌九,每人十叠加子,谁先输完对方的子就是谁赢。

第一局齐天坐庄,赌注一叠加子,少年跟。双天对杂五,齐天胜。

第二局少年仍是要求齐天做庄,赌注两叠加子,少年跟。双地对杂五,又是齐天胜。

第三局、第四局直到第六局结束,齐天连赢了六把,少年只剩下一叠加子,原本轻松的众人此时纷纷开始担忧起少年来,毕竟再输一把他便完了。

少年的脸­色­却是丝毫未变依旧温和淡然,倒是齐天的额头已微见汗。因为那少年连输六把竟是六把皆开杂五。

第七局开始,少年坐庄,赌注一叠加子,齐天跟。开出的竟是天地至尊,少年终于胜了一局。

第八局还是少年坐庄,赌注两叠加子,齐天跟。依旧是天地至尊,少年胜。

第九局赌注四叠加子,开的还是天地至尊,少年胜。

第十局,齐天弃局不跟。

第十一局,齐天要求做庄,赌注八叠加子,少年笑了笑全跟。开的竟仍是天地至尊,少年胜。

此时齐天的额头已不是微见汗,而是大汗淋漓了。

第十二局,仍是齐天要求坐庄,小心的掷出­色­子。咬了咬牙,齐天把四叠加子都推了出去。

少年看着那四叠加子笑了笑道:‘如果我不跟,先生会很为难吧?’

见齐天脸­色­变了变,又道:‘但恐怕要让先生失望了。’

他一把推出四叠加子,道:‘跟!’

齐天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终于还是颤抖着取了牌,没等他看牌,少年的一副牌已经翻了开来——天地至尊!

我们只觉眼前一花,也不知谁带的头,大家集体鼓起掌来。

齐天脸如死灰,勉强挤出句话道:‘公子确实好本事,老朽纵横赌场十几年,从未有人能戏耍我到这种地步。’

少年放下手中的牌,摇头道:‘在下绝无戏耍老先生之意,至于前六局的杂五却是故布疑阵之计。’

说完也不理会,转身面向四殿下道:‘请问我们可否行至下一个场地?’

四殿下一脸钦佩之­色­,点头道:‘公子请,下一关在武斗场。’

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路来都沉默不语,冷着张脸的黑衣男子一眼。

我这时才惊觉,自那场武斗结束之后,我竟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此时才想起,他在第一关时那有如鬼魅般的身形,全身忍不住打了个抖。

比武开始,台上却是除了他们三个仍空无一人。

只听四殿下道:‘此关有些差别,可说是文斗与武斗的结合。’

‘如何赌法?’

‘武斗相信你们必是让冷情刀客出手吧?’

两人均点了点头。

‘那么就由你们两个来应付文斗。规则是这样的,如今这大殿之上已经隐了个潜踪暗杀的高手。待锣声一响,便会开始攻击,而冷情刀客则必须留在原地只守不攻。’

少女急道:‘那怎么行?’

四殿下笑笑道:‘姑娘先别急,听在下说完。同一时间,我会念出上联,由你们两位来做对,只要对的工整,我又仍未出下一联,便可为他争取反击的时间。’

少女面­色­不善,道:‘敢情殿下你是耍着我们玩呢?’

四殿下却是丝毫不恼,道:‘实是三位太厉害了,在下也不过是想保住这楼的百年名声而已。’

黑衣男子缓缓抽出一把漆黑的细刀道:‘开始吧。’

那刀很是奇怪,全身乌黑发亮,剑身极细且在剑头微微向上翘起。

鼓锣声响起,会场忽然变的无比安静,人群中连呼吸声都几乎可闻。

四殿下没有停顿,马上报出了上联:‘千金难买千金笑。’

这个对子并不难对,在场的人多半都行,颇有点跃跃欲试的样子。

少年却是盯着场上沉吟不语,少女更是一副相当郁闷的神情坐在一边不予理睬。黑衣男子自然只能纹丝不动地站在场中央,面上倒是相当平静。

正当人群中有人忍不住要提醒于他,少年眼中­精­光一闪快速道:‘万岁易得万岁心!’

众人还来不及叫好,只觉场中空气一凝,一个身影凌空而下,那速度竟不亚于黑衣男子在第一局时鬼魅般的身影。

却只听‘碰——’的一声,空气中无端擦出一阵火花。紧接着,一道刺目的红光闪过,五秒已到,黑衣男子只是换了个地方,依旧冷然而立,黑刀的刀尖上仍流淌着几滴鲜血。

四殿下目光一凝,沉声道:‘原来公子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高手。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们了,下面在下便不再留情了。’

武斗场上气氛又变,此次我终于看清那是个身着青衣的男子,样貌却是完全看不清的。

四殿下的上联迅速念了出来:‘山竹无心,空生几对枝节。’

少年看着场上脸­色­微变了变,马上答道:‘河藕有眼,不沾半点污泥。’

黑衣男子好不容易觑了个空隙一动,上联却是又来:‘门辟九霄昂步三天胜迹。’

少年一稍不停,答:‘阶崇万级俯临千障奇观。’

此后的时光,只能用瞬息万变来形容,众人根本连赞叹和担忧的空余都没有。

‘双塔隐隐,七级四面八角。’

少年道:‘孤掌摇摇,五指三长两短’

‘南岳峰,峰上枫,风吹枫动峰不动。’

又是一道血光,此次受伤的却是那黑衣男子。

少年面­色­猛然一白,一稍不停道:‘北河桥,桥下樵,瞧见憔行桥不行。’

叫好声一片。

‘倚椅依桐同望月。’

这个多音字叠加的上联可谓是诸多刁难,本来要对出也不难,可是一时无景可应,加之担心同伴生死,少年不由一顿。

黑衣男子的胸前已经被狠狠划了一刀,黑­色­映着猩红,万分恐怖。”

第17章 酒诗

第17章 酒诗

黑衣男子的胸前已经被狠狠划了一刀,黑­色­映着猩红,万分恐怖。

少年剑眉一蹙,原本温和淡然的眼神完全消失了。少女也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

虽是停顿,却还不足一息,少年道:‘等灯登阁各攻书!’

‘好!’众人忍不住大声鼓掌,黑衣男子趁这空挡横移一步,反手一划,讽刺­性­一般在那青衣男子的胸口也重重划了一道,却只见衣衫破,未见血。

难道他已体力不支?我的心里不禁担忧不已,不知为何,总之不愿见他们输掉。

‘冻水洒窗,东两点,西三点。’(此联难,冻旁两点水故为东两点,洒旁三点水故为西三点。)

少年速对:‘切瓜分片,横七刀,竖八刀。’

‘乾八卦,坤八卦,八八六十四卦,卦卦乾坤已定。’

少年面上一红,看了少女一眼,却仍是马上对道:‘鸾九声,凤九声,九九八十一声,声声鸾凤和鸣。’

少女也是尴尬,想把握住的手抽回来,却是不得。

四殿下眼波一转,声音又响了起来:‘琴瑟琵琶,八大王一般头面。’

此联一出,我们心中都忍不住骂他无耻,谁都知那是千古绝句,连他自己也不知,又哪有可能有人在一瞬之间对的出来?

‘魑魅魍魉,四小鬼各自肚肠!’少女声音清脆悦耳,语调中却满是愤恨。

正在众人包括四殿下均愣神的时候,黑衣男子动了,他左拳击出,到得对方胸前却忽然化拳为掌,只听一声闷哼,青衣男子仗剑站立一旁,忍不住单手抚胸吐出口鲜血。

黑衣男子,往旁一立,黑刀竟被他还回鞘内,只是双手仍紧握刀把。

四殿下心中一慌,一时竟想不出能难倒他们的法子,眼看黑衣男子就要出手,忽然眉头一舒道:‘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我还来不及愕然四殿下为何又出已经被对上的联子,却已听他道:‘我要你另做一对。’

众人恍然,顿时愤怒不已。对联一事最容易停滞思维,一物对一物已然认定,又岂可轻易改变,更何况这种千古绝对。

青衣男子调稳了呼吸,双目杀机陡胜仗剑而上。

少年望了孑然而立的黑衣男子一眼,绝美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冷然一笑,道:‘对不起,你们都输定了!’

‘赛诗台,赛诗才,赛诗台上赛诗才,诗台绝代,诗才绝代。’

一阵白光瞬息间在那黑衣男子周围扩散,竟仿佛忽然有条巨龙呼啸而起般,直冲青衣男子而去。最后的一瞬,我只看到,黑刀闪烁着耀眼的白光,带着千钧之势往那青衣男子身上横劈而下。

一声震动般的巨响过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黑衣男子冷着脸将黑刀收进刀鞘,连瞧也不瞧倒在地上的青衣男子一眼。

四殿下有些慌张地跑到他身边,见他一动不动,声音微有些颤抖地道:‘他死了?’

‘没有。’神医少年一边为黑衣男子止血,一边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夜的刀是杀不死他的。’

四殿下正待问什么意思,青衣男子却已挣扎着爬了起来,又吐出一口血才道:‘主子莫急,青桐没事。他的刀是没有刀刃的。’

‘什么?’四殿下一楞。

我们也是惊讶的无以复加,他竟在只攻不守,又不能随意移动的情况下,用一把没有刃的刀跟四殿下座下第一好手青桐激战了这么久,最终获胜?

要知道青桐可是排行尹国前三的高手,这人的实力到底如何深不可测呢?

青桐向那黑衣男子抱拳道:‘多谢公子手下留情。’

黑衣男子冷了张脸,仿佛是瞪了那少女一眼,才道:‘我没有。’

少女吐了吐舌头,放开少年神医的手,道:‘四殿下,我们可算过关?’

四殿下一楞,随即有些讪讪道:‘在下多有得罪,也只是想一窥三位实力,还望不要见怪。’

随即面­色­一正道:‘下一关,也是最后一关,过了此关你们就是百年来唯一通过望江楼所有关卡之人,必定名垂千古。此关本不难,仍是应景吟诗,只是难就难在这把关之人。’

稍顿了顿,双目眸光一深:‘千里烟尘傲九天,天下谁人不识君。——三位不会不知是谁吧?’

此言一出,少年和那黑衣男子竟都是脸­色­一白。

此时却没人顾及他们为何­色­变,只是被这句诗下呆了,天下当的起此诗的惟有一人,那就是天下第一才子——傲天君。

也不知是怎样来到最后一个比试的场地,还未进门却已是酒香扑鼻,我们皆是未饮人先醉。

进到‘莫问阁’,只见一身着红衣之人已端座在房中正提了个酒壶自斟自饮,正是傲天君。天下能将红衣穿的如此霸气如此理所当然之人,除他之外,绝不做第二人想。

听得众人进来,他也不抬头道:‘等你很久了。’

却不知他等的是谁。

只见神医少年皱了皱眉,无奈地坐到他对面道:‘好久不见。’

没想到两人竟是旧识,这下连四殿下和那少女都奇怪了。

‘祈然,你们认识吗?’少女问道,随即击掌一笑道,‘那这关是不是可以通融一下了?’

少年苦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傲天君抬头似有若无地扫了少女一眼,那一眼也说不上轻蔑,却总感觉高人一等般,淡淡道:‘姑娘仍要应这一局吗?’

少女忙摆手道:‘我可不行,还是交给祈然吧。’

少年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我已经连应三局了,怎么说这局也该由你出力吧?’

少女正待耍赖,却听傲天君嘲讽地笑了起来,凑近少女耳边说了几句。少女当即­色­变,一张脸白的煞人,纵横的刀疤却越见鲜明。

少年神医的目­色­一寒,正待说话,少女却咬了咬樱­唇­道:‘你最好别后悔这个决定。出题吧!’

傲天君哈哈大笑,饮尽一杯酒道:‘好吧,我们就以酒为题。’

说着把酒递到少女面前道:‘现在退缩还来得及。’

少年的面­色­不善,但并未说话,眉头一皱正要饮尽一杯酒。身边的少女和黑衣男子却抢先一步夺下他手中的酒杯,齐声道:‘你­干­什么?’

少年神医苦笑了笑,却没再坚持。

少女面­色­平静,冷冷道:‘傲大才子,可以开始了吗?’

傲天君略微带着激赏地笑笑,挥手道:‘拿七个酒杯来!’

酒杯拿来,傲天君将它们一一斟满,傲然道:‘那就由在下先开始了!’

此话一落,他不知怎的浑身一抖,全身竟焕发出无边的气势和魅力。他端起一杯酒,一口饮尽,昂首吟道:‘日月似有事, 一夜行一周。’

第二杯又是一­干­而尽。

‘草木犹须老, 人生得无愁?’

众人忍不住大声叫好,此诗实在是说不出的妙,傲天君果不负天下第一才子之名。

第三杯。

‘一饮解百结, 再饮破百忧。’

第四杯。

‘白发欺贫贱, 不入醉人头。’

第五杯。

‘我愿东海水, 尽向杯中流。’

第六杯,傲天君望向神医少年淡淡一笑,举杯,随即一饮而尽。

‘安得阮步兵, 同入醉乡游。’

酒杯放下的那刻,大厅中响起了如雷般的掌声。若说以前大家只知天下第一才子这名声的话,那么此刻他们终于知道天下第一才子真正的实力和浑然天成的气势。

七步成诗,真正是急才奇才!

傲天君对着少女轻笑了笑,道:‘你若现在找他帮忙还来得及。’

少女不怒,面­色­竟仍是出奇的平静,道:‘我想不必了。虽不是我赢你,但可惜,你今天必然会输!’

傲天君一楞,随即有些蕴怒地道:‘说大话也只有现在了,姑娘请吧`’

少女微微一笑,象是全然不把傲天君之名放在心上。她缓缓地拿过酒杯,同样斟满七杯,道:‘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奉还给阁下!’

傲天君此时已冷静了下来,大概也觉跟个小姑娘较劲有失身份,于是冷冷地看着她学自己的动作。

少女纤手握起酒杯,目光一深,如琥珀般晶亮透明,浑身的豪气竟不弱于傲天君。

她一饮而尽,吟诗。声音虽仍显青涩幼稚,气势却有增无减:

‘君不见黄河之水无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少女完全不给众人回神的时间,手下不停,饮尽第二杯。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尊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当——’傲天君手中的酒杯落了下来却不自觉,大厅中甚至比双斗时更静,静的连呼吸声也仿佛刻意压制住了。

少女却丝毫不停,目光灼灼地望向众人,又仿佛什么也没望。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少女似已经有些站立不稳,却仍眉也不皱地饮尽第四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第五杯,房中仍是静默无声,气都缓不过来。少女笑了笑,饮尽。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第六杯,少女用已经泛出桃花微红的玉手扶住桌沿,再饮尽。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酒对君酌。’

微醉的少女,浑身的霸气。只见她面­色­桃红,仍是狰狞的刀疤,刺目的殷红,却在那双如琥珀般澄澈如水晶般透明的双眼映衬下格外美丽、动人心魄。

最后一杯,少女用那双刻入人心扉地眸子淡然一扫,饮尽。

‘碰——’杯底与桌面的巨大撞击声带出千古绝句的回响。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少女转向与众人一般,已呈呆滞状的傲天君,朦胧地笑道:‘天下第一才子,我……过关了吗?’

话声未落,身躯一软,却已向后倒去。

少年神医也是反应奇快,一个箭步将她抱在怀里,对众人道:‘今日已晚,不论算不算我们过关,在下都要告辞了!’

四殿下走前一步恰恰拦住了他的去路,少年身后的黑衣男子已然将手握到了刀柄上。

四殿下忙摆手道:‘在下绝无恶意,只是这块望天楼的金玉是三位该得的。’

只见他拿出一块,雪­色­透明的白玉,上面用金镶了几个字:‘望天楼总’。

少年微一沉吟,接了过来,道:‘多谢。’

‘少……公子……’傲天君的声音响起,‘请多保重。’

少年回首看着他,慎重地点了点头,道:‘你们也是!’

说完,抱着昏睡的少女,和那黑衣男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望天楼,徒留下这满楼的传奇。”

中年男子讲完时,已经接近黄昏了,金­色­的斜阳照进这宽敞的大厅,泛起灿烂的光辉,仿佛在深思的众人面前,重演当初那惊世绝俗的比试。

第18章 水车

第18章 水车

人声,鼎沸。

在这个十几天前仍是尸横遍野、死气沉沉的村庄中,如今却是难以想象的人声鼎沸。

如果当初放弃了这个村子的官兵看到此时此刻的情景,绝对会惊讶后悔的嗑掉下巴。

村子的尽头是道不算太高的悬崖,悬崖下是一片蔚蓝的湖面。这个流动的湖却是村里唯一的水源。

悬崖边,人生鼎沸。

曾经,村里的人每天都要绕几里的路上下,为的只是担两桶洒去了一半的水来维持村子的生计和灌溉。

曾经,也有人想尽了办法,想在村里挖一口井,奈何那土质­干­燥沙化,根本没有汲水的可能。

曾经……

忽然,悬崖边上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那欢呼仿佛一个炸弹,一阵烟雾,瞬间在村子中爆裂、蔓延。

“村长,我们成功了!”一个长相憨厚的青年颤抖着捧起清澈的水大叫大嚷,一双眼睛因溢满了惊喜和兴奋而闪闪发亮,“这真的是水,是我们刚刚从湖中提上来的水啊!”

一个满脸皱纹,满身沧桑的老者眼里颤巍巍地含着泪水,道:“太好了!真是多亏了神明庇佑!我们临湖村有救了!”

旁边有人不屑地哼了声道:“说什么神明庇佑,我们活着生不如死的时候,有哪个神明关心过我们的死活?”

“若不是神医和水姑娘,我们这些人早不是病死就是饿死了!”

憨厚青年一个机灵蹦了起来,喊道:“村长,我马上去告诉水姑娘!”

说完也不等人回答,便飞速跑了出去。

“庆子,别莽莽撞撞地吓到水姑娘……”老者还在后面喊着,憨厚青年却早已跑远了。

庆子跑了好些地方,才终于在一个树­阴­下找到睡的正酣的人儿。

少女静静地躺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午后的阳光很烈,将她周身的地面照的白花花的耀眼。只是穿过树­阴­,落在她身上的班驳却意外地变得无比温柔和谐,仿佛她本是融于这世间万物的自然­精­灵一般。

庆子小心翼翼地,象是怕亵渎般,靠近了细看。少女的脸晶莹白皙,那几道纵横在脸上的疤痕却是出奇的殷红醒目。

可即便如此,在庆子看来,她还是美的不似人间之女。伤痕在他眼中,反成了最神秘最崇高的符记。

由于多日的­操­劳憔悴,她薄薄的­唇­上­干­燥欲裂,也没什么血­色­,却仍是倔强的抿着。长长的睫毛覆盖在脸上,投出一道美丽的剪影。

少女睡的很安静,安静到你会以为她只是睡着,没有梦,没有悲伤,也没有微笑。就只是微蜷着这单薄的娇躯,全心全意融入午后的阳光中。

庆子感觉自己的心忽然地就在怦怦乱跳,手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想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拨回去。

手没伸到一半,却被一声冷漠、倨傲、仿似不带一丝的感情的低斥给硬生生扯了回来。

“别碰她!”

步杀着一身耀眼的黑衣冷冷地斜站在那里,如夜幕般漆黑地双眸却连看也不看庆子一眼,径自落在树­阴­下熟睡的少女身上。

奇怪的是,黑衣黑眸,静如夜,在这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村庄中虽耀眼,却依然可以让人无法感受到他的存在。

庆子看着步杀眼中彻骨的寒意忍不住打了个抖,竟一动也动不了,眼睁睁地看着他视若无睹地从他身边越过,打横抱起少女,又视若无睹地离开。

期间,那表情如死水一般,没有半点涟漪,却看的庆子莫名心惊。

直到他远去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庆子仍是楞楞地站在原地,回不过神……

步杀抱着少女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他所到之处必会有人自动给他让出一条道。

这不仅仅因为,步杀三人是他们村的救命恩人,是他们眼中神仙般的人物;更因为,他的眼神,他的表情,他的气势都太过冷冽,容不得其他人接近。

两个长相明媚清秀的少女,相互耳语着从前面走过来。只见她们两腮杏红,眼若桃花,一个青衣翠裙,身材曼妙;另一个则一身浅粉,衬得人比花娇。

她们虽是做丫鬟打扮,却可从衣着质料一眼看出主人品级的高低。

跟这村里朴实无华的村人一比,端的是两道亮丽炫目的风景线。

两人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忽然青衣的那个烧红了脸,娇斥着捶了粉衣的那个一下。不甘示弱也凑过去耳语了几句,顿时另一个也是娇羞满面,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步杀拦住他她们,冷冷地道:“祈在哪?”

两个正嬉笑间的少女猛的一惊,脸上的笑容便被步杀周身的寒冷硬生生僵在脸上。

许久,青衣的那个才克制住自己颤抖的嗓音,指了指后方一个大厅道:“在……在里屋为我们家小姐看病。”

步杀不再理会愣怔的两人,稳着步伐,走进一个稍嫌寒酸,比起周围却豪华许多的房子。

屋内。

一个绝­色­的女子端坐在雕花木椅上,碧玉般的皓腕一只闲适地撑着头,另一只则轻柔地摆放在锦棉布垫上。她一双如秋水般荡漾,如桃花般勾人魂魄的单凤眼此刻正深深地凝望着眼前为他把脉的温和少年。

这个女子就是尹国国王最宠爱的宝贝女儿、掌上明珠,尹子恒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尹天雪。

从小,仗着父王皇兄的宠爱,她从不学女工刺绣之流。却喜欢舞文弄墨,尤其琴棋书画,不能说­精­通,却也称的上风雅。

自从听四皇兄说了当日望江楼上的比试情景后,她就对无游组三人念念不忘,做梦都想见上一面,顺便与他们一较高下。

凭着她多年的关系网和锲而不舍的­精­神,最后竟也真的让她在离盛京三十几里远处的一个小村庄“临湖村”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当时临湖村一带正好爆发大规模的瘟疫,尹王和四皇子当然不允许她来冒险。

软硬兼施均行不通的情况下,她做出了个让她当时后悔不迭,如今却庆幸万分的决定——带了红儿和翠儿私自出宫。

她们扮作男子,雇了马车日夜兼程,期间由于不熟悉地形也饶了不少弯路,总算还是在一日内找到了临湖村。

她到达的那天,恰好是无游三人到这村子的第三天,也是情况最严重的时刻。尽管临行前她已经设想过千百遍,闹瘟疫的村子有多可怕,到真正见识却还是被吓呆了。

还没接近临湖村,她就看到满山遍野如­干­尸般不留一滴血液的尸体。有乌鸦不时地落下来,呱呱叫着啄些眼睛内脏之类的吞食。

很多尸体早已经腐烂生蛆,那些虫、蚂蚁从他们空洞的双眼中爬进爬出,口鼻中充盈的俱是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事实上,她和红儿翠儿当场就吐了,吐到后来食物都清空了,连胆汁都开始外呕。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无游组三人,会来这种鬼地方。

由于从小就娇生惯养,一路的奔波劳碌加上惊吓和呕吐,等到了临湖村她就支撑不住倒了下去,红儿翠儿自小跟着她也没受过什么苦自也不例外。

更糟糕的是她还染上了传说中可怕的瘟疫,一直昏迷了七天,高烧不退,差点一命呜呼。

迷迷糊糊中,她总感觉有双温柔清凉的手一直照顾着她,细致呵护着她。第一眼醒来,当她看到那张绝世的容颜时,禁不住怀疑自己是否已经死了,才能见到如斯仙人。

到后来,她慢慢真的清醒过来,才知道原来那个少年,就是人称绝世神医的无游三人之一。当时,盯着他那张淡笑的脸她窘迫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皇兄的那句话在耳边不断回荡:“人都说绝世指的并非他的医术,而是容貌,只是又岂止这些许皮相而已?”

专心把脉中的少年忽然抬起了头,正发呆偷看着他的尹天雪一惊,脸上火烧的感觉一直延伸到了脖子下。正待说些什么,却发现少年看的并不是他,而是轻掩着的木门。

忽然,门毫无警召地被踢了开来,一个黑衣黑眸,神情冷漠地男子抱着个娇小的少女走进屋来。却是看也没看她一眼,望向温和笑看着他的绝世少年。

祈然起身,从步杀手中接过熟睡中的少女,无奈而又心疼地抚了下她消瘦一圈的脸颊,那脸上布满了丑陋的疤痕。轻道:“这傻丫头也是该累坏了吧?为了那水车,已经三天没合过眼了。”

到了他怀中的少女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忽然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娇小的身子往他怀里钻了钻,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熟睡。只是那嘴角的笑容,却没有散去。

祈然望着她的眼神愈加温柔了,心里象填满幸福的滋味般淡淡酸甜。他知道,冰依睡着时一直很安稳,很淡漠,又象防备着世间的一切。惟独在他的怀里,才会安下心来,露出一丝天真的少女笑容。

步杀望着两人,眼中泻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却仍是面无表情地道:“水车已经试验成功了。”

“是吗?”祈然抱紧了怀中的少女,凝望的眼中那刻骨的温柔足以将世间任何一个女子溺毙,“也不知她哪来那么多希奇古怪的想法。”

说完,有意识地笑望了步杀的黑刀一眼。有谁能想到,天下第一杀手名闻天下的配刀“汲血”,竟被个少女改造成无刃的“逆刃”刀。

说是无刃其实并不尽然,因为刀身上还是有比普通刀剑锋利上数倍的刃。只是那刃不在黑刀的刀腹,而在刀背之上,故称逆刃。

逆刃刀淬炼成功的时候,只听她得意洋洋地道:“谁叫你武功那么高?我们上擂台比武的时候你要一个不小心杀了人,惹上仇家多划不来?”

“这个刀叫逆刃,我用热处理的方法使得刀刃锋利无比,却让老师傅把它嵌在刀背之上,刀腹反而无刃。至于刀锋,是个可活动的套子,用粗制螺纹固定,随时可以翻转重装。”

“若有一天你遇到逆刃无法打败的对手,就把它翻转过来,便成了你原来的汲血。如何,不错的创意吧?”

步杀无奈地笑笑,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把非常适合他的刀,至少可以减少他无故杀人。微扬了下嘴角道:“让她睡吧,我先出去了。”

第19章 表白

第19章 表白

祈然轻轻地将少女放在软床上,转头压低了声音道:“尹姑娘,你的病已经没大碍了,明天就随你皇兄回宫去吧?”

尹天雪到达的第二天,四殿下尹子恒就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可还是迟了一步,尹天雪也不幸染上了瘟疫。

暴怒之下尹子恒斥责了祈然三人一通,欲带宝贝妹妹离开,却被祈然劝了下来。

原因无他,此次瘟疫,名“五日热”,感染者高烧不退绝活不过五日,至今无人可医,而祈然已经慢慢找到了治疗的办法。如若这样让公主回去,舟车颠簸,感染扩散全身,恐怕神仙无救。

尹子恒权衡了利弊,知道自己留在这里或者带妹妹走终究可能留不住妹妹的命,徒让自己也受到感染。终于听从祈然劝告将妹妹留在村里,自己匆匆离开。

直到两天前才回来,再次看到活蹦乱跳的妹妹,他兴奋不已,忙向祈然赔礼道歉,这些自不必多说。

尹天雪一直旁观着他如何小心翼翼地抱着那少女,深情款款凝视她的眼神更是宠腻温柔的露骨。

她忽然间感到自己的心一阵阵抽痛,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少年喜欢的人就是她。如果输给其他人也就算了,可是这样一个毫无背景的卑贱丑女,凭什么跟她抢心上人?

难道她的花容月貌,她惹人暇思的曼妙身材,她高高在上的公主身份,更重要的是她的一片痴心,在那少年眼里竟什么也不是吗?她甚至,连这个少年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尹天雪咬着下­唇­半晌,终于声音低不可闻地道:“我想跟着你?”

祈然楞了楞,怕自己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象她一样跟着你!”尹天雪抬头,美丽无暇的脸蛋上透着无比的坚决和深情。

祈然无奈地笑了笑,也不是第一个女子提出这个要求了。他不在意地回道:“不行。”

“为什么?”尹天雪不敢相信他竟然这么轻松地拒绝了自己,“我有哪一点比不上她?”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祈然仍是在笑,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容拒绝的严厉。

尹天雪从小在皇宫长大自然比常人更知道何谓天生的威势,可是即便一直高高在上的父皇,竟还比不上眼前这少年谈笑间的一句决定。

“你哥哥也担心了你几天,还是快点回去吧。”

尹天雪强自压下涌起的泪水,虽然堂堂公主之尊第一次被人毫不留情地拒绝,却也不想就这样示弱。她死命地瞪着眼前清俊的不似人间男子的面容,恨恨道:“你既知道我是公主,就该明白得罪我的后果。”

祈然整书的手顿了顿,微叹了口气道:“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对你们尹国没有任何好处。”

听了他的话,尹天雪忍不住得意地笑道:“怕了吗?”

祈然面­色­平静地道:“算是吧。”整理书籍的手却没有再停下来。

“你……你,你到底知不知道被一个国家通缉的后果,就算你们到了祁国,朝廷也不会为了你们区区三个平民而得罪我们国家的!”

“是吗?”祈然淡淡地应道。由于声音过于吵闹,床上的少女皱眉动了下,他神­色­微蕴,淡淡道,“七公主,威胁我也听完了,请你出去吧。”

这一次,尹天雪的眼泪终于没有忍住,哇的一下哭了出来,青葱般的玉指不屑地指着床上地少女哭喊道:“她是什么人啊?不过是个卑贱的丑女,你竟然为了她赶我走,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祈然双目一寒,面­色­忽然变的冰冷异常,直看的尹天雪连哭声都不自觉咽了回去。

只是这声哭喊实在太过刺耳,也太过凄厉了。床上的人终于受不住耳膜冲击,百般不情愿地被两人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我困难地支起身,揉揉仍无法聚焦的眼,睡眼惺忪的状况持续了好久,才终于看到房中四目相对的两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才道:“可否请两位要吵到别的地方去吵,不知道打扰别人睡觉很不礼貌吗?”

祈然一惊回头,神­色­仍是淡然,眼中却溢满了浓浓的笑意,走过来摸摸我凌乱的头发,道:“叫你别逞强偏不听,现在累坏了吧?”

我不以为然地翻翻白眼,道:“想当年我中考的时候熬了一礼拜通宵的突击,最终也挺过来了,现在才不过三天而已,已经很小儿科了!”

祈然楞了半晌才不解地问道:“中考是什么?小儿科又是何意?”

我当场傻掉,这个解释,­干­笑了两声,忽然转眼看到个呆立在一旁的美女,忙转移话题道:“咦,这位是……?”

祈然淡淡道:“她是尹国的七公主,尹天雪。”

“哦!”我点点头,道,“你好。”暗衬,我这是好命还是歹命呢?随随便便从昏迷中醒来就先后遇到个王子和公主。

看得出祈然不喜欢她,那我也就不要热络地自我介绍了,免得自讨没趣。真不明白祈然在想什么,这么个活­色­天香的大美女……

忽然想起他很久以前说过的一句话:“绝美的脸,才会让我觉得厌恶或恐惧。”

心里不知为何有些涨涨,也许他对我好就是因为我的丑吧?多可笑的理由。

祈然见我面­色­不善,紧张地执起我手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摇摇头,笑道:“没有,就是饿了。”

还没等到祈然的回答,恍惚间只觉周身的怨气陡盛,一个­阴­影如千钧般坠了下来,由小到大,却在我还无法回神中,硬生生停住。

“这个……”我楞楞地看着尹天雪被稳稳抓在祈然手中的玉腕,不解道,“尹姑娘刚刚不会是要打我吧?”

尹天雪却不看我,含泪的美目狠狠瞪着祈然,那神­色­中满是委屈、骄傲、凄苦和……深情。祈然皱了皱眉放开她已被抓红的手掌,轻叹了口气。

“公主,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以你的身份也没必要跟我们这种下等人计较。”

尹天雪握住刚刚还在祈然手中的臂腕,泪珠滴落在凝脂如玉的皓腕上,一滴接着一滴。即使最铁石心肠的人,看到这一幕也不得不动容,更何况是永远只会为别人着想的祈然。

祈然有些手足无措地走近她,大脑大概正高速运转,想着该如何拒绝又不至于伤害她太深。许久才温和地道:“尹姑娘,你是一国公主。按照尹国现在的处境,我想你也很明白吧?你要嫁的人又岂是你自己可以随意选择的?”

“我可以争取啊!”尹天雪急急地抬起泪眼婆娑的臻首,坚定地道,“不,我一定会争取到!”

祈然淡淡地笑笑,那笑容却是于嘲讽中有着一抹悲凉:“有很多事情,不是你争取就可能实现的?尤其事关帝王,没有死的觉悟,请你不要用一定这个词!”

尹天雪仿佛是呆了,望了他半晌,眼中慢慢溢出绝望和恐惧。又一滴热泪滚落,她掩面冲出了屋子。

“祈然,我有时觉得你很善良。有时…..又觉得你比步杀更残忍。”

祈然静静地望着我,眼神悲伤而孤寂。

我揉了揉微微泛疼地额角,撑起仍疲累无比的身体,一边提高了声音,喊道:“夜!有没有东西吃啊?我快饿死了!”

门外一点动静也没有,我暗自奇怪,步杀怎么可能会离开祈然方圆一里以外。

忽然,一双手轻揉了揉我的脑袋,将我原本就很乱的头发弄的一团糟。

“步刚刚离开,应该是为你准备食物去了。”

我回首白了那张美到没天理的温润面孔一眼,闷声道:“你没听过‘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可毁’吗?难不成待会你帮我梳?”

祈然原本笑到岔气的面容忽然一顿,脸上的神情转为柔和,抚上我遍布疤痕的脸,眼中满是宠溺和疼惜,柔声道:“好!我可以帮你梳一辈子。”

“祈然。”我面上微红,却仍是抬起闪亮地眸子,一瞬不瞬盯着他,声音飘渺而深远,仿佛不是来自我身上,“为什么是我?蓝烟、紫宣、尹天雪……我们遇见的每一个女孩都比我来得优秀、漂亮。为什么会是我?”

祈然的蓝眸忽深忽浅,仿佛星辰般闪耀;他的声音清俊一如他绝世的容颜,让人禁不住沉溺其中;他的­唇­角扬起一抹幸福却又小心翼翼的微笑,声音竟也柔腻的如棉花糖般松软香甜。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蜷缩在步怀中,浑身是血,脸上血­肉­模糊。比你严重的病人,我不是没见过,却从没见过有人在那样的重伤下仍能睡的如此安静、恬然。当时我就在想,这女孩真让人羡慕的紧!”

为什么竟是羡慕?我半张了嘴,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照料你时,你的那些故事明明只是好笑,竟事后想来才明白你是在变着法子让我开心。后来,你要跟着我们走,我虽明知你说的那段身世是谎话,心里却也是真的不舍。”

我面上一红,尴尬道:“你早知道了,为什么当初不戳穿我?”

祈然刮了下我的鼻尖,笑道:“你说谎的伎俩那么差劲,是人都看的出来。只是当时我们也不过萍水相逢,你对我有所隐瞒,我又何尝不是呢?却是有些难过,竟不是隐瞒,而是撒谎骗我。”

我神­色­变了变,伸手握住祈然清凉的手掌,诚挚地道:“对不起,当初一心想缠上你们,才编个可怜的身世,想博你们同情。真的对不起。”

“只是……我的身份,并非不想说,而是,那真的不是用言语可以解释清楚的。所以,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无论如何,你和步杀都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朋友。”

祈然望着我的眼许久,终于顺势拉着我的手将我抱进怀里,轻柔地揽住。

“越是跟你相处,就越觉得无法不被你吸引。你时而聪颖睿智,有些时候说的话,做的事连我和步都会觉得匪夷所思。奇思妙想更是层出不穷,看你飞扬跳脱地活着,一脸笑容,我的心竟也跟着鲜活起来。连满心的伤痛都忘记了。”

“你那双澄澈透亮的双眼中,往往闪烁着无限的流光异彩。真正看到你眼睛的人,又怎么可能觉得你丑呢?”

“只是你时而又迷糊天真地一如初生婴儿,做事不会瞻前顾后,所以动不动就伤到自己。对很多人情世故一窍不通,甚至任意妄为,所以,不把你留在身边,我真不知道你要怎么保护自己。”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认为这已经是全部的你了,隐隐却又觉得不是。我一直记得你告诉我‘人生只是一场接一场的梦’,那时的眼神,空洞、落寞,仿佛一无所有,竟让那时的我都忍不住想紧紧抱你在怀里。”

“我自认最容易读懂人心,尤其在经历了那么多变数以后。可是面对你,我却始终无法确定,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从好奇到感兴趣再到喜欢。”

“也许感情就是在那日夜相处的一个半月里,在我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慢慢滋长了。直到……”

祈然忽然抱紧了我,身体竟不可遏制地在颤抖,声音却仍是平静:“你欺骗步,独自一人留下那天。看到你又一次浑身是血的躺在步怀中,表情依旧恬静如昔,我竟没来由地惶恐害怕起来。即便在大皇兄离开的时候,即便被所有的亲人背叛厌弃的时候,我都没有这么恐惧过。因为那时的你那么静,竟仿佛永远都不愿再醒过来一般。”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了。不管你是谁,不管你的身份到底为何。”

祈然的蓝眸清柔如水,明亮如月,正待说话,忽然停了下来,面­色­恢复如常,笑笑道:“步拿午餐来了,吃完我们就必须离开了,在这里待的过久了。”

我暗自松了口气,快乐地笑道:“好!先吃饭。”

祈然的话虽没有讲完,可我就算再迟钝,也知道他话里的深意。只是这些话,于我而言,没听见要比听见来得好。

三个月就快到了,祈然的病一直没有再发作,至少没有在我面前发作。但我心里却一直很担心,那就象一个定时炸弹,不知何时会要了我们三人的命。

步杀端着菜推门走了进来。祈然温和地笑笑,道:“我们吃完就走人吧?”

步杀依旧面无表情,点点头,看了已经很没风度在狂吃的我一眼,也冷冷坐了下来。

第20章 憧憬

第20章 憧憬

风之都皇宫冰凌城。

“天君,三个月到了吗?”

“回皇上,到今天为止刚刚满三个月。”

“是吗?”堂上一直伏案的蓝袍中年男子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来,露出个淡淡的笑容,“撤回所有保护……”

“皇上!”傲天君一惊,忍不住脱口道,“可是少主……”

“吩咐下去,不论用什么办法,一夜之内将‘冷情刀客’就是步杀的消息传遍尹祁等国。”

“皇上——!”

蓝袍男子冷冷扫了他一眼,才道:“然儿身边那个女孩是谁,查出来了吗?”

傲天君忙收敛了神­色­,肃目道:“微臣无能,风部动用了所有的情报探子连月调查。可是对于这个女孩,除了知道少爷和步杀叫她水冰依外,其他身世背景一无所知。”

“哦?”蓝袍男子眼中­精­光一闪,嘴角露出一抹森然冷笑,“莫非真是从天而降的?”

“未知的东西过于危险,清了吧。”

“是。”

蓝袍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望着空处,眼光幽深。忽然,低下头直视着堂下跪的人,沉声道:“去,传话给离风。就说,撒了多年的网,是时候收了。”

傲天君面­色­猛地一白,撑着地面的手竟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待要求情,可是看到男子眼中的森冷,最终也只能猛吸一口气,重重磕头,颤声道:“是,皇上。”

望着傲天君离去的背影,蓝袍男子眼中渐渐流露出一丝痛苦,喃喃自语:“然儿,别怪父皇,这么多年的局,是你注定要成为冰凌的王。”

从临湖村出来心下也不免有些怅然,看着那些朴实的村民老人拖小孩,丈夫携妻子声声又声声的挽留,有的甚至痛苦流涕,原本没什么离愁的人,竟也有了些伤感。

我深吸了口气,望向马车中闭目假寐的祈然一眼。这个有着绝世容颜、绝世才华的善良男子,如果不是他,自己恐怕永远也感受不到这种有些自豪、有些感动、又有些伤感的心情吧?

我笑笑,即便有心,我也绝没有他和步杀这样的能力。从未想过,只要他们愿意,竟真的可以单凭两个人就在江湖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当时的我们,似乎都太过快乐了,仅觉得这天下事,只要是我们愿意就没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正是这种忘形,让我们,或者只有我,忘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我是真真正正太小看了冰凌,也太小看了祈然对一个帝王做出的承诺。

以至很久很久以后,当真相被发现的时候,我终于悔不当初。

行了半日,觉得天气开始炎热的有些过分,想想三伏天也已经到了,再热也不算希奇。此时却是特别羡慕祈然,怎么看都是一身清凉无汗的模样,仿佛连天气也是专生宠着他的。

正午时分,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步杀取了工具去找食物,我们则心安理得等着吃现成的。呃~那个,回想一下其实吃现成的只有我,因为食材是步杀寻来的,烹调的却是祈然。

说到这里我就不得不再老生常谈一下,这个祈然,说真的很多时候我都怀疑他不是人。哪有一个王子,只是随便观摩了一下厨师的表演就能做出出­色­料理的?实在也太不给那些苦心钻研多年的老师傅面子了。

而且最可气的是,每次烹饪完毕,他依旧一身清爽,哪象我,无论多小心都会把自己弄的蓬头垢面、一身狼狈。

我做的东西也不是说不能吃啦,至少肯定比步杀做的象是人吃的食物,可是跟祈然这种一学即­精­的天才比起来,我还是宁愿遭杀手白眼,乖乖当米虫。

一下车我就忍不住大叫了起来:“好美啊!”

湖面蓝光荡漾,微波粼粼,映着这满山宅紫嫣红,盎然生机,我不由看的痴了。

祈然微笑着站到我旁边,柔声道:“这是尹国有名的‘鉴月湖’,到了晚上更是美丽。平时也是多有人来欣赏的,只是这几个月附近瘟疫盛行,才如此渺无人烟。”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只觉那清新地水乡之气扑面而来,还隐隐夹杂着大自然特有的幽香。

“可真奇怪,明明是这么美丽的地方,怎么附近都没人居住呢?”

“这里虽美,却太过偏僻,若不是有游侠之士恰好路经此地,并将他写入生平列传中广为流传,恐多半没几人能有幸欣赏这美景。”

“更何况,这里美则美矣,真的居住于此,却也稍嫌寂寞了。”

“是吗?”我略一沉吟,终微有些失望地道,“可是你不觉得能在这大自然中临湖而居是件很美妙的事情吗?”

说着我不禁兴奋起来,这种天然去雕饰的稀罕美景,在现代即使有在多的钱,也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

我的脸颊因激动而有些通红,连笔带画的描述,却丝毫没有注意到祈然含笑、宠腻、又暗带哀伤的眼神。

“湖的两旁要种满柳树,对了,就象昌平镇上那个宅第一样,杨柳扶岸。再在四周种上几株杏花,嘿嘿,虽然有些取巧,可不真真应和了僧志南的诗:‘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我向后退了几步,目测距离,然后用脚踩了实地,张开双臂高兴道:“房屋就盖在这里。先旨声明我可不要草屋,一吹就倒了。”

“也不要太大,象你那个叫啥啥的宅子,就我们三个人住,也太空旷了,倒是比较适合闹鬼,半夜醒来没准自己先把自己吓死。我们只求漂亮结实为上。”

“恩。”我托腮思索,随即笑道,“我的房间一定要有个大窗户,面对着湖,朝南的。屋里的东西不要多,有桌有椅有床就好。床头最好有灯和书架,无聊了就翻来看。”

“当然,还有样东西不能少,就是试衣镜。试衣镜懂不?就是很大很长那种,能照出整个人的。可惜这里没有水银镀的,只有铜镜,勉勉强强啦。”

“恩,窗前种什么呢?我想想,对了,种梨树。‘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哈,多浪漫的意境啊!”

“你不是说晚上更美吗?到时,我们三个就在湖边升起一堆篝火,如果步杀那个冰块不领情,我们就‘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气死他!”

“若是下雨时……”我说的兴奋,满头满脑都是对未来美好的憧憬,一抬头看到祈然的表情却如被人忽然从头浇了盆冷水,凉得彻骨。

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这三个月的新生,让我抛弃了沉重的负担,却也让我得意忘形了吗?

我尴尬地笑笑,不去看祈然眼中复杂的神­色­,迎上刚回来的步杀,道:“我帮你。”

步杀面无表情的躲过我的手,淡淡道:“这林中有个温泉。”

“真的?”我喜形于­色­,也不等步杀回答,怪叫一声取了衣物就往林中冲去。这半个月来都在瘟疫堆中生存,也没好好洗过澡,全身都快发酸发臭了。

鉴月湖美则美矣,毕竟是观光用的,哪比的上天生用来爽身舒经的温泉水。

祈然望着我离去的背影,有些无奈地笑笑,对步杀道:“又是这么迷糊。我去守着吧,被人撞到就不好了。”

步杀点点头,开始摆弄食物。

我一看到那露天的温泉就知道绝对是上品,冉冉蒸腾着的雾气,在这近夏的季节却仍是温而不热。匆匆脱掉衣物,我仍是想到了这里毕竟是户外,又没泳衣给我穿,所以虽不甘愿,还是留了件里衣才慢慢下水,心道:进了水雾中再脱不迟。

这温泉底下原有许多踏脚的岩石,水也算不得深。可我没想到的是,这露天的温泉经年累月都无人踏足,那些岩石早已被打磨的光滑如玉。我走了两步,脚下一个滑溜,身体重重向后倒去,眼看就要撞到岸边岩石,我忍不住一声尖叫。

预期的疼痛却没有到来,我的身体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臂稳稳接住,倒入一个散发着淡淡幽谷清香的怀抱中。

“祈……祈然。”我惊魂未定地站起身来,不知为何,心中暖暖湿湿的: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会保护我不受伤害。这就是祈然啊!

只是这一折腾,我和他身上的衣物都湿了大半,脸上也是溅地满是水珠,不觉好笑。

腰部和手臂忽然传来一阵灼热。

以前我总觉得,祈然的手和步杀一样,终年都是一个温度。只步杀的是冰冷,而他的是清凉。所以,每每他牵起我的手,面上虽红,心里却有着无限地温润和惬意。

可是此刻,却能感受到他手中传来,如要将我融化般的灼热。

我心中一惊,忙站起来,抚上他额头,急问道:“祈然,你没事吗?是不是血蛊发作了?”

睫毛上沾了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一时忘记要先收回手,只是努力地眨眼想将水雾化去。

忽然,眼睑上感受到微微地一阵湿热,眼睛恢复清明的时候,看着眼前的祈然我有些愣怔。

他的脸依旧绝美,依旧白的透明,却隐隐有了抹鲜红。蓝眸忽明忽暗,仿佛有一把不知名的火在其中燃烧。

“祈然——!你别吓我!”想到他的蓝眸,本是因血蛊而起,我心中又慌又怕,“我去叫步杀……呜…….”

我原本惊慌失措的话语彻底消失在封住我声音的­唇­舌间,只余一双眼睛仍不可置信地呆瞪着这张离我只半寸的脸。

是……是我的幻觉吗?祈然竟然在吻……我?

祈然退开了半寸,额头抵着我的,恍惚间我似乎看到了蓝眸中有抹赤红一闪而逝。

他的声音再不复平常的清雅温润,沙哑又隐隐带了分自制:“闭上眼!。”他命令道。

这是祈然第一次用这种口吻跟我说话。

我的头很晕,全身热乎乎地似有暖流在不停地奔腾窜行。大脑处于急度缺氧状态,让我茫茫然无法对周身的一切做出反应前,身体却已经先一步听话的照做了。

眼前暮然一黑的那刻,我感受到祈然灼热的­唇­倏忽间又覆了上来。如果说,刚刚那吻有如蜻蜓点水的话,此刻却仿佛翻江倒海般直欲将我淹没。

祈然的左手扣住我后脑,不让我有退却的余地,右手则密密环着我的腰贴近他灼热的身躯。他的吻是炽热的,却仍带着温柔。舌头轻柔却坚决地撬开我的­唇­齿,与我交缠在一起。

我不知道这个吻持续了多久,直到我的­唇­变地灼热而柔软,直到我无法自拔地沉浸在祈然无止境的温柔和爱意中。

只觉得,此时此刻,大脑和心仿佛都已不是自己的,只余那­唇­那舌和遍体的火热在支撑着全部的我。

不知何时,祈然扣住我后脑的手已经缓缓松了开来,骨节修长的手指在我发丝间轻柔地穿行。­唇­却依旧紧贴着我的,辗转吮吸。环在我腰间的手,仿佛要在这蒙蒙水雾中将我融进他身体中一般,紧到我窒息,紧到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

可是祈然,为何……要紧到让我体味出一丝丝绝望呢?

随着身体不断攀升的火热,祈然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吻地愈加深,愈加狂乱。原本穿Сhā于发丝间的手不知何时,慢慢滑下。

里衣襟口烧灼般地火热让我原本迷蒙地意识瞬间清醒过来,仿佛被从头至尾浇了盆冷水,又仿佛被人狠狠抽了两巴掌。

我猛地推开祈然,脚下一滑,竟又是向后倒去。真是万分后悔今天没去查查黄历,是不是泡温泉不宜。

祈然稳稳地扶住了我,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温和如昔,却掩盖不了蓝眸中如烈火般仍未熄灭的欲望。

第21章 惊变

第21章 惊变

我站起身,有些不知所措地靠在他身前,手却下意识地抚上了胸口的十字架。

水冰依,你醒醒吧!三个月已经到了,即便是灰姑娘的魔法,过了十二点的钟声也会消失。

忽然,颈中的项链被取了出来。我呆呆地看着祈然凝望它良久,蓝眸中竟是浓浓的悲伤和怒意。

“这是谁送的?”他淡淡地问,语气温和地象是平日的问候,紧紧捏住项链,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我知道他在生气,不问原因就是知道。此刻,却是来不及追究他为何生气,慌忙掰开他紧握地手,惶急道:“这上面有碎钻,别用力,会割伤的!”

他的蓝眸幽深,神­色­很是冰冷,我是真的真的从未见过这样的祈然,不由呆了。

“你就那么宝贝这条项链?”

不知为何,心中的火气窜了上来,劈手夺过他手中的链子,同样冷然道:“它是我最珍贵的东西!”说完,扭头就走,却也因此忽略了祈然脸上的哀伤和绝望。

这一次,我踩的很稳,一步一步,这该死的温泉已经害我够倒霉了。伸手抚上微微红肿的双­唇­,回想起刚刚那一幕,心里又是甜又是苦。

祈然这个混蛋,忽然这样……,忽然又冷语伤人,真想海扁他一顿好缓解这心中的郁闷。

“冰依,回来!”祈然又惊又怒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

对于目前的状况,请恕我适应能力太差,如坠云里雾里。

这突然冒出的一批人,确切地说是手持刀械,易欲对我们不利的黑衣人,到底是怎么在我们眼皮底下钻出来的。

“今日若不是绝世神医刚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恐怕我们也没那么容易围住两位?”

很熟悉的声音,我寻声望去,不由一呆,竟是望江楼第一关武斗比试中向步杀认输的其中一位把关者,隐隐听议论的声音好象叫什么印月,是个杀人如麻的剑客。

祈然神­色­淡然,蓝眸平静地扫过他们,才道:“请问月影剑客拦住在下有何贵­干­?”

“贵­干­不敢当。”印月一张略显­阴­柔的脸,笑地一派诚恳道,“只是想请两位随在下走一趟。”

祈然双眸一敛,沉声道:“你们何时知晓夜身份的?”

印月一楞,随即笑地更云淡风清:“人说绝世神医智慧无双,本还有几分不信,现在却是不得不佩服。”

“天下第一杀手——步杀,真亏你们可以把这样一个人,变成|人人崇敬的英雄,传奇。”

“过奖过奖。”我浅笑道,“比起阁下一脸天真的笑容,令人作呕的虚伪,我们家步杀要学的还真多了去了。”

印月面­色­红一阵,紫一阵,却仍是掩去杀意,笑道:“嘴皮子谁都会耍,多说无益,还请两位乖乖跟我们走吧。拖延时间的伎俩,区区在下还识得。”

我脸­色­一变,这个印月城府真是好深,不容小觑。步杀这一刻肯定被高手缠上了,不可能及时来援。祈然体内又有血蛊,半点动不得内息。

手枪……在这特殊时刻说不得也只好派上用场。可是,偏偏不在身边。

那么现在能用来出奇制胜的只有一样。我慢慢将右手抬到腹部,左手也跟着无声无息地握了上去。

那里有一根外表看来和普通的手链没有任何区别饰物。却是我从六岁开始就没有离手过的武器——绝,也是真正保命的绝招。

我不想用它,虽然一直留着它,却仅只是一个习惯。也因为,不想哥哥永远都独自承受那些早该逝去的痛苦。

所以秦业那样的侮辱我都可以忍受,只因为我不想回到过去。也不想去污染那双,哥哥拼了­性­命才保护下来,依旧­干­净的手。

奇怪的是,此刻的我却出奇的平静,心中有个坚定的信念在告诉着我:不要退缩,不要害怕,因为你必须保护祈然和自己。

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三个月来我是真的变了。以前的伤仍在,会泛疼,却不再痛入骨髓。因为这三个月来我学会了一件事——

想要快乐。

看到那些灾民们绝望的脸,我想让他们重新燃起对生命的渴望,于是我忘记了瘟疫的可怕,忘记了生命的渺小,全身心为他们忙碌着。

只因为我想,所以就去做,然后便会快乐。

我惊讶的发现,以前的自己竟从未了解过身边这些唾手可得的幸福。

而此刻,我心中想的只有——保护祈然。

一直让他保护的我,是时候做出回报了。

左手的食指和中指扣上按钮,正待发动,身后却忽然有人猛拽了我一把。一个趔趄,我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随即而来的银光,在我眼前惊鸿一闪,竟是一时看不清周围的景物。

“是谁?!”印月有些慌乱的声音响起,大叫道,“围住他们,别让人跑了!”

视觉还没恢复,我只觉得身子已经凌空而起,有一双手紧紧环抱着我的腰。尽管只是一瞬,在我却觉得过了许久,身子落地的那一刻,双眼终于也适应了那银芒。

此时我才发现,包围圈中有个一身白衣的男子正挥洒着手中的长剑从容应对十几人的围攻。

侧面看去,他长的真是相当不错的,瘦削的脸型,清亮的眸子,虽比不上祈然(作者:拜托你以后就别拿人来跟这个怪物比了!),却也有其独特的魅力。

可这些都不是主要。怎么说呢,他的剑法他的人,第一眼看去,无处不蕴涵着与世无争的洒脱意味。看久了,却渐渐体味出他和祈然的不同,是啦!他的洒脱他的淡然,却仍掩不住与生惧来的霸气和野心。

忽然感觉到倚靠的身体发冷颤抖,我心里咯噔一声,慌忙转过头。

只见祈然面­色­惨白,嘴­唇­泛紫,全身都在抑制不住的发抖。

“祈然——!”我惊叫一声,扶住他,“怎么了?血蛊……”

却是还未等我说完,一口血已经喷了出来,映地我原本素白的里衣鲜红一片。

“步杀——!步杀——!”此时的我已经急昏了,只顾着求救,全然忘了步杀此时也是自身难保。因为除了他,我真的不知道有谁能救祈然。

然而极度出乎意料的,眼前黑影一闪,手中身子渐沉的祈然已经被人扶住。点了他两个|­茓­道,祈然缓了口气,抬起惨白的脸冲我们笑笑,示意没事。

步杀一身黑衣,破了不少地方,虽看不出是否受了重伤,但那浓浓的血腥味……我心里一沉,他是否听到了我的呼救才不惜受伤冲出来的?

步杀冷冷地盯着我,有一丝不悦,道:“你不是大夫吗?”

诶?我一楞,那个,貌似……我又把这件事给忘了。

这三个月跟着祈然,有什么病患,虽然我也参与医治,但基本上做的都是类似护士的工作,一时竟真的忘了自己也已经有祈然一半医术这个事实。

我皱眉,看步杀这么冷静的样子。难道,三个月来,这已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那么,祈然还能活多久?我握紧了拳头,或者说,我还能陪他多久。

搭上祈然的脉息,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汹涌!那么多的气在他体内横冲直撞,难道不会使人痛不欲生吗?步杀也说过,血蛊发作时会让人生不如死。

仿佛看透了我的想法,祈然抚了下我的头,柔声道:“我练过一种特殊的内功,可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体内的痛觉神经,使他们失去敏感­性­。”

这……这样也行?正待再问,底下传来一阵吆喝声,吸引了我的注意。

原本从容的白衣男子仿佛因为这一变故而乱了方寸,剑法一滞,险象环生。但也只是一瞬,他原本混乱的剑法变得更为凌厉,举手间已经有两个黑衣人倒地。

“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印月已经抬头望见了步杀,大概是知道今日的目的不可能达到,所以挥手命众人退到一尺开外,脸­色­苍白地问。

白衣男子笑着收回了长剑,指指祈然,道:“他兄长。”

我一个趔趄,那岂非……又一个王子?

再次住进“豪华别墅”,我已经连基本的惊讶都没了,一个掌握全天下经济命脉的庞大组织有这种排场,可以很正常地忽略不济。

“他是我的二皇兄,萧祈风。”祈然经过休息脸­色­终于暂时缓和了过来,随即做了介绍。

步杀冷然不语,全当没听见,我自然不能,只得笑了见礼:“二皇子。”

萧祈风一楞,随即笑道:“六弟,你这两位朋友果然特别。”

我尴尬一笑,大概是鲜少有知道他身份,却不用皇子之礼拜见的人吧?

“六弟,你知否你们现在已成了各个国家通缉的要犯?”萧祈风神­色­凝重地道。

祈然苦笑了下,点头。

萧祈风扫了步杀一眼,才道:“那你有何打算?”

那一眼,真是让人超级不爽,如傲大才子那般居高临下地无视。

我起身向他们福了福身,面无表情道:“对不起,步杀还有伤在身,我先去帮他包扎下伤口。你们慢聊!”

祈然从进屋开始一直紧皱地眉终于舒展了下,柔和地笑道:“好。”

“不走。”步杀冷冷地开口。

“为什么?”我愕然,心道:老大你也太下我面子了吧?看到步杀森冷的眼神,却忍不住打了个抖。心中忽地一闪,难道他是担心这个二皇子会对祈然不利?

我点点头,无奈道:“祈然,看来我的医术入不了步杀法眼,不如你去为他医治吧?”

祈然眼中仿佛闪过什么,随即淡笑着点了点头,道:“二哥,对不住,我必须先为步疗伤,那些事明日再谈吧?”

萧祈风洒然一笑,道:“当然可以。自家兄弟,何必这么见外?”

次日清晨醒转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起来梳洗完毕,刚准备出门找寻他们,却听到屋外隐隐传来混乱的打斗声。我心中一惊,慌忙跑出去。

一出门,就见步杀被十几人围在中央,所幸身上没伤,看情形应该是刚被盯上。

“去照看祈然!”步杀也没回头,冷冷地道。

我慌忙点头,刚走了几步,却无奈地转身问道:“他在哪?”

步杀一个起落来到我身边,一刀刺进某个想偷袭我的黑衣人胸膛,一阵浓重地血腥味弥漫开来。我心中一惊,逆刃已经变为汲血了吗?

“后院!”步杀简单地回答,眼中却闪过一丝冷洌,“与萧祈风在一起。”

我面­色­一变,点头道:“明白了。”再不敢停留,往后院直奔而去。冰凌二皇子——就算他表现地再兄友弟躬,再与世无争,也掩不了他那双渴求权利的眼睛。

“祈然!”看到他安然无恙地在后院走道上蹙眉而立,我惊喜地叫道。萧祈风和看上去象护卫的一班人密密围在他四周。

听到我的叫声,祈然饺好的双眉一舒,转过头来淡笑地望着我,道:“我正想二哥派去的人怎么还没把你领来。没事吧?”

至于步杀,别说是他,连我也知道根本用不着担心。他武功之强,我是一路见识过来的。别说是取他­性­命,就是想拖住他一个时辰,没有近百号高手,也休想办到。

心头忽然预感到有什么不对,我是自己过来的,一路上并没有碰到找我的人……正想着,祈然惊慌地警告已经响在耳边:“冰依!小心后面!”

同一时间,我也感受到背后凌厉的杀气,袭体而来。脑子还未反应,杀手训练时的本能已经让我侧身让向了旁边,眼光也是无意识地瞟向祈然那边。

然而仅只是这一瞥,却让我全身血液有如冻住般,再无法动弹一下。就这么一时间的停滞,让我的左肩再度受到重创。可是,此时的我,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因为眼前的景象让我除了恐惧再也无法有任何感情和知觉——一个滴血的剑锋从祈然的胸口穿透出来,妖冶地染红了他淡蓝的长衫,更染红了我圆睁地双目。

第22章 真相

第22章 真相

“祈然,你觉得一生中最开心的是什么时候啊?”

“和你们,在一起这几个月。”

“咳~~,那个……除外。”

“应该是小时侯吧。”祈然望着天空的脸洋溢着淡淡的温馨,“那时太小,还不知道什么是权利。几个哥哥,不管是不是同母所生,都非常爱护我。大哥教我练武,二哥教我学问,三哥四哥则整天带着我疯玩……”

“那时,我是不叫皇兄的,只叫哥哥……”

我扶着全身都是血的祈然冷冷望向包围着我们的众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萧祈风身上。

他的剑上滴着血,那……全是祈然的血,可他的白衣上却连一点污渍都没有,清爽地象一个洒脱的青年侠客。

“六弟,别怪二哥心狠手辣,怪只怪你实在太过耀眼了。有你存在一天,就永远没有我们出头之日。”

祈然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是啦,从他的身体被剑贯穿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丝毫惊讶过,有的只是哀伤和失望。难道…...他早就知道萧祈风要杀他?

“二皇兄……”祈然失了很多血,五脏六腑也必受了重伤,可即便如此,他的蓝眸依旧清澈地让人不敢深望,“我已经避地这么远,还是不行……”

“是!”萧祈风原本安适的脸不知因为想到什么开始显露不耐和杀意,“这么多年的试探,我知道你是真的无意皇位。可是那又怎样?我们就有公平竞争的机会了吗?别笑死人了!只要那个老家伙愿意,就算杀光我们所有人他也会把你扶上这个位置!”

“你存在的本身就是上天最不公平的表现!”

“你知道从小到大,我有多憎恨你吗?我们在拼命练基础功的时候,你已经轻轻松松掌握了一流的剑法。我们在挑灯夜读,担惊受怕父皇明日的询问时,你早已熟记了所有兵法典籍。”

“最可恨的……”萧祈风原本俊秀的脸因为滔天的恨意而扭曲在一起,“是你那双眼睛。凭什么你可以拥有那样一双清澈的眼睛,凭什么你被保护在所有人的羽翼之下还能得到一切,而我们就要用尽心机地争夺?凭什么!”

祈然双眉紧皱在一起,无意识地将脸转向一边,淡淡道:“对不起。”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萧祈风狠狠一剑劈向身边的栏杆,大吼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一点!我早就不当你是我弟弟了,不对,我从来就没当过你是我弟弟!”

“但我当你们是哥哥。”祈然的身体一阵颤抖,生生咳出一口鲜血。

“祈然——!”我慌张地扶住他,银针不在身边,点|­茓­或者导顺气息没有步杀根本什么都不能做,要怎么办?

祈然扶住我,安慰地笑笑,依然抬头直视着萧祈风,语气悲哀而萧索:“你不当我是弟弟,我却无法忘记小时候你手把手的教我‘祈然’二字……”

“我叫你住口!”伴随着怒吼,一道凌厉的剑气直袭而来,我慌忙扶着祈然后退一步,饶是如此,­祼­露处的皮肤还是被割地生疼。

“从六岁开始,我就知道,除了大哥,你们都想除掉我……”

“哈哈……”萧祈风象是听到了什么奇闻,收回手中的剑大笑不止,许久才嘲讽地道,“除了祈轩?你别笑死我了,所有兄弟中,最恨你的就是他!”

“你骗我!”祈然神­色­惨然地大吼出来,由于受伤而沙哑的声音不可抑制的颤抖,显示着他内心无边的恐惧和害怕。

“我骗你?那你有没有细细调查过五年前他为什么失踪?”

祈然神­色­一凝,双眉紧皱在一起。

萧祈风露出一个怜悯的笑容,道:“是因为老家伙突然要他放弃皇位的继承权!”

“你说什么?!”

“你以为萧祈轩存在的价值是什么?从一开始,他就不过是让你登上皇位的一颗棋子。可笑他自负一生,也不过是作为众矢之的,为你挡掉成年前所有的伤害!”

“这样的他会不恨你?”

“不……不可能……父皇他不会这么对大哥……”

“不会?哈哈……你说那老家伙不会?那你知道,你们三人行了这么久为何到今天才被人发现步杀的身份?”

祈然浑身猛地一颤,不可抑制地又是一口血狂喷出来。

“萧祈风!你他妈的给我闭嘴!”我一手扶住摇摇欲坠的祈然,脸­色­铁青的吼道,“你们各个都认为自己有多可怜。难道从来没有想过祈然也不过是那老头的一颗棋子吗?与其来恨他,不如恨你们自己懦弱的根本不敢反抗那老头!”

“哦?”萧祈风仿佛此刻才发现我的存在,冷笑地看着我,半晌才道,“你就是那个连冰凌情报组织也查不出来历的女孩?”

“什么?”我一楞,冰凌国在查我?

“六弟,二哥还有一个好消息忘了告诉你。”萧祈风脸上洋溢着残酷的笑意,我直觉地应该阻止他,可是却已不及,“我们的父皇已经下令,所有冰凌子民全力追杀‘无游组’陋颜奇女——水冰依。有包庇隐瞒者,杀——无——赦!”

我心中猛地一惊,为什么祈然的父亲要下令追杀我?难道竟真如蓝烟所说?

唉!比起追寻原因,我是不是更应该考虑怎么躲过一个势力遍及大江南北的组织追杀来的实际点呢?

我手中搀扶的祈然忽然竟自己站了起来,我愕然抬头,不由地呆了。

祈然的脸依旧惨白地连一丝血­色­也没有,嘴­唇­泛白泛紫,可是他的眼神,确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仿佛只在一瞬间,他就恢复成了平日淡定从容的那个天才,连刚刚的失态也从未有过。

“二皇兄要执行皇令?”

萧祈风也是一楞,随即低头看到他胸前猩红的血迹,才不屑地笑笑道:“那是自然,我正愁没在父皇面前表现的机会呢!”

祈然缓缓向前踏了两步,全身无意识地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气势,竟让持剑的萧祈风和一众手下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我呆呆地看着祈然拾起地上一把普通的长剑,随手横在胸前。

一阵阵似有若无的风吹来,浅衣黑发,衣袂飘然,高华如仙。那绝世的风姿,莫说只是区区的猩红,即便人世间最丑陋的事物也无法将其玷污分毫。

虽只是闲然一立,却竟仿佛整个红尘九宵都生生委屈了这神祉般的存在。

他淡然开口,语气温和而冷漠:“二皇兄,我并非没有一点自保的能力,这点你们比谁都清楚。让你有下手的机会,是因为我的确欠你良多,这一剑,我认了!”

“我不希望你们恨我,可是既然恨了,我也只能被恨着。任何的伤害,或深或浅,都无关紧要,因为我想还你们这么多年的苦!”

“但是冰依和步杀不行!”祈然的蓝眸淡淡闪过一道­精­光,剑“唰——”地划向身侧,“你知我的­性­格,不会随便威胁任何人。”

“可是如果谁敢伤害他们两个,我必将千百倍地讨回来!”

祈然地身上迸发出一股浓重的杀气,那种强烈到几乎让人心神惧碎的压迫力,只有步杀身上曾经出现过。

他缓缓抬起手中的剑,剑尖遥指萧祈风,周身的空气仿佛被实体化了,轻托着他原本被风扬起的长发,时间在那一刻凝固。

他的语气冷静淡漠,苍白的脸依旧美的不似凡人:“不惜一切代价!即便是父皇……也一样!”

风之都皇宫。

偌大的宫殿中,灯火昏暗飘摇,宫殿尽头的金镶龙椅上着蓝衣的中年男子闲散而坐,一个瘦小的男孩正乖巧地趴卧在他腿上享受那男子轻柔的抚摩。的

忽然,小男孩抬起头,用一双闪亮的眼睛凝望着蓝衣男子,忧声道:“皇上,然哥哥会死吗?”男孩的眼睛在这幽深的黑夜中亮的耀眼,竟诡异地呈现一金一银双­色­。

蓝衣男子一笑,道:“不会。”

他并没有说明为什么,可是男孩马上放松了下来,全然信服这简单的两个字。

“小迟觉得朕做的对吗?”

男孩可爱地歪着脑袋想了想,才抬头道:“小迟也不清楚。皇上这么做,然哥哥一定会难过。可是不做,那些坏蛋又会伤害他,小迟知道皇上是为了然哥哥好。”

蓝衣男子淡淡一笑,才道:“或许吧。”

“皇上,小迟有件事情想不通。”男孩把头埋在蓝衣男子膝中,低声道。

“说吧。”

“皇上一直以来都是要将皇位传给然哥哥的,但凡冰凌的王就必须冷血无情。皇上您为什么还……”

“小迟想说朕为什么不象对待其他皇子一样,把他置于最丑恶的争斗中,让他从小就养成冷酷的心。反而将他送出皇宫学艺,隐居幽谷,是吗?”

“小迟不敢。”

蓝衣男子长叹了口气,语意中有几分无奈:“那是因为你不了解然儿。”

“从然儿刚成年开始,朕就打定主意,为了冰凌的未来,必要让他代替祈轩继承皇位,也为此做了很多准备。”

“起始的时候,朕送他小动物,待他慢慢与它们产生了感情,我便命人暗里弄死它们。然后是人,比如他的贴身婢女或伴读,朕要让他明白,皇子是不需要感情的。”

“原本以为会很容易,因为然儿的­性­子实在太过柔和,也太过洁净,这种人的心却恰恰是最容易污染的。然而,一个月以后,朕才知自己错的离谱。”的

男孩诧异地抬起头,问道:“难道不是吗?”

“朕原以为,至少从小爱护他的祈轩和他最宝贝的妹妹,对于他会有些不同。只可惜朕还是猜错了,那分量远还不够,他即使难过到沉痛,气愤到发抖,眼神也依然清澈明净,没有一丝仇恨的影子。”

“然儿的­性­格,外表看来温和善良,试图拯救身边每一个人,至乎爱每一个人。事实上却是,他连他自己也没爱过。更煌论朕、清雅和他的皇兄妹?”

蓝衣男子缓缓叹了一息,才有些怜悯地看向惊异莫名的男孩:“当然,他也没爱过你!”

“我不信!”男孩气愤地站起来,用清脆的童音低吼,“这世上只有然哥哥才会温柔地对我笑,其他人都当我是妖怪。然哥哥是爱小迟的,一定爱的!”

蓝衣男子却不理他,只淡淡地继续说:“朕也是很久以后才发现,然儿对世上的一切都没有执念。身边的人死了,他会难过,却不至于绝望,更别提怨恨。仿佛他早看惯了生死,从未投入多深的感情。”

“被人陷害、背叛,他会黯然,却从未想过反击,只懂逆来顺受。若非他超人的灵觉,百毒不侵的体质,以及朕的保护,他早因着这消极被人杀害了。”

“小迟,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然儿从未在乎过自己会不会死,他连自己的命也不想执着,或者说没办法执着,你让他如何执着于权势、感情。”

“他虽生于这天地间,生于最肮脏的皇宫中,却淡漠得犹如哀伤人世疾苦的神子般,超脱了出去。这样一个人,你让朕如何培养他成为冰凌的王?”

男孩怔怔地望了蓝衣男子许久,才喃喃道:“那皇上现在……”

蓝衣男子的嘴角忽然扬起一抹极度冷酷的微笑,双眼没有焦距地望向某处,缓缓道:“就在朕快要放弃这枚棋子的时候,步杀出现了。”

“那个没用的杀手?”男孩冷哼,“他自以为天下第一,小迟只用左手便可打败他。”说着又嘟哝了句,重新靠近蓝衣男子怀里。

“可是然儿,却是第一次对一个人动了执念。”

“皇上,你凭什么说……”

“因为他不想死。”蓝衣男子语音淡淡,“他不想死在步杀手上。也不想让步杀死。”

“那一刻,朕便知道,有一张织了十几年的网是时候撒下了。唉!果然,这世上,最了解然儿的人便是清雅。”

“皇后?”

蓝衣男子不置可否地笑笑。

“那……那个丑八怪呢?”小迟忽然抬头,金银之眼一闪一闪。

蓝衣男子的双眉微微一皱,才缓缓道:“朕……说不准,她是唯一不在计划之内的变数。她对于然儿,似乎是个比步杀更可怕的存在。风险太大,朕不得不趁早毁了。”

“只是后果……会如何呢?”

“小迟,朕在玩火你知道吗?”蓝衣男子轻抚了抚男孩柔顺的发丝,眼神幽深而迷离,却忽而淡淡笑了起来,兴味十足,“朕在拿冰凌和整个天下玩火。”

第23章 抉择

第23章 抉择

这是我第一次,几乎也成为最后一次见识到祈然神鬼莫测的武功。他沾血的身影,如飞舞般穿梭在包围圈中。凡银芒闪耀之处,必有人惊叫一声,抛下兵器,骇然后退。

五秒,我能清楚的感受到只是五秒,祈然所过之处,落满刀剑。面对这样一个身受重伤,又动不得半点内息的少年,萧祈风手下竟无一人能接下他一招。

难怪步杀说他的武功不如祈然。这是何等的剑术?何等的绝世?

在我还没回神的时候,祈然的剑已经抵住了萧祈风的咽喉,原本伫立的身形微微一颤,又是一口血咳了出来。背部的伤口再度血流如注,可他却似乎毫无所觉,面­色­苍白而平静地道:“不要逼我伤害你。”

萧祈风此时的脸­色­却是比祈然更难看几分,许久才打着颤音恨然道:“你是怪物!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上的!只要跟你牵扯上的人,就都会不幸!”

祈然握剑的手颤抖了一下,缓缓别开脸,低声道:“别再说了。”

“难道不是吗?”萧祈风双目血红,发狂地大叫,“如果没有你,祈轩不会被当作棋子,我们几兄弟也不会时时刻刻活在­阴­影中。如果没有你,步杀还是安稳地当着天下第一杀手,你爱的这个女子也不会被天下人追杀。”

“如果没有你,雪儿她……不会如此凄惨的死去!”

萧祈风狂吼一声,那其中包含了多少不甘和悲伤我已经无法去探究。只见他一把握住颈前的长剑,鲜血从指缝间一滴滴落下,映着他充血的双眼分外狰狞恐怖。

我忽然浑身一震,预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极度的不安在全身弥漫扩散,仿佛那双眼那张口,会将祈然彻底毁灭。我骇然大叫着冲前想要阻止,喉咙竟意外地发不出一丝声响,而那一字一句还是如利刃般毫不犹疑地刺进祈然的心口。

“萧祈然!你有什么理由活在这世上?即便活着,你也注定一生……!”

“砰——!!”萧祈风恶毒地咒语还没讲完,身子却已经凌空飞了出去!

我傻傻地看着黑衣黑发的步杀冷冷站立在那里,竟感觉眼眶湿润地要滴下泪珠。从未有一刻象现在般,感谢步杀的存在,他虽然不言不语,仿佛对什么都毫不关心,却是默默为我和祈然挡掉所有的灾难。

我们三人不敢在此镇稍作停留,连夜收拾包袱离开这是非之地。

直至夜深时分,才终于在一个无人的山洞歇下脚来。本来也不见得要住山洞的,可是祈然自受伤后再未苏醒,情况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刻,我们不得不避开一切不安的因素。

祈然安静地睡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我皱眉把着脉,步杀则一瞬不瞬盯着我的表情。山洞中一股不安的气息在慢慢扩散蔓延。

我终于收回了手,却始终没有抬头。步杀忽然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往外走,我抿­唇­呢喃了一句,他却是浑身一震,再无法迈出一步。

我说:“来不及了。”

他回首看着我,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惊怒,骨节泛白的手在刀柄上握了又松开,复又紧握。

“步杀。”我抬起头,一阵晕眩,却仍是神­色­平静地道,“只有一个办法能救他。”

“什么?”他眼里露出一丝喜­色­,随即慢慢褪去,变为惊恐。

“你知道了。”我笑笑,“祈然是真正的天才,他的办法自是最有效的。”

步杀打断我狂吼:“不可以!”

“我知道你的血不行,但我的可以。”我站起身,安然地与他对视,“我保证。”

“不行!”他别开眼,双手垂在两侧紧握成拳,我都能听到骨骼声声作响,“绝对……不行!”

我诚恳地看着他,每分每秒一直看着,直到他转过头来再度对上我的眼睛。他眼里无限的恐惧、落寞和自责,让我的心一阵阵抽痛,仿佛在我面前的不是天下第一杀手,而是个极度渴望温暖和安慰的孤寂孩童。

“步杀,你要想清楚,对你来说到底是我的命重要,还是祈然的命重要?”

“更何况,”我笑笑,“我也不一定会死。不!我肯定不会死,祈然的身体特殊,焉知我的不是呢?最起码,我小时侯还打过各种预防针。”

“退一万步讲,就算我真的中了血蛊,以我现在的身体也暂时不会死。大不了你回冷月教继续当杀手为我换解药,可好?”

步杀的眼中闪过迷惘和……希望,傻瓜!明明那么担心我们,却非要每天装出一副冷心冷肺的模样。何苦呢?

“你要相信祈然,他的医术天下第一,到时他一定有办法治好我。你也要相信我,我的运气一向很好,从那么高的悬崖摔下来都没有死。你更要相信自己,你没有欠我们任何东西,因为一直以来有你默默的守护,我和祈然才能如此快乐!”

祈然由步杀扶着盘膝而坐,我凝了凝神,把三枚银针分别扎入他颈后风府|­茓­,左臂天府|­茓­和左手合骨|­茓­。微微抬头示意,步杀将一道真气缓缓注入祈然体内。

我收赦了所有杂念,感受异流在祈然体内造成的变化。终于,我感觉到在他心脏旁的紫宫|­茓­上有一个微小的波动通过全身流通的血脉传递到我手上的银针。

昏迷中的祈然也因为这波动,无知觉地颤抖了下,额头渗出汗珠。

此刻,我的手心全是冷汗,心脏狂烈地跳动着,一紧一缩,仿佛在提醒着我,这一针下去就再无法回头。我的命运,祈然的命运,步杀的命运,将再不由我们自己掌握。

我抬头望向步杀,他的双眼如黑夜般幽深,却掩不住痛意,深深凝视着我。

我的心猛然一颤,知道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我轻闭上眼,再睁开已是满眼的坚决,我——绝不会让祈然死去。

说完,我取过三枚银针,继续依次Сhā入祈然的灵虚、曲池、孔最|­茓­。同样也是三枚,毫不犹豫地Сhā入自己体内。

我拔出腰间薄如蝉翼的匕首,在腕脉上狠狠一割,血流如注,我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猛地一个颤抖,狠狠咬牙道:“开始吧!”

“啊!——”山洞中传出一声惨绝人寰地女音,伴随着沉重的撞击声。

天哪!这就是血蛊噬心之痛?有没有人能告诉我祈然那变态到底是怎么忍受的?

此刻我全身上下有如千虫万蚁在不停地啃啮噬咬,仿佛在经脉又仿佛在骨骼。尤其胸口处,简直成了被高温油煮的蚂蚁窝,忽而膨胀忽而抽搐,几乎要将我的心脏挤碎。

我的全身都是汗,那汗时而冷时而热,就象一忽儿在冰里一忽儿在火里。全身的麻痒让我忍不住高声尖叫,忍不住撞向一切可撞的东西,只要是能让我停止这种非人的痛苦,即便顷刻之间死了我也甘愿。

我的意识迷离而痛苦,恍惚中似乎被人紧紧抱入怀中,血腥味在我鼻中口中充斥弥漫。不知是谁受伤了,我挣扎、哭嚎、踢打,用尽一切力气发泄身体漫无止境的痛苦。

直到身体终于耗光了最后一丝力气,意识忽悠忽远离我而去,我瘫软在那个怀抱中,蜷缩着身子沉沉睡去。

步杀看着怀中人恬静而安详的睡脸,收紧了手臂,仿佛怕她突然消失般紧紧搂住。那个前一刻还发了疯般嘶吼的少女,此刻却已安静的睡去,一如她每日的睡颜,淡漠安然,远离世间一切尘嚣。

步杀的眼中有着沉痛地哀伤,深深凝视,慢慢将头埋入她秀发中,不断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悠悠醒转的时候,我已只剩下呼吸的力气,开合了嘴,一时却发不出丁点声音。缓缓抬起眼睑,步杀憔悴的脸映入我眼中。

他的左颊有一道抓痕,颈上也有,我知道那一定是我留下的。他的手紧紧环着我的腰靠坐在岩石边,祈然仍是静静地躺在石上,睡地安然,呼吸均匀而轻浅。

我心里一阵平和宁静,不由露出丝笑容,祈然……终于没事了。

“你怎么样?”步杀沙哑地声音自头顶传来,环在腰间的手略松了松,却没放下。

“还能怎样?”我虚弱地叹息,“已经去了半条命了。”

缓和一阵过后,虽然全身仍是又酸又软脱力地不行,我却也已经慢慢适应了。微微撑起身子,抚上步杀脸上的抓痕,有些不好意思道:“看来下次我发疯你得找根绳子把我绑起来,否则总有一天你会跟我一样毁容。”

步杀别开脸,躲过我的手,才起身小心地扶我坐在地上,道:“我去弄点吃的。”

“好。”我笑笑,“小心点。”我很清楚他是要去冷月教取解药,只是不想戳穿。

他微微点了点头,深深凝视了我半晌,一言不发地转身出去。

“步杀。”

他顿了顿回过身来,黑眸落在我身上。

我将拂到额前的发丝拨回耳后,淡笑却郑重地问:“我们是朋友,对吗?”

他楞了半晌,才默默点头。

“我们永远是朋友。”我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轻声重复。许久,叹了一息,再抬头我的眼里已盈满泪水,“保重!”

我艰难地撑着身体站起来,将包袱中属于我的背包取出。到了今时今日,我也终于不得不离开了,其实早在蓝烟对我做出警告的时候就该离开的不是吗?

我苦笑了下,当初若离开了,至少不会象现在这般身和心都如斯疼痛。

我纤瘦的手缓缓抚过昏睡中祈然苍白的面孔,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吻过我的­唇­……如果可以,这一切我都想将他记下来,永远永远深刻在心中。即便有一天我离开了这个世界,即便我死了,也不容许消逝……

我将颈中的十字项链解下,为他带上。这是我最宝贵的东西,也是我最真诚的祝福,所以我把它给你。泪水忍不住滑落,沾湿了他紧抿的­唇­。

祈然,这一次我是真的真的要跟你分离了。

祈然,以后的路,那么艰难,那么孤独,你我可还能走好?

祈然,希望你幸福,永远幸福。你这样的人,真的应该幸福!

祈然……

我俯身,深深吻住他苍白而冰凉的­唇­,眼泪的苦涩在舌尖淡淡氲开。

我爱你!

……

将银白­色­手机塞入祈然手中,我闭上眼,决然而然地走出山洞。

从决定的那刻起就没有回头路了,不是吗?自始自终,这不过是一场梦,一场过于真实却终将醒来的梦。

第24章 纷飞

第24章 纷飞

踉跄地走在山崖边,身体的不适一波波冲击着我。这个破烂的身体,现在就算没有血蛊我都可能随时死去,唉!早知道还不如灵魂穿越呢,烂了这具身体,就直接回去本尊得了。(某作小汗一个:这也能选?)

这里真热,我忍着浑身地不适和由于高温而出现的视线浑浊,什么鬼地方。前面隐隐传来人声,我想着应该躲避,双眼却认不了路。

“是你!”一个女声传入我耳中,我抬起眼仔细地辨认,模模糊糊有个蓝­色­的身影在眼前晃。我狠狠甩了甩脑袋,才愕然道:“蓝烟?”

蓝烟一见果然是我,慌忙跑上前拽住我手臂质问道:“少主呢?他没出事吧?”

呀!高雅美女的气质就是这么被破坏的,我奋力地拖出被她抓疼的手臂,虽然这疼对现在的我来说很小儿科,勉力指了指身后,道:“那有个山洞,祈然就睡在里面,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蓝烟听了我的话才逐渐镇定下来,有些怨毒地看了我一眼,才回首恭敬地道:“木丞相……”

啊雷?木丞相?我这才发现蓝烟背后还跟着一大群人,视线迷糊地越加厉害,耳中嗡嗡作响,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也看不到眼前的众人。

有蓝烟在祈然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我必须马上离开,否则祈然一醒……

我咬咬牙撑起残破的身体,挤开众人往前走。蓝烟看我的样子,有些不忍,伸手想扶,却硬生生又收了回去。

似乎越过了几人,有个男子拦住我,在问我什么,我听不清,只隐约听到“水冰依”三个字。我想他是在叫我,于是点了点头。

身后传来蓝烟的惊呼,我想,我这两天受的惊吓还少吗?拜托你就别再吓我了。

五脏六腑忽然如撕裂般的疼痛,我低头,缓缓聚焦的视线落在胸前贯穿我身体的兵刃上,有红­色­的血液在一滴滴落下,但那仿佛不是我的。否则我为何会如此平静?

我慢慢抬头,眼前闪过一张脸,迷离中却看不真切,只余那双略有些惊讶的眼睛。我笑笑,想说,大哥,我都不惊讶,你惊讶什么?

刀从我身体中抽离出去,又是一阵撕裂般地疼痛,我再也站立不稳,向后倒退。脚下一空,身体忽然凌空坠落,在那一瞬间我仿佛听到祈然在叫我的名字,惊惶而惊痛。

心终于狠狠痛了下:祈然,你可一定要好好活着,连我的份一起活着。

耳边又隐隐响起了那悠扬悲伤的乐声,这一次,却是回荡在我的心口,生生不息。

细雨飘 清风摇 凭藉痴心般情长

浩雪落 黄河浊 任由他绝情心伤

放下吧 手中剑 我情愿

唤回了 心底情 宿命尽

为何要 孤独绕 你在世界另一边

对我的深情 怎能用只字片语写的尽 写的尽

不贪求一个愿

又想起 你的脸 朝朝暮暮 漫漫人生路

时时刻刻 看到你的眼眸里 柔情似水

今生缘 来世再续 情何物 生死相许

如有你相伴 不羡鸳鸯不羡仙

……

有什么关键的东西在我脑中一晃,却再也抓不住,远去。

意识迷离前的最后一刻我却是在想:丫的!这副样子,就算真穿回去了恐怕也是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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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然和步杀在飞奔赶到的那一刻,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远处地冰依受伤,坠落。他没有时间追究任何人任何原因,只凭着本能飞冲到崖边,跟着跳下。

然而,却在扑救前一刻被一个人、一把刀拦住。

祈然抽出腰间地剑,斜指地上,望着眼前的人,冷冷道:“滚开!”

木离风瞟了那闪着寒光的剑一眼,心道:这就是传闻中四大神兵利器之一的‘寒血剑’?不由心中一惧,却仍低头恭敬地答道:“皇上有令,请少主马上跟属下回宫!”

“木离风!”祈然咬牙切齿地道,“滚开!”反手一剑,将上前要来架他的两个手下砍翻在地。只见那两个手下一落地便瑟瑟发抖,伤口中更是泛出白霜,浑身动弹不得。

“少主。”木离风有些惊讶这个一向温和软弱的皇子竟然会有这样的一面,看来皇上说的一点没错,他的确有资格成为冰凌之王。

虽这样想,他面­色­却是不变,低眉顺眼道,“如果少主硬要下去,属下自是没法阻拦。但恐怕少主爬上来时,将见到步杀的尸体。”

祈然缓缓回头,只见步杀被十二个人围在中央,外层又有十几人握着剑对准他。

祈然知道那十二人是木离风亲自训练的“十二修罗”,人人身怀绝顶武功,十二人联合更是近乎无敌。即便步杀,恐怕也有些勉强。更何况还有外围这十几支“火雷箭”,­射­到人身上就会爆裂,散入毒砂。

“我下去!”步杀冷冷地穿过人群,走向祈然,眼里有着无限坚定,“我会尽力把她带回来。”说完,纵身跃下深渊。

祈然静静地立在崖边等待,旁人说什么他一句也听不进去,但凡是有人走近他身边,他的剑就会瞬间闪过银芒。

就这样,时间在等待中悄悄流走。

不知过了多久,当看到步杀一个人从悬崖纵跃上来时,祈然感觉无论等的是多久,都没有丝毫意义了。步杀的衣服破破烂烂,皮肤也有好几处灼伤,头发更是被烧地卷曲不成形。

他静静地站在祈然面前,凝视着他,眼中没有一丝光彩。许久才无声地道:“底下是血池(所谓血池,也就是岩浆)。”

祈然听着,却不相信。血池是什么意思?冰依是不会死的,昨天她还好端端地站在面前,用水晶般闪亮的眼睛凝望自己。昨天他还吻过她的­唇­,感受着她的温暖和安心。为什么此刻却说她掉入了血池?血…..池…..?

步杀在说什么?他是在说冰依尸骨无存吗?这个玩笑太恐怖了……

“少主……”

“闭嘴!”祈然凌空挥出一剑,犀利地剑气裂破长空。他转身,杀气在整个林间弥漫,仿佛有形的实体压的所有人都无法喘息。

他双眼再无半点天蓝,只余滴血般的赤红熊熊燃烧,紧紧盯着木离风,一字一句地道:“木离风,我说过,伤害她的人,要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银光一闪,在场众人却是除了步杀再无人能看到那绝美飘摇的身影。

剑锋过处,不论是普通侍卫还是十二修罗,必有人见血倒地,再无法动弹。鲜血染红了那飞舞的身影,在这落日的余晖中却是分外震撼,分外凄美。

木离风此时心中的惊惧绝不是一丝一点,他的武功在冰凌国排行第六,天下更是罕逢敌手,否则皇上也不会把守护皇宫的职责交由他负责。可是在祈然手下,他引以为傲的刀法却无法顺利走完一招。从头至尾都疲于防守自保。

即便有“寒血剑”的原因,也不至于如此不济啊!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为什么这个表面看来一无是处的皇子会被皇上如此看重。他的天赋是与生俱来的,那种能力普通人就算穷其一生也不过是奢求。

祈然一次次挥舞着剑,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听不真切耳边蓝烟在哭泣的喊些什么。他只知道他一定要让木离风付出代价,没有人可以伤害冰依,谁都不可以!

“当——”木离风的刀落在地上,祈然一个翻身,手中的剑带着千钧之势直刺而去。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点停顿……

蓝烟尖声大叫:“不要!少主!”

木离风任命地闭上了双眼。杀了那女孩,总算也完成了皇上的嘱托。

步杀痛苦地别开眼,不忍再看,却无力阻止。是他也会将这个人碎尸万段,可是……

“我很想飞,多远都不会累,才明白爱得越深心就会越痛。我只想飞,在我的天空飞,我知道你会在我身边……”

一阵悦耳的歌声从祈然一直紧握的左手中传出,他刺出去的剑终于偏了一下,没进木离风的左肩。他呆呆地看着手中闪着灯光的银白­色­物体。

“我很想飞,多远都不会累,才明白爱得越深心就会越痛。我只想飞,在我的天空飞,我知道你会在我身边……”

祈然抽回不沾一滴血的剑,再不管跌坐在地上的木离风,慌忙打开盖子,小心翼翼地宝贝,生怕弄坏了它。一直握在他左手的,他知道这是冰依的,不问原由,就是知道。

手机的屏幕上一阵跳跃,忽然闪了闪显出冰依苍白虚弱的脸,殷红地疤痕安然纵横在她脸上,却掩不住那双如星辰般闪耀的眼睛。她笑了笑,虚弱却真诚:

“嗨!祈然,吓你一跳吧?又见到我,开心吗?”

“冰依!”祈然失声惊叫,那么鲜活那么真实在跟他说话的人,她怎么可能会死?

“那个……这叫手机,可以把我的声音和动作都录下来。解释起来有点麻烦,我就跳过了。”

“祈然,”冰依笑了笑,无限苍凉,“我走了。最终没能实现永远在一起的承诺,真的对不起。”“你身上的蛊毒已经解了,所以不必再想着自己是否还有明天。至于我,你大可不用担心。无论身在何方,我都一定会努力地活下去。”

“祈然,你会好好活下去的,对吗?不,你必须活下去。也许这世上有很多人恨你,质疑你,但却没人能否定你的存在!”

“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水冰依和步杀!”

“所以,无论将来有多艰苦,多孤单,你一定要好好走下去,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背弃了你,也请你始终相信着,我和步杀永远不会。”

“最难过的时候,也请你等待,明天会幸福。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更应该获得幸福。”

“看到你胸前的项链了吗?”冰依忽然露出一个灿烂地笑容,祈然缓缓低头,看向胸前那条曾让他嫉妒到发狂地项链,竟无法动弹。

“那是哥哥送的,是我最最宝贵的东西。希望你能代我好好珍藏!它将承载着我所有的祝福和思念,永远陪伴你!”

屏幕上的冰依缓缓抬头,仿佛在看着虚无地某处,声音低缓而轻柔:“最后再为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只小狐狸­精­爱上了一个叫宁采臣的书生,他们相恋却因为人妖殊途而不得不被拆散。为了救书生,小狐狸付出了生命,临死前她对书生说:‘书生,当你想起我,眼泪忍不住要流下来时候,就请抬头看看这片天空。如果天,依旧是那么得蓝;云,依旧是那么得潇洒,那你就不应该哭,因为我的离去,并没有带走属于宁采臣的一片天空。’”

“呼!好累!我果然不适合讲悲剧。”冰依笑笑,随即低头继续盯着屏幕,眼中滑过一道晶莹的泪珠,她随手擦去,依旧笑得灿烂。

“时间快到了。祈然,真的要跟你说再见了。这段时间我好开心,是发自内心的喜悦。你让我知道,原来我也可以被爱,我也……可以幸福。”

“谢谢你,祈然。”冰依的脸上缓缓绽放出温柔宁和的光芒,琥珀般透明闪亮的双眸尽是淡淡的流光异彩,美丽而圣洁。

“这一生,我都不会忘记,曾有个男孩承诺一辈子的誓言,伴我走过落英纷飞的季节。”

屏幕闪了闪,终于自动关闭,归于冰冷的宁静。祈然抬头望向被夕阳染红的天空,那残阳如血般赤红,如生命般灿烂……却绝望……

祈然低头,如寒冰般冷然的目光淡淡扫过眼前的每一个人,最后停留在已经半身麻痹的木离风身上。已恢复成冰蓝­色­的双眸无丝毫温度地落在他身上。

那一刻,木离风只觉得,这如魔潭般让人不自觉深险的蓝眸,这绝美到无法用笔墨形容的身影,竟仿佛注视着自己的不是一个凡人,而是有能力­操­纵这天地的神灵。

“木离风,这笔帐我且记着。留着命替我向皇上转告一句话。”祈然淡淡地笑了笑,那绝美的笑却让所有人心里都有了恐惧的寒意,“如他所愿。”

说完,他收剑,转身,离去,脸上淡然而平和。

“少主……少主!你要去哪?”蓝烟带着哭声跑上前拽住他的衣袖,哽声道,“你带我走吧,少……”

蓝烟的声音硬生生顿了下来,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巴,颤声道:“少主你……哭了?”

祈然并不理会她,抽回了手,继续向前。

无法动弹,除了冷冷跟随而去的步杀,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绝美的身影消融在林间,再无法动弹。

祈然向着如血的残阳,一步步走去,直到日暮西沉,再看不到半点余晖,他才慢慢停下脚步,静静凝望那早已远去的一点光辉。

“流星,美的是一刹那,怀念的却是一辈子。”那人的话,每一字每一句都犹在耳边。只是这一句,为何分外清晰?祈然缓缓闭上眼,两行清泪从眼角慢慢滑落。

冰依,你要我……怎么幸福?

我看见天空很蓝

就像你在我身边的温暖

生命有太多遗憾

人越成长越觉得孤单

我很想飞

多远都不会累

才明白爱得越深心就会越痛

我只想飞

在我的天空飞

我知道你会在我身边

回忆的画面

记录的语言

爱始终是你手中长长的线

载着我的想念

飞过了地平线

你温暖的笑脸还一如从前

回忆的画面

记录的语言

你说要我学着勇敢一点

偶尔哭红双眼

你一定会了解

眼泪是我心中另一种

完美

第一卷 纷飞完

风飘单骑 序

风飘单骑 序

天和大陆自数千年前板块形成以来,合而分,分再合,从未停息过纷乱的战火。在近十年中,大陆上共有大小百十余个国家,但真正对天下有着举足轻重影响的却只有三个。

祁,三国之中最晚崛起,却也是最强大的国家。祁国的国王卫聆风,现年23岁,是个谜一般的人物。在最不被人看好之际,竟于残酷的宫廷斗争中脱颖而出,掌管当时仍被尹、钥等国欺压的一个小国。并在短短三年内,征战四方,手下的“天甲奇兵”更是横扫天下无敌手,终完成了一个强国的崛起之路。

尹,天和大陆第二大国。尹国的实力,比起祁国并未逊­色­多少。但这样一个大国,却存在了一个相当大的隐患。尹国国王尹天傲,现年62岁,身体已一日不如一日。但太子人选却迟迟未决,致使尹国朝廷中的势力隐隐分为两派。大皇子尹子炎和三皇子尹子复之间的明争暗斗,更是随着尹天傲身体的变差而日趋激烈。

钥,天和大陆第三大强国。说到钥国,不论他的国家领土还是人民富庶程度都远比不上祁、尹两国,他能成为鼎足天下的其中一国,这关键在于一人一矿。所谓一人,并非指钥国现任的皇帝傅经,而是名动天下的“黑马神将”兼钥国皇太子——傅君漠。而一矿则是指钥国的出云山铁矿,为他们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精­良武器。

在这样的乱世中,每天都会有国家被灭亡,当然也会有新的国家建立。除了祁、尹、钥这三个大国,周边那些无能力自保的小国,却是随时经历着战乱和恐惧覆灭之苦。

(这里要提一下的是,介于祈然刻意的保护,冰依这几个月来所走过的只有祁、尹两国。连两国邻接处的暴乱地带,冰依也因被直接安置在马车里“睡觉”而一无所觉,所以她从不知道外面究竟是怎样一个血腥的世界。)

自古以来,战争总会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受苦的自然不会是那些王公贵胄,而只会是普通百姓。一个国家的建立,总难免伴随着另一个国家的灭亡,更不可能避免百姓流离失所,甚至惨遭杀害的命运。

所以,在这乱世中,受苦的人也好,善良的人也好,都希望能停止毫无意义的斗争,还他们一个和平的世界。

却只有那些真正有着真知灼见的人才清楚看到,结束这乱世之苦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由一个不世枭雄借由战争的无情,彻底摧毁如今的天和大陆,重建一个全新的世界。

依据现今天下的形势,最终统一天下的不外乎祁、尹、钥三国。但即便是狂妄如傅君漠者也不敢说自己有把握问鼎天下,因为谁都知道,这个天和大陆隐藏着一个真正的霸主——冰凌王国。

没有人知道冰凌的首都在哪,国王是谁,因为他们永远是飘忽不定的。没有人敢说要将冰凌从这个天下铲除,因为每一个国家每一寸土地,都有他们的子民渗透其中。只要他们愿意,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毁灭任何一个国家,即便那是三大强国之一。

但不知为何,他们从未涉足过国家间的战争,也没有称霸天下的野心。只要不是主动去招惹,他们就仿佛从未在这世间存在过一般,远离世间争斗。

然而,事实真的是如此吗?若不是,冰凌对世间之人为何从来都只是个传说。若是,那么天和大陆纷乱至今,如果不是有什么力量的阻碍,为何统一遥遥无期。

渴望和平的人,一心报国的人,野心勃勃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迫切。于是,江湖中,天下间开始有了传言。

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天下间惟有得此“四圣石”之人,才能解开冰凌王国百年来的秘密,进而一统天下。

没有人知道那传言如何而起,更没有人能证实那传言是否真实可信,只是为了种种是非善恶的原因,每个人都这么相信着!拼了命的追逐、抢夺……

天和大陆1260元年记事:

天元1260年5月,尹国最终采用三皇子尹子复的战略,对美丽富饶的岛国——汀,发动海战。双方各遣­精­兵良将,对峙晋海之滨,汀国因着天时、地利、人和,以寡敌众,却不显败象。大战持续到1260年7月,仍处胶着状态。

天元1260年6月,东方三个小国声称归属祁国,祁国领土又再扩张,隐隐有东连钥国,西接尹国之势。天下皆惊,更有人预言大战之日已迫在眉睫。

天元1260年6月中旬,钥国国王傅经昭告天下:朕近日备感体虚气弱,不堪劳累,故将军政大权一概交由皇太子傅君漠接管。至此,钥国国政已基本易主。

天元1260年7月,尹国以西偏壤之地国小人多,连年战乱不休,较之其他几处更为猖獗残酷。是月,各国间的战争竟忽然安静下来,多数士兵不去打仗而是下田务农,­妇­女孩子的哭嚎之声再无有耳闻。倒是遍眼望去炊烟袅袅,纺衣织布笑声绕耳,好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天元1260年7月,祁国卫聆风派使者出使尹国,商讨关于汀国战争援助和战后分利事宜。使臣团却意外于回京途中遭受袭击,无一人幸免,消息传回,举国皆惊,祁尹两国邦交破裂形势日趋紧张,战争似乎一触即发。

天元1260年……

第1章 别有洞天

第1章 别有洞天

肩膀……好痒,我动了动,不情愿地咕哝一声:“祈然,别闹了。我困着呢……”

翻个身,继续睡。

这次却是背部痒了,仿佛有什么黏黏湿湿的东西,在肌肤上一触一触的,好不难受。

“……再闹我翻脸了……十分钟,不,五分钟,我再睡五分钟就……啊——!”

背后传来一阵刺痛,终于让我恍惚中的神志清醒过来。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是哪?我一跃而起,伴随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吱吱——”声。

我回头,一只通体雪白……厄~……应该是很象狐狸的小动物,正睁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凝视我。黑琉璃似的双眼,­干­净澄澈的没有一丝杂质,眸光静静安然地落在我身上,让我不期然的便想起了那双深烙在心底的蓝眸。

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好象是个古装剧中最常见的石室,最大的功用就是为原本一无是处的主角提供奇遇,使其轻易一鸣惊人,称霸武林……咳,扯远了。

唉,果然是万古不变的悬崖定律,而我,绝对是最有力的验证者。

“这是哪?”我真是疯了,竟然在跟一只狐狸(权且这么认为着吧)说话。

而更疯的是,那只狐狸竟然吱吱叫了两声,抬头示意我看身后。

我楞楞地盯了它半晌,不由失神地喃喃自语:“天哪!深山里碰到狐狸­精­了吗?还是狐半仙?进化以后是美女还是帅哥呢?照我来说当然还是帅哥好,异­性­相吸嘛!不过美女也不错,至少可以养眼……”

“吱——”小狐狸大概不满被我忽视,叫了一声。

我连忙回神,咳~,都在瞎想些啥有的没的?回过头去,看到背后石墙上有块刻了字的石碑,上面用草书写着——“别有洞天”四个字。

别有洞天?看碑的样子,至少也在存在十几年了,看来应该是前人所造,只不知这石室当初造来到底是何用的。

正低头沉思,却猛然看到胸前淤血凝结的破烂衣衫,不由大惊。对啊!我可不只是掉下了悬崖,明明在摔落前还被什么人狠狠刺了一刀,如今怎的身体一点大碍也没有。虽然那一刀似乎没刺中要害,可毕竟也伤了动脉,血如何这么快会凝结?

痒……我惊愕地发现那只白毛狐狸竟跳上我的肩头,小心舔我的伤口。奇怪的是,它的舌头碰到我受伤的肌肤竟没有多少刺痛的感觉,反而原本鲜血班驳的伤口逐渐凝结,成痂。

难不成……真是狐半仙?我兴奋地一把把它抱在怀里,踏踏实实蹭上它光洁柔滑的白毛——占便宜。死是一回事,可要是醒过来一堆伤口痛的我半死,那倒还不如直接摔死本姑娘来的痛快。真是多亏了这只小白狐,嘿,竟然比祈然的药还管用。

大概被我抱的太紧太久了,小白狐挣扎着跳了下来,一双黑圆的眼睛上上下下……好奇地打量我。咳~狐大仙,这么看我­干­嘛?你才是珍稀动物嘛!

伤口虽然不再流血,可毕竟身体还是无比虚弱的,而且就算打死我也不可能忘记,自己体内还潜藏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血蛊。

拖着疲惫的身体我在这石室中逛了一圈,石室一间连着一间,倒是挺象小龙女住的古墓,结果发现一个非常无奈的事实,我……被困在里面了。

我这个人是相当随遇而安的,既然暂时出不去,伤又没好,我也就安安心心在这里住了下来。反正早晚有小狐狸叼来一堆水果喂饱我,也不知他是从哪钻出去又是从哪钻进来的。

平时闲来无事就逗着小狐狸玩,满室乱窜。也不知它是怎么听懂我讲的话的,反正,我们就是一人一狐在石室中捉迷藏,而且玩得不亦乐乎。

晚上的时候它又会叼来一些药草,多数都对我的伤有好处。因为跟着祈然那段时间我也学了许多这个世界的医术,所以很容易就分辨出哪些是我需要的。介于石室中无光无火,只有镶嵌在墙壁中,绝对无法偷去卖的夜明珠照亮,我不得不采用最原始的方法——击石摩擦取火。伤势倒也一天天好了起来。

就这样我快快乐乐又浑浑噩噩地过了七天,有时难免会想起祈然和步杀,心里却依旧是一阵绞痛。坠落的一瞬间,仿佛听到祈然的声音,如此惊痛。他亲眼看着我死……会难过吗?他……还愿意好好活下去吗?

祈然总说因为我的笑容而忘了满身的伤痛,如今想来却忽然觉得,也许我才是真正让他痛苦的根源。强行介入他的世界,随意影响他的人生,又不负责地抛弃他的感情……

这些,我都不愿去想,也不能去想,因为……想了就不能活。

“吱——”小狐狸的叫声唤回我的思绪,他黑亮的眼里满是担忧。

我揉了揉他光滑的白毛,笑笑道:“别担心,我没事。”

小狐狸欢快地叫了两声,忽然把脚下一块东西拨到我面前,示意我拿去。

我奇怪地捡了起来,那是块红­色­的石头,小小的刚好能握在手心,表面光滑如镜,看着象是雨花石,又象是鹅卵石,倒也别致可爱。

我不由失笑道:“小银(我为它起的名),你送我块石头­干­什么?不会是当定情信物吧?”

小银不满地叫了几声,两只乌黑的眼珠死瞪着我,象是埋怨我糟蹋它一片心意。我没辙,将石头随便塞进怀中,摊手无奈道:“得!银大哥!银大侠!我投降还不行吗?您老就别瞪了,谢谢你……啊——!!”

心口传来一阵撕裂磨锉般的剧痛,然后迅速蔓延至全身。

血蛊……又发作了?

我大叫一声,再坐立不稳,重重跪倒在床上,紧接着一个翻滚摔到地上。

如万蚁蚀骨般的痛在全身蔓延开来,紧紧揪着我仿佛要炸裂的脑袋和身体,一阵紧接着一阵……我终于忍不住再度大声地痛哭,嚎叫,往任何可撞的东西上撞去……

“祈然,我好难过!救我!救救我!”

“爸爸……哥哥……冰儿,好痛苦!冰儿不想活着了……”

“祈然——!”

……

我痛地撕心裂肺,痛地再无法升起任何求生的意志。那一刻,我真的很希望有人能拯救我,哪怕只是一个拥抱,一点温暖。

于是,我一遍遍呼唤心底最深处的那些人,那些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可是,除了这满室的冰冷和空洞凄厉的回声,却再没有其他,什么……也没有……

醒来的时候,全身如虚脱般的酸痛无力,一开始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我在心里无声地笑了笑,真是何其相似的情景啊!

手上一阵湿热,我缓了好久才勉强睁开眼。果然,小银正在一遍遍舔着我的手。那里有很多细碎的擦伤已经结痂了。可是……傻瓜,我的伤口在体内,你又如何治的好呢?

我抚上它的背,它一震欢快地叫了一声,过来舔我的脸。可是小银,依旧很感谢你,在我最孤单的时候陪在我身边。

它一双漆黑的眸子,微微泛出血丝。应该……不会是哭过的关系吧?这未免也太扯了,狐狸不是没有眼白吗?

整整在石室里躺了一天,又吃过小银带来的水果,身体终于慢慢恢复了过来。只是不知,这血蛊下次发作,又会是什么时候?

半夜睡到迷迷糊糊,忽然觉得有东西在扯我的衣服,我揉着迷蒙的双眼起身。不由光火:“小银,大半夜的你搞什么鬼?不知道我昨晚折腾了一夜没睡吗?”

小银看来已经对我的怒火免疫了,只是硬扯着我穿过一间又一间石室,我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跟着它走。似乎走了许久,就在我快不耐烦的时候,小银叫了一声,窜进一间石室内。

我当然跟着走了进去,然后……那个然后,便被惊呆了。

我一直以为这个石室中是暗无天日的,但此刻这满室的流光莹彩是怎么回事?

月光泻在石室中,竟让这原本朴实无华的一间房,美伦美焕,不知身处天上人间。

我大概发呆了很久,似乎除了第一天后来就没再来过这间房,我是不认识路。那么小银,应该是一直不想带我回这里吧?为什么呢?

小银的叫声唤回了我的注意力,我回神,看到月光似乎在房中渐渐遍洒,有一束较显眼的光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换位置,然后……照上那块刻着“别有洞天”的石碑。

下一刻,我简直被惊的目瞪口呆。那石碑在月光的照­射­下竟开始慢慢移动,然后,一阵猛烈的风吹的我和小银都站立不稳,石室两侧竟开启了两扇门。

而且那风,一冷一热,不!确切的说是一边凉爽,一边灼热,两股相冲的气流在房中相遇,然后如旋涡般纠缠,雨水开始莫名奇妙地降了下来。

小银咬着我的裤脚让我向着凉爽的那边门过去,我很清楚的知道,那就是这座“古墓”的出口。可是我却望着灼热的那个方向没有动弹,那汹涌澎湃灼热的仿佛能将人瞬间融化。

真没想到,那个悬崖底下汇聚的竟是岩浆,如果真的掉下去,那肯定是尸骨无存。更没想到的是,我会刚好在这石室门开启的瞬间掉落悬崖。

真是运气好到爆蹦,我已经开始考虑回到现代后,是不是要买几张彩票玩玩了。

至于这门的设计,真的想不明白,难道是因为石头内部有光度计?光照达到一定程度就能千动机关?而白天能开门,估计是由阳光照­射­的关系。

小银又大叫了几声,在这风声雨声中并不能听得真切。我低头看到它浑身湿透打着颤的模样,不由心中一暖。

它不带我来这间房,恐怕也是不希望我离开吧?也不知它一个人……呃……那个,一只狐,在这里呆了多久,恐怕那无边的寂寞比起任何痛苦都要来的可怕吧?所以,它才那么希望我留下来。

我俯身抱起它,顺了顺已经凌乱不堪的毛发,柔声道:“我今晚不走,明日再走。”

说着转身离去,身后的风雨渐渐止息,除了满室的湿热,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第二日傍晚。

我背着背包,走出那扇吹着习习凉风的石门,身后狂风暴雨跌宕不息,却仿佛与我不是一个世界的。我缓缓回头,望着站在石门边瑟瑟发抖的小银,它的眼圈似乎……真的在发红。

我笑笑,低声说:“小银,再见了。”

说完,竟不敢再看它眼睛,转身而去。

再见……小银……!

又与一个朋友说再见,却知道我们永远都不会再见面……

我猛地停下脚步,回头死死望着仍在门边发抖的小银,忽然真心笑了起来:“喂!银狐狸,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小银呆呆的看着我,然后回头望望身后狂风暴雨的石室。他的身子还是在发抖,眼中的神光却慢慢灿烂起来。忽然,它欢快地一声叫唤窜到我怀里,把头深深埋入我臂腕中,再不抬头看那风雨止息后渐渐关闭的石门。

这里......一定曾住过它很重视的人吧?这里......也一定有它最珍贵的回忆。可是,它却为了我,把这些都丢在身后,连退路也不愿留。

从“别有洞天”出来,也已经走将近三个小时了。天­色­渐渐由金黄转暗,随后漆黑一片。我望了眼在我怀中安安稳稳睡觉的小银,心中不免有些温暖的感觉。

“小银,是山洞!”我指着远方一个被藤蔓遮住一半的洞口,兴奋地叫道,“天哪,再不让我休息,我一准挂了!”

也不是说露天不能休息,可这里毕竟是深山,野兽很多。如果一不小心打个盹,小银被野兽叼走了,那我可真是要去撞墙了。

小银懒懒抬头,半睁眼看着我,白­色­的毛发乱乱的,黑琉璃般的珠子象是蒙上了一层薄雾,迷糊而慵懒的样子。

我忍不住抱起轻轻蹭了蹭,真的好柔软,好舒服啊!

大概是因为知道胜利就在前方,我原本流失的力气竟也恢复了过来,三步并作两步直窜到那山洞前。洞里漆黑一片,不过从里面散发出来的大部分都只是霉味和­干­草味这点判断,此洞应该不是野兽居住的窝。

我小心翼翼地拨开藤蔓,抱着小银慢慢往里走。洞里其实并非漆黑一片,银­色­的月光透过藤蔓的缝隙洒进来,倒也足够让我见物。只是,刚从光亮的地方走到昏暗处,眼睛难免会有些不习惯。我也只能强忍着恶心,扶住凹凸粘腻的墙壁,慢慢往里走。

突然,脚下有个软软的物体对我一绊,我大叫了一声,再稳不住身体,向前扑倒。临触地前,我倒也没忘记小银的安危,勉力伸手将它丢往一旁。

预期的疼痛并没有来,呃~这么说也不对,疼痛还是有的,只是没想象中那么痛。因为似乎有个又软又大的垫子被我压在了身下。而且根据这垫子的温度和软硬,以及耳边隐隐传来的呼吸声,我几乎可以断定,这是个人­肉­垫子。

说不害怕那绝对是骗人的,大半夜的,又是在深山中一动不动躺在山洞的通道中央,如果是个死尸......我打了个抖,即便是个活人也够恐怖的。

尽量平复颤抖的嗓音,我推了推他,道:“喂!我说你睡觉就睡觉,怎么非得横尸在路中央呢?你--”

没反应?我楞了下,难不成被我刚刚那么一压昏过去了?总不至于死了吧?

我撑起身子,探了探他颈脉,还好没死!否则我们两可都亏大了。拍了拍胸脯,我开始打量他(用这个他,当然代表是个男的),恩~他的长相嘛......不知道!(谁!谁砸我臭­鸡­蛋?)

因为他是面朝下趴躺在地上的,根本看不到脸。不过看身形倒是颇为英挺修长,身高约摸着和祈然差不多。这么想着,我半跪了身体奋力把他翻转过来,可能是受了伤,再不救就......

第2章 深山惊魂

第2章 深山惊魂

我半跪了身体奋力把他翻转过来,可能是受了伤,再不救就......

“啊!--”一种从未有过的恶寒从我足底蹿到全身每个细胞,腹中胃酸一阵翻滚,再忍受不住,跌到一边狂吐起来......

心中只反复着一句话:老天还真算是厚待我的!

我在一旁不断呕吐,直到把胃里所有的食物都倾泻了出来,还停不住势。小银担忧地走到我身边蹭着我的脚,我勉力低头一笑,拿衣袖擦了擦嘴角,心道:原来这世上还真有比死尸更恐怖的人。

银白­色­的月光静静泻在他身上,我回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喉头又不由有些发痒。

月光本就不亮,又是零碎的洒进洞中,能见度自然不会很高,可是却已足够我看清那张比鬼怪更恐怖的脸。他的脸上遍布着大大小小,弯曲纵横的刀疤,每一刀都深可见骨。颈项、额头、耳畔,多是大大小小发红流脓的疮疤。但这些却都不是最恐怖的。

记得以前看过一个鬼故事,说的是有个俊秀有为的年轻人--李义,从小爱好吃鱼,而他最爱的不是鱼身鱼尾,却是鱼­唇­。每每煮鱼,都先切了鱼­唇­那块细细品味,尝过后更觉回味无穷,愈见饥渴。一日大雨,李义在屋外捡到一浑身失透的小女孩,便将她带回家中。那女孩沉默寡言,不喜外出与人打交道,奇怪的却是,与李义有着相同的爱好--食鱼­唇­。女孩长的不算漂亮,但一双­唇­却是润泽饱满,诱人至极,往往李义一盯着它们就是许久。

又一日大雨,李义慌慌张张从外面回来,还紧抱了个袋子。女孩打开一看,不由大惊,那竟是个身体发紫的死婴。当晚,李义和那女孩终抖着手洗净死婴,将他烹煮了来吃。那­唇­自是象平常般一分为二,女孩食上­唇­,李义则食最为饱满丰润的下­唇­。

那晚,李义怎么也睡不着,那­唇­的美味仿佛就在舌尖,可是他却怎么也忆不起来。恍惚中想起那女孩鲜红饱满的­唇­,李义哆嗦着起身摸到那女孩房间。女孩被李义上床的声音惊醒,却并没有惊诧,反而靠过来搂住他脖子,细声道:“哥哥......”吻上他的­唇­。

那一晚当真是浑噩的过去了,第二日李义醒来,身边已没有了女孩。他忽觉得嘴上森冷刺痛,呆了半晌,猛地大叫一声,冲到镜子前。只见那原本­唇­红齿白的俊秀青年,此刻却露了副白森森的齿骨,一副惊恐模样......

而在他身后,一张人物肖像画中的女子,嘴角沾血,眼中露出森寒的笑意……

以前看到这个故事时,并不觉得有多可怕,但现在,真的看到这样一个无­唇­蔽齿,­祼­露着獠牙的人,却有种森森的寒意伴随着那个被想起的鬼故事在我的脑袋周身乱窜。只是,那­唇­却仍不是最恐怖,少了半只耳廓的侧面不是,流脓长虫的伤疤不是,只余鼻骨的鼻梁也不是。最恐怖的是那双眼睛。这个明明昏迷着的人,一双眼睛却没点神光,死死瞪着我,因为连他的眼皮也被割掉了大半,只余一对仿佛随时都会滚落到我脚边的瞳仁。

如果,这是个尸体,那么怕归怕,却也不至于象现在这般,整张血­肉­模糊的脸仍一颤一颤抖动着,时不时还能从他镂空的颊边看到里面的白齿和舌尖。天哪!那一刻,我再忍耐不住,骇然呕吐。

此刻,却有个大难题摆在了我面前,这个人......或者称鬼更合适,我到底要不要救。看他脸部的刀伤,应该是被人毁容的,每一刀竟然都深可见骨,到底是何人跟他有如此大的仇恨,非要将他整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才甘心?

现在想想我脸上那几道疤痕,比起他来可真是不值一提的小伤了。犹豫了许久,我终于叹了口气,往山洞外走去。再回来时,手上已用树叶盛了些水,半蹲到他身边。也不是没想过直接把水从他颊侧的孔倒进去,可是看到那伤口虽已不再流血,却仍是猩红的骇人,不由有些不忍。

那张脸,看着他恐惧之心还是有增无减,可是不知为何,那种森冷的寒意却渐渐淡了,也不再呕吐。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现在肚里什么都没有,就是黄胆水也吐不出来。可是他起伏的呼吸,微弱、断续,却始终撑着这一口气,让我心里隐隐有些异样的感觉。

于是,我抖着手掰开他紧咬的牙齿,将水一点点灌进去。看他的样子,似乎在这里呆了有几天了,可能是自杀寻死吧,可是......此刻我却不能不管他。

第二次出去再回来时,我却是带了块洗净沾湿的白布和一些四处可见的草药。见小银一脸被抛下太久的不耐烦和担忧,不由一笑,道:“放心吧,我就算会抛下他不管也绝不会抛下小银你啊!”

这个人脸上那些伤疤虽恐怖,却不至于致命,倒是这些流脓的毒疮,若不早点医治,恐怕他就真的要一命呜呼了。强忍着恶心,用白布擦­干­净他脸上的脓,简单清理了那些伤口,我又把捣碎的草药敷在他脸上,脖子上。

见小银又是一脸不耐烦和不解,我出去洗净了手,回来抱起它笑道:“我知道小银你厉害,舔舔那伤口就能让它们结疤。可是,那些伤口已经腐烂流脓,里面带了毒素,沾了对你不好。而且,他的伤口比较特殊,若是简单的结疤,内毒未清,恐怕反而不好......”

我正絮絮叨叨地跟小银说个不停,冷不防身旁那个比鬼更可怕的大哥发出一声呻吟,慢慢直起身来。

我心中骇然,猛地抱起小银退到一边,身体几乎要嵌进墙壁地紧靠着,心中不住祈祷:别看我!别看我!千万别用你那张比木乃伊还恐怖的脸来看我!

当然,上天是从来听不见我祷告的,那个“木乃伊”,慢慢转动了那双仿佛随时会摇摇坠落的眼珠子,最后落在我身上。声音大概是因为多天缺水而有些嘶哑:“你是谁?”

那眼珠真的不会掉下来吗?我抱紧了怀中同样瑟瑟发抖的小银,脸­色­惨白,很想移开目光,可被那双鬼眼盯着,竟连呼吸也不敢重半分,更别提动弹了。

“木乃伊”冷笑了下(其实他连嘴­唇­都没有,这动作绝对是我自行想象的),又是嘶哑的声音响起:“害怕还多管闲事?”

我怔了怔,他的眼神,怎么说呢?明明只剩下两个珠子,明明象是在冷笑,明明用着嘲讽的口气,可是为何我却从中看到了异样的沉痛呢?

其实,那张脸看多了,也不是那么恐怖。忽然想起星爷说过的那句话,不由脱口道:“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再看他脸上贴了一堆我敷上去的草药,换个角度来说,倒象个......绿­色­的木乃伊,想到这里,我不由轻笑出声。倒是他一时竟有些呆了,全不知我为何发笑。

我虽还在发抖,却还是脱出­阴­影走了上去,将自己沐浴在月光下。看他一副惊怔的表情,不由连发抖都忘了,越发觉得这张脸也不是太恐怖,倒有些好笑。

“你问我为何要多管闲事吗?”我指了指自己的脸,笑道,“总结为一句话便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许是我笑地太过灿烂,他的眼神亮了亮,又熄灭,慢慢别开脸,不带感情地道:“姑娘说笑了,你的情况又岂可与在下相提并论?在世人眼中,姑娘顶多算是个貌丑之人,而在下却是个实足的妖怪。姑娘敢说,初见在下没有这样的想法吗?”

阿门!我脸­色­变了变,不由­干­笑了声,暗衬:我刚刚好象觉得他比妖怪更恐怖......

“象我这么一个连父母都恐惧的人,活着又有何意思呢?姑娘实不必好心救在下。”

“如果我是你,遭遇了这样的事,顶着这么副皮囊,也一定不会想活在这世上丢人现眼,外加遭人鄙夷。”他没有回头看我,听了这话却也不由身体一颤。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把小银放下,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的脸,平静地道:“可是你不想死,对吧?”

他猛地一震,不知是不是错觉,我觉得他那两颗黑白混杂的眼珠都突出了半寸。恶~,忍住,我紧了紧牙关,仍旧直视着他。

“要死的话有很多办法,可以把刀Сhā进胸膛,可以跳崖跳河或者跳楼,至不济也能学女子上吊,可是你却偏偏选择在这里自生自灭......”

我忽然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视线却没有一瞬移开。明明痛苦地已对世间绝望,明明清楚死了就可以彻底解脱,却仍从心底渴望着生存,也许正是这种卑微却强烈的执着,才让我忘了对那张脸的恐惧,而无法放手。

“你在等着什么吗?也许连你自己也不知道......可是你又确实在等待,即便死亡离你越来越近,你也没有放弃。你等的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一个希望......但不管你是什么,你应该都不想死吧?”

“你......到底是谁?”

我思索了半晌,斩钉截铁地道:“路人甲。”

看他一副眼珠子又突出半寸的样子,眼看就快冒出来了,我吓地连忙起身后退一步,撇撇嘴,委屈地道:“那路人乙总行了吧?”

我抱了小银坐在一边,若无其事地吃着手里的烤野兔,眼光却忍不住往对面的人身上瞟。那人,也正嚼着兔­肉­。我发誓,这么偷窥绝不是为了看看兔­肉­会不会从他脸颊漏出来,而是......而是,这人的吃相实在太优雅了,跟我狼吞虎咽的样子简直就是天差地别嘛!

本来,我以前每天见着祈然的举止,这个倒也算不上震惊和打击,可是......可是,问题就出在他的举止和他长相差的未免也太多了吧!还是因为我最近受了太多惊吓,故而心脏承受能力变弱了--大惊小怪?

“姑娘为何不问问在下是如何变成这副模样的?”

通常问这种话就是长篇故事的开始了,我­精­神一抖擞,拿了两片包着兔­肉­的菏叶和一些水果放在周身,笑眯眯地看着他,一副乖宝宝听床头故事的标准样。

他显然被我怪异的举动吓了一跳,半晌回不过神,没有­唇­的嘴巴半张着,从脸颊镂空处都能看到外面的光景。唉!这副样子要他怎么活下去啊,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诶?我都准备好了,你怎么还不开讲?”见他不动,我不由催促道,“还有,你要是敢说到一半冒出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我保证会让你第一百零一次自杀成功!”

“哈哈......”他怔了怔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那脸上所余不多的破烂肌­肉­挤成一堆,牙齿眼睛更是随时要往下掉地动荡着。可是笑声也牵动了他的伤口,让他忍不住呻吟出声,“哎呀......姑娘,你真是古怪的人......哎呀!”

我看他伤口都迸裂了,却还止不住笑,只得叹了口气,摸摸小银,道:“小银,帮帮他吧!”

小银看了我一眼,不情愿地咕哝一声,这才慢悠悠地走过去,顺着他身体爬到他肩头,开始舔他流血的伤口。

“别动,小银的唾液有疗伤功能。”我阻止了惊讶莫明的他将小银甩开的举动,笑道。

直到我将最后一块兔­肉­塞进嘴巴里,他还是略带呆傻又震惊地表情时不时望向小银,倒是我们家小银镇定从容,早闭上眼会周公去了。最后,我终于耗光了耐­性­,有气无力地道:“木乃伊大哥,你的故事倒底还讲不讲啊?再不讲我可要睡觉了!”

看他的表情,应该很想问木乃伊是何物,只是介于我一脸的不耐,才勉强吞了回去。他缓缓抬头,望着长空,开始陈述一个在我听来滥俗却直刺人心的悲剧故事。

“我本是祁国一个较有名的官宦子弟,家中只我一个独子,兼之我自小又天赋过人,所以父母长辈都特别疼我爱我。另外,还有个从小定亲的未婚妻,青梅竹马,生活可说是相当幸福美满的。由于幼年时体弱多病,我曾得一位高人指点随他上山学艺,是以多年不在家中。”

“谁知自小寄居在我家中的堂兄竟对我未婚妻起了歹心。加之只要除掉了我,家中就只剩他一个子息。所以那日我学成回家,想到终于可以和小莲成婚,心里真正兴奋莫明。堂兄为我接风,我也丝毫不曾提防。可谁知......谁知他在我酒中下药,待我醒来却已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我未婚妻见到我时,再没有了往日的温柔甜蜜,只管尖声凄厉地惨叫。父母也是一见我的脸,便吓晕了。我原还奇怪堂兄因何不杀我,却原来他自小被我风头盖过,受人忽视,是以要我也尝尝这种......滋味!”

“这一年来,我无论走到哪里都免不了被人追打趋赶的命运,即便戴着面具,也无法抹杀我心中对这副长相的恐惧。总想着若睡觉时,面具被摘下来......”

“于是慢慢地,我不再抱有幻想,试问一个连父母都无法忍受的人,世人又岂会容得下他?我开始想,我这样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干­脆......”

我将刚刚啃完的果核扔在一边,擦了擦手,道:“这一年,你应该也遇到过怜惜你同情你的人吧?”

他呆了呆,低头陷入了沉思,许久才无奈地点头道:“是有过一两个。”

“看来锁住你的不是别人,还是你自己。”我起身拍了拍满身的尘土,背上背包,抱起小银,淡笑地看着他道,“不过,说说容易做来却难,你也别把我说的太当回事。天亮了,我要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姑娘,等等!”他见我要走,慌忙起身到我面前,拦住我道,“可否让在下跟随姑娘?”

“啊——?”我当场傻眼了。

“可否让在下作为护卫,追随姑娘左右?”他的言辞恳切,又再将意思重复了一遍。

我一个趔趄,他......这是在向我表示效忠,天哪?这是什么状况?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这位公子,您堂堂七尺男儿怎好跟随一个女子,再说男女授受不清,这样于我的名节也不好......”丫的!这咬文嚼字地怎么这么难?

原本还觉得他是象步杀那种冷血无情的角­色­,可是现在怎么颠倒过来了?一副柔弱纯蠢的德­性­,最恐怖的是还死缠烂打!

“姑娘对着在下这张脸仍能谈笑风声,丝毫不惧,想必也不会计较这些身外之物吧?”

看他那副比鬼更恐怖的脸上竟还能盈满笑意,我不由又是恶心又是气愤地大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惧了?要我以后都对着你那张脸吃饭,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是吗?”他微微一颤,神­色­仿佛一瞬间变的冰冷异常,难怪我刚刚会觉得他跟步杀一样冷血,看来潜质不错。

步杀......他应该还在祈然身边吧?他总是气息凉薄的连我和祈然都会不经意忘记他的存在,可是,却总在我们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

“喂!”我讷讷地叫了他一声,满心地不甘愿,“名字!”

他又是一呆,抬头看我。大哥!可千万别再把你那两颗眼珠突出来了!

“你要跟着我走,总得告诉我名字吧?”

“那你呢?”他冷冷地看着我,当然这冷冷的表情还是我猜测的,“你又叫什么?”

我将怀中的小银紧了紧,想要汲取他身上的温暖,缓缓别开了头,复又转过来凝视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水冰依,我叫,水冰依。”

我知道我不应该说这个名字,水冰依早就死在那悬崖下的熔岩中了。也许这个名字将来会为我带来无尽的灾难,可是在这一刻,我却不想骗他,骗这个已经对世间绝望却仍努力攀附着我渴望生存的男子。

也许是错觉,我仿佛在那瞬间看到他眸中的光芒忽而一亮,随即黯淡了下去,道:“我没有名字。如果,非要有个称呼,那就叫‘夜’吧。”

第3章 误入旋涡

第3章 误入旋涡

我仿佛在那瞬间看到他眸中的光芒忽而一亮,随即黯淡了下去,道:“我没有名字。如果,非要有个称呼,那就叫‘夜’吧。”

——“祈然,步杀总得改个名吧,你说我们以后在外面称呼他什么?”改名这种事情,我连瞧也没瞧旁边冷脸的步杀一眼,径直向祈然问道。

——“叫夜吧。”祈然思索了一阵,回道。

——“夜吗?”我瞧了他一眼,黑衣,黑发,黑眸,还有终年黑着的一张扑克脸,不由“扑哧”笑道,“好!就叫夜!”

……

——“步杀!你听过一句话吗?”我背靠着祈然,望向满天的星辰,忽然淡笑道,“当夜黑到一定程度,星辰就会熠熠生辉。”

——“没听过。”

——XD的!死人,冰山,冷血的杀手!

“叫无夜吧!”我甩开了满脑的回忆,静静地看着他,道:“即便是包容着星辰的夜还是太寂寞了,不如......无夜。”

“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我看他点头,不由笑了笑,把包丢给他,“既然是侍卫,这种粗重活当然由你来做啦!”

我总觉得他好象降下了一头黑线,苦笑问道:“什么?”

“为什么是我?”这样的话,我也曾问过那个如天神般完美的少年,只是同样的问题,却是完全不同的心情,“你遇到的人,应该有真正想帮助你的,为什么要跟着我?甚至不惜当一个丑陋下等女子的侍卫?”

无夜深深地凝视着我的眼睛,许久,我终于叹了口气,柔声道:“其实,你这人还是很冷漠的,刚刚怎么没看出来?走吧,新伙伴!”

说完,再不望他一眼,转身离去。果不其然,身后传来轻而稳重的脚步声,看来我是莫名其妙地赚了个厉害角­色­!

唉,还真不知该说幸还是不幸!

我实在想不明白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自从带上无夜后我们已经在这鸟不生蛋的深山里走整整三天了,却还是没有一点即将到达城镇的迹象。

要说,如果只有我和小银两个路痴也就算了,可是有无夜这个据他自己说对这一带很熟悉的人指路,却仍是走了这么久,那可真是太没天理了。

“我说无夜,”我敲了敲已经酸麻到没知觉的双腿,语气再也好不起来,“这就是你所谓的离千鸟镇已经不远了?”

无夜楞了楞却还是恭敬地答道:“主……,是不远,只有七天的脚程。”

MY GOD。有没有谁提醒我一声,绝对,绝对不能相信古代人的时间观念?

“你是说?我们还要在这深山老林中走四天?”

“那倒不是。”无夜思索了下,才道,“我们今晚大概就能翻过这座山,山脚下有个村子。”

“哦。”我无­精­打采地应了声,有人烟总比现在这种只听见鬼哭狼嚎地地方好吧,“那我们快些赶路吧!唉,还无业游民呢,再找不到换洗的衣服,我直接改行当乞丐得了……”

又走了半日,天­色­隐隐暗下来,我这才望见一片碧绿辽阔的平原,左边尽头莫名地有条不知从何处来又不知流往何处的大江,看那气势倒也有些壮丽。

在这远山绿水间,清风拂来,即便满身的疲倦我也不由一阵舒畅。看平原前方炊烟袅袅,虽还望不到屋顶,却可肯定那是村庄无疑了。

不由地­精­神一阵,正待继续向前却忽感衣袖一紧,无夜一把将我扯至某处突起的山丘后,尽量蹲了身子低声道:“有人。”

我怀中的小银似乎也感觉到了紧张地气息,幽幽醒转过来却乖巧地窝在我怀中并未发声。

果然,前方尽头出现了人影,从模糊的点点黑,到慢慢靠近,我愕然发现人数非常之多。而最奇怪的是,跑在前面的十几人象是正被身后黑衣劲装的蒙面人追杀,看他们身上装扮,竟既非普通百姓也非江湖人士,而是官府中人。

十几个士兵围在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周围,看来是在拼死保护他。

只是我对这个世界的官服并不了解,无法判断他们是哪个国家的。

“是祁国。”无夜在我耳边轻声说,这里是逆风的距离又远,所以我们并不虞说话声被前方人听到,“看那些被追杀人所穿服饰,应该是祁国的官员和士兵。”

我皱了皱眉,问道:“这里属哪国境内?”

无夜一楞,又是两道看怪物一般的眼神落在我身上。叹气!拜托,人家是帅哥这么看我还无可厚非,你老那副尊容就免了吧?

“回主……这里仍属尹国边境。”总算,回神的速度还算快。

说起来,无夜跟着走的头一天起,只要我开口询问,他的答话中必附赠一句“回主子”或者“是,主子”。直到我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夺回他提着的背包,冷声道:“你要再冒出‘主子’两个字,就马上给我打包回家!”

这不明摆着不让我过安生日子吗?别人听他喊我主子,还道我是什么教的教主圣女之流呢?岂不让我自找麻烦?

“那怎么称呼主……你?”他硬是把后面那个字吞了回去,很好!孺子可教,看来他也不想打包回家。

“叫我冰……”我楞了楞,这名字似乎不能再叫了。心里隐隐的竟也认为,除了那两个人,不希望再有别人叫我这个名字,“叫我小依,或者象原来那样称呼姑娘,至不济什么都不叫也比主子两字来得强。”

从这点看来我这个侍卫还是相当听话的,虽然一时半会看他也改不过来。只是我至今仍想不通,他为何偏要选那个“至不济”的称呼呢?

“那就很有可能是尹国的人在追杀祁国的官员了?”

无夜想了下,如实答道:“倒也未必。祁国和尹国表面上的邦交一直很好,再说,尹国国王再笨也不至于在自己国家境内公然追杀祁国官员,怕是嫁祸的成分居多。”

我点点头,这些政治­阴­谋斗争太过复杂,又焉知这场戏不是陷害与反陷害的上演呢?一旦入了这种旋涡就会身不由己,自然是能避则避的好。

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无夜是祁国的百姓,我肃容问道:“无夜,你想救他们吗?”

无夜楞怔,随即恍然,笑了笑(僵尸笑容,以后还是少见为妙)认真道:“不想!经了那么多变故,看遍世态炎凉,你认为我还会执着于这些忠孝节义吗?”

这回倒是换成我惊呆了。看来,我一直以来都太小看无夜了,他或许有时迂腐,有时庸俗,但毕竟经历太多沧桑,也为此尝付了难以承受的学费,若说仍没有一点成长,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我向他展露一个淡淡的笑容,柔声道:“那些苦,你并没有白受。”

从某方面来说,无夜跟以前的我是同一类人。因为看过太多,经历过太多,才从自己身上认清了人­性­的软弱与丑陋。同情、怜悯、忠义这些奢侈的感情,说穿了也不过是喂饱自己以后才给予别人的施舍,或者消遣。

那时的我身处光明却回头凝视着黑暗,那时的我揪着人心却绝望于他和我一样的肮脏。

所以,第一次看到祈然,我才如此想要抓住那片阳光。那就象溺水的我,全身肮脏的我,在最绝望时抓到的救命稻草,仿佛拉紧了便总能呼吸到新鲜空气。

只是我忘了,尼采说过,我是太阳,然后便疯了。因为谁都不可能是太阳,只照亮别人。

更何况,祈然从未想过要当太阳。

是的,祈然不想当太阳。我也是很久以后,一直一直看着奔波于病患间,却仍不忘回头对我温柔一笑的他,才慢慢领悟过来,从前对他的评断有多错误。

祈然不是阳光,更不是无私的,相反的他可能……很自私。

然而,可笑的是,我一直追逐着,向往着那道阳光,却是直到那缕虚无的阳光从我眼前消失后,才真正......爱上了祈然。

我抿了抿­唇­,那些爱,深藏着就好,一辈子不忘……就好!

回过神瞥了眼战场,本是无意却不由一呆,好象……眉头轻皱了起来。

“怎么了?”无夜见我神­色­有异,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我视线淡淡落在其中一个普通士兵身上,虽然并不明显,但应该错不了……只不过,我笑笑,关我什么事啊?

忽然,远处的厮杀停了下来。看那原本清秀灵净的草原上此时却已躺满了毫无生气的尸体,空气中仿佛也弥漫着血腥味,心里不免一阵难过。

这些并非我能控制的!我不断安慰着自己,抚上胸口,却并没有记忆中那熟悉的触感,才恍然想起它早已不在身边。想起那人温柔的笑意,蓝宝石般璀璨的双眸,不由心中一暖。

黑衣蒙面的那方有个人站了出来,对着祁国官员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原本虽处劣势却仍进退有度的祁国士兵慌乱了起来。

我叹了口气,轻声道:“看来还是被发现了。”

“发现什么?”

我指了指前方那个与其他人一般无二士兵,道:“你没发现吗?祁国士兵人数虽少那些黑衣人却迟迟拿不下他们,关键就是他们结的这个阵,好象叫什么‘三乾四坤’,只需七人以上便可以寡守众。”

记得祈然以前细细描述过这个阵法,我当时有听没听进了点耳朵,却也仅止于皮毛了。

“表面上看来他们是以那个官员为中心,但真正被置于最安全的‘生门’的,却一直是那个士兵。所以,应该那个士兵才是他们的首领,只不过这么周密的牺牲计划,看来还是被人发现了。”说到最后一句,语气里却也不由带了点讽刺的意味。

无夜有些惊楞地看着我,眼珠一瞬不瞬突了出来,自是在说:你竟知道这些?

我忙倒退半寸,无奈地摊手道:“无夜,你能不能别瞪眼睛?要一不小心掉了下来,我医术再好也安不上去啊!”

无夜脸­色­一黑,冷哼了声不再说话。

战场上。果然,那个士兵走上前去,距离如此远我们自然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可是看他处于这样环境下仍从容不迫的举止和普通士兵服也遮掩不了的雍容气质,就知道绝不是个普通的角­色­。看来,他肯定是跟那个官员互换了身份。

对话还在持续中,我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也看不清众人的表情,简直比看哑剧还无聊。忽然,我胸口一紧,旋即自然恢复。只是还没来得及细想,下面情况却又生变。

黑衣首领似乎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只见那“士兵”忽然倒了下去,旁边自然有人扶住他。但看他颓然的样子,应该是受了伤。

奇怪,刚刚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战斗继续。只是那战况却似乎要比刚才惨烈上数百倍。

不知是因为那士兵受伤导致他们心乱了,或者是其他原因,“乾三坤四”阵法竟然再结不成。如此一来,那些士兵只能用血­肉­之躯与多他们数倍的强敌抗衡。

混乱的交战让我除了血光再看不清楚谁在倒地。只知道穿着祁国士兵服的人在一个个减少。

然后,那个身穿官服的冒牌货,忽然在那些生命的掩护下背着“士兵”突出重围,竟……向我们这边跑过来。

等我惊醒过来要快点离开时,他们离我已经不到百米了。我都能清楚的看见那个官员蓬乱的头发衣物和脸上的血迹。

“无夜,怎么办?”我有些犹豫地道,“要不要避开?”

无夜大概还在为刚刚的事生气,所以态度并不是很好,冷道:“主子,若是不想要­性­命,自可以去救他们。”

唉,又叫我主子,看来真是气的不轻。可这到底我是主子还是他是主子?怎么觉得他生气起来比我横多了?

虽然你们很可怜,不过还是本人的命比较重要。我默念了几遍阿弥陀佛,开始和无夜悄然地往后退去,但愿别被发……。

忽然,我的脚步硬生生顿了下来。

我看到了,那个官员的眼睛,他的面容,他的表情都很模糊,可惟独那双眼睛却异样的清晰。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神光。

我低头看着飞速往我们这边急掠而来的他,全身上下都是血迹,胸口的那个洞更是浸透了他整件衣衫。他的位置明明已经可以看到我们了,他却根本没有呼救,只是没命的奔跑。

因为他根本看不见我们,他早已经昏迷了,除了奔跑什么也做不了。

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意志力支撑着这样一个残破不堪的身体,逃到这里,仍不肯停息。

背上的那个人就值得他如此牺牲?

是不是听不到那人安全的消息,即便死了也绝不肯闭上眼睛呢?真的有必要执着至此吗?

“还不快走?”无夜扯了我一把,眼看那两个人就要爬上我们躲避的山丘了。

我无意识地被无夜拽着走了两步,脑中却怎么也晃不去那双空洞的眼睛。

我想让它们闭上,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地喊着,我想让他安心的死去。

“无夜。”我叫了一声,有些心虚,有些莫名,也有些哀求,停下了脚步,“我想......”

因为我想,所以去做,然后便会快乐。

那句话在我脑中不断回荡,我平静地道:“我想救他们。”

他回头看着我,那双让人恐惧不已的眼中却透着了然。我原就知道,有些事,他一向要比别人看的明白。

“你想清楚了吗?”他顿了顿,加上一句,“主子。”

我长叹了一口气,头痛地道:“没有啊!我也知道救了他们就等于自己往旋涡里跳,以后肯定麻烦一堆。可是,等我想清楚,哪还有活人让我救?”

“还有……无夜!”我面­色­一寒,怒道,“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啊?都叫你别喊主子了!”

他似乎笑了笑,因为那张脸上实在很难分辨出是否有笑容,所以我只能说似乎。但他躬了躬身,说:“是。”然后转身,冲到那两人身边。

我看着无夜点了那官员的|­茓­道,可是当他要将那士兵从他背上抱下来时,却发现人已被那官员死死护在背后。

我叹了一息,走过去,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放心吧!我会救他的。”

一遍,两遍,三遍......直到他的手慢慢松开,直到无夜将那昏迷的“士兵”接在手上。

我看着那张已经毫无生机的平凡面孔,不由想着他可能才是个真正的普通士兵吧?能为主人而死,于他是无上的荣耀。

然而我却无法为那双空洞却执着的眼睛愤怒,因为没有立场,只觉得满心的无奈和......悲哀。抬头望向无夜,那张出离丑陋的脸,淡淡道:“同情是一回事,厌恶又是另一回事。无夜,如果哪天我们的关系变成这样,那么,我便真的后悔带走你了。”

无夜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并没有说话。

那张空洞的眼中忽然神光一亮,一把抓住我的衣角,嘶声道:“一定要救......”

“我会救他的。”我柔声道,然后他的最后一口气仿佛被抽走了,手颓然的垂下去。我将小银护在臂腕间,伸出另一只手,将他再无半点生机的眼缓缓合上。

我也想看看,你这样的执着到底为的是什么?

“无夜,趁他们还没发现我们,快走吧!”

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这个“士兵”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人物吧?可是为什么他们都没有派人出来追截,难道真是被那几个士兵堵截了?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这一刻,我忽然真正意识到,一时的冲动为自己揽下了多大的麻烦。早说了我没想清楚嘛!

第4章 危险人物

第4章 危险人物

我抱着小银跟在无夜身后,一路向着树林深处跑去。身后的呼喝声,越来越近,想来那些蒙面人也发现了我们这两个意料之外的敌人,又见我们即将跑进深山,也终于焦急了。

身后除了吆喝声,忽然伴随了一阵刺耳的声音。

我低低呻吟了一声,蹲下身去,手紧紧捂着胸口。

又是一声。我只感觉胸口象有一把锯子,他响一阵,那锯子便来回锯一下。

同一时间,无夜背上的那个士兵也忍不住大声呻吟起来。

“无夜!”我强忍住不适,这样的痛比起血蛊噬心还真算不了什么,沉声道,“你能不能暂时点了他的|­茓­道,这么跑下去不是办法,迟早会被追上的。”

无夜点点头,先出手制住了挣扎的人,似乎楞了一下,眉头微微一皱,才道:“可以,不过对他的经脉会有所伤害。”

我无语。这种话你应该在出手前讲啊!果然,本质上还是个冷心冷肺的人。

我们在浓密的树丛中蹲低下来,双眼却紧紧注视着人影纷杂的方向。

刺耳的声音越来越近,我心口痛的愈加厉害,直磨搓地我脸­色­苍白,冷汗涔涔。

无夜终于发现了我的不适,神­色­狠狠一变,问道:“怎么了?”

他低头望了眼那个“士兵”,只见他虽满脸血渍看不清神情,可是光那汗湿的额头就证明他的确很痛苦。又望望我,脸­色­越见难看。

我甩掉心里极度的不安和猜测,抬头望了眼对面树上飞舞盘旋着的几只蜜蜂。忽然,随手抹掉额头的汗珠,道:“我来引开他们。”

“你……”他面­色­铁青,眼中的怒火已经远远遮盖了丑陋,却凑不成一句话,“你……!”

我不由失笑道:“你以为我要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别开玩笑了,这世上值得我用命去换的……”只有祈然一个。我把最后一句话在心里默默念完。

我没有等他回神已把小银丢给他,然后提了背包悄然窜向后方,树林更深处。我可不想等那催命的声音越来越近,然后大家一起完蛋。

从背包中取出手枪,到了古代以后,不!确切地说应该是出了“暗黑一条街”以后我就再也没碰过这个东西。

从前是不敢用,后来敢用了却因为身边的人太强而没机会用。熟练地将子弹装入枪中,然后取下消音的枪头。真是没想到,如今入手竟一如当初般熟悉。

我笑了笑,不再犹豫,把枪上了镗,冷静地瞄准前方。如今我只要耐心地等待就好,八颗子弹,不算多,所以绝不能浪费。

“砰——”一声巨响惊起林中无数的飞鸟走兽,但我却知道最大的混乱来自无夜他们藏身处——那棵大树底下。

那些黑衣人,追的虽急,心思却很缜密。每过一处,都会命人仔细搜查,且没命地发出那个催命的声音。如此下去,无夜他们必然会被发现。

一击命中后,我一刻也不敢停留,猫着身往前窜了好几步,大约在离目的地十步开外,再不前进。

果然,好戏上演。那群原本嚣张沉稳的黑衣人,再顾不得颜面狼狈逃窜,往刚刚发出巨响的方向直奔而去,后面跟的却是一群,因巢|­茓­被毁而不惜千里追杀的蜜蜂。

我强忍住笑,直到他们的鬼哭狼嚎逐渐远去,才好整以暇地回到无夜身边。虽然用膝盖想想他也肯定被惊呆了,我却没兴趣看那双恐怖的眼珠。

“咦,他醒了。”我奇怪地望向那个满脸血污的“士兵”,他正用一双锐利地眼睛打量在我身上,似乎……完全没有一个受伤被救之人的自觉。

“追兵还在附近,我们必须马上离开。”我冷淡地说完,示意无夜把他的|­茓­道解开,这么大个活人当然让他自己走,难道还要无夜背吗?

可能是到此时才注意到无夜,看他双眼圆瞪,满脸惊恐的样子,我不由的好笑。不知他现在的嘴巴可否塞下一个­鸡­蛋。

不过,我也不得不说此人定力超群,惊惧的表情只一会便恢复了过来,只是眼光再不敢在无夜脸上停留。唉,好样的,看来比我当初有骨气多了。

身体适应了一阵才得自由,他轻皱了皱眉,站起身来,问道:“你们是何人?”他的口气,神情加上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都没有半点质问的意思,可总让人感觉,那种与生俱来的高人一等。

“大哥,这个问题可否等我们安全了再讨论?”我回头望望无夜,满脸的郁卒,“难道我们今晚又要睡山洞?”

无夜瞥了我一眼,带头往那些黑衣人的相反方向走去。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咎由自取。

好吧!我知道是我多管闲事,可是我毕竟是你主子!这话可是你自己强调的……

“你们可有换洗的衣物?”

“没有。”我没好气地答道,救你已经很仁至义尽了,难不成还要管你吃管你穿啊?一回头却不由楞住了。

记得以前,偶然看到对古代美男的描写,言道:“龙章凤姿,天质自然。”当时便奇怪,那到底是怎生的美法。一瞬间却觉得眼前这人正生生应了这八字之言。

他的美,不若祈然,超脱了尘世,让人根本无法用人间的言语去描绘。可是,那种极尽了红尘,极尽了讥诮的美,还是让我忍不住呆怔。

此时的他已脱去了一身盔甲,只着一件单薄的白绸丝衣。颀长的身形闲适而立,却丝毫不显瘦弱,背着洞口的光线,反生出无限高贵之感。脸容瘦削白皙,­祼­露在外的皮肤更是细腻­精­致如美玉,一眼便可看出他从小锦衣玉食,未尝过半点艰辛。

但那双眼,浑然天成的­精­光凝聚在纯黑的瞳仁中,有些惫懒地落到我身上,却让我清楚地知道。这人的心机城府,绝非寻常人可以比拟。

他嘴角扯过一道似有若无的冷笑,毫不在意地避过我惊艳的目光,我却没有漏过他眼中一瞬而逝的鄙夷。他走上前来在我身边坐下。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惊叹过后我终于恢复了常态,从无夜手中接过烤好的山­鸡­递了一块给他,剩下的则边喂小银边填自己的肚子。

此刻真是万分感谢这半年来都与祈然在一起,对超级大帅哥有了一定的免疫,否则也不知要发花痴到什么时候。

他接过山­鸡­,望了我一眼,忽而诡秘一笑,淡淡道:“卫聆风。”

“砰——”无夜手中正烤着的山­鸡­忽然掉在地上。

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却来不及想为什么,忙心疼地捡起,拍­干­净上面的灰,递给他,提醒道:“小心点,这可是今天仅剩的晚餐了!”

无夜神­色­古怪地望了卫聆风一眼,又望望我,那眼神象……在看白痴,又象有什么话要说。但最终,无奈地摇了下头,接过山­鸡­继续烤。

真是怪人。我奇怪地皱了皱眉。说起来,卫聆风这个名挺熟的,似乎在哪里听过。

我晃了晃脑袋,道:“卫公子,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我有些愣怔地看卫聆风落在我身上奇怪至极的眼光。

回首,上下打量。没什么问题啊?那他跟无夜到底怎么了,一个个都象看怪物那么看我?

“咳咳~~”我­干­咳了两声,“卫公子,请问……”

卫聆风仿佛此刻才醒过神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笑了笑,唉!美男的笑容就是养眼。

“朕……我……要去祁国。”

“恩。”我点点头,合情合理。可这里仍然是尹国的边境,他孤身一人要怎么回去?不过,应该不关我的事吧,“那卫公子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也好上路。我们……也是时候分道扬镳了。”

话,还是趁早挑明了的好。我的意思就是,你要死,可别拉我们当垫背。

卫聆风好看的眉微微一皱,眉眼间蕴涵了少许怒气:“你们究竟是何人?”

“还能是什么人?”我回瞪,“不就是被你连累的倒霉蛋吗?”

无夜低下头,忙忍住笑。

“你可知我是何人?”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杀机,“只要你们好好助我回去祁国,到时自会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否则……”

我冷笑,打断他的话,一字一句道:“相信我把你教给尹国,得到的赏赐一定更多。”

他敛眉,双眼锐利地神光牢牢锁在我身上,似是要把我烧穿,许久才沉声问道:“那你们为何要救……我?”

“我只是想看看,”我抬头静静地望着他,淡然道,“到底那些人保护的是什么样一个人,令到他连死亡的极限都可以突破。”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极度不屑和鄙夷的笑容,浑然天成的高高在上,冷哼道:“那你现在看清楚了吗?”

我点点头,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上的油渍,面无表情地直视他道:“看清楚了。所以,觉得无聊。”

“你胆敢……”山洞中无形的杀气陡盛,他忽然一个欺身已到了我面前,眼看一掌即将拍下,不由大惊,心道:我命休矣。

怎么从来就没想过他会武功呢?看他一出场不是被保护,就是受伤,以为他不过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

举在半空的手忽然停了下来,我感激涕淋,以为是无夜终于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他。一抬头却发现,无夜惊愣间根本无法阻止他刚刚快如闪电的行动。但他又确实停了下来,改而紧紧揪住自己胸口。

他原本白皙的脸­色­现在更是惨白的彻底,额上全是冷汗。嘴­唇­更隐隐呈现紫­色­……

我看着那越来越深的紫­色­,心中猛然一惊,一把扯过他的手,中食指切在脉搏上。

“你……做……什么?”他明显疼的半死,却仍是紧皱着眉意图抽回手,然而抬头一望到我的脸,却不由呆了。

那一瞬间,我只觉得全身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抽空了,一ρi股跌坐在地上久久无法回神。

此刻的我,脸­色­甚至比他还要苍白几分。心中只反复着一句话:竟真的是血蛊!

血蛊发作之时的痛苦,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可是除了祈然的特殊体质,没有解药,却是谁也没有办法阻止那种痛的蔓延。

“你……怎么会中的血蛊?”我尽量惨白了脸问道。我记得步杀说过,血蛊的毒很难下,要从手少­阴­经引入,再同时服下虫引,才能成功。

此刻痛的不是我,不是我!在心里不断这样念着,可是只要想到步杀的话,我就无法阻止从心底冒出的寒意。

蛊毒一旦入体就无药可解,每隔一个月不服食解药就会痛不欲生。超过三天,蛊毒开始噬体,七天后就会变成行尸走­肉­的傀儡。

我身上的血蛊发作的很不规范,应该是因为经过了两个人体的关系,发生了异变。所以发作时虽痛入骨髓,却至今没有噬体。

但眼前这个人,如果三天之内没办法解毒的话,就势必要成为行尸走­肉­。虽然他态度傲慢,视人命如草芥,但这样的惩罚也实在太重了。

“血蛊?”他的下­唇­已经被咬破了,白衣如浸在水里泡过一般湿的通透,即使痛到如此地步他还是没有发出一声呻吟。神志竟还清楚地能听到我问话,心里不由有些佩服他的坚忍。

“那是一种很难下的蛊毒。”有些话说到这份上就足够了,我不知道是不是他身边的人出卖了他,当然更不想知道。

“趁着你还清醒,我想最好还是把事实告诉你。血蛊的毒,无药可解,如不定时服用解药,就必须……疼足三天。”我有些不忍地皱了皱眉,“随着时日的增加,发作时的疼痛也会越加剧烈。三天之后,神仙难救,毒­性­从大脑内部开始破坏,只要七天,就会变成真正的行尸走­肉­。”

其实我也不清楚变成行尸走­肉­以后会怎样,忽然想起那阵刺耳的声音,可能……会被控制吧?想到这里不由暗叹了口气,我体内的蛊到底还能支撑几天?又是隔了多久才会再发作呢?这些我竟一点也不知道。

以前是祈然,现在又用同样的心情担心自己。唉!怎么觉得,到了古代以后就从没脱离过血蛊的折磨呢?

“所以,我觉得你不妨考虑……投降。”我终于还是把最后一句话挤了出来。血蛊噬心之痛根本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更何况我从不知道七日后的噬体会否更变态。与其尝尽了痛苦成为傀儡,倒还不如……我的意思我想他很明白。

卫聆风原本苍白的一张俊脸,仿佛在一瞬间又白了几分,眼中的怒火和凶狠竟让我一阵战栗。如果这次他侥天之幸活了下来,那我真要为下蛊之人祈祷了。

他痛地再站立不了,跌倒在地上蜷缩了身子瑟瑟发抖,再无半点俊美贵气可言。可是那双眼睛却愈发的坚定和神圣不可侵犯,他哆嗦着­唇­硬是向我挤出一句话:“现在……投降……,屈……辱……的是朕……我。十天后……屈辱的不过……一个……躯壳……”

我静静地看着他颤抖的躯体,泛紫的双­唇­,明明痛到无法忍受,眼神却分明告诉我,绝容不得任何人玷污他一点自尊。这样的人,可恨又可怕,然而,却也……可怜。

“无夜!”我冷静地叫道,“去找一根绳子来。”

无夜却没有动,看了我半晌,才道:“我们应该杀了他,于他于我们,都好。”

这些我都知道。步杀有祈然救他,祈然有我救他,而我又努力在让自己活下去。同是血蛊,要我拿什么立场去杀了卫聆风,然后说我是为了你好?

“绳子!”我平静地重复。无夜终于叹了口气,去外面寻了根藤蔓回来,将卫聆风绑起来。他终于忍不住大声呻吟,我知道他的神志已经模糊了。

“我们……陪你三日。”我叹了口气,面向卫聆风,明知道他听不见却仍然轻轻地说道,“三日后,如果没有奇迹,我便杀了你。”

晨曦的阳光毫无保留地落在我脸上,有些热,有些刺,我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看看身边同样已经醒转过来的无夜,不由心情大坏。

又是新的一天,又是受折磨的一天。

走进洞内,意料之中地看到卫聆风身上捆着藤蔓,蜷缩在地上。矫好的眉毛紧皱在一起,双眼紧闭,倒是长而浓的睫毛一颤一颤的,仿佛仍在恐惧昨夜的痛苦。

我叹了口气,想将缚在他身上的藤蔓尽数解下来,可惜这绳绑的实在太牢固,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解不开,最终还是不得不向无夜求助。

动作间,卫聆风已经慢慢醒转了过来,原本苍白的脸上有了几丝血­色­,嘴­唇­的淡紫也褪去了,看来这第一天算是熬过去了。

“饿了吗?”我将昨夜剩余的山­鸡­尽数递给无夜,却对卫聆风道,“你们吃点东西。我先去采些草药。”

“你们为何还没走?”身后沙哑的声音响起,我不由停下了脚步。

“大概是想好人做到底吧?”我无奈地笑笑,回身走出洞外。

第5章 铤而走险

第5章 铤而走险

卫聆风接过无夜递给他的食物,忽然漫不经心地道:“你知道朕的身份吧?”

无夜一楞,随即苦笑了下,才道:“除了那个笨蛋,还有谁会不知道卫聆风是祁国的皇帝。”

“哦?”卫聆风悠然一笑,声音虽然沙哑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威仪,“那你为何至今没提醒她?”

“没必要。”无夜仍旧低着头,看着手中的食物,低声道,“就算她知道了,态度也不会有丝毫改变。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卫聆风冷哼一声,忽然收赦起所有的表情,冷然道:“那么你呢?祁国第三代‘飞鹰’之主,你见了朕因何不跪?”

无夜浑身一颤,头却没有抬起,反而垂的更低,许久才低声道:“我不是。”

卫聆风把玩着手中的食物,仿佛那不是一块山­鸡­而是颗玉石,淡淡道:“你出手点朕|­茓­道的时候用了内息吧?­阴­中带阳,寒中带火,除了历代飞鹰之主修习的‘永心诀’,朕倒想问问,是何武功?”

无夜浑身又是一震,也不知是慑于怎样的压力,终双膝跪地,颤声道:“皇上。”

尽管心中再没有忠义,尽管早把世间的人情冷暖看淡,尽管……明知道自己只是被利用的一颗棋子,可是眼前这人毕竟是自己二十几年来一直发誓要效忠的对象,那种敬畏仿佛是潜藏在心底一般,无法轻易抹去。

“飞鹰”是祁国朝廷中最为秘密的一个组织,专职情报的收集,暗杀、刺探等一些朝廷不便出面却不得不做的任务。每一代飞鹰的负责人都由前一代负责人自行选择、教导。直到继位那天,才会被允许觐见和宣誓他们一生要效忠的那个人。

“说吧?”卫聆风丝毫不为所动,淡然地道,“你为何会在‘飞鹰’继位仪式的前一天失踪?还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无夜深吸了一口气,知道不得不答,只得垂首道:“遭人陷害。”

卫聆风冷哼了一声,不是鄙夷,却也没有丝毫同情,冷冷道:“过去的朕便不再计较,现在马上回去祁国,你便还是飞鹰之主。”

“皇上!”无夜抬起头来,声音无比坚决,“从前的莫劲早已经死了,我现在叫做无夜,只有一个主人。”

卫聆风双眉微蹙,脸上微现怒意,道:“那女孩是什么身份?”

“我……也不清楚。”

卫聆风忽而冷笑一声,起身站到他面前,望了他的脸一眼,随即厌恶地别开,道:“你莫不是看上了那丫头,所以不惜在她身边当一条狗?”

听了这极度侮辱的话,无夜不怒却忽而笑了起来,起身将目光落在卫聆风身上,道:“皇上,我斗胆问一句,你能看着我这张脸吗?”

卫聆风楞了楞,往他摇摇欲坠的眼珠子上望了一眼,胸口一股作呕的感觉直涌上来,忙别开眼。冷声道:“什么意思?”

无夜却是笑地更厉害,平静地道:“她也曾问我为什么是她,当时我并没有回答。可是皇上,我却可以告诉你。”

“自从我毁容后这一年,走遍了很多地方,也并非每个人都见我如见鬼一般地躲避。有人想利用我,有人同情我,也有人欲如平常人一般待我。”

“可是,却从没有一个人象她那样,敢直视我这双眼睛。她口里虽说我的脸恐怖,吃饭也不愿坐我对面,说正经话时视线却永远落在我脸上。”

“所以皇上,如果我这一生真的非得选择一个主人,我想我宁愿跟着她。”

我再度走进山洞的时候,总觉得气氛有点怪。虽然还是无夜在一旁呆坐着,卫聆风则在检视着自己的伤口。

我抱着小银坐到卫聆风身边,道:“把衣服脱下来。”

“什么?”他一怔脱口道。

“脱衣服啊。”我奇怪地道,“否则怎么治你身上的伤?”

他有些苦笑地摇了摇头,把沾血的雪绸里衣脱了下来,露出身上一道道被藤蔓拉伤或者被岩石刺伤的血痕。

看来他受的苦也不轻啊!我微叹了口气,示意他平躺下来,然后将小银放到他胸口。

他一脸震惊地看着小银在他胸口的伤疤上一舔一舔,然后那些血迹就开始消失结痂。我有些好笑地执起他的手把脉。

忽然一惊,劈头问道:“你刚刚动用内力了?”

他微眯起眼睛,看了无夜一眼,才道:“没错。怎么……”

“你这个白痴!”我无名火起,涨红了脸骂道,“如今血蛊在你体内,你只要一催动内息他就会趁机吸收你的内力,发作的间隔也会跟着缩短!”枉我还辛苦去采集暂时压制平稳内息的草药,不是都做了无用功吗?

原本在一旁发呆的无夜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与某人脸­色­的红一阵白一阵正好形成鲜明的对比。半支起身子怒视着我,道:“放肆!你竟敢……”

我不耐地将他按在地上,冷声道:“背上的伤还没治……”

胸口忽而一紧,无形中仿佛有一股巨大的拉力揪着我的心脏,把我强拉过去。

一个站立不稳,我惊叫一声,竟扑跌在卫聆风身上。

我心中奇怪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些尴尬地抬头,竟意外地发现他永远高人一等的脸上也隐隐闪过一丝不自在的红晕,不由有些好笑。

只是,他的体热透过本就不厚的衣衫传递过来,我面上一红,连忙挣扎着欲爬起身来。

胸口又是一紧,我被扯得重新跌倒,反复了几次竟都是如此。抬头望见卫聆风有些戏谑的眼神,不由大恼,恨声道:“没见我站不起来吗?就不会帮一把!”

“哦?”他俊美的脸上划过一道极邪魅的笑容,吐着气息在我耳边低声道,“我还以为是你贪恋我的身体,不愿起来呢!”

“你——,你胡说什么?”我气地半死,却偏偏驳不出半句,哪会有人莫名其妙就被拉住的。他身上又没有吸铁石,就算有我也不是铁啊!

我一怔,有什么东西在脑中快速闪过,随即消失,复又出现。

他的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会吸引我,或者说拉扯我呢?我跟他八竿子打不着,如果非要说有点相关的东西,那么,只有——

血蛊!

我一震,只有血蛊。难道说,血蛊之间会有感应?

我神­色­越来越凝重,不再忙着起身,索­性­趴在卫聆风身上静静思考。一个极度荒谬,极度诡异的想法在我脑中闪了又闪,却仿佛扎了根似的甩也甩不掉。

“看来你是真的不愿起身啊?”微热的气息拂在我耳畔,伴着低沉沙哑的声音。

我神思猛得一滞,回过神来,不由面上烧得通红,只得叫道:“无夜,快来帮我一把!”

待无夜扶着我起来,我却已完全忘记了方才的尴尬,脑中只转着那个匪夷所思到极点的想法。

在现代,武侠小说是相当流行的。我虽不太热中,看过的倒也不少。那时总觉得有些情节,又是无聊,又是好笑。

可如今,书中那个又是无聊,又是好笑的情节却在我脑中转了又转,怎么也挥不去。

——以毒攻毒。

在古代,这是一个完全没有科学依据的论断。因为在这个世界中,不可能有­精­密的仪器可以检测出毒物中所含的各种成分,更没有提炼所需成分的仪器。

要知道,世间万物虽有相生相克之理,却绝不可随意拿来使用。这就象血型,即便同是O型血,也还要检测其他非主要血型的匹配程度才能输送,否则受血者就会有­性­命之忧。

两种毒物,即便里面有99%的毒­性­是相互抵消,但只要有1%的毒­性­相互增强的,那么便很有可能毒上加毒。

死的毒药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寄生在人体内的血蛊。稍有不慎,就必然万劫不复。

唉!我痛苦地抓抓脑袋,到底要不要尝试呢。其实这血蛊在我体内就如一个,不!一群定时炸弹,稍不如意就随便引爆几个,而我只得一次又一次承受这非人的痛苦。

而且,按照步杀的说法,血蛊无论在人体内潜伏多久,都必有噬体的一天。想想连祈然那么变态的体质,都无法抗拒血蛊带来的死亡,那么我的末日又在哪一天呢?

我紧皱了眉,在山洞中走来又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到另两个人诧异又夸张的表情。

如果……横竖都是死,那我倒不如……

搏一搏!

我脚步猛地一顿,脸上已是壮士断腕的决绝,饶是卫聆风的从容淡顶,无夜的面无表情,望见我的神­色­,也不由一呆。

“无夜,去看看这周围有没有人。”我拧眉沉声道,“一定要搜查仔细了。”

无夜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但还是乖乖跑出去做地毯式搜索。

我在卫聆风面前坐下来,将小银抱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顺着它的毛,沉默不语。

他倒是沉地住气,并没有催促,只是勾起抹淡笑看着我。

可惜,他的淡定保持不了几秒。我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身上也中了血蛊。”

我语气平淡地就象在说,我今天吃过饭了。倒是如愿看到他俊脸神­色­一变,满是惊讶。

“你应该不是那种会消极等着血蛊噬体,然后投降的人吧?”

此话一出,他反倒又恢复了常态,兴味十足的眼神在我身上逗留了一阵,道:“看来,我真是太小看你了。”

我皱眉,虽然打定主意要博一博,可是顺道救了这种人还真有些不甘心。“我懒得管你到底有什么打算。不过有句话却不得不提醒你。”

“血蛊,绝对是无药可解的。”

他眼中­精­光一闪,一瞬不瞬地盯在我脸上。我从容而又决绝地回望他。

这世界上,如果有连祈然也无法解除的毒。这世界上,如果有连冰凌也无法找到的解药。那我只能说,它真的无药可解。

他冷哼了一声,道:“那你又有何建议?”

我叹了一口气,将小银放下,然后从怀中取出祈然配给我的银针,淡淡道:“我想,你的地位必然不低,如果穷尽方法寻来血蛊的‘解药’,每月服用也还是能如普通人一般活着。所以,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我。”

他皱眉,不解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抬头凝视着他,忽而轻轻一笑,投下一颗重磅炸弹:“我想将你身上的血蛊引渡到我身上。”

“什么?”两声惊呼分别在洞里洞外响起。

卫聆风的眼中满是惊异和不置信,我苦笑,心想:他此刻大概在思索我这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好吧!我承认我脑子可能真的有点问题。起身面向已经呈呆滞状况的无夜,歉声道:“对不起,我一直没说我身上也有血蛊。”

“你……”他顿了顿,才道,“决定了?”

我点点头:“没有其他办法,血蛊发作时的痛苦你昨晚也见识到了,我真的没胆量再承受。倒还不如行险一搏。”

“如果失败,”我忽而笑了笑,很认真地道,“就要劳烦你帮我收尸了。”

无夜神­色­一变再变,他的脸上原本是很难看出感情的,可是此刻满心的担忧和害怕却全部写在了脸上,我不由心中一暖。他是真的关心我啊!

我转身,面向卫聆风,云淡风清地笑道:“怎么样,你决定了吗?”

他仿佛是第一次认真地打量我,眼中有股淡淡地火在燃烧,许久,才沉声道:“好!你赌得起,没道理……我赌不起。”

山洞中,卫聆风盘膝静坐,收赦内息,然后借由无夜的外力催动血蛊潜移,直到银针清楚显示血蛊的动向。

我咬了咬下­唇­,手起。下一秒,薄如蝉翼的匕首已在那条白皙的手腕上又添了新痕。

血流,如注。看得凝神中的卫聆风和无夜都有些脸­色­发白。因为,成败,就在此一举。我全身发麻发酸,只有背上的沁冷,渗入心脾。

前一次血蛊入体时的痛苦仿佛在周身游走。惧意,其实一直潜藏在心底,让我取针的手颤了又颤。

祈然,你有好好活着吗?如果你活着,我也一定会让自己活下去。因为我答应过你,无论如何都会努力活下去。

我猛一咬牙,将殷红的手腕覆在他灼热的手臂上。银针带着血丝,划空而出,一阵轻微而熟悉的颤动从我的手臂慢慢上延,直至心脏。

然后,便是漫无边际地痛苦和地狱……

可是……

我小心翼翼地起身。甩了甩手,除了割破的地方有些刺痛,并没有什么异样。拍拍胸口,没事啊,一如往常,还是不规则的跳动着。踢腿……

这是怎么回事?我疑惑地看向卫聆风:“你确定你中的是血蛊?会不会是假的?”

我发誓那一瞬间我看到卫聆风的额头隐隐有青筋爆起,看了我良久,才咬牙切齿地道:“说我中血蛊的人不是你吗?”

无夜有些担忧地走到我身边,问道:“真的没事吗?”

“奇怪。”我一脸茫然,随即醒悟,自语道:“对啊!把一把脉不就知道了?”

中食指切上脉搏,我安静地把了一遍又一遍,脸上的茫然之­色­更重。随后,走到卫聆风身边再把,也是一遍又一遍,接着呈呆滞状。

脉象平和稳定,没有异动,心脉也没有阻塞。

也就是说……

我茫茫然回神,忽然怪叫了一声,一把抱住无夜兴奋地大叫:“血蛊消失了!天哪,我们两个身上的血蛊竟然都消失了!”

这个结果未免也太出人意料了,感觉痛苦抉择跟幸福结果都很有点虎头蛇尾的意味。

无夜有些不自然地推开我,随即真诚地笑道:“那就好。”

好象无夜那张脸也不太丑嘛!果然,心情好了,看什么事物都是美好的。

“卫聆风。”我第一次叫全他的名字,笑得无比真诚和灿烂,“谢谢你肯相信我。”

此刻的他仿佛有些愣怔,一时竟没有露出那副讥笑高傲的表情鄙夷我。

我不由笑地更开心,心道:看吧,他也不算太坏,救人救己果然是对的!

以前一直认为我是不在乎死亡的,因为经历过太多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可是如今,真的踩着刀尖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却惊讶地发现我竟如此留恋人世,如此留恋这条残破的生命。

活着也许会很痛苦,也许会很艰难,可是至少还能做想做的事情,还能快乐,还能……将那些最珍贵的记忆……留住。

让小银舔了伤口,血迹却还凝结在手腕上,我整理了少之又少的行李,将背包和小银都交给无夜,道:“我去江边清洗一下,待回来,我们便出发吧。”

随后面对卫聆风道:“相信你的人也快来接你了,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吧!”

卫聆风的眉皱了起来,淡淡道:“你们不与我同去祁国?姑娘于我有恩,只要你跟着我,必不会后悔。”

我歪头想了想,问道:“你想报答我?”

卫聆风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本就英俊非凡的脸仿佛平添了几分­性­感,随意地点了点头。

“那你身上可有银两?”

他一楞,摇了摇头。

我在心里鄙视了一下,又问:“那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

他呆看了我许久,忽然一脸恍然,大笑了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正常的笑容,感觉……与那些­阴­冷和鄙夷地笑容很不同,有着些许的放松和隐隐的孩子气。唉!忽然发现他的笑容也是满迷人的。

他从颈上取下佩带的玉配,脸上的笑意仍未消去,眼神倒象是在玩弄到手的猎物,道:“我身上只有这一件值钱的东西,不如送给姑娘作为谢礼。”

看着他手上通体雪白的玉,我不由想起现在还乖乖躺在背包中的那块“望天楼”金玉。当初纯是抱着游戏的心态参加比试,如今想来,那时的欢乐却已恍如隔世。

我在心里暗叹一口气,面上却仍笑地高兴,一把接过来,道:“这个当了值多少钱?”

说得他又是一楞。

“不可以!”无夜忽然起身,一脸震惊地望望我手中的玉,又望望卫聆风,道,“这个……你不能拿!”

“为什么?”我不由一呆。无夜好象从昨天开始就奇奇怪怪的。

卫聆风淡却锐利地视线落在无夜身上,杀气似有若无。无夜双眉紧皱,脸上的一团­肉­仿佛又挤在了一起,却紧咬着无­唇­遮蔽的牙齿不说话。

“好吧。既然你说不能拿便不拿。”我向他淡淡的一笑,将玉递到卫聆风面前,道:“你的报酬就当我刚刚已经收了。至于这块玉,我虽看着值钱,但我搭档不喜欢,就还给你吧。”随即笑道:“倒真是便宜你了!”

说完,也不等他接过,将玉放进他怀里,转身走出洞去。

我坐在草丛中,脱了鞋袜将双脚浸泡在奔腾江水中,清洗手上的血渍。要不是这里太过空旷,怕万一被人看见,我真想脱了衣物好好洗个澡。

除了在石室中稍微净过身,却连衣服也没换过,全身都快发痒发臭了。

看着这奔腾的江水,想起蛊毒已解,以后再不用担心明天会否是地狱的一天。不由心中一阵欣慰,忍不住大声吟道:“大江东去浪涛尽,千古风流人物……”

突变,陡生!

胸口如撕裂般一阵剧痛,狂暴地自心脏席卷全身。比任何一次发作都来得突然,比任何一次痛苦都来得剧烈。

“啊——!!”一阵遏制不住地尖叫在山间骤然响起,如夜空中的闪电凄厉划破长空。

全身如火烧火燎般,自内而外燃着我每一寸皮肤。心肝脾肺仿佛都已不是自己的,只知疼痛在啃噬,在蔓延……

是……血蛊!心头猛地一震:没想到,还是失败了!倒是便宜了卫聆风那家……

“扑通——”我又是一声大叫,一头栽进水里。

漫天的水气向我袭来,伴随着巨大的力量将我东拉西扯。肺部的空气渐渐减少,周身的疼痛却有增无减,仿佛被抛在沸水中混煮,根本没有力气去索求空气。

胸口一阵阵撕裂,又一阵阵气闷,我身不由己地被灌进了几口水,只觉得随着氧气的流失,意识也开始迷失,痛苦却越加剧烈……

终于,一个浪头迎面击来,我脑中猛然一空,意识仿佛在瞬间被抽走了。只余一具空壳,随着水流,浮浮沉沉,向未知的远方奔去……

细雨飘 清风摇 凭藉痴心般情长

浩雪落 黄河浊 任由他绝情心伤

……

第6章 一团乱麻

第6章 一团乱麻

山洞中。

卫聆风望着那身影消失在远方,兴味地一笑,随即冷声道:“下来吧!”

无夜面­色­不变地看着十几个身穿统一服饰的侍卫仿佛凭空出现,跪倒在卫聆风面前,齐声道:“参见皇上。”

卫聆风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那为首的却仍是跪在地上,身子颤个不停。

卫聆风却视若不见,淡淡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那人不敢稍待,急忙答道:“回皇上。那些追踪的人我们已尽数除掉。尹子炎和尹子复身边都安Сhā了我们的人。尹国对汀的作战图也已经顺利拿到。只是……”

“恩?”卫聆风把玩着手中的玉配,微微挑眉。

“望江楼的收购并不是太顺利,经多方探察,它背后的主子……是尹国四皇子——尹子恒!”

卫聆风眼内神光微敛,冷笑一声,道:“无妨。血蛊的事查的怎样?”

为首那侍卫猛地一震,脑袋重重叩在地上,声音发颤又哽咽地道:“微臣该死,竟然让皇上遇到这样的危险,微臣罪该万死!”

卫聆风面无表情地将玉配重新挂上颈项,语音柔和地道:“成忧,是朕让你们离开的,何罪之有?说吧,血蛊到底……是何物?”

成忧心中一荡,眼泪竟忍不住涌出眼眶,自觉愧对了这如天般高贵的人物。

“启禀皇上。血蛊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冷月教’的独门药物,专用于控制教中杀手,以防其叛变或脱逃。血蛊发作时,会使人痛不欲生……实是……微臣该死,除了定期服用药引控制毒­性­,血蛊……实是无药可解!”

卫聆风英挺的双眉微微一皱,眼中闪过异­色­,暗衬:没想到她说的是真的。却也马上恢复了镇定,问道:“至今无一人幸免?”

成忧微微一顿,随即又是一叩首:“回皇上!叛出冷月教至今无事的人,确有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人称天下第一杀手的……步杀!”

“步杀?”也就是,月前传闻的冷情刀客?卫聆风有些神思不属地望了无夜丑陋无比的脸一眼,不由想起:那丫头脸上也满布刀疤。

卫聆风微微拧着眉,指关节有节奏地敲在身旁岩石上,心思却转的飞快。忽然抬头望向成忧,问道:“当日你说无游组三人,再细说一遍。”

成忧心中疑惑,却仍是恭敬地答道:“回皇上。此三人,一为绝世神医,一为冷清刀客,一为陋颜奇女……皇上!”

成忧见祁王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想到此人平日从来喜怒不形于­色­,不由惊怔。

“陋颜奇女吗?”卫聆风淡淡地一笑,兴味十足的目光落在无夜身上,道,“你的眼光倒是不错。朕再问你一次,是要随朕回去还是死在这里?”

无夜双膝着地跪在地上,恐怖至极的脸上仍是没有丝毫表情,道:“我还是那句话,莫劲已死,我现在……叫无夜。”

“好!”卫聆风眼中杀意一闪,沉声道,“成忧!”

无夜双拳紧握,却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只是想起那人莹亮的双眼,清淡的笑容和温暖的怀抱,心中不免有些淡淡的伤痛。

成忧举着剑,却不敢看眼前这人恐怖的面孔,不知道他是谁,更不知为何要杀他。但祁王的话就是绝对无可违抗的命令,曾沾过无数人血腥的剑毫不犹豫地向前刺去……

“啊!——”一阵凄厉的惨叫响彻云霄,也重重敲击在洞中每一个人的心中。

无夜面­色­狠狠一变,再顾不得眼前的皇帝,胸口的剑,一个纵身横冲出去。

卫聆风理不清自己那一瞬间是什么感觉,只是隐隐有些烦躁和其他不知名的情绪在心头翻涌,脸­色­竟不由地发白,皱眉道:“你们跟去看看。”

成忧又一个叩首应是,忙带了一半人马追出洞去。

卫聆风静静地安坐在粗糙的岩石上,右手无意识地把玩着胸前的玉佩,忽而露出一丝残酷的冷笑,自语道:“既然你要当无夜,朕便成全了你!好好替朕看着这难得的猎物……”

这里,灯火通明。

我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熟悉的一桌一椅,一梁一柱。豪华的别墅,朴素却不失贵气的装潢。我……回家了吗?

“冰儿,吃饭了,还不快过来。”爸爸温和赋有磁­性­的声音从餐厅传来。

我心中涌起一阵狂喜,忙应了声:“来了。”飞奔而去。

还是,一样的圆形玻璃桌。爸爸说,长形的餐桌虽看着气派,却没什么温情,所以坚持买了如今这张。

哥哥还是如往常一样自顾自坐着埋头吃饭,丝毫没有等我和爸爸的意思。前额的头发有点长了,隐隐遮住他的眼睛,对了,坠崖前那天我就在想,回去一定要拉哥哥去理个头发。

“哥。”

他没有抬头,静静“恩”了一声。

我轻轻走到他面前,看着沉默不语地他继续叫道:“哥。”

他有些奇怪地抬头看我,还是一样棱角分明的脸,还是一样深不见底的琥珀­色­瞳仁。

“哥。”我仿佛轻捧着梦幻一样,小心翼翼,眼泪却忍不住落了下来。

“冰儿……”哥哥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起来,“出什么事了?”

爸爸的声音忽然传来:“你们怎么还站着,这可是我一个月里难得自己下厨的日子,别不给面子嘛!冰儿……怎么哭了?”

“爸爸,”我擦掉眼泪,笑看着他们,“哥哥,我们一辈子都不分开了是吗?”

我笑着,抚上胸口。然而,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心里猛地一震,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哥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眼神哀伤而忧郁。

爸爸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却仿佛上个世纪的梦,“冰儿,你是不是落了什么东西在那边?”

那边?我拼命地摇头,拼命地想抓住他们,大喊大叫,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没有,我没有落什么东西在那边!所以请你们不要走,不要走……

“……姐……小姐……”

谁……是谁在我耳边哭叫个不停?我好累,可不可以不要醒来?

可是……我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眼前有个人影在晃动,泪眼婆娑,好象是个女的。

“小姐!你醒了?”一声惊喜地叫声震地我耳朵微微发麻。

待视线终于清晰,我才发现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孩一脸惊喜地蹲跪在我床前,一双眼睛哭地核桃般红肿,脸颊上的泪迹犹未见­干­。

还没等我发问,她已经一把抹去泪珠,高兴地道:“小姐,你真的醒了?我马上去叫周总管过来!”说完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我粗略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器具倒是­精­致可房子本身却很简陋,墙壁都还是木制的。而且总觉得身体都有些微微的摇晃。

隐隐记起自己在江边,然后……血蛊发作,一头栽进水里。我不由苦笑了下,还以为这次死定了呢,没想到一条烂命,千人踩万人踏偏偏就是象蟑螂那么顽强。

这么说来,这里应该是船舱?所以才会有些微的摇晃,看来是被好心人从水里捞上来了。

胸口微微有些发烫,我疑惑地拿出一直紧贴在胸口的东西——一块……红­色­的石头。怎么会有这个东西?我歪头想了很久,才恍然记起好象是山洞中小银硬塞给我的。

总觉得这次醒来非常奇怪,我盯着手中红地越加妖艳的石头良久,的确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鲜红的石头微微散发着热量,安静地躺在我白皙晶莹的手掌上……对了!是手!我将石头放入怀中,一脸纳闷地上下左右打量这双莹如美玉又纤瘦的手。

我明明记得我的手上有小时练枪留下来的薄茧,后来虽慢慢消去,可毕竟留下了些许痕迹,怎么可能象现在这般……简直跟婴儿的手有地媲美。

不只如此,自清醒以后我就一直隐隐感觉有一股气流在我的小腹周围窜流不止,有些奇怪,有些不适应,更多的却是温暖和……好玩。就象怀揣了一只小小银,在我腹中钻来钻去,而且随着我的意念,还会听话地往上往下。

忽然想起,这个部位……好象是丹田。记得祈然说过,所谓的修习内功,就是通过冥想和打坐将体内的气息进行正规引导,自丹田而下循环一周,复归心脉。周而复始,丹田积聚之气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纯厚,最后将之扩散全身,便成了最原始的内力。

在这个时代,内功是一切武功的基础,没有内力,任何高深的刀势剑法都不过是空壳,毫无用处。可是偏偏,最难练的便是内功。必须戒骄戒躁,审慎慢行,否则便容易走火入魔。所以,往往资质较高之人,除非奇遇,也需十几二十年的光­阴­才能小有成就。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祈然,听步杀说他的内力自小便已形成,原因在于无论睡觉、走路、吃饭、练功,他的内力修习就仿佛呼吸那么自然,无时无刻不在进行。想来,的确是有够…..变态。

难道说……我体内现在窜流的是内息?这未免也太扯了吧?怎么落一次水,我就莫名其妙地连自己的身体状况都搞不清了?

正万般头痛间,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莽莽撞撞的,应该是刚刚那女孩回来了。咦!奇怪,这脚步声似乎还离这里很远,我为什么能听地如此清晰?

“小姐!小姐!”人未到声先到,她咋呼着推开门,手上还端着盆水,后面还另外跟着两个跟她类似打扮的女子,手上分别捧着衣物和一些首饰。

只见她们放下东西,那两个后来的女子向我行了个礼便出去了,并随手关上门。

我不由纳闷,怎么她们都对我如此恭敬?倒象我是主子,她们是奴婢。思及此不由想到无夜不知如何,没看到我恐怕急坏了吧?

“小姐,周总管说船就快靠岸了,就先不来拜见了。哼!还不是看不起……”那女孩一边为我整理出衣物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时而气愤,时而又惊觉多言,忙打住话头。

拜见?这是怎么回事,还有,她……怎么总叫我小姐。却听她又道:“小姐,你这回可千万别再跟老爷强了,别说自己受苦,还让那些小人得志!”

老……老爷?这,这又唱的是哪出?难不成我如愿以偿再度灵魂穿越了?也不对啊,身上的衣服虽然换了,手腕上的“绝”和红­色­石头却还在。

“小姐,你听说了吗?风公子如今正在我们府上做客,你可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别输给了自以为是的三小姐!也千万……别再想着那姓凌的……苦了自己。”

“等一下……啊……”这……明明是我在讲话,可是声音怎么会如此奇怪?不若以前的清脆响亮,却很是温润悦耳。

看我一张脸瞬时吓地煞白,那女孩忙端着水跑过来安抚道:“小姐别急,大夫说了,你的喉咙不知为何受了很大的伤害,然后又自动痊愈了,所以声音可能会有些变样。”

“其实小姐现在的声音好听极了,清清爽爽的,心慧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听着心里就舒服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先是手,然后是内力,就连声音也……难道是因为血蛊?说起来,最后那次发作的情况虽然不同,却肯定与血蛊有关,那么蛊毒……到底解了没有?

算了,现在哪有空想这些,眼前乱七八糟的状况才是最应该理清的。正要仔细询问,那女孩端的一盆水已经递到了面前,我真不习惯被人服侍,忙待接过自理,一低头间……

水里的影子很模糊,却也足够我看清粼粼水光中一张清雅、白皙的小脸……

“啊——!”我大叫一声,长身而起碰翻了一脸盆的水,“这……这是怎么回事?”

屋外的人纷纷被惊叫声引了过来,我耳旁只听着他们说什么“小姐……”,“活该……”,闹哄哄地乱成一团,其实却什么也没进脑中……

只反反复复想着刚刚看见的水中倒影。那张脸也没什么稀奇,算不上绝世美女却也清秀雅致、晶莹剔透,看了十几年早习惯了。没有穿越,没有附身,还是我自己的脸。

可是……问题就出在这里!这……这不是我毁容以前的样貌吗?怎么一夕之间就变回来了?疤痕呢?难道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屋里在一瞬间又安静了下来,那女孩小心地扶我在床沿坐下,仍不停地在我耳边念叨,只是过了许久那些话才真让我听了进去。

“……本来风言风语就很多了,小姐你要再这么奇奇怪怪的,回去更要被二姨太欺负,被老爷责罚!”

我拉住她的袖子,打断她的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一楞,眼看泪花就要掉下来了,急得向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着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我是心慧啊!莫不是病地不轻,我马上去请大夫……”

“好吧,心慧。”我头痛地拉她坐下,本没使什么力,可谁知简简单单就把她拽了下来。她眼中的诧异一闪而逝,呆楞楞地看着我。

“我想我必须告诉你一个事实。”我尽量平缓了语气,认真地道,“我不是你口中的小姐,我想……你们是认错人了!”

“小姐……”心慧一脸震惊,随即泪花一闪,哭了起来,“小姐,你还是不愿回去对不对?其实老爷是为了你好,那个凌公子……”

“停!”我揉了揉有些泛疼的额角,无奈地道,“对不起!我真的……不是你家小姐,可能你家小姐容貌与我很象,但绝对不是我!”

“这……小姐,求你别再这么说……”心慧一张鹅蛋脸吓得煞白,泪水更是象开了闸的水龙头一般落个不停,“难道说小姐你失忆了?对!肯定是失忆了!心慧马上去找大夫来!”

“心慧!”我一把拉住她,头痛地无以复加,怎么搞得好似我在欺负她一般,“我从小就在外流浪,从没做过哪家小姐,更别提还有个能被称为老爷的爹。日前在林中时不慎落水,醒来时就已在这船上了。我发誓,我真的不是你们家小姐!”

“你……果真不是?”心慧的一张脸白得几乎没有丝毫血­色­,眼中慢慢流露出绝望和恐惧。

我有些担忧地皱了皱眉,没找到小姐真的有这么难过吗?却仍是坚定地道:“不是。”

“那……那洛儿岂不是死定了?”她再不看我一眼,茫茫然望向窗外,嘴­唇­发抖地厉害,眼泪扑簌簌掉落下来,总觉得她这一刻的泪,要比刚刚来得真实得多,却也悲伤的多。

我暗叹了一口气,看来这才是她关心我,不!关心她们家小姐的真正原因。洛儿又是谁?估计,是她的亲人吧!

心慧哭了一阵,忽然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正纳闷,下一刻,她已一个屈膝跪倒在我面前,狠狠磕了个头,哽声道:“小姐……不!这位姑娘,求求您救我弟弟一命。”

我一惊,忙要扶她起来,她却坚决地后退一步,又重重一个叩首,额头已微微泛起红肿。

“我……你要我帮什么忙?”不会是……

“姑娘,求你冒充我家小姐一阵,救我弟弟一命。”果然……我只觉得额角一阵抽搐!

“不是……吧!”

心慧却不待我回答,边说着边不断磕头,额头终于慢慢破皮流血:“求求你!求求你!……”

我一惊,慌忙将她硬生生扶起,此次醒来后我自觉力气、灵觉都提高了不少,应该与体内那股奇怪的内息有关。

见她仍是一副“你不答应,我便跪死在此”的决绝,不由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问道:“那你至少得先告诉我你弟弟到底怎么了?我又要如何救他?”

心慧听我的口气,知我多半是答应了,不由一阵狂喜,连笔带画地讲述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那个与我容貌相似的小姐叫做蓝莹若,是什么汀国宰相蓝君清的小女儿。自小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再加上她乖巧懂事,温顺听话,是以甚得蓝君清宠爱。

只是,蓝莹若长大后对一众王孙公子的追求都不与理会,偏与一姓凌的穷酸公子相恋,蓝君清自是百般不允。可谁知这从小不会违逆父意的蓝莹若此次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竟约了那姓凌的书生私奔,一去无踪。

至于心洛,他与心慧一般从小便跟着蓝莹若,算是个小厮的角­色­。据说是因为不忍小姐伤心难过,故而助她脱逃。事发之后,蓝君清震怒,便把他打入了死牢。若不是大少爷蓝剑侠求情,恐怕早被处死,连心慧也难幸免于难。

唉!我长叹了一口气,果然是穿越中的古代,又一俗不可耐的爱情剧,只不知这剧中的男女主角如今命运如何?

“姑娘……”心慧有些怯生生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想是怕我不答应。

“你确定我回去你们家老爷就肯放了你弟弟?”根据刚刚的情形分析,恐怕这个蓝莹若由于私奔的关系,早成了千夫所指的对象,那蓝君清又如何肯听一个败坏门风的女儿的求情,恐怕到头来最受苦的还是我自己。

心慧一楞,随即神­色­黯然,眼中仍闪着希冀万一的光芒,却还是老实地摇了摇头。

“算了。”看她虽万般凄苦却仍不肯欺骗于我,不知为何心肠就是硬不下来,又是一声长叹,道:“不管结果如何,我便尽力去试试。但我毕竟不是真的蓝莹若,期间必然会有破绽和疏漏,到时便要你多费心了。”

“既然这样,你还是叫我小姐吧!听着姑娘二字也怪便扭的。对了,你额头破的厉害。”我四处寻找纱布,一边道,“要我帮你清洗包扎吗?”

一抬头,见她呆呆地看着我一脸不置信地模样,圆圆地脸蛋上挂着泪珠,额头见红,却是傻的可爱。

不由拍了下她脑袋,轻笑道:“放心吧!船到桥头自然直,便是不直我们也用你这颗铁头把他给撞直了!”

“小……姐!”心慧面上一红,一边帮着我穿上衣服,以便嗔道,“哪有你这般不正经的小姐?”

我整理好一身麻烦繁复的真丝衣物,在心里严重鄙视了这种没什么实用­性­的衣服一阵。听了她的话不由耸肩,一脸不以为然地道:“我本来就是不是千金小姐,又有什么好希奇的?”

心慧两颊微红,正待反驳,却是身体忽地一震,听屋外有人高声道唱道:“靠岸了!”

原来,终于到了。

我扯了扯裙摆,深吸一口气,没想到内息竟自动运转了一个周天,只觉得一阵神清气爽。淡淡一笑道:“心慧,走吧!”

第7章 勾心斗角

第7章 勾心斗角

“这里就是汀国吗?”我掀开轿帘,好奇地四处张望,好象……很平和富贵的样子,也并不比祁、尹两国差多少。不过,似乎许多人都一脸忧虑,行­色­匆匆的样子,真奇怪。

“小姐,别东张西望的。”心慧走到我身边,低声道,“哪有千金小姐象你这样的?”

我不由失笑,却仍是压低了声音道:“我说过了,我本就不是千金小姐;更不可能为了演戏,去变成千金小姐。”

瞥了前头刚回过头去的周总管和众家仆一眼,刚刚那副鄙夷又厌恶的表情还真是扭曲的漂亮。哂然一笑道:“那些无聊之人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吧,反正‘我’连私奔都做了,最坏的闲言碎语也不过如此。”

“不过心慧,”我苦了张脸抱怨道,“这轿子到底还要坐多久?想闷死人啊?一颠一晃的又不见得有多舒服,还不如自行车呢!”

心慧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马上收敛,脸上的笑意却仍未褪去,道:“小姐,你可真是个怪人。就到了,前面那幢最大的宅第看到了吗?那就是蓝府。”

“哦。”我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心道:是挺大的,看上去比祈然带我去暂住的地方还要豪华几分,果然是宰相的派头。

被心慧和另一个丫头搀扶着亦步亦趋地穿过重重亭台楼阁,我一边努力记着这四周的地形,一边想着我现在这样子倒更象是被人绑架了。

进到客厅,乖乖,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多。介于心慧警告我说多一定会错多,所以一般,尤其在人多的时候我只要装乖巧温顺就够了,至于救人的事等单独见了大少爷再说。

“老爷,小姐回来了。”周总管恭敬地向我爹……那个,蓝莹若的爹禀告道。

蓝君清抬眼往我这扫了一眼,我忙低头,长得倒勉强对眼,细声道:“爹。”

“声音……怎么了?”好象不是在问我的样子,继续低头。

“回老爷,大夫诊断说小姐的咽喉曾受过损伤,后来又痊愈了,是以声音有些走样。”

蓝君清点了点头,道:“下去吧。”

知道女儿声带受损,吃了很多苦竟然只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果然够绝。

“若儿,此次出去受的苦也够多,该知道错了吧?”蓝君清只寥寥几句话带过,看来是不欲在这里深究蓝莹若私奔之事。

“是的,爹爹。”我仍旧低头,禁不住腹诽:你女儿知没知道错我是不清楚,我最大的错却是不该长得象你女儿,还被你的管家给救了。

“好啦好啦,老爷!”一声甜的腻人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还一把扶住了我的右手,“这人都回来了还计较这么多­干­嘛?来来,若儿,看你一路也辛苦了,快去歇歇吧。”

我抖抖,这­鸡­皮疙瘩都掉了多少?仍是低头,眼角余光瞥到一个打扮妖娆贵气的美丽­妇­人正站在我右侧,于是皮笑­肉­不笑地回道:“谢谢二娘关心。”

“不忙,先来见过几位钥国的客人。”蓝君清威严的声音响起,我身边二娘的身子不由一僵,我连忙把手抽出来,低声道:“是。”

由心慧牵引着我低着头,向大厅中央端坐的三人走去,路过大厅左侧第三个位置时忽如芒刺在背,不由愕然看去,见是一个黄衣的美貌女子正对我怒目而视,眼神里全是赤­祼­­祼­的怨恨。应该就是心慧口中的三小姐蓝莹玉。

我马上装作受惊的样子,慌张低头。唉!我说心慧,这招好用归好用,你也要考虑一下我的脊椎啊!可别年纪轻轻就落下颈椎病什么的。

心慧扶我在一个男子前站定,我百无聊赖地瞅着他黑布平底鞋,心想:古代的鞋品种可真少,大部分又不耐穿,等哪天有空了设计几双军靴去卖给士兵,销量铁定暴好。

“若儿,这位是风尹莫风公子。”蓝君清的声音响起,意思应该是叫我行礼。

我略略抬头,不由一楞。这人的长相,没错,是很英俊,而且有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男人味和­性­感,好吧,原谅我用词不当。反正他,眉毛浓黑,鼻子高挺,身材气度也是属一属二的,归结而言就是帅哥一枚。可是论到长相,比起祈然和卫聆风毕竟还是少了那种强烈的视觉冲击。

所以让我呆楞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此人的眼神,实在……太过­阴­厉和凶狠。与其说那是天下舍我其谁的霸气,倒不如说是“顺我者生,逆我者亡”的狠辣。

我心中虽转了千百个念头,面上却忙装出羞涩的样子,以掩盖方才的失态,低头细声道:“莹若见过风公子。”

钥国吗?好象也是个大国吧?不过我对这些国家还真是没一点概念。如果非要说有所了解的国家,那也只有冰凌了,如果……冰凌算一个国家的话。

对方好象只是略微点了点头,我一眼就瞥见蓝莹玉一脸得意和放松的样子,不由心中暗叹:不是我想泼你冷水,真嫁给这种人以后可有你受的。

接着又依样画葫芦地拜见了坐在风尹莫左手边的一个儒雅青年李暮。看他手中一把折扇,俊秀的面上仿佛常年都挂着浅笑,让我不自觉地便想起了《大唐双龙传》中的侯希白。

走到第三人面前,只听蓝君清的声音响起:“这位是钥国大将军蒙阔。”

我一抬头对上一张满是络腮胡的熟悉面孔,不由一惊,声音脱口而出:“啊,是……”幸亏最后一个“你”字被我硬生生吞了回去。

可饶是如此,我这么失常的表现还是惹得厅里众人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尤其风尹莫神­色­惊疑不定,恐怕是已经看出了破绽。

原来,蒙阔和那个秦业是钥国的将军,而不是祁国的。那就奇怪了,其它国家的将领士兵在自己领土上伤人斗殴,祁国的皇帝竟能放着不管?还是根本就不知道?

“若儿,怎么了?”蓝君清不悦的声音响了起来,显是为我的失态而感到恼怒。

我一惊,正待回答,蓝莹玉尖锐地嗓音已经先响了起来:“小妹恐怕是见不惯象蒙将军这等豪爽之人,一时被惊吓到了。小妹,你说是吗?”

我忙垂首,一脸惊吓过度地泫然欲泣,惶恐道:“对……对不起,莹若失礼了。”真是,这么好的说辞我怎么没想到用呢?

“好了。”蓝君清冰冷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心慧,你扶小姐下去休息吧。”

心慧忙应了声是,扶着我走出客厅,背后也不知是谁的视线,凌厉地很,我不由打了个抖。

这一场假冒小姐的戏码,还真不是普通的难演啊!

一踏进房门我再顾不得什么小姐礼仪,一下子扑倒在床上,连声音都是半死不活。

“心慧,你们家大少爷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再这么你东我西的装腔下去,我迟早会疯掉!”

心慧一把捂住我的嘴,小心地把窗户和门关上,才又回过来,一脸焦急地道:“我的好小姐,你这么大声嚷嚷,生怕别人听不见吗?”

看我一脸苦相,她又是一笑,道:“大少爷月前去了战场,恐怕要到下个月才能回来。”

“战场?”我一楞,“你们国家在打仗吗?跟谁打?怎么一点迹象都看不出来?”

心慧瞪大了双眼,惊呼道:“小姐?你不会连尹国攻打我们汀国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吧?”

我讪笑一阵,倒还真不好做答。我连这个世界有汀这个国家也是今儿个刚知道的。

心慧掩嘴笑了一阵,才道:“小姐,你折腾了这么久想必也饿了?有什么最想吃的食物没有,心慧让下人给你去做。”

“酒酿圆子。”我一听最想吃的,不经大脑思索脱口道。

心慧一脸疑惑地问道:“酒酿……圆子是什么?”

对了,古代不叫酒酿圆子,我歪头想了半晌,祈然当初说叫什么来着?“对了,花蒸酿!心慧,我想吃花蒸酿!”

心慧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笑道:“小姐,你可真厉害,我们汀国由于是个富庶的岛国,四季花香宜人,大米之类又长的好。所以这花蒸酿啊,可是天和大陆闻名的。你等着,我这就叫人给你弄一碗去。”

好象是记得祈然提起过,有个国家的花蒸酿很有名,有机会带我去。原来是汀国。我长叹了一口气,看着满脸笑容的心慧走出去,又带上门。

盘膝坐起,我将内息运行了一个周天,顿时心中的烦闷尽去,四肢骨骼说不出的舒爽。

闲来无事,我开始认真思考这身体变化的原因。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变化定与血蛊有关。记得步杀以前就说过,血蛊在发作期间是不能动用内息的,否则原有的内力会被慢慢吸收。那么说来,我现在体内的内力就很有可能是血蛊本身吸收的。

有祈然的,有卫聆风的,可能还有步杀或其他人的。唉!我是该为自己平白多了那么多内力而庆幸呢?还是该为不劳而获收了别人内力而内疚?

可是这样说来的话,是不是意味着我体内的血蛊终究还是解了?

我取出怀中的红­色­石头,上看下看。没什么异样,也不象那天会忽然发红发热,身体的变化会不会跟它有关呢?

正想的入神,心慧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我笑笑,将石头放进怀中。管他那么多有的没的,我只要知道自己现在是因祸得福,重新变回美女了就是。

我努力吞下一口花蒸酿,真是好吃啊!果然是本地特产,竟然比起祈然做的都不遑多让。

“心慧,你也一起来吃吧!这么多反正也吃不完。”我硬拉她在旁边坐下,盛了一碗递给她。吓得她连连摆手,大叫不饿,不过拗不过我,还是坐下来小吃了几口。

“心慧,你家小姐,我是说蓝莹若到底是什么时候私奔离开的?”

“大约在半年前。”

“那就怪了。”我搅了两下汤匙,“既是半年前的事,为何到如今才派人寻她?”

“小姐你误会了,此次周总管出去并不是为了寻小姐的。只是无意间从河中救起一个女孩,怎知­阴­差阳错竟会是小姐你。”

“然后周总管便使人通知了老爷,那时你正病重,可是周总管却还有要事待办,于是老爷便让心慧过来好伺候你。”

我一楞:“我在船上昏迷了几天?”

“整整五天呢!”心慧仍心有余悸地道,“连食物和水也是我们一点点给你灌下去的。小姐你就这么一直安静地睡着,要不是还有呼吸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

我抚了下她的前发,安慰地笑笑,又道:“反正无事,你就讲讲蓝家和汀国的一些情况吧,我也好做些准备。还有今天客厅里那些是什么人?”

“那些都是钥国的大人物,表面上说是来拜会老爷,实际上是代表钥国来联姻的。你没见三小姐见到那风公子时一副猴急的样子,巴不得马上嫁过去。”

“为何要与蓝家联姻?一般……不都是与皇家联姻的吗?”

“小姐,你不知道。”心慧神秘地一笑,道,“那是因为蓝家握有一样最强大的武器,对那些大国来说,比起小小一个岛国,他们更渴望能得到蓝家的实力。”

“什么武器?”

“是造船技术,还有只效忠于蓝家的海战军队。拥有这两样,几乎就能无敌于海上。”

我微微皱起了眉,问道:“这么说来,你说尹国与汀国的战争是在海上进行?现在战况如何?”

心慧一楞,道:“小姐你真聪明,现在进行的正是海战。其实要论海上作战能力还有哪个国家能比的上我们汀国。可是,尹国毕竟地广人多,又不乏将才,现在我们的情况很不乐观。所以老爷才会想要跟钥国联姻。”

我放下手中的汤匙,思索了良久,忽然抬头道:“心慧,你可知道你弟弟关在什么地方?”

心慧一怔,木然地点了点头。

“那……你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没有?”我环视了一下四周,看到梳妆台前的首饰盒,忽而笑道,“我真傻,问你­干­嘛?这里可不是有现成的吗?”

我在盒中取了两颗不大不小的珍珠,道:“走吧,咱们先去看看你弟弟。”

心慧呆呆地看着我,眼中有什么光在闪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说的真是一点都不错。我用一颗珍珠贿赂了几个看守的,很轻松便被允许去探监。

越往下走,只觉得牢中湿气霉气越重,我不过在这里一站便已觉受不了,真不知那些犯人要如何熬过暗无天日的每日每夜。

最让我奇怪的是,这蓝君清不过是个宰相竟在家中公然设如此大的牢房,难道不怕被皇上猜忌功高震主吗?还是……他知道皇上根本不敢拿他怎样?

我暗暗观察这四周的地形,开始思考劫狱逃脱的可能­性­。等蓝剑侠回来至少要一个月,在这­阴­谋权力斗争的中心难保不会被殃及池鱼。更何况还扯上一个政治婚姻,虽然几率渺小,可万一好死不死真的被选中了……

“四小姐,您请。”正想的入神,牢头的声音传入耳内,还没等我回答我身后的心慧已经大叫着“洛儿”一个箭步穿了进去。

我把剩下的一颗珍珠放在他手上,道:“你先下去吧。别让任何人进来。”

“是,是!谢谢小姐。”

我矮身走进牢内,霉气更重,心慧正抱着一个少年哭泣。我走过去的时候,他刚好抬头与我打了个照面。

好俊秀的男孩!我忍不住在心中惊呼。心洛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眉儿弯弯、睫毛长而微卷,­唇­红齿白,若不是一身破烂的囚服,整就一个粉雕玉啄的富家小公子模样。

他的情绪不若心慧那么激动,脸上仍是清清淡淡的,只是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抬头望见是我,幽幽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唤道:“小姐。”

说实话,心洛的形象与我心中所想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本来嘛!一个心慧摆在那里,长得是一般般过的去,做起事情来喳喳忽忽又毛毛躁躁的,谁会想到他弟弟——会热心帮着自家小姐私奔的小厮,是个如此清冷又俊秀的小男孩?

想到这里,我忽然有些怀疑心慧告诉我的情报,这样一个雍容贵气又冷漠倨傲的小孩,有可能是从小当小厮的吗?

“心慧。”我唤回感伤中的心慧,将手中的绢帕递给她,低声道,“你有没有考虑过……不若我们今晚劫狱把心洛救出去算了?”

此话一出,两双眼睛齐齐向我望来,其中的震惊诧异就不必我再细细说来了。

“不可以!”心慧脸­色­惨白,脱口拒绝道。

我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心慧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大。本想再解释我有足够能力带她们出去的话被我硬生生咽了回去,无谓地笑笑道:“那就算了。我们另想他法。”

一回头,看到心洛一双漂亮的大眼直直盯在我身上,嘴巴微张几次想问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笑笑,有些无奈地道:“我不是你家小姐。”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我,我也坦然地直视着他,许久他眸中光芒一暗,低声问道:“那你是谁?为什么要假冒小姐?”

心慧揉了揉心洛很是蓬乱的黑发,眼中满是怜惜,脸­色­却异常严肃:“洛儿,她是为了救你才被姐姐硬拉来冒充小姐的,不许你用这样的口气说话。”

心洛看着她,红润的­唇­瓣动了动,忽然问道:“姐姐,你很喜欢她吗?”

心慧一楞,面­色­有些僵住。

“你比喜欢小姐更喜欢她吗?”心洛的眼睛很亮,似乎闪着很灿烂的光芒,“如果姐姐跟她在一起更开心,那洛儿便认她做小姐。”

心慧的眼圈又是一红,泪珠便跟着掉了下来,一把抱住他,柔声道:“是的,姐姐跟她在一起很开心。因为她是个好人,肯帮忙救洛儿。洛儿,你是姐姐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亲人。”

心洛又是一笑,纯洁的象是天使的笑容。他紧紧回抱住心慧,良久才推开他姐姐的怀抱,来到我面前,一脸认真地道:“小姐,你可要代我好好照顾姐姐哦!”小脸微仰,漂亮的眼睛紧盯在我身上,白皙的小脸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了红晕,真是个可爱到不行的小鬼。

我微微一笑,忽然曲起手指在他头上重重赏了个“爆粒”,惹得他“哎哟”一声呼痛。

我恨声道:“人小鬼大的家伙!既然是你姐姐当然由你来照顾。放心吧,就算不劫狱,我也有的是办法救你出去,所以休想把这个包袱丢给我。”

“你……你打人!”他摸着额头,泪花在眼角泛泛,皱眉控诉。

看他一副又急又气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我心中暗道:这才是十几岁孩子该有的表情嘛!这么天使的长相,非得每天象步杀那么清清冷冷的板着张脸,多无聊。想到这里,不由开怀地笑了起来。

心洛嘟着嘴,原本还想再说什么,抬头看到我的笑,忽然一阵愣怔,目光呆呆地留连在我脸上,喃喃道:“小姐,你的笑容……好温暖……”

第8章 如履薄冰

第8章 如履薄冰

从地牢走出来,清新的空气迎面而来,我忍不住贪婪地深吸了几口。那地牢可真不是人呆的,必须赶快想办法把心洛救出来才行。

“小姐。”拐过一个弯,身周静寂无人,只月光照得明亮,心慧诚挚的声音响了起来,“谢谢你。”

我笑笑,没有回头,边走边轻松地道:“你的谢我收着了,以后多弄些花蒸酿给我就……”

谈笑间,忽然,一个黑影夹带着浓浓的杀意向我扑面而来,从刚刚开始我就觉得这周围的气氛有些怪异。所以这一掌袭来我倒也没有多惊慌失措。

正待闪避,忽然心中一动,身形慢了下来,装作惊惶的样子向后跌倒。果然,那杀气凛冽的一掌拍到我面前便停了下来。

心慧慌忙抢上前扶我起来,惶急地道:“小姐,你没事吧?咦,风……风公子,你为什么袭击我们家小姐?”

果然是风尹莫,我惨白了一张脸,身体瑟瑟发抖,抬眼战战兢兢地看着他。可惜酝酿不出眼泪,否则肯定更逼真。

风尹莫月下的脸越发有魅力,目光灼灼地盯着我,许久才冷冷道:“别再装了,四小姐。没有武功的人,眼中断不会有你这样的神光。”

神光?我心中一惊,想起以前读的武侠小说中的确提到可以从一个人眼内的神光看出武功深浅,真正高明之人就会将那点神光掩去。可惜的是,我既不知道如何掩去神光,也不知如何从别人眼中看出内力深浅。

震惊归震惊,我表面还是一副柔弱可怜的样子,哆嗦地道:“风……风公子,你说的什么,我一点都……不明白。”我就是死不承认,看你能把我怎么着?

“是吗?”他皱眉略一思索,忽然­唇­角勾起一抹淡笑,道,“那看来是我弄错了,在下冒犯小姐,还请见谅。”

“无……无妨。”我低了头,颤抖地道,“风公子若没其他事,那莹若……”

杀意,忽然弥漫。

下一刻,他的脸就近在咫尺,脸上挂着得意地冷笑,丝毫不在意被我紧紧抓住的右手,凑近我耳边道:“四小姐,还要再装下去吗?”

我抬头向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心慧望了一眼,淡淡道:“你先回去吧。”

“可……可是,小姐……”心慧一张脸吓得煞白,她的命刚刚才从鬼门关兜了一圈,对死亡的恐惧清楚写在眼中,她却仍不愿弃我而去。

我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道:“放心吧,风公子只是有些事要与我谈,你先回去。”

“蓝莹若吗?”邪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收回注视心慧离去的目光,望向眼前的男子,钳制着他的右手也终于放了开来,抽身后退一步,有些无奈地道:“好吧!我承认我会武功,然后呢?阁下有何指教,不会是恋武成痴,所以大晚上的来找我切磋吧?”反正都被拆穿了我也没必要再装腔作势下去。

他的眼中光芒一闪,脸上带了几分笑意:“蓝莹若,昨天连我都差点被你骗了。这个样子才是你的本­性­吧?”

我点点头,是我的本­性­,可不是蓝莹若的。

“有趣!”他笑笑,随即面上一寒,道,“你是怎么认识蒙阔的?”

“他叫蒙阔吗?”我面上惊讶,脑中却已想好了说辞。

“你不认识他?”

“见过。”我扶着身边一块假山石轻巧地跳了上去,看来要谈挺久,先坐下再说。随即灿烂一笑道,“风公子难道不知道我半年前私奔,今日刚回来吗?大概三月的时候,我在祁国一家客栈偶然见过蒙将军一面。谈不上认识。”

“私奔?”他走到我身前,与我平视,长得……还挺高的,眼睛有些危险的眯了起来,声音仿佛又冷了几分,“你和人私奔?”

我笑得更开心,点了点头。什么政治婚姻?见鬼去吧!此刻真是万分感谢蓝莹若当初的盛举,在这个时代总不会有人愿意娶一个不­干­不净的女子回去吧?

忽然,他的手紧紧扣住我的下颚,力道紧得象是要把我的骨头捏碎,冷冷道:“我劝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露出这种志得意满的笑容,会让我忍不住想毁坏。”

他的手冰冷异常,眼神更是没有丝毫温度。那种刺骨的寒冷仿佛能渗进皮肤,深入骨髓,让我克制不住地颤抖。

这个男人,果然如我当初所料的……狠辣。他只允许自己将所有的一切掌控在手中,一旦无法掌握,就会不惜一切地毁掉。那是种相当可怕的……偏执!理­性­在不住地提醒我不要去招惹这种人,可是心中倔强的本质仿佛在这一刻又冒了出来。

“果然是有够变态的嗜好!”我同样冷冷地看着他,手中握着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抵在他颈项处,淡淡道,“我也劝你最好放开我,否则,我不介意在你脖子上开一道……”

他丝毫不在乎我手中的匕首,仿佛那威胁的不是他的生命,捏着我下颚的手松开来,眼神却又冰冷了几分:“你是第一个敢威胁我的人!”

我微微一笑,也把匕首收了起来,道:“我可不觉得这是什么荣幸。话也问完了,请问风公子,我可以走了吗?”

“蓝莹若?”他退开了几步又上下打量我,那眼神……让我很不舒服,太具有侵略­性­了。我心中一凛,预料到我已经惹怒了他。

他嘴角勾出一个笑容,那笑在月光下竟分外森冷,声音淡淡却又满含兴味地道:“反正要联姻,不如娶个有趣的……”

“等一下!”我一个不稳从假山上跌下来,恰好被他接在怀里,我忙推开,惴惴地看了他半晌,有些不确定地问,“你不会要娶我吧?”

他好整以暇地退开一步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格外欠扁,仿佛在说:“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好象看到我焦急有多取悦他一般,果然有够变态。

我皱眉:“你要考虑清楚,我可是私奔过……”为了逞一时之气,娶一个自己不爱,又会让你蒙羞的女子回家,这人也未免太……

他眼中寒光一闪而逝,冷笑道:“我会把那个男的杀了!”

“喂!风尹莫,你疯了?你想娶我是你的事!”我气急,虽然那个男的死不死不关我的事,可是……,不由吼道,“我又不想嫁你!”

“我想要的,从来都靠自己抢来!”他逼近了一步,一把搂住我的腰,呼吸吐在我脸上,“你是我看上的女人,当然也不例外!”

我催动内息,身形一晃,从他怀中脱离了出来,揉着泛疼的太阳|­茓­,道:“不是你疯了!我竟然会来招惹你这种人,还妄图跟你讲道理,才真的是疯了!”

“算了!随便你爱怎么玩,我回去了!”我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心中愤然: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大不了我三十六计跑路还不行吗?

身后传来一阵开怀的笑声,我忍不住打了个抖,只觉心中烦躁不已。

未来到底如何?在这漩涡中心的我,没有了祈然和步杀的保护,第一次感到阵阵恐惧侵袭而来……

那晚与风尹莫的交锋过后,我一直心中忧虑,连房门都不愿踏出一步。不过,奇怪的是,几天下来,不管是他还是蓝君清都没有一点动静,我让心慧去打听了下,才知道那个自恋狂不知因何紧急之事,已经回钥国去了。

想到他回来不知何年何月,到时我恐怕早就救出心洛逃之夭夭了,紧绷几天的弦也终于松懈了下来。后来几天,也就开始在蓝府内外随处逛逛,闲来无事,就听心慧讲讲蓝府众人品­性­,以及蓝莹若从前的一些事迹。

总结而言,蓝府的家规是很森严的,蓝君清更是极少亲近子女,对她们要求颇高。但也有例外,对于那些有才华学识的儿女,例如以前的蓝莹若和大公子蓝剑侠,他就一直很是宠爱。不过,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他们还有些利用价值罢了。

蓝家的人口并不多,长子蓝剑侠和三女蓝莹玉都为我刚到时见的那艳丽­妇­人李玉儿所出。而二公子蓝剑云、大小姐蓝莹萍、二小姐蓝莹月以及蓝莹若都为正室林茹所生。林茹常年体质羸弱,在诞下莹若后便去世了。

二公子蓝剑云从小便胆小懦弱,才华平平,是以不得蓝君清喜爱,也常被蓝莹玉欺负。大小姐蓝莹萍则天生花容月貌,早在及并之年便被选入宫为妃。

而二小姐蓝莹月一年前与当朝太师之子刘文晋定了亲,却在成婚当天刘文晋因饮酒过多,不慎坠楼身死。蓝莹月自是被传为克夫之命,人人避而远之。如今独居蓝府西面小楼,不得见客,却是个苦命之人。

至于蓝剑侠,虽与蓝莹若不是同母所生,却偏偏感情最好。加之他从小胆识过人,深得众人器重,是以在他的庇护下,蓝莹若虽­性­子柔弱,却也并没受到多大委屈。

就这样,日子不知不觉便过了一月有余。其实说起来,在蓝府生活过的也算悠闲。并没有传说中,千金小姐三步不出闺门,出嫁前见不得父兄以外的男子等等恐怖条例。

是以除了每天早晚要给蓝君清和那个二娘请安外,平日连饭都多是在房中用的,也没什么人会管教于我。便是出这大门,只要跟二娘通报一声,说是去寺庙祈福,我也在街上逛过好几回了。

唯一要说不顺的,就是迎救心洛的事了。说来也怪,刚回来那天蓝君清虽未当众责骂我,可也明显对我私奔一事颇多芥蒂,料想他回头定会好生训斥惩戒一番。可事到如今已一月有余,他非但没一点追究的意思,对我的态度还一天好过一天,难免让如今的我心中惴惴。

可是即便态度再好,只要我一提及放心洛出来的事,他就会顾左右而言他。问多了索­性­寒着一张让我回去好好反省,然而依着蓝莹若的­性­子我又不好逼得太急,着实郁闷不已。

后来又去看过心洛几次,更怪的是,连心慧和心洛自己都好似不怎么着紧,见我东托西问,直劝我别急,等大少爷回来再做打算。

虽然说我这人一向随遇而安,可明知眼前的安定生活不过是镜花水月,就这么闲闲地过了一个多月心里也不由烦躁和疑惑起来,心慧真的只要我救出他弟弟而已吗?再这么下去我真的还能脱身吗?

正当我的耐­性­到达临界点准备和心慧她们摊牌的时候,大少爷蓝剑侠和二少爷蓝剑云回来了,还有一个我绝不愿再见到的人——风尹莫。

“小姐,快点!老爷要我们马上去大厅迎接两位少爷和风公子!”

“哦!”我懒懒地应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装扮起身。蓝剑侠回来我是很高兴,可是风尹莫跟着回来凑什么热闹?

正待出去,门忽然被“啪”地一声推开,一个着藏青­色­戎装的男子冲进门来。下一秒我已经被紧紧搂在怀里,一个温文宽厚的男声在我耳边激动地说着:“若儿,若儿……你回来了!”

我在他怀中低低地叫了声:“大哥。”

他的身体微微一僵,放开了我,眼光闪亮,满脸宠腻疼爱的笑容。

我这才看清他的长相,温文儒雅又不失豪气,果然有被众人推崇的本钱。

他的面­色­忽然一寒,问道:“若儿,听说你是在江中被救起的?为何会这样?那个姓凌的敢欺负你?我去杀了他!”

“大哥!”我扯住他的衣袖微微低头,道,“我不想再提他。”

见我如此,蓝剑侠眸中寒光一闪而逝,神­色­马上软化下来,柔和地道:“好,咱们不提他。”

“四妹。”一声低而温柔的叫唤,使得我抬头,这才发现屋里除了蓝剑侠还多了一人。

那是个长相有些柔弱和女气的少年,他的面容不如蓝剑侠帅气,而且似乎对周身的一切都有些战战兢兢的神­色­。可是惟独那双眼睛,其中有懦弱,有惧怕,却始终无法掩盖其中的清澈和纯净。

我有些怔忪,不由忆起那双如天空般湛蓝的瞳眸曾带给我的震撼。良久,我才走前福了个身,淡笑地道:“二哥。”

“四……四妹不必多礼。”蓝剑云忙有些惴惴地扶我起来,脸上羞赧微红,道,“我只是听说你回来了,所以跟着大哥来看看。你没事就好。那……那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我回答,匆匆落荒而逃,让我忍不住摇头失笑。

“若儿……”一回头看到蓝剑侠呆呆地看我,不由一楞,“你这次回来好象比以前开朗多了。”

我笑笑不置可否,随即皱眉道:“大哥,既然你来了,我可不可以不要过去大厅。”

“怎么?”蓝剑侠微微一楞,随即面上一喜,走近一步问道,“若儿你不想去见风公子吗?”

我心中微微一顿,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着痕迹地退开一步,点了点头。

他洒然一笑,道:“当然没关系,我会去跟爹说你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看来事情必须快点解决。我道了声谢,随即问道:“大哥,听说心洛被我连累关在牢中,你能不能放他出来?”

蓝剑侠一楞,随即不悦的目光扫到心慧身上,心慧脸­色­一白差点跪倒在地上。

我忙抓住他衣袖,急道:“不关心慧的事,是我自己想见心洛才知道他被关了起来。大哥,我求了爹几次他都不答应,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蓝剑侠原本微寒的面容对上我的乞求马上变得温和,举起手在空中微微一顿,随后落在我发丝上,淡淡笑道:“放心吧,过几日你就能见到他平安出来了。”

送走蓝剑侠,我脸上的笑容马上收起,把所有的窗户都仔细关上,又确保周围没人偷听,才拖了心慧坐下,严肃地问道:“心慧,你跟我说实话,蓝剑侠是不是对你家小姐有特殊的感情?”

心慧面­色­惨白,许久才颤抖着点了点头。

“那蓝莹若知道吗?”

心慧不知想到了什么浑身抖了下,才道:“小……小姐原先不知道,可是后来……大少爷一直阻止那些公子对小姐的追求,手段……很……残忍,慢慢地小姐就知道了。小姐……会……会和凌公子私奔,其实最怕的是……大少爷……”

“心慧!”我面­色­一寒,怒气涌了上来,“这些你怎么不早跟我说?”竟然是乱­仑­之恋!靠!我到底……被卷进了怎样一个家庭?

心慧一惊,从椅子上跌跪下去,面­色­惨白若死,眼泪只留个不停,不住磕头,哭道:“对不起!对不起,小姐!我真的是没有办法,我答应大少爷一定把你找回来,如果……如果这次他回来还没见到你,一定会杀死洛儿的……”

她的额头再度磕破,鲜血顺着鼻梁流下来纵横了整张脸,她却毫不顾忌,依旧重重地磕着:“都是我的错……小姐,我怕你不肯跟我回来……才故意隐瞒了这件事…… 对不起,小姐,你处罚我吧,洛儿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我不能不救他。可是……我真的对不起你……”

我深吸了一口气,心慧啊心慧!你隐瞒我的,恐怕不只这件事吧?心中还是有气,还是不甘心,可是……

我一把拉起她,这一拉用上了内力,心慧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只能由着我把她拖到床边,重重跌坐在床上。煞白的脸上鲜血横流,衬得她瑟瑟发抖的身体越加羸弱,可怜。

我寒着一张脸,从柜子中取出上次上街配备的药箱,面无表情地用棉花沾了水为她擦去血迹。

“小姐…….”

“闭嘴!”我没有看她的眼睛,冷冷道,“我现在气还没有消!”

她眼中泪花一闪又滑了下来,咬咬下­唇­没有再说话。

我依旧面无表情地止血、上药、包扎,直到全部都折腾完毕,我才望向她红肿的双眼,横眉怒目道:“你除了会把头磕破还会什么?每次都用这招你腻不腻?”

她怔怔地看着我,忽然眼圈一红,泪水顺着面颊滑落。我见过她这样的泪,不是恐惧,不是乞求,是面对心洛时才会流的泪……

她忽而破涕而笑道:“可是小姐,对付你这么一招就够了。”

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我万分无奈地叹了口气,伸起一根手指摇摇,道:“要我原谅你也可以,一碗花蒸酿……”

“好!”心慧擦掉眼泪,起身道,“我这就去为你准备……”

“心慧,”我叫住了正要开门的心慧,看着她,真诚地道,“你已经跟我说过对不起了。现在轮到我跟你说,……,对不起!”

“当初是我自己答应跟你回来的。你对我有所隐瞒,我又何尝不是。发现情况脱出掌控就把气撒在你身上,是我的错。所以,我跟你说,对不起!”

“小姐……”心慧眼眶一红,却绽开一个无比美丽的笑容,柔声道,“我一直没跟你说过,跟你在一起真的好开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开心……”

“开心吗?”看着她带上门出去,我不由露出一个笑容,轻声道:“傻瓜……”虽然前路依旧凶险又迷茫,这一刻我心底却是说不出的温暖……

放松地呈“大”字形躺倒在床上,我眼睛盯着屋顶思绪却飘到了遥远的过去,脸上的笑容越加轻柔却淡淡哀伤,喃喃道:“谢谢你,祈然……谢谢你……造就了如今的水冰依……”

第9章 诗文相交

第9章 诗文相交

第二天一早,向蓝君清和二娘请安的时候,蓝莹玉也在。气氛很是古怪,蓝莹玉看我的眼神简直是要生吞活剥了我。李玉儿表面虽然风清云淡,可话里句句暗中带刺。什么“若儿这次回来出落的越发标致了,难怪人见人爱。”这样的溢美之词听来竟让我忍不住浑身打抖,真是不得不佩服她。

但最让我不安的还是蓝君清的和颜悦­色­,这慈父的角­色­怎么看他都比平时演的更炉火纯青。

“若儿,风公子是爹爹的贵客,此次来邺城(汀国的国都)游玩,你一定要替爹好好招待他,知道了吗?”

游玩?真是天大的笑话,他这种人,就算把世界七大奇迹景观摆在他面前,也比不上一个城市的军事布防来得有吸引力。

心中虽万般不愿,面上却还是淡淡地什么都不能显露,低声道:“是,爹爹。”反正一救出心洛我便落跑,管你姓风的姓蓝的。

蓝莹玉表示要与我一起告退离去的时候,我便已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要演好这蓝莹若的角­色­,恐怕免不了要受些气。

果然,转过一个弯,确定蓝君清再听不到动静,蓝莹玉原本秀美的面孔一下变得狰狞扭曲,抡起手臂,就往我铺天盖脸打了过来,嘴里还恨恨叫着:“贱人!”

说实话,她的动作在如今的我眼中简直就象慢动作回放一般无聊,可是要如何闪避,又能闪避地不着痕迹,却让我着实烦恼了一番。

“啊——!”掌未到,我已大叫一声向后跌倒,心慧果然牢牢把我扶住。我不着痕迹地回头跟她交换了个神­色­,她忍不住要笑出声,忙举帕半掩着撇过头去。待再回过头来已是满脸惊怕的护在我身前,颤抖地道:“三……三小姐,你……你­干­什么?”

“­干­什么?”蓝莹玉愤恨又嫉妒的眼神落在瑟瑟发抖的我身上,“四妹,你可就是用你这副楚楚可怜的神­色­到处勾引男人?”

我咬住下­唇­,用内力让面­色­变得煞白,惊恐地摇了摇头。唉!还是不能很好的运用身体里的内力,没办法收敛眼内神光,也不知道怎么逼出几滴眼泪。不过毕竟不是自己辛苦练来的,有此结果就知足吧。

蓝莹玉见我如此更是怒火中烧,踏前一步狠狠推倒心慧,五指伸张就要往我头上抓来……

这里是花园,路边都是棱角尖锐的假山石,眼看心慧的胸口就要撞上石尖,我再顾不得掩饰什么,身形一晃躲过蓝莹玉的纤纤玉掌,待要去扶……

可是下一刻,我呆呆地看着心慧毫无借力之处的身体竟在空中微微一顿,随即不着痕迹地轻轻挪过,堪堪避过了那致命的一撞。

普通人也许发现不了,可是我却很清楚,没有不凡的武功根基,绝对做不出这样的动作。

这一刻,我提起的手臂微微颤抖;这一刻,明明阳光普照我却只觉寒冷彻骨;这一刻,我心神俱失,再没避过蓝莹玉的一巴掌,脸上灼烧般地痛,心却凉得颤抖。

“小姐!”心慧不知道我看到了那一幕,没料到我真的会被掌掴,惊叫一声扑过来,抚上我的脸,哭道,“小姐,你怎么不躲啊?”

心慧的脸­色­惨白,眼中泪珠莹莹,神­色­自责又心疼。我微微叹了口气支撑着起身,来到古代后第二次挨巴掌了,看来我真的是够讨人厌的。

“我警告你,蓝莹若!你给我安分点,别成天想着勾引风公子和大哥。否则,下次绝不是一个巴掌那么简单!”

她走近我身边,抬起脚踹向正待起身的我,我考虑着要不要假装跌回去,让她快快走人。只是,眼前一花心慧已经挡在了我前面,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杀意。一阵激烈的碰撞之后,我惊讶地看见蓝莹玉摔倒在地,心慧全身微微颤抖,眼神却无比的坚决。

我只觉心头一酸,不知此时到底是何感觉。

“啊——”蓝莹玉吃痛地大声呼叫,不一会,家丁、二娘、蓝剑侠,包括风尹莫全跑了出来。原本一脸凶悍的她马上一副柔弱、良善的样子瑟缩在地上,演技怎一个好字了得。不过我也跟她不遑多让就是了。

二娘心疼地扶蓝莹玉起身,狠狠盯着我和心慧,问道:“怎么回事?”

心慧白了张脸,却还是毅然上前一步,道:“回二夫人,是三小姐先欺负小姐,奴婢阻止,才会不小心推倒了三小姐。”

“好你个奴才……”二娘眼中凶狠的光一闪,正待叫人处罚心慧,蓝剑侠忽然一步踏到我面前,心疼地看了我红肿的面颊半晌,随即面­色­一寒回头冷冷盯着蓝莹玉,直让她在二娘怀中都忍不住一阵哆嗦。

“是你打的若儿?”

蓝莹玉脸容惨白,眼中愤恨,却是不敢不点头,泪珠在眼眶中转了又转。

“侠儿!”二娘大喝一声,望向我的眼神更加憎恨,尖声道,“你怎么能这样,玉儿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蓝剑侠被喝得一楞,面­色­缓和了下来,低头恭顺地道:“是孩儿的不对,娘你莫生气!”

二娘铁青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勉强换上一副笑脸,对着在一旁若有所思的风尹莫,道:“抱歉,这些家务事,累风公子见笑了!”

风尹莫深深地看我一眼,随即洒然一笑,道:“夫人见外了,我们即将是一家人,又何必如此客气?”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变得诡异非凡。

蓝剑侠眼神冰冷,蕴含着浓浓的杀意,紧紧盯着风尹莫。风尹莫却仿若毫无所觉,笑意吟吟地看着已经傻掉的二娘。

这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我心中把他咒了千百遍,面上却仍是一副茫然的样子,绝不愿在此刻露出一点破绽。

二娘脸上要笑不笑,很是尴尬。忽然象是想到了什么,玉容一寒,冷声道:“来人,把这个胆敢冒犯三小姐的丫头押下去,哪知手推的砍掉哪只手!”

“不行!”我心中猛得一惊,沉默至今第一句话终于脱口而出。对于这样的惩罚,在场的人竟然都是一脸漠然,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啊?

二娘和蓝莹玉都是微微一怔,心慧焦急地拽着我袖子示意我别再为她出头。心慧,那可是手啊!你都可以不在乎吗?

好吧!戏演了这么久我也真的是很累了,就算真的欺骗过我又如何?说我白痴也好,傻瓜也好,就算是为了那颤抖却毅然决然保护我的瘦弱身影,我也绝不容许她们伤害心慧。

“你说什么不行?”二娘又问了一遍。

我挺直了一直瑟缩着的身子,平静地看着她们,道:“二娘,心慧是为了保护我才推倒三姐,如果要罚那么先出手的三姐不用一并处罚吗?”

二娘、蓝莹玉和蓝剑侠都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哼!破坏你们心目中完美的形象,还真对不起了!只有风尹莫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这个始作俑者。

“这……这怎么相同?”蓝莹玉最快回神,忙从二娘怀中直起身来,站到我面前恨恨地道,“我是主子,她不过是个低贱的奴才,以下犯上自然要罚!”

“奴才打主子必须受罚,主子打主子便不用?”

“那……那是自然。”

我眼中寒光一闪,扬起手,“啪——”一声,震得全场鸦雀无声。蓝莹玉抚着和我一般红肿的脸颊,怔怔地看着我,泪水盈在眼眶中倒也楚楚可人。

“你……你竟然敢……!”二娘尖叫一声抢上前扶住呆住的蓝莹玉,一脸惊恐地指着我,叫骂,却断断续续地接不成话。

哭叫什么,我连内力都没用上呢。我淡然地扫过她们,开口:“二娘,如果你非要带走心慧,我也不介意再回去见爹爹一面。有些事,您就算权力再大,毕竟还不是一家之主。”

我扶住心慧有些摇摇欲坠地身体,丝毫不管他们的反应,转身离去。在走过风尹莫身边的时候,忽然回头对着他们露出一个温文地笑容,淡淡地道:“还有一点请你们记住,我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欺凌的蓝莹若,……”

我淡淡扫了一眼身边的风尹莫,收回视线,继续道:“我的命运由我自己掌握,谁也……别想轻易左右!”

心慧的事要说心里一点芥蒂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想了又想,最终还是问不出口。

日子还是一样平静地过着,只是我明显地感觉到蓝府众人看我的脸­色­比以前异样和畏惧多了。尤其蓝剑侠,几次遇到我都欲言又止,我当然没那么蠢等他来问,所以每次相见我都匆匆避开。只是心洛的事,却不好再提起。

最麻烦的还是要属风尹莫,我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错了,明明我们两个都很清楚对方的本­性­。这几天却偏偏一脸正经的约我出去闲逛,虽然万般不愿意,可是蓝君清亲下“圣旨”,又不得不从。

结果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就时不时在街上游来荡去,他通常都很注意周围的环境,估计是很不幸地被我料中正在查看城防设施之流。

而我,平日里跟心慧出来,两人总是有说有笑的,摸摸这家小玩意,尝尝那家小吃,哪象现在?除了偶尔虚伪的客套几句,基本上就是在这热闹的大街上神游太虚。

既然他愿意彬彬有礼,我自然奉陪,虽然不快乐,却也没太大的所谓。反正既来之,则安之,本来就是我的生活原则。

这日,与心慧在园中行走,经过二少爷蓝剑云的房间,忽听一阵朗朗的读书声从屋中传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还。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

我脚步猛地一顿,脸上神­色­僵硬,直看得心慧一阵害怕,以为我中了邪。我却是慢慢转震惊为狂喜,提起裙摆,身形一晃,也顾不得敲门,直冲进去。

屋里念得正入神的少年声音一顿,有些愣怔地看着满脸惊喜的我。

我冲到他身前,一把握住他的手,兴奋地问道:“你怎么会这首诗?难道……难道你也是……?”

他被我抓的面上一红,随即尴尬地抽回手,不悦地道:“你是谁家的姑娘,不知男女授受不清吗?怎的完全不知礼仪羞耻?”

我兴奋地心情一滞,这么八股的语言……这么封建的思想……但还是怀着万分之一的希望,问道:“你从何处知道这首诗的?”说不定……说不定真的还有一个穿越来的倒霉鬼……

“你这人可真孤陋寡闻!”少年瞪我一眼,随即有些得意又崇拜地道,“这个当然是出自望江楼那场惊世骇俗的比斗。你不会连‘无游组’的名号都没听过吧?”

我的脑子暂时处于停滞状态……无游组?天下不会有第二个无游组参加过望江楼的比试……那么,说得难道是……我和祈然、步杀三个……?

少年无礼地上下打量我半晌,才鄙夷地道:“看你这样子,不过是个空有其表的平凡女子。怎么可能领会出自‘陋颜奇女’如此绝代女子的千古诗句?”

此话一出,我全身的兴奋顿时一扫而光,颓然坐倒在椅子上。什么陋颜奇女?怎么忘了我自己曾大庭广众念过这首诗呢?真是一个绝大的乌龙。

看他一脸的艳羡和崇拜,盯着诗句的双眼闪闪发光,不由没好气地道:“有什么好崇拜的,不过是剽窃了几句别人的诗而已!”

我发誓,如果我知道说出这句话他会有这么大反应的话,我肯定会乖乖地三缄其口。可是如今他这么万分凶恶地瞪着我,拳头上扬眼看就要砸下来,却是连后悔的机会也没有。

不是吧?就算是现代的歌迷影迷,热心程度也不外如是。还有……大哥,你这么一拳砸死我你的偶象可真没了。

“四妹,锦鸿,你们在……­干­嘛?”蓝剑云惊慌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

救星啊!我慌忙一闪躲到蓝剑云身后,惊魂未定地直喘气。

“这……锦鸿……怎么了?”蓝剑云讷讷地看看我,又看看气得一脸酱紫,几乎要冒烟的少年,低声问道。

“你问她!”那个叫锦鸿的少年恨恨地朝我一指,“她竟然敢侮辱‘陋颜奇女’!这种人……这种人竟然是你妹妹?”

切!我回瞪他一眼,在心里暗咒:我骂我自己关你什么事?要你来­鸡­婆?

蓝剑云被问得满脸通红,许久才憋出一句话:“她……她确实是……我妹妹。”

我这二哥……呃……更正,是蓝莹若的二哥也太…..内向了吧?

锦鸿冷哼了一声,又是狠狠瞪了我一眼,不再说话。

“二哥,这人是谁啊?”

蓝剑云见我问话,先惴惴看了锦鸿一眼,见他面无表情,才道:“他……他是国师刘章的儿子刘锦鸿,是我这次……出去刚认识的。”

我一楞,抬头问道:“就是害二姐被世人指责,只能独居西楼的那个国师?”

蓝剑云怔了怔,随即眼神黯淡下来,默默点了点头。

刘锦鸿冲到我面前,那眼神比刚刚更可怕,象是要杀人,咬牙切齿地道:“你知道什么,不要乱说话!”

“我怎么乱说了?”我微微皱眉看着他,“我二姐难道不是嫁过你刘家吗?难道现在未被世人指指点点?还是说她现在没有一人冷冷清清地独居西楼?”

刘锦鸿面­色­慢慢黯淡下来,举起的手也无力地垂下,许久才低声道:“你说的都对。”

“四妹。”

我回头看着蓝剑云,他神­色­有些不安,但还是抿了抿­唇­,道:“你别怪锦鸿……这几日……相处我……他其实也觉得对不起二妹,他……”

“可是二哥,”我打断他,认真地道,“光一句对不起并不能使二姐过得好一点,对吗?”

蓝剑云沉默良久,才更是黯然地点了点头。

锦鸿此时正闷闷地坐在一边,垂首不语,我走过去在他面前坐下。他一声冷哼,转了个身不与理睬。我却豪不介意,笑吟吟地问道:“你觉得我二姐怎样?”

他背影微微一僵,继续沉默不语。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讨厌她,也跟世人一样认为她克死了你兄长……”

“我没有!”他急急地回头,涨红了脸大声道。

我心里暗笑,就你这点心思我还看不出来,面上却依旧不信地指责:“那你为何至今没来看望过我二姐一次?”

他不敢看我的眼睛,神­色­不安而紧张地道:“我……我……不能来……她是我嫂嫂。”

“那不是更奇怪吗?既是嫂嫂就更应该常来探望了。”我收敛了笑意,直直望着他,一字一句问道,“还是说你心里有鬼?”

“四妹!”

“小姐!”

心慧和蓝剑云的惊呼同时响起,实在是我这么露骨的话把他们足足吓了一跳。锦鸿更是脸­色­都白了几分,一把纠住我的衣服,恨声道:“你怎么羞辱我都没关系,可是不准羞辱莹月……”

我手上用力,一把拽开他的手,掸了掸胸前被揪皱的衣衫,平静地看着他,道:“你认为这是羞辱吗?”

“别说我二姐还没有嫁成你哥哥,就是真的已经嫁过去了。你哥哥既死,我二姐为何不能再嫁?难道一把枷锁,几道世人的眼光就要让我二姐的青春白白断送在清冷西楼中?”

房间里一时间静寂无声,三双眼睛齐齐地盯在我身上。那个……刚刚我说了什么?反省……反省……,这几天做的事还不够惹人注意吗?

怎么一想到将终身独居西楼的蓝莹月,一看到这热心崇拜着我的冲动少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就句句脱口而出了呢?

“四……四妹你……”蓝剑云呆呆得看着我,竟说不出一句话。

我嫣然一笑,道:“二哥,难道你不希望二姐幸福吗?”

蓝剑云神­色­惴惴不知在想些什么,眼里的光却渐渐变亮。害怕、恐惧却始终没有放弃希望吗?我不由微微一笑。

“喂!”我推了那呈石化状的刘锦鸿一下,他猛地回过神来,不知为何面上微红,尴尬不已,不由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笑笑在他左侧的高脚凳上坐下,取过桌上的砚台、毛笔和纸张。见他呆呆地看着我动作,我回他一个灿烂的笑容,道:“你不是说我空有其表吗?”

说完不等他反应,取笔蘸了墨汁低头写了起来。不一会,几行清丽娟秀的楷体出现在白纸上。写完,我放下笔,起身。

刘锦鸿好奇地凑过来一看,脸上的神­色­从不屑到震惊,从震惊到佩服,再从佩服到沉思,脸­色­一红一白,可真是漂亮至极。那纸上赫然写着:

雨晴烟晚

雨晴烟晚。绿水新池满。

双燕飞来垂柳院。小阁画廉高卷。

黄昏独倚朱阑。西南新月眉弯。

砌下落花风起,罗衣特地春寒。

我向蓝剑云福了福身,道:“二哥,我先回去了。”

“好……好的。四妹你……”蓝剑云顿了一下,才羞赧地笑笑道,“以后……可以常来坐坐的……”

“是,二哥。”我笑笑,转身准备离去。

“蓝姑娘!”却是刘锦鸿急急叫住了我,两三步跑到我面前深深鞠了个躬,一脸佩服地道,“刚刚在下多有失礼……”

我轻松一笑,道:“诗文往来哪那么多礼?你还是叫我莹若吧,这样我也不用刘公子前刘公子后的称呼……”

他一楞,有些转不过弯来。

我看了二哥一眼,他也呆呆地不知所措,不由笑地更欢,道:“你既是我二哥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不过你既不愿……”

“愿!愿!怎么会不愿?”锦鸿忙脱口叫道。

我心里暗笑:这人真是个直肠子,认定什么事就一股脑儿不会转弯!看起来与二哥倒是一样。有些天真,又很善良,难怪外表看来完全不同的两人反而会走到一块。

表面却故意有些难过地道:“那你便是认为与女子为友相交不足以互通姓名?”

“不!不!这……”锦鸿为难地搔搔头,随即讪讪一笑,叫道,“莹……莹若。”

“呵呵……”看到他如此滑稽的窘样,二哥和心慧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锦鸿。”笑过之后我收敛了嬉皮笑脸,认真地看着他道,“有句话希望你记住——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我二姐的青春和生命都经不起蹉跎的。”

在即将步出门口的时候,二哥叫住了我:“四妹,这次回来你……变了好多……”

这是全相府都知道的事,你的反应也未免太慢了。我微微一笑,问道:“那二哥觉得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二哥听了一楞,有些尴尬地思索了半晌,才又羞赧地笑笑道:“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有些变化……”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二哥还真不是普通的傻。忽然一楞,我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自然地在心底称呼他为二哥的?微微一笑,有什么关系呢?至少他是至今为止第一个真心关心蓝莹若而又无其他企图的蓝家人。

“应……应该是好的吧……”

锦鸿似乎刚从我的话中回过神,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骂道:“笨蛋!自然是好的。”

我见二哥不由瑟缩了一下,眼底的笑意却很浓厚。心慧捂着嘴笑出声来,我也忍不住莞尔。

此情此景,满室的笑声,满室的欢乐,满室的温暖,还有那看不见的流光莹彩,让我忍不住有些迷惑,有些沉溺,是否这样的生活也可以幸福……

第10章 千虫万花

第10章 千虫万花

“二姐!”我一边推开没有上锁的房门,一边奇怪地张望,奇怪!蓝莹月不在吗?

发现身后的人瑟缩了一下,我瞪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来都来了,还怕什么?”

更后面一点的二哥和心慧都忍不住偷笑。

说起来,这几日,除了跟风尹莫出去,其他时候我都跟他们三个呆在一起。聊天、论诗词,有时就跟锦鸿和心慧胡闹一通,看二哥在一旁手足无措、又气又急的样子,最后倒是连争论什么都忘了,齐齐笑话于他。

吵归吵,笑归笑。锦鸿对我崇拜之情反而日盛,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二哥对着我时也基本上不会再害羞到木讷不成言。还有就是心慧,几日下来也被我调教的在他们面前越来越没大没小,四人的笑声常常在蓝府响个不停。

对于这样的情况,风尹莫没什么反应,只是看我的眼神常常若有所思,不知在打什么主意。至于二娘和蓝莹玉,据心慧说那天之后被蓝君清狠狠教训了一顿,暂时是不敢造次了。

最麻烦的要数蓝剑侠,看见我时,眼神一日比一日抑郁,一日比一日深邃。说不好,这样的人可能有双重人格,有时确比风尹莫那种重利不重情的人更可怕。

可是,心洛没有救出,我除了尽量躲着他,提心吊胆,却是别无他法。更何况,现在多了二哥和锦鸿这两个朋友,我还真舍不得他们和心慧、心洛四人。

有时,锦鸿和二哥讨论海战,神­色­忧虑而无可奈何。我只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什么话都没Сhā,当然就算诗词做的再好,他们也没指望我一届女流能有什么好的意见。

从他们的对话听来,汀国现在的处境很是艰难,被逼退守在晋海“葫口湾”,按这种情况看来,没有钥国太子傅君漠的援助,亡国只是迟早的事。

其实,暂时解除海战危机的办法我不是没有,只是……不愿说。

如今我已经很清楚这个世界正处于类似东汉末年,三国鼎立的混乱时代。象汀这样一个小小的岛国,偏偏处在三个大国的要塞海域,拥有良好的海战技术和众多矿藏,是绝不可能长期独立存在下去的。

说不好,对汀国的战争,就好象一战时萨拉热窝事件一般,不过是一场庞大战争的导火线。一个计策,一名良将,救的了一时,却绝不可能扭转它的命运。

所以,我索­性­装傻充楞。也幸好他们谈论这个问题的日子并不多,否则肯定被闷死。

日子就这么又过了十几日,我终于忍不住提出去看望二姐,锦鸿起初死活不肯。奈何他现在对我是越来越没辙,在我软磨硬泡之下终于惴惴不安地答应了下来。

于是便有了先前那一幕。

跨过门槛走进去,屋里有淡淡的清香,我正待再叫,里面传来一阵女子的惊呼。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身后的人已经如风般冲了进去。嘿!我忙提起裙摆跟上,这么经典的场面怎能错过?

果然,一进门就见锦鸿紧张地扶着一个长相柔弱,容颜清丽无比的女子,自是蓝莹月无疑。

我抬头,猛得一惊,只见房梁上悬挂着一根白­色­的绸缎,底下是张翻倒的长凳。难道……?

“你要自杀!”看来锦鸿也发现了,早忘了什么羞涩礼数,脸­色­铁青,暴怒地吼道。

蓝莹月在他怀中感觉到他的怒气,瑟缩了一下,才低头细声地道:“没……没有啊,我……只是想绑一个秋千……”

我一个趔趄,差点翻倒在地。这个蓝莹月……兴致未免也太好了吧?哪有一点象被关起来,要孤老终生的样子?

锦鸿的面­色­略微缓和了一阵,这才醒起自己还抱着她,忙放开,嗫嚅地道:“大……”

我踏前一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的脸从里红到外,简直要滴下血来,最终还是低不可闻地叫了声:“莹月。”

二姐楞了一下,有些怔怔看了他半晌,神­色­颇为复杂。倒是让我看出了两个字——有戏。

“二姐。”我笑着向她请安。

“四妹你回来了?”二姐看到我一楞,随即惊喜地叫道,“这半年可吃了苦?外面好玩吗?”

晕!这最后一句,我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笑道:“很好玩,二姐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二妹。”

这时二哥和心慧也走了进来。二哥轻柔地叫唤,心慧则笑着请了个安,站到我身边。

“二哥。”二姐笑笑,随即脸­色­黯然地面向我,道,“我怎么可能出的去?”

我撇了撇嘴道:“放心,我自有办法。”

可能我这话讲的太有信心了,二姐和锦鸿眼中的光芒慢慢亮了起来。两人目光相触,又慌忙避开,都是满脸通红。

看他们如此,我却发愁。其实……我很可能只是说大话而已……

第二日,我和风尹莫还是自管自地走在街上。

我深吸了几口气,暗暗为自己加油,才停下脚步,轻扯了扯风尹莫的衣袖。

他有些愕然地回头看我,因为我跟他出来逛街……如果这算逛街的话……少说也有一个月了,两人都是各管各的没说过几句话。

我有些尴尬地笑笑,支吾了半晌,才道:“风公子……想请你帮个忙。”

“哦?”他惊讶地扬眉,不由笑道,“你请我帮忙?莫不是我听错了吧?”

这个家伙……好!为了锦鸿和二姐的幸福,我忍!调整表情,我堆上一脸笑容,道:“以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眼中闪过戏谑的光,倒是爽快地问道:“帮什么忙?”

“这个……就是……那样……然后……最后……”我皱着眉,话在嘴边绕了又绕,看他脸­色­慢慢开始不善,不由笑得越来越勉强,声音也越来越轻。

风尹莫沉着张脸,冷冷地看着我,声音简直可以直接冻死我:“你要我去追求你二姐……”

我面­色­惴惴,后退一步,还是点点头。

他逼近一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然后……帮她和那个姓刘的私会?”

“这也没办法啊!”我讪笑了下,“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让我爹肯放二姐出来……”

他冷笑了一声,当街就捏住我的下颚。这个变态,怎么老喜欢做这个动作。

“你竟然想出这种办法?”他嘴角扬起在笑,眼中却没有笑意,“你凭什么认为本……我会帮你?”

我强忍着疼痛和恐惧,勉强笑笑,道:“这个办法挺好啊!叫什么来着,对了,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种举手之劳的小忙,相信风公子……”

我的话一顿,只见他原本瞪着我的冰冷面孔,忽然一楞,手也不自觉地放了下来。没再看我,喃喃自语着:“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哈哈……!”他忽然大笑起来,那笑声得意、豪情、残忍、恍然……似乎什么复杂的感情都有,“我怎么会没想到这么简单的办法呢?”

唉!看来我的话,应该说是三十六计里的其中一计不知给了他什么启发。看他志得意满的样子,恐怕有人要遭殃了吧?心里有些烦乱,却始终不关我的事罢了。

“若儿,你可真是块宝啊!”他笑意未尽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若儿?这变态,­干­嘛忽然叫的这么亲热?我皱眉退开一步,郁闷地看着他。

他毫不着恼地笑笑,道:“好!我便帮你这一回。”

“不过……”他走近一步,我慌忙一退,不幸一个趔趄,差点绊倒,刚好被他一把抱在怀里。没等我挣扎,他已用略有些低哑的声音在我耳边,轻声道,“可别忘记你欠了我这个情。”

说完,便爽快地放开了手,转身离去。

又第二日,我坐在房中,看着心慧忙碌,忽然出声道:“心慧,先别忙了,我有话跟你说。”

心慧见我神­色­肃穆,有些呆楞,慢慢坐了下来。

我倒了杯水,慢慢喝着,平静地道:“蓝君清已经答应让二姐出去了,等再过几天,大家习惯了她的出现,锦鸿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追求她。闲言碎语当然还是避免不了,不过,至少也有了抗争的机会……”

“小姐,你真厉害,竟能想出那样的办法。”

我笑笑,继续道:“等这件事告一段落……”我顿了一顿,目光淡淡地盯着她,“我就必须要离开蓝府了。”

“小姐!”心慧一声惊呼。

“心慧,”我叹了一口气,“到了今时今日,你仍然不愿跟我说实话吗?”

心慧脸­色­猛地一白,有些颤抖地盯着我。

心里象是堵了块粘粘软软的东西,说不出的难受。我正想开口,敲门声响起。

心慧收敛了神­色­去开门,一楞,道:“大少爷。”

我心中一滞,蓝剑侠来­干­什么?却听心慧惊喜的声音响起来:“心洛!”

我一喜,果然看到心洛穿了件素白的布衫,脸容淡淡地跟在蓝剑侠身后。看到心慧的时候,眼中闪亮,脆生生地叫道:“姐姐。”

然后才面向我,仍是幽幽一笑,低声唤道:“小姐。”

我笑着抢到蓝剑侠面前深深一福,道:“谢谢大哥。”

蓝剑侠深深地看着我,眼神忧郁,一语不发。

我的笑不由僵在脸上,不知该做何反应。

“心慧,你先带心洛出去。”蓝剑侠低沉却不容抗拒的声音响起。

心慧一楞,本能地摇头,见蓝剑侠面­色­冰寒,脸­色­不由一白,却还是支吾着辩道:“小姐……小姐不能离了我……我的伺候……”

蓝剑侠眼中的杀意一闪,向一旁冷淡的心洛瞟了一眼,声音冰冷地道:“放肆!”

“心慧。”我朝她笑笑,“没事,你先出去吧。顺便弄些东西给心洛,他关了这么久必然没有好好吃过一顿……”

“小姐!”心慧惊叫,声音几乎要哭出来,“你……你……”

我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轻松地道:“快出去!刚刚的帐还没算完,你可又欠了我一碗花蒸酿。还有,心慧,无论何时都请你记住……”

我脸上依旧笑着,眼中却淡然而冷漠:“我早已不是以前的蓝莹若了!”

不顾蓝剑侠浑身一震,我把心慧和心洛推出去。到了门口的时候,心洛忽然仰起他漂亮的小脸,直直盯着我问道:“小姐,你喜欢我姐姐吗?”

我一楞,随即笑笑,认真地回答:“喜欢,她是我的朋友。”心慧扶着心洛的手猛地一颤。

他低头沉思了一阵,再度仰起脸,认真地问:“那小姐喜欢我吗?”

我摸了摸他丝滑的头发,温柔地笑道:“喜欢,心洛也是我的朋友。”

心洛没有笑,清秀稚气的脸上凝重而忧伤,声音冷然,又怀着希望,一字一句地道:“那你能保护我们吗?”

让这样一个孩子的眼中染上忧伤……让这样一对姐弟失去希望……你……够狠。

我半跪着身子轻柔的将他抱在怀里,心中象流淌着潺潺的溪流,朱­唇­轻启,缓慢却又清楚地在他耳边,或者是在他心里种下咒语,一个拼了命想让他和心慧幸福的咒语……

我微笑着放开手,半跪在地。他还在震惊地看着我,一双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睫毛忽闪忽闪。放心吧,心洛,我一定会让你们幸福的,我保证……

心洛如玉般秀气、如露水般光华的小脸上慢慢绽放出灿烂地光芒,他的眼眸清澈而闪亮,定定地望着我。忽而露出一个无比天真,却又无比耀眼的笑容……

下一刻我只觉面颊上有一瞬清凉温软的触感,我微楞地看着眼前的男孩……

一个比羽毛还要轻柔的吻,一张比月光还要美丽的小脸,一双比水晶还要透彻的眼睛……这样一个男孩要我如何丢下他不管?

“小姐。”他的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一手拉住心慧一手牵住我,慎重地象是许下一生的誓言,“那么,我们就永远在一起。”

——这一生,我都不会忘记,曾有个男孩承诺一辈子的誓言,伴我走过落英纷飞的季节。

心,忽然痛的厉害。

曾经……我们是否也希望着,那样的春去秋来可以永远牵着手走下去?曾经……我们是否也相信,我们三个可以一辈子在一起?如果,不是我这么怯懦地逃开……

一直以为不会再痛!其实是因为,痛,早已扎根在心底,象血液一般,流淌进全身每一个细胞……直到习惯它的存在,如呼吸般自然。

我关上房门,回头望向蓝剑侠,他温文俊秀的脸上,愤怒、不甘和欲望扭曲成一副狰狞的画面,双眼冒火般瞪着我,再也见不到半点往日的疼惜和怜爱。

我嫣然一笑,浑身释放出淡淡的杀意。蓝剑侠,想对我用强,凭你……还不够格!

“砰——!”门被一把踹开,风尹莫满布焦急和杀意的脸出现在门口。只是,看到屋里的情景不由一楞。

蓝剑侠倒在地上,脖子处有一道细细的血痕。而我则端了个茶杯坐在桌边,淡笑地看着他。

不过也真的只是一楞,他的情绪很快恢复了过来,慢慢走过来坐到我身边,有些自嘲地笑笑:“我竟然会担心你。”

这是个陈述句,我喝了口茶水,没有说话。

风尹莫同样倒了杯水,声音漠然地问:“他死了?”

我摇摇头:“被我下了麻药,昏过去而已。”

他放下杯子:“你知道我会来?”虽是问句,语气却很肯定。

我点点头,抬头看着他,静静地道:“这一个月来,你几乎天天约我出去,其实,是为了观察城防的漏洞吧?你会选择我,也并不是对我感兴趣,而是蓝府的小姐中,只有我的行踪在你掌控之中,对吧?”

他眼中有些异­色­,神­色­却依然平静,扬了扬眉,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我笑笑:“大概一个月前。发现心慧会武功,而且,绝对不赖,我便知道她的身份有问题。”

“当时,我首先想到的是蓝府众人,不过,马上就排除了。”

“为什么?”

“蓝府的人如果想看住我,不管是蓝君清还是蓝莹玉,无非是为了我的婚嫁问题,这个大可明着来。而且,为此放这样一个人物在我身边,实在是大材小用了。但最终让我肯定下来的,却是心洛体内的毒。”

风尹莫一楞,眉头微微皱起复又舒展:“‘千虫万花’无­色­无味,天下知道之人少有,你竟然能诊出来?”

我淡淡一笑:“你无谓动杀机。心慧既然是你的手下,你就该知道我根本不是真正的蓝莹若。对于你到底打什么主意,一点兴趣也没有。”

“我只要一样东西。”我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千虫万花’的解药。”

顿了一顿:“不是药引,是真正的解药。”

他眸光一寒,挑眉:“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给你解药?”

“给这样一个孩子下‘千虫万花’,来逼迫他姐姐服从于你,风尹莫,你够狠!”我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冷笑道,“或者我应该尊称你一声钥国的皇太子?”

“傅——君——漠——!”

祈然曾经说过,天下只有一种药物的歹毒可以和“血蛊”相提并论。那就是钥国皇室的密药——千虫万花。

他发作时的疼痛与血蛊不相上下,除了定时服食药引,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解轻痛苦。而且在发作期间,情绪波动越大,痛苦就会越深。

唯一与血蛊不同的是,千虫万花是药,有真正的解药,不象血蛊无药可解。

风尹莫,不,应该说是傅君漠脸­色­平静,带着淡淡的冷笑,眼光却灼灼地象是要将我烧穿:“我原本就知道你不是个简单的女子,不过现在看来,还是太小看你了。”

我微微一笑,正要回话……

“莹若!莹若!”锦鸿生怕全相府听不见的大嗓门在老远的地方响起。

我苦笑一阵,看来今天的摊牌行动只能宣告中断了。这个少根筋的家伙,叫他喊莹若,他就非得嚷得全天下都知道吗?

傅君漠的目光淡淡落到我身上:“这个……你打算怎么办?”他指的是躺在地上的蓝剑侠。

“怎么办?”我耸耸肩把他推出房间关上门,才笑道:“凉拌呗!他自己有手有脚,醒了自然会走。”

他微微皱了下眉,才道:“你还是小心一点,他这个人……”

我打断他:“放心!连你这样的人我都敢惹了,难道还怕他吗?”莫名的关心……又是出自他,我绝对不希望……承受!

锦鸿一阵风似地冲到我面前,满脸喜­色­地叫道:“莹若,你原先说能让莹月出去我还不信。想不到你连这样的法子也想的出来……啊!风公子,你也在啊!”

他暧昧地看了我们俩一眼,才贼笑道:“果然还是莹若你的面子大啊!”

我无语,这个白痴平时笨点也就算了,这一刻想象力倒是出奇的丰富。

“叫风公子太见外了!”锦鸿向傅君漠胸口挥了一拳,我看傅君漠脸­色­微微不悦,却不好发作,不由幸灾乐祸地暗笑。只有锦鸿仍毫不知情地说着,“你既是莹若的……知己,我就叫你尹莫吧!这次真是太感谢你了!”

傅君漠硬扯出一个笑容:“不谢!”

“莹若!”锦鸿一脸期待地面向我,急道,“不如我们今天就出去走走吧!好不好?好不好?”

我无奈地笑笑:“只要风公子同意就好。”

傅君漠看了我一眼,露出一个冷傲的笑容:“我没意见。”

“太好了!”锦鸿一蹦三尺高,叫道,“我马上去通知剑云和莹月!”

看他又一阵风似的跑掉,连招呼也忘了打一声,我不由失笑。其实,活得象他那么单纯,应该快乐很多吧!

我回头向傅君漠笑笑:“也带上心慧和心洛吧。”

今日就暂且忘了身份,忘了千虫万花,忘了那些烦心的事,难过的事,好好快乐一天。

他有些失神地望着我灿烂的笑容,许久才淡淡地道:“随便。”

第11章 擦身而过

第11章 擦身而过

大街上人很多,热闹非凡,好象在过节日的样子。尽管是在战况如此危急的时候,这里还是如表面看来的繁华而和平。

百姓大概真的是最容易满足的人群了吧!只要不是在最坏的情况下,他们都会努力的活着,为柴米油盐奔波忙碌,平凡却……充实。

一路走来,基本上就听到锦鸿一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响个不停,二姐则满脸含笑,偶尔回他一句,偶尔回头羞涩地朝我们一笑。

心慧可能是猜到我已经跟傅君漠摊牌了,所以一路上神­色­惴惴,目光怎么也不敢与我相接。倒是心洛一路上都牢牢牵着我的手,面上虽然淡淡的,眼睛却闪亮。

只是望向傅君漠的眼中带着浓浓的戒备和恐惧。

至于二哥和傅君漠基本就是一路沉默不语。二哥是因为害羞,另外一个嘛!心思难测,我就懒得理会了。

“莹若、尹莫!”锦鸿忽然顿住了脚步,回头道,“走了一路肚子也饿了,不如坐下吃点东西吧!”说着指了指面前的客栈,正中悬挂着“天涯过客”。

“莹若,这家‘天涯楼’是邺城,也是汀国最好的酒楼。但他这里最有名的,却既非酒,也非什么菜肴,你猜是什么?”

看他眼光闪亮的盯着我,一副你一定会喜欢的邀功模样,不由笑道:“是花蒸酿吧?”现在几乎全相府上下都知道,蓝四小姐酷爱花蒸酿,又有什么好难猜的?

锦鸿一脸失望:“莹若,你真厉害,一猜即中。可就不好玩了!”众人不由哄笑。

一进酒楼,气派果然非凡,丝毫不比尹国的“望江楼”逊­色­。只见锦鸿神气活现地走到柜台前,高声道:“老板,我们要三楼那间雅房。”

老板在邺城这么久,眼睛自然­精­亮的很,一见我们个个气势不凡,忙上前堆笑地鞠躬哈腰道:“几位爷,可真不好意思,三楼的雅房今日被人包了。不如,几位屈尊去二楼……”

见锦鸿面­色­不善待要发作,我忙扯了他一下,笑笑道:“好,劳烦带我们去二楼。”

锦鸿“哼”了一声,才悻悻道:“把你们这里所有的花蒸酿都摆上来,知道了吗?少一样……”

原本满脸堆笑的掌柜面­色­一僵,才苦了张脸,低声道:“这位爷,可真不巧了!本店的花蒸酿今日全让三楼的客人包了!”

“你说什么!”锦鸿面­色­铁青,一把拽起掌柜的衣服,也不管是不是大厅广众,狠狠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敢这样耍我!”

我也有些愕然,一个酒楼的招牌……食品竟然会被人包下,这人的排场也真是够大的。不过就算如此,锦鸿,你用得着表现得象个欺压良民的恶少吗?

不过不用我阻止,二姐已经扯了扯他的衣袖,虽没言语却也足够他冷静下来了。只是面­色­仍有些不善。

那掌柜不停地鞠躬哈腰,连声道:“真是抱歉,各位爷,还请你们改日再来品尝吧!”

这时,傅君漠走前了几步,取出一叠,估计整整十张银票递到他面前,淡淡道:“他们也不可能吃下全部吧?”

我们这一身行头,再加上出手的阔气,一眼就能看出是家世显赫,绝不可得罪的客人。天涯楼的老板既然能长期在这里经营红火,这点道理他自然是清楚的。

所以当他又退开一步,不住说着对不起,却没有伸手接银票时,我着实大大惊讶了一把。不由好奇,这三楼坐的到底是什么人物?

眼见傅君漠眼中寒光一闪,我忙走前接过他手里的银票,笑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下次再来吧!”

这个掌柜虽然一直在点头哈腰,可是眼神却不卑不亢,看来也不是个普通角­色­。不过我这句话却着实让他松了口气,连连抱歉,赔笑地说下次再来。

我扯了面­色­微寒的傅君漠一下,含笑地准备离去。

忽然见楼梯口一个穿着良好,又有些瘦弱的男孩闲适地走下来,边走边对着掌柜道:“老板,准备车马。”傲慢的态度很是自然,仿佛那种居高临下的吩咐是理所当然的。

掌柜的一怔,忙恭敬地微微低头,道:“公子要走了吗?”那恭敬竟是同样的自然,完全不能与刚才的虚伪客套相提并论。

“恩。快点吧!”男孩淡淡地应了声,又闲适地走上楼去。

“……小姐……小姐!”

我一楞,回过神,心洛正仰着一张漂亮的小脸看我,于是问道:“心洛,怎么了?”

“莹若,你从客栈出来就一直神思不属的,怎么了?”锦鸿关切的脸在眼前晃,我的心思却还是集中不起来,“累了吗?还是因为没吃到花蒸酿而不高兴啊?”

“不……我……”我微微皱着眉,“只是觉得那个人……有些眼熟……”

“那个男孩?”

我不知道谁在问我,只是机械地往前走着,机械地点了点头。然后他们在说什么,我又一句也没听进去。

那个男孩真的很眼熟,我肯定见过,连声音也是……很熟……

泪 有点咸 有点甜

你的胸膛吻着我的侧脸

回头看踏过的雪

慢慢融化成草原

而我就像你

没有一秒 曾後悔

体内的血液不知为何有些奔腾,我脑中一片空白,那个男孩是谁?耳边有嗡嗡作响的声音。我知道……很重要……这个人是谁,对我……很重要……

有人在跟我说话,有人牵着我的手,我却毫无所觉,脚步渐渐慢了下来,脑中一片空明,忽然冒出一句话来。

“你就是紫宣姐说的那个丑八怪?”

我脚步猛地一顿,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一个瘦小的身影,用鄙夷的眼光看着我,说:“你就是紫宣姐说的那个丑八怪?”

爱 那麽绵 那麽黏

管命运 设定要谁离别

海岸线越让人流连

总是美的越蜿蜒

我们太倔强

连天都不忍 再反对

血液仿佛从胸口流尽,又一股脑儿冲回去。

我的手指紧紧扣在掌间,嵌进­肉­里。在这喧闹的街上,耳朵却仿佛闭塞了一般,除了“扑通扑通”的心跳,听不见半点声音。

眼泪从心底涌起,润湿了我的眼角。

那个人……是祈然。

那个包下三楼,包下所有花蒸酿的人,竟然是祈然!

深情一眼挚爱万年

几度轮回恋恋不灭

把岁月铺成红毯

见证我们的极限

这一生,我可能会有很多后悔的事情,做的时候就会害怕将来怎么面对。感情与理智总是处在对立面,相互制衡着我的行动。

可是这一刻,我的脑中却没有理智,也没有情感,只有那绝世的丰姿,那深湛的蓝眸……

风在耳边不停地吹,心几乎要跳出胸口。我没命地奔跑,用尽内力,用尽生命,只知穿过熙攘的人群不断奔跑。

因为我知道,若不回头,若不奔跑,我必然会死去。

——“傻瓜,哭什么?我没事……咳……”“真的,没事……”

——“当我醒来看不到你们。当我,看到步杀怀中满是鲜血的你,我真的好怕……”

——“傻丫头,我也和你一样,只是不想看着你们死去啊!”

——“好!我可以帮你梳一辈子。”

——“可是,如果谁敢伤害他们两个……我必将千百倍地讨回来!”

……

眼泪,仿佛要将身体里所有的水分都流尽般,不停落下。

这样的人,这样的情,这样的……思念,要我如何不回头?

——这一生,我都不会忘记,曾有个男孩承诺一辈子的誓言,伴我走过落英纷飞的季节。

“砰——”我甩开扯着我的那些人,一把推开三楼雅间那扇门。

心疼一句珍藏万年

誓言就该比永远更远

要不是沧海桑田

真爱怎麽会浮现

桌上,满满地摆着一个个小碗。我缓步走上前。

碗里,都是花蒸酿。每一碗都是一种口味,每一碗都只剩下了一半……

我端起,其中一碗,放到嘴边,淡淡地桂花清香夹杂着眼泪的苦涩,仿佛那人的味道还留在­唇­齿之间。记忆如潮般涌上,在心口打着转,清甜而忧伤……

“冰依,喜欢吃什么,你来点吧?”

“我其实……无所谓啦。”

祈然微微皱眉看着我,丝毫不理会旁人惊艳的目光:“你都没有最想吃的东西吗?”

我一楞,忽然想起以前每个月都会有几天,我们约好回家,由爸爸亲自下厨。他最爱煮的便是酒酿圆子,听说是我妈妈生前最喜欢的。

心里一阵难过和思念,我可能……这一辈子都吃不到那样的酒酿圆子了。

“最喜欢的吗?”我笑笑,“是酒酿圆子。每一种口味都摆一碗,把圆桌挤得满满的,可以让我随便挑。明明哥哥最喜欢水梨味,我最喜欢桂花味,可是我偏要抢他的。不过他还是会让着我……爸爸……也是……”

后来,祈然才明白,我说的酒酿圆子就是花蒸酿。

第二天醒来,鼻间充盈了浓浓的清香。我呆呆地看着满桌的酒酿圆子,一碗一种口味,摆了满满一桌。

祈然推门进来,把最后一碗酒酿圆子摆上,绝世的容颜一身轻爽,一身出尘,却带着宠腻又有些孩子气的渴望夸奖的笑容,看着我说:“我昨晚刚向师傅学的,不知做的对不对味,你尝尝。”

眼泪,喷薄而出。

我不是一个容易感动的人,可是这一刻我除了感动的哭泣,却是什么也做不了。

那个是祈然啊!如天神般高贵,从小受人服侍的祈然!可他却为了我,一夜不眠,向人学习如何烹饪这一桌的酒酿圆子……

到底是什么样的幸运,才能让我遇上他?遇上了,又能被他捧在手心。

才话别已深秋 只一眼就花落

窗台人影独坐 夜沉的更寂寞

一段路分两头 爱了却要放手

无事东风走过 扬起回忆如昨

摇摇欲墬 不只你的泪

还有仅剩的世界

嘲笑的风 高唱的离别

我却听不见

穿越千年的眼泪 只有梦里看得见

我多想再见你 哪怕一面

前世未了的眷恋 在我血液里分裂

沉睡中缠绵 清醒又幻灭

我望着满桌的花蒸酿,望着空空的雕花木椅,眼泪轻轻滑落。

祈然,我们还是错过了,对吗?

对不起!是我说,我没有资格爱任何人。是我…..从你的生命中逃开。

我任凭眼泪流淌,却不想抹去。祈然,我们可能真的,再也无法相见了!

可是我……真的好想再见你,哪怕一面!

忽然,一个人把我抱住。紧紧地,几乎要将我捏碎,冰寒而又愤怒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你为谁流的泪?若儿,你是我的女人,不准你……啊——!”

“你——”他惊叫一声放开手,扶着鲜血淋淋地手臂,一脸惊怒。

我手中拿着薄如蝉翼的匕首,泪水依旧在脸上,我冷冷地看着他,冷冷地说:“这个时候,请你不要来招惹我,也不要……靠近我!”

我不是蓝莹若,我是……水冰依!

说完,默默地转身,离开……这个无处不充斥着祈然气息的房间。因为我真的,无法再……停留。

我漠然地走在街上,一辆紫­色­的马车,擦着我,扬起散乱的发丝,绝尘而去……

车中。

一个少年带着银灰­色­面具,手中抱了一个食盒。他的脸看不见,可是他的眼睛,淡蓝如水,却也沉静如水。

车子颠簸了一下,千玄一个坐立不稳向前扑去,撞到那少年身上。他的身子向一旁斜了下,手肘撞到车壁,手中的食盒却纹丝不动。

千玄忙叫道:“对不起,少主!小玄不是有意的。这个……我来给您拿吧!”

少年没有责备,也没有回话,眼中沉静如水,只是漠然地望着窗外,手紧紧抱着那个食盒。

“少主……”

千玄眼眶一湿,少主这次回来变了好多。不爱说话,不会笑,不会再温柔地抚着他的头。也再没摘下过那张月牙形面具,露出绝世的容颜……

“步呢?”如天籁般悦耳却清冷的声音响起。

“回少主,”陈绝——车中的第三个人马上回复道,“这几日步杀……先生,一直偷偷出去,行踪不明……”

说到这里他面露难­色­,顿了顿道:“少主,要不要我派人跟踪……”

一直望着窗外的少年终于回过头来,眼中依然沉静,声音淡漠:“够胆……你就试试。”没有任何起伏的语气,却让马车中的两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个抖。

陈绝忙垂首道:“属……属下不敢……”说完只觉背上一阵沁凉,原来已出了一身冷汗。

少年低头望向手中的食盒,这一刻清冷的蓝眸中终于映­射­出浓烈的感情,绝望而悲伤。

再抬头,蓝眸中早已是一片死寂。少年继续淡漠地望着窗外,熙熙攘攘,与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群。

爱情擦肩而过的时候也曾想要珍惜那悸动

只是握不住彼此不同方向的手

你我擦肩而过的时候也曾留下动人的传说

是否还能够为我等待为你停留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脚没有感觉,身体没有感觉,因为心痛地超过了一切,淹没了一切……

直到……一个东西窜进我怀里。

我呆呆地看着一双黑琉璃般的眼睛满是惊喜地凝望着我,湿软的舌头不住舔着我冰凉的手背…..

是……小……银……小银吗?

“主…..主子?”

我抬头,一个整张脸被面具遮住的男子,只余一双晶亮又诧异的眼睛望着我,喊我……主子。

“无……夜?”我缓缓地,一字一字地叫出他的名字。

他看到我满脸的泪痕,一楞。

“小姐!”

“小姐!”

心慧和心洛焦急地跑向我,他们看到了无夜,无夜也看到了他们。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询问对方的身份,只是用很担忧,很担忧的眼神看着我……

祈然,我答应你一定会活下去。所以,我自己一直努力地活着,努力地幸福。

就算再难过,我也不哭泣;就算再悲伤,我也会微笑。

因为我知道,没有你们在身边,我只有坚强,再坚强,才有可能活的幸福……

可是……

我望着小银,望着无夜,望着心慧和心洛,每一双盈满关心的眼睛,缓缓的蹲下身去……

可是祈然,我现在真的很累。没有办法再微笑,也没有办法再假装幸福。

可不可以,一会儿,就一会儿,让我在这些关心我的人面前,不用坚强,让我可以放心地哭泣。

我把脸埋进臂弯中,深深地埋住。泪水灼痛了丝绸底下的皮肤,却远远不及心痛万一。悲伤的哭声在我的周身,我的耳边,在这喧闹地大街上回荡……

我真的好想你们,祈然,步杀。

对不起!祈然……为什么我到今天才后悔没有亲口对你说……我爱你!

喧闹的大街上,一个少女蹲在地上悲声哭泣,仿佛流不尽的哀伤,诉不完的悔恨……

喧闹的大街上,三个人,一只狐狸,紧紧围住一个少女,仿佛要用尽生命保护她不受伤害……

喧闹的大街上,有个人冷冷地伫足凝望……

只是喧闹的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即便有了这些许的悲伤和执着……

第12章 酒楼重逢

第12章 酒楼重逢

当天夜里,我就把无夜安排进了蓝府。理由很简单,在我出去的半年间,曾受过此人救命之恩,此番再见自然要报答。因其居无定所,故留在身边作贴身护卫。

按理说弄这样一个人进蓝府虽不能说不可能,但也应该不会如此容易。但看蓝君清一脸不耐却又随意地允了我的要求,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蓝府发生了大事。

不过,我对这些可没兴趣,好容易打发走“­鸡­婆”地锦鸿三人,房间里就剩下我,无夜,心慧,心洛和小银了。

小银很是通人­性­,见了面后就一直安静地蹲在一边,直到现在才欢快地叫了一声窜到我怀里,亲昵地在我颈间蹭个不停。

我痒得咯咯直笑,把他抱起来左右仔细看了半晌,才道:“幸好没瘦,小银还是那么漂亮!奇怪,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连我自己都不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银又叫了声,在我手上舔了又舔,黑琉璃般的眼中满是委屈和撒娇。

“对不起。”我抱起他在脸颊边轻轻拂过,歉声道,“我保证以后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了。”

“主子?”无夜有些不确定地问,“你真是主子?”

我将小银安置在怀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现在不是,你已经可以打包回家了!”

无夜的脸被整张面具遮住,看不到表情,但眼中还是透出欣慰和笑意。慢慢叙述了他们这几个月的路程。

“那天听到主子你的叫声,我便冲出去看,却只见水流湍急早没了你的踪影。下水寻了变天也没寻到,于是便带了狐……小银一起沿河寻找。河的下游分叉很多,我正踌躇着没法选择,小银却已选一边去了。我想动物多少有灵­性­,便跟着他一路走来,到了这里……”

他顿了顿,才问:“主子,你的容貌和声音……你是蓝府小姐吗?”

“都叫你别喊主……算了,随你怎么称呼吧!”我看心慧还恭敬地站在一边,哪象心洛这小鬼早挨到我身边坐下了,正跟我怀里的小银大眼瞪小眼。于是招呼她也坐下。

“我不是什么宰相千金。”回头回答无夜的问题,不由有些无奈,“还不是为了救这个小鬼才被牵扯进来的。”

我看心洛要去捏小银的脸,忙搁开他的手,叫道:“别欺负小银。”也不去管心洛忧郁的表情继续道,“至于容貌和声音,我自己也很搞不清楚。大概是两个血蛊作用的结果吧……”

“血蛊?”无夜还没回话,心慧已经惊叫一声跳去来,“小姐你知道血蛊?”

我笑着点点头,看了还在赌气中的心洛一眼,顺道捏了下他漂亮的小脸揩油:“我不但知道血蛊,还知道‘千虫万花’。”

看心慧一脸的惊异和了然,不由安慰地笑笑:“我不但知道血蛊,体内还种入过两个,还不是好好活到了现在?心洛的毒,我总会有办法的。”

“小姐——!”心慧眼中慢慢溢出泪水,“你不怪我吗?”

我叹了口气,才悻悻道:“本来是很想暗地里整治你一下,竟然赚了我那么多眼泪和感情以后还狠狠摆了我一道。”

“不过,其实仔细想想,你除了让我过了两个多月锦衣玉食外加有点刺激的生活外,也没做什么伤害我的事。再加上后来推测出你是为了心洛和一些家啦国啦的苦衷,所以便算了。”

心慧擦掉了眼泪,在我面前恭敬地跪下,不是很重却深深地磕了三个头,道:“小姐,求你解了洛儿身上的毒,带他离开这里吧!”

“心慧,你当我神仙啊?千虫万花的毒岂是那么易解的。如果……”如果祈然在倒还有点可能,当然,只是如果而已。低头想了想,忽然冷笑道,“虽说不易,那也只是说真正的解药,至于药引,只要有一个样本,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千虫万花只是药,而非血蛊那么变态的寄生虫,是药就必然有相生相克的生物。只是这可能需要很多时间和经历……反正现在不急,可以慢慢来……

“小姐!”心慧的眼中一阵挣扎,最终还是坚定地看着我,“我相信你一定能医好洛儿的,求您带他走吧!”

“好啊!”我端起茶悠闲地喝了口,才诡笑道,“你若是跟着我跑了,那我就勉勉强强捎上他吧!”

心慧一楞,随即面上一红,嗔道:“小姐,你正经点!”

“我很正经啊!”我笑得更欢,“这叫买一送一。”

心洛挤到我身边,一把抱住我的脖子,忿忿不平地喊:“心洛才不是送的。小姐说过喜欢姐姐,也喜欢心洛的!”

我狂汗:这小鬼,怎么从昨天开始就象变了个人似的超级爱粘着我?虽然是很可爱啦,不过……我又没有恋童癖。果然还是牢狱中那个酷酷的小孩好。

好不容易安抚了心洛,我才转向心慧,神­色­也严肃了起来:“心慧,你想好了吗?虽然脱离一个国家的掌控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你在这里的任务就快结束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风尹莫……不,傅君漠拿到了他要的东西一定会杀你们灭口。”

“小姐,你知道……?”

我点点头:“千虫万花是钥国皇室的密药,只有历代皇族才知道其用法。再联想风尹莫平日行事作风,自也不难猜到他身份。我只是奇怪,千虫万花为什么会被下在心洛这么一个小孩身上?真的只是为了逼迫你做事?”

心慧脸­色­一白,才吞吞吐吐地道:“心洛的毒是皇上亲手下的,太子原先也不知情。心慧能说的就这么多,其他……”

“小姐!心慧若是跟着你,必然会给你带来无尽的麻烦,这万万不可。我只求小姐能平安带走心洛,不要让他……应了命!”

应了命?我一楞,听心慧的口气,似乎心洛的身份并不简单。可是傅君漠明显对她们姐弟并不着紧,应该还不知道这层原委。这么说来,或许……

还没等我说话,心洛已经一把拽住心慧的衣袖,一脸冷然地道:“若是姐姐不走,那心洛也不走!”

“洛儿听话,……”

“你们先别忙!”我定了定神,“情况没你们想象的那么糟。或许过几天就没人知道你们……心洛的重要­性­,百忙中很可能会漏过你们……”

“小姐,你在说什么啊?”

我幽幽一笑,抿了口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钥国恐怕,就在这几日,要变天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脸惊异。

“对了无夜,我救的那个人怎么样?”我忽然想起,回头问无夜,“前几日传祁国使臣出使尹国,回归途中遇伏,结果无一人生还,不会是真的吧?”

无夜一楞,眼神有些忧虑,半晌才道:“那日我再回去时他们都已经不在洞中了。”

第二日我才知,蓝府中果然有事发生,是前线的紧急征兆令。

事情的起因,还真不能说和我无关。原本一直采取保守战略攻击汀国的尹国忽然发了疯似的孤注一掷,向“葫芦口”发动猛烈攻击,丝毫不管人员耗损。

这么做的原因是,他们与祁国的邦交破裂,隐隐有话传出祁国有意攻打尹国边境。

听锦鸿他们说,祁国跟尹国一直是表面上的邦交友好国。这一次,尹国能花这么大手笔来攻打汀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尹王和祁王达成了共识,主要由尹国出兵,祁国提供粮草,待胜利后再分成。

可是就在两个月前,祁国派去出使尹国的使臣却在半路遭遇伏击,最终竟无一人生还。消息传回后,祁国举国皆惊,大臣纷纷要求出兵讨伐尹国。只是祁王却一直坚持说此事尚存疑点,有待查证。这么一来,事情也便慢慢平息了下来,以致谁也没想到今日他会突然对尹国边境附属小国发动攻击。

也是这两面的夹击才会使得原本一直刻意保存实力的尹国不得不孤注一掷先摆平一边。

说起来这祁王也真够狠的,先是平息了风波把尹国军队当枪使,到他们胜利快到手时才忽然想起要讨回血债。让疲于奔波的尹国两边都讨不了好,说不定最后连汀国也落入祁国手中,这一招果然够毒。

怀抱着小银,我有些郁闷地走在街上,锦鸿他们离开也有两天了,整个蓝府仿佛一下子死气沉沉了下来。唉!要不是心慧还没有拿到心洛这个月的药引,我早带他们落跑了。

说起药引,心慧说了后我才知道,原来心洛的解药连傅君漠也没有。千虫万花这毒知道的人本就甚少,能使用此药的更是只有当今钥王一人。

所以心洛每一次的药引,都是绑在一只大雕脚下送来的,只要他们的行踪仍在钥王控制下,就可以拿到解药,否则……不得不说,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傅君漠这两天都没出现,恐怕是在进行他的暗渡、换天计划了,不过只要不惹到我都万事OK。

脑中想着乱七八糟的事,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便招呼身后的心慧、心洛和无夜走进一家饭馆。虽然我这么一个小姐带着一堆人出来很招人注目,可是正烦乱中的我丝毫没有注意。

心慧见此,便拖了神游中的我要了间“包厢”(雅间),免得在大堂受人非礼视之。我一笑,便也随她去了。

转过个弯,我走在最前面低着头,继续思考:千虫万花既然是钥国的“秘辛”,祈然怎么会知道?不过想想冰凌本来就是地下黑社会,知道这些国家S级隐私也就不奇怪了!可是,心洛到底是什么身份,竟让钥王都如此忌惮?还有,锦鸿跟二姐……

“砰——”眼前忽然一黑,我知是撞到了人,可终究来不及闪避,“哎哟——”大叫了一声,幸亏被无夜牢牢接住。

我一抬头正要道歉,忽然睁圆了眼,惊呼道:“卫聆风?!”

眼前与我相撞之人,锦衣玉袍,风度潇洒,面容更是俊秀绝伦,让人移不要开目光,不是那日山洞中所救的卫聆风又是何人?

只是我惊呼之声未落,眼前人影一闪,已经有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和一把扇子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有些发怔地看着眼前这两个一文秀、一英武面­色­从容却警戒的男子,以及站在他们身后同样制住他们要害的无夜和心慧。现在这是什么状况?

心洛跑过拽住我的手,冷冷地对着面前两人道:“放开小姐!”

卫聆风似是对眼前的状况一无所觉,拂了拂袍角,脸上虽带着浅笑,望向我时却明显带着危险的气息:“你为何会知道我是谁?”

啊?我一楞,这才醒起自己不论样貌和声音都变了,难怪他认不出来。

看来他的身份很……不简单吧,一副要杀人灭口的样子。我皱眉看了看他,又看看眼前这两个面无表情,似乎泰山崩于前也只听令行事的男子,暗衬是直接脱身逃跑,还是冒着风险向他讨救命之恩呢?

他走到我面前打量我,并没有注意到身边无夜面具下有些畏惧和焦虑的眼神。目光慢慢下移,落到我怀中的小银,忽然一楞,脱口道:“是你?”。

我暗叹了口气,看来第一条路宣告失败,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山洞一别,还以为你早死了呢。”

“大胆!”英武的那个怒斥一声,待要把刀砍下,却被无夜牢牢架住。

卫聆风也只是楞了一下,回过神来,眼中似乎有些欣喜更多的却是……深思:“这话该由我来说,那日一别,真是许久未见。”

说着转向无夜,淡淡一笑:“你也是啊,好久不见……无夜。”

“既是偶遇,不如进了雅间我们边吃边聊。”

正好饿地慌,我便欣然答应了。

进到房中,我和卫聆风面对面坐了下来,无夜和心慧却是说什么也不肯入座,我只好怀抱着小银,拉了心洛坐下。

那两个一文一武则嘱咐了店家上菜后,便仍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卫聆风身后,不发一言。

卫聆风接过倒好的茶,问道:“对了,还未请教姑娘姓名?”

我歪头想了一下,水冰依这个名字是肯定不能用的,那还是蓝莹若吧,虽然这个名字也不见得多保险。不过,算了……,我也取过一杯茶递给心洛,自己又拿了一杯:“我叫蓝莹若。”

“哦?蓝家人?”卫聆风微有些诧异。在汀国姓蓝的只有一家。

我无奈地笑笑,暂时算是吧。我忽然想起一事,放下茶杯,道:“对了,你伸出手来。”

卫聆风微微有些诧异,不过还是把右手横过桌子摆在我面前,倒是他的两个手下,面上微露不悦。

卫聆风的手和祈然很象,十指修长,骨节匀称,皮肤更是晶莹如有融光。我微微叹了口气,将中食指搭在他脉搏上。

脉象平和,心脉处也没有堵塞。和我的情况一样,血蛊确确实实解了。那么说来,我那天的行险一搏,虽然一波三折,最终还是成功了。

卫聆风抽回手,还是一脸笑容:“我的毒确已经解了。只是奇怪,蓝小姐是经历了什么奇遇,竟连容貌、声音和……身份都变了?”

我耸了耸肩:“那日我本以为蛊毒已解,谁知竟忽然发作,又忽然落水。待醒来时已被……我家人所救,不只毁损的容貌恢复原样,连声音也变了。我想大概是血蛊的作用吧。”

“那倒要恭喜蓝小姐因祸得福了。”

我欣然点点头,虽然这个卫聆风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可能是因为,怎么说也同患难过,又错有错招的化解了我身上最大的麻烦,所以虽说不上亲近,对他至少也是不讨厌的。

说话间,菜都搬了上来,我便死活拽着无夜和心慧入座,至于那两个是卫聆风的手下,我当然不会傻到去招呼。

“小姐。”一直沉默不语的心洛忽然拉拉我袖子。我愕然回头,看他都没动筷不由关切地问道,“怎么了?菜不合胃口,还是身体不舒服?”

心洛摇摇头,看了一脸卫聆风,才疑惑地道:“不是。小姐,心洛只是奇怪,这位哥哥叫卫聆风吗?”

此话一出,卫聆风背后的两个人手都握到了兵器上。心慧的脸­色­惨白,直是欲言又止。无夜也默默运起了真气,全神戒备。

惟有我还是懵懂不知地问:“是啊,怎么了?”,卫聆风则还是一副悠然的样子望着我们。

心洛嘴一撇,吐出一句:“可是,卫聆风不是祁国的皇帝吗?”

“咳——什么?”一口食物硬是卡在喉咙口,涨得我满脸通红,我抖着手指向卫聆风,直呛了许久才挤出一句话,“咳咳~你……你竟然是皇帝?”

卫聆风嘴角含笑,连眼中也盈满笑意,见一旁的人都石化中,于是好心地递了杯茶水给我顺气。一边道:“对,朕是祁国的皇帝。”

“皇上!”那英武的手下一声惊呼欲待上前,卫聆风只淡淡挥了挥手他便又一脸不甘地退了下去。

我猛灌了好几口水,才略略缓过气来,有些惊疑不定地看了卫聆风半晌,他却只笑不语,我不由更是忐忑,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不会杀我们灭口吧?”

卫聆风嘴角的笑容更盛,撩起袖子,亲手夹了个菜到我碗里,一脸温和:“这里别的菜不怎么样,这道‘杏仁佛手’倒是不错,你尝尝吧。”

“哦。”我有点傻傻地夹起碗中的菜,咬了一口,“是还不错。”心中却道:不过比起祈然做的还是差远了。

“你……既然是祁国的皇帝,怎么……?”我支吾了半天还是没胆问他­干­嘛跑到这里来凑热闹,祁国的皇帝此时不是应该忙着侵略尹国边境吗?

卫聆风放下手中的筷子,正了正­色­,但我总觉得他眼中仍满含戏谑的笑意:“蓝小姐既然是朕的救命恩人,朕自当报答。至于朕来此的目的……”

他眼中笑意更浓,脸上却还是一派肃穆:“这个先不提。蓝小姐有什么要求吗?只要朕能办到,一定满足。”

我歪头盯了他半天,明明肚子饿得很,现在却没胆再动筷。也不是说有多怕他,就算他真的有心杀我们灭口,现在的我毕竟也不是随便谁都能捏的软柿子。

可问题是他给人的那种天生的压迫感,明明很温和地在笑,很周到地在帮你布菜,还口口声声说要报答,我却完全猜不透他到底是要杀我还是真要报答我。

与在山洞中落魄时的他不同,那时的他虽然也很深沉,却不似现在完全地喜怒不形于­色­。但又不能说完全不同,那种天生王者的霸气,潜藏在他一举手一投足之间,仿佛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诠释帝王一词,这点自始至终没有改变。当初的我怎么会笨到没有联想到他的身份呢?

“蓝小姐?”

我一震,忙回神,勉强扯出个笑容:“今天的事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至于报答……”你老兄不来找我麻烦我就阿弥陀佛了。

卫聆风放下手中地筷子,悠闲地靠在椅背上,淡笑道:“蓝小姐有要求但说无妨。”

我心道:可是你叫我说的。正了正神­色­,才假假地笑道:“好!那我便要二百两黄金和二十张你们国家通行的一百两银票,然后咱们各走各的,我绝不会说我认识你,你也就当没我这个人,如何?”

厢房中诡秘地静了半晌,终于有人再忍不住发出一声悦耳的笑声。

“朕猜得没错,你果然提了这个要求。”卫聆风强忍住笑意,直看着我。

心慧和无夜等人更是把头快低到桌子上去了,也不知是在忍笑还是为有我这个主子感到丢脸。背后的那两个文武大将估计是活了半辈子都没见过我这么不要脸的小姐,只管张大了口,瞪大了眼,恁地没见过世面大惊小怪。

其实我提出这个要求是有好好考虑过的,毕竟我跟无夜他们总有一天要落跑,身边没点银两怎么养的活这“一家老小”。反正姓卫的是皇帝,又是他自己非说报答我,这种油水当然不捞白不捞。

他若是有心杀我,我便不讨钱他也照杀。他若真是诚心报恩,咳,我自然…..也问心无愧地收了。

看他们笑得也够久了,我不由心里恼火,柳眉一竖,道:“喂!你笑够了没啊?不过问你索要些许银两,至于这么小气吗?”

卫聆风倒还真止住了笑,一脸正经地看着我,道:“既是蓝小姐的要求,朕自然同意。”说完,向身后的人一示意,那文秀者便递了一叠银票上来,果然每张都是百两面值。

“至于二百两黄金,朕暂时没带身边。”卫聆风把银票递到我面前,微笑道,“明日朕派人……‘秘密’送去蓝府如何?”

秘密?我有些震惊地看着他,这家伙也未免太厉害了吧?从我几句话就听出我不想让蓝府的人知道我有钱一事。

“那样就谢谢……你了。”我夹了块“合意酥”吞下,饿着肚子离开就太对不起自己了。又夹了块小的给小银,随后品了口茶,才道,“谢谢卫……公子这顿饭,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慢着。”卫聆风淡淡的声音,在我正拉着心洛准备起身的时候响起,声音温和淡然却有着不容抗拒的威势,我握着心洛的手微微一紧,心道:正戏来了!

第13章 以身相许

第13章 以身相许

“慢着。”卫聆风淡淡的声音,在我正拉着心洛准备起身的时候响起,声音温和淡然却有着不容抗拒的威势,我握着心洛的手微微一紧,心道:正戏来了!

“卫公子还有什么事吗?”我扯出一个笑容。

卫聆风微笑着看我一眼,随后目光落在无夜的身上,淡淡道:“蓝小姐要走朕自然不会阻拦,但这个人却必须留下。”

我能感觉到无夜的身体猛得一震,双手死握成拳却不说话。我脑中有些空白,看了卫聆风一眼,又回头望望无夜……他们原来就认识吗?

“蓝小姐不奇怪吗?”卫聆风目光落在我身上,嘴角噙着戏谑的笑意,“连一个小孩都知道朕是祁国的皇帝,你的……侍卫,为何从没提醒过你?”

我忽然醒起那天听到卫聆风的名字,无夜的表情的确很怪,他那时……应该就知道了吧?可是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朕便把话挑明了说吧。”卫聆风见我一脸惊愕,眼中慢慢闪露冷笑,“他的身份,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不待我回答,他如炬的目光投­射­到无夜身上,冷冷道:“莫劲,你见了朕仍不知行礼吗?”

我瞪大了眼看着无夜眼中一片挣扎,最后仍恭敬地跪下,声音漠然地道:“第三代‘飞鹰之主’莫劲,参见皇上。”

“什么?你是飞鹰……?”那个英武的手下惊呼出声,却被文秀的那个拽了一把,涨红着脸只盯着无夜却不敢再出声。

“你当日不是宁死都不肯承认吗?”卫聆风缓缓坐直了身子,嘴角仍勾着一抹看似无害的浅笑,“怎么?今日是想通了?”

“无夜?”我半蹲了身子看着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无夜看着我,眼中有什么光闪了又闪,仿佛拼命想要燃烧跳跃的火苗,最终仍不得不归于死寂。他的喉结动了动,发出的声音却已经平淡如水:“我是祁国现任的‘飞鹰之主’,也就是每一代祁王的‘隐卫’之首。我一生的使命就是效忠祁王,替祁国卖命。”

“那你说的那些往事还有要跟着我的话……”

无夜低着头,淡淡道:“不过是个玩笑而已。”

我深吸了一口气,一手撑地单脚跪在地上,皱眉看着卫聆风,道:“总结而言,你就是要告诉我:第一、无夜本来是你的手下;第二,无夜发誓要一生效忠于你;第三,我不过是被他耍了一道?”

无夜跪在我一旁的身躯一阵颤抖,卫聆风则微笑地看着我,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倒不笨;那气势怎么看都是至高无上的。

我猛得撑起身体,顺便用了九牛二虎的内力连带跪在地上的无夜也拽了起来。好不容易站稳了身体,手却牢牢抱住无夜的手臂不放,转头横眉怒目地瞪着卫聆风道:“喂!你好歹也是一个国家的皇帝,手下能人辈出,不会这么不要脸,来跟我抢一个小小的无夜吧?”

气氛那个诡异的……

我瞅瞅前,卫聆风还没有回神,那一文一武则已经彻底石化;瞅瞅后,无夜和心慧瞪大了眼睛,有定格的趋势。还是我们家心洛和小银最镇定,不过是茫然地拿乌黑漂亮的眼珠子往我这瞪。

“哈哈……”首先打破这诡异气氛的是卫聆风的笑声,认识他这么久……咳~,认识他不久,从没见他露出过这样的笑容,怎么说呢?感觉好象很多压抑已久的情绪被一下子释放了出来,有些畅快,有些放松,还有些舒心......好吧,最后一句我收回。

“若朕偏要抢呢?”他勉强止住笑,修长的十指扶着桌沿气定神闲地问道。

“卫聆风!”我气得发狂,更是恐怖地口不择言,“你的命可是我救的,我没让你以身相许已经很不错了,你竟然还有脸跟我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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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一时间鸦雀无声,针落可闻。不对,我怎么感觉有乌鸦在头顶飞过呢?PAI飞,错觉,肯定是错觉。

我刚刚有说了什么吗?

为什么卫聆风万年不变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扶在桌沿的手更是青筋暴跳。那一文一武恁得活象见鬼似的盯着我?无夜!你­干­嘛猛低头猛抖肩膀?还有心慧,你拿了跟帕子狂捂住嘴巴­干­什么?

我说了什么,那个……可不可以倒带啊?

我诅咒那个没事喜欢拿了一堆狗血剧情小说荼毒我思想的混帐小雨,什么“以身相许”?看他一副要暴走的样子,我看“以身殉国”还差不多。

我一脸讪笑:“我只是……一时口误,不!口不择言……你……别当……当真。”

卫聆风总算也缓过了气来,看人家就是教养良好,自我克制更是一流,明明额角还在跳,青筋也没退,却还能面带微笑地跟我说话。

“蓝小姐说的也是,你既是朕的……(怎么觉得他嘴角好象抽了下)救命恩人,有什么要求朕自当满足。要带这个人走也行。”

这么说就是还有条件喽?我好整以暇地拉过把椅子,坐下。

卫聆风嘴角扬地更高,一张本就俊秀绝伦的脸仿佛会闪光。而他此时的眼神却让我有些颤抖,因为很熟悉,就是山洞中那种看着猎物时自信而又充满兴味的神采。

他忽然伸手从颈上扯下一块通体雪白的玉佩随意抛给我,我手忙脚乱地连忙接住。老大,这要摔了可都是钱啊,虽然你富拥一国,可也不是这么拿来浪费的!

如果当时我知道这一接,会为我和无夜、心慧他们带来如此多的麻烦和伤害,那么我一定宁可看着它碎裂满地,也绝不会傻到接住这坎坷的未来。

可惜当时的我没有回头,自然也看不到身后无夜瞪大的眼,和伸到一半硬生生缩回的手。无夜知道,卫聆风,这个天和大陆最诡秘莫测的皇帝,此时他的眼神正传达着一个信息:若自己敢出声,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掉这里地四人。

卫聆风身后的两人一脸震惊,再故不得皇命正要上前,却被卫聆风冷冷一个眼神给硬逼了回去,四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象是要把我生吞活剥。

我拿起玉上下瞅了半晌,很眼熟。对了!这个他不是在山洞中拿来报答过我吗?后来因为无夜反对就还给他了,当时还一阵­肉­痛呢!

“这块玉拿着,不许丢。”他淡淡地说,“这样你便可带着他走了。”

我承认我是不聪明,可也绝不是个笨蛋。当初他把玉送我的时候,无夜就很紧张。那时无夜明知道他是祁王、是主子,却仍冒着被杀的处罚坚决不让我拿。这只能说明,此玉绝不单单只是一块玉的意义那么简单。

我把玉放在桌上,平静地看着他。

卫聆风露出个了然地笑容,动作优雅地端起一杯茶,微笑道:“这玉暂时不是送你的,十日后朕会再来,到时你带了此玉仍到这里,我们再做计较。”

此话一出,我倒反而有些蒙了,原来一直以为他是处心积虑要把玉给我,我抵死不要便罢了。可是如今他说不是送我的,倒叫我实在不好拒绝。

虽然这里看着只有三人,可他毕竟是最强大国家的皇帝,谁能保证四周没有“隐卫”的存在。如果他硬是不肯放无夜,我们能否逃出升天还真是未知之数。

犹疑地看了他半晌,他还是一副好脾气地笑着,点头示意我只管接下那玉。唉!所以说人不能存侥幸心里,心慌意乱之下,我最终还是拿起了那块玉,压根就没听出他那话中隐含的“暂时”二字,当真是最后死了都是活该。

好吧!十天后还……反正要死也是十天后才死,我恨恨地想着。

我们走后,雅间中便只剩卫聆风三人,他微一示意身后两人便恭敬地在他身侧坐了下来。

“文策,玄天,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那长相书生气,拿了把折扇的叫文策,是祁国新任的少年宰相。而那个长相英武,又有些卤莽的则是护国将军玄天。

文策倒还沉得住气,可那个玄天却已经涨红了脸嚷起来,不过神­色­依旧恭敬万分:“皇上,您怎么可以把‘紫凤’给……给那个疯丫头?”

“疯丫头?”卫聆风忍不住笑了出来,“倒的确是个疯丫头。”

“皇上。”文策平和沉稳地声音响了起来,“您是不是因为她是蓝家的?”

卫聆风抿了口茶,淡淡道:“朕倒真没想到她是蓝家的。不过……”他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她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蓝家小姐,成忧,你派人查清楚。”

“是!”原本空无一人的房中竟不知从何处响起一声回应,随后又静寂无声。屋中三人仍是一派自然,继续着原来的话题。

“蓝家的造船和航海技术虽强,可惜的是……已经被钥国盯上了。恐怕不管是朕还是尹天傲那只老狐狸,出手都晚了一步。”

“那皇上您……”文策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不由脱口道,“皇上您不是因为喜欢那蓝家小姐……吧?”

一醒觉自己多言,不由白了张脸,忙道:“臣失言!”

卫聆风抿茶的动作顿了顿,笑意却从嘴角扩散到他整个俊秀贵气的脸庞,看来他今天心情很好,文策暗自侥幸。

只听他道:“朕在当时就想把‘紫凤’给她,却被莫劲挡下,说不定还真有点喜欢……”

文策只觉常年未保养好的胃一阵抽痛,无语相对。

这个让自己从第一眼见到起就心甘情愿为他卖命的皇上,这个有着经材伟略、心思难测的皇上,这个让自己只能仰视满怀敬佩的皇上,为什么总会对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感兴趣呢?

“皇上,那个面具男真是飞鹰之主吗?”玄天听不懂他们两个绕来绕去地在说些什么,于是径直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卫聆风点了点头,并没有接话。

“难怪刚刚能架住老子的刀,武功真他­奶­­奶­的高。”脏话一出口,才醒起皇上正在面前,红了张脸,忙道,“皇上恕罪,卑职一时失口…..”

这一句失口,不由想起刚刚那丫头,竟然……竟然要皇上以身相许。真是大逆不道,不过……不过,玄天忙正了正神­色­,不能笑。不过,他从没看过眼前这高高在上的皇帝被人……这么……调戏过。

“咳……”想笑,当然,就算给他一百个脑袋也没胆笑出来,憋笑憋地满脸通红,五官扭曲,形状甚是可爱。

卫聆风看玄天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面上淡淡倒也没计较这个一向心直口快外加有些卤莽的武夫。不过想到蓝莹若那话——“以身……相许”,不由笑得有些无奈,这丫头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他抿了口茶,­唇­角扯出一抹兴味地笑容:“既然她都说了以身相许,朕便成全了她如何?”

文策苦笑,心中暗道:您连“紫凤”都给了,别人还有反悔的余地吗?

回到蓝府才发现情况有点诡异,在这战事急急可危的时刻,蓝府竟仿佛在一日之间变得热闹非凡。门口挂起了红­色­锦缎和大红灯笼,一些家丁进进出出的,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浓浓的喜气,还不时交头接耳。

踏进大门的时候,发现下人看我的眼神很奇怪,象是怜悯,又象是惋惜,不过都是匆匆一瞥,不敢与我对上。

我正暗自纳罕,却见­精­心打扮过的蓝莹玉撇开身边的丫鬟袅袅婷婷而来。可能是遗传的关系,她原本就长得比我和蓝莹月美上几分,此时经盛装打扮更是后容光逼人,全身都洋溢着喜悦和年轻的气息,自然是娇美不可方物。

“四妹真是好雅兴,一个千金小姐日日出去闲逛,可有什么收获没?”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挑衅和鄙夷,而且还掩不住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

想起现在还在怀中的那块白玉,我苦笑,还真不能说没有收获。

“问你话,没听见吗?”

我扯出一个笑容,不咸不淡地应道:“三姐你声音如此之洪亮,气势如此之磅礴,小妹我就算想不听见也难啊!”

“你!”蓝莹月面孔一阵扭曲,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冷笑道,“你以为自己真的能迷倒天下的男人?你以为仗着大哥和风公子撑腰,爹就会不追究你私奔的事,仍旧把你捧在手心里?你别做梦了!”

做梦的是你吧!我暗自冷笑,那姓蓝的什么时候把蓝莹若捧在手心里过了?真是笑话。

蓝莹玉见我不答,忽而诡异一笑,凑近我耳边道:“风公子已经正式代表钥国皇太子来提亲了,四妹不想知道他是来向谁提亲吗?”

提亲?傅君漠的动作为什么那么快?按理说现在仍不是最佳时机……不过,关我什么事。我面上淡淡一笑,迎上她嘲讽讥笑的单凤眼,回道:“看三姐高兴地都快找不到东南西北了,想必,风公子……不,那位太子想娶的定然是您吧?”

她一怔,可能没想到我是这样的反应,不由恼羞成怒道:“你说谁高兴地找不到东南西北?”

“自然是三姐你啊!”我一脸正经,“你可是待嫁的新娘,不是应该躲在房里乖乖想你未来的夫君,准备嫁妆吗?如今跑到这千金小姐不该来的大门口,可不是没认清东南西北?”

“莫不是二姐是特意来迎接小妹,好羞辱一番?”

“你这个贱人!”蓝莹玉扬起手一个巴掌待要打过来。别说我不想展示自己的武功,可还没等我出手,身后的无夜已经一把抓住了她扬在空中的手,心慧更是象老母­鸡­似的把我护在身后。唉!可怜的心慧,是不是我上次被打了一巴掌把她吓怕了。

无夜随意一推,松手,蓝莹玉便重重跌倒在地上,可惜了她那一身名贵漂亮的衣服。

见她有些呆傻地看着我和无夜等人,显然不明白为什么好好一场扬威会变成这样。

想到这个嚣张任­性­了十几年的小姐,即将众叛亲离,很可能一生都再无好日子过。不由暗叹了口气,蹲下去柔声道:“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记住:想活在这个世界上,靠任何人都是没用的,只有你自己才能掌握你的命运。”

“不过,”我起身,扫了还在呆楞中的她一眼,笑道,“我真怀疑你听懂没。连骂人的语言都这么贫乏,来来去去都是‘贱人’二字。”

走了老远,果不其然,身后爆发出咆哮声。

“蓝莹若,你这个贱人——!!!!”

心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小姐,你今天可已经把四个人的脸气绿了!”

我也不觉好笑,转念一想,笑容却冷了下来,淡淡道:“你信不信马上就有第五个了。”

心慧笑容一僵,神­色­有些瑟缩,嗫嚅道:“小……小姐……”

“心慧,我只问你一句。”我依旧向前走着,却没有回头,“你想回去钥国吗?”

身后半晌无声,心洛拉着我的手上满是冷汗,我不由握着紧了紧。

“我想跟在小姐身边。”声音虽轻,却坚定无比。

我笑笑说:“那不就结了。”

其实,我也不清楚为什么要把无夜、心慧她们留在身边。因为回去的心从未变过,无论多艰难,我一定会找到穿越的办法。

说到这个,从悬崖坠落的那一瞬间,我似乎想到了什么。好象是一道耀眼的光在我脑中闪过,却又什么都抓不住,也许……那就是时空变幻的关键。

还是回到眼前的问题。虽然说把他们留在身边这个举动既不明智,也很残忍,因为能离去的时候我一定会头也不回地抛下他们离去。

可是……我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们一个个都很嘴硬。可是当时……

小银明明再无法忍受寂寞的煎熬,却仍舍不下美好的回忆。

无夜几乎没有活下去的欲望,更没了活下去的理由,却还在拼命挣扎。

心慧表面上柔弱良善,却把所有的­阴­谋血腥化为枷锁,背在身上。

心洛一身冷清,对人淡漠而疏离,却掩不住幼小的心中渴望被守护的痛楚……

当我最软弱的时候,他们没有一丝犹豫,紧紧围在我身边……

我不想去管将来如何,只是现在,既然他们不愿抛下我,也不愿……被我抛下,那么,以后的路,无论长短,我们便相互扶持着走下去吧!

第14章 家国天下

第14章 家国天下

虽然知道傅君漠肯定会来找我,可是也没预料到会在房间里看到悠闲喝茶的他,更没料到他看到我的第一句话便是:

“跟我回去吧。”

我退回一步,看看外面,没错,是东厢啊!那就不是我走错房间,而是他擅闯喽。

我在他面前坐下,小银安静地卧在我怀里,心洛难得地没有靠在我身边,而是紧拽着心慧的手。无夜关上门,站在一边,全神戒备。

看他们一个个自发的行动,恐怕我说再多也没用,感叹这万恶的奴­性­啊!

“若儿……”

忽然醒起对面还坐着人,我抬头,看他复杂难言的神­色­,淡淡道:“跟你回去?去哪里?太子,你说笑了。”

“只要你跟我回去,我就能解了心洛身上的毒。”他自信满满地看着我,“到时你说要放他们自由也好,让他们留在身边伺候你也好,都随你便。”

我握杯的手紧了紧,很有抽人的冲动,面上却露出了冷笑:“我很奇怪,太子那么想让我跟你回去,为什么不向我爹提亲,说要娶我呢?”

他脸­色­一变,茶杯搁到了桌上,手却没有放开。

“不如让我来回答吧。”我笑了起来,“因为太子的计划,绝对不允许出半点纰漏,娶一个一无所知又言听计从的女人来‘明修栈道’,当然,要比娶我这种随时可能破坏你计划的人保险得多,对吗?”

我看着他脸­色­一变再变,握杯的手捏得紧紧,懒懒道:“至于现在要带我回去。也许是有那么一点感兴趣,毕竟你都说了我是第一个敢威胁你的人。养这么一个女人,闲时逗来玩玩,确实是不错的消遣。”

“不过太子殿下,你我心里都很清楚。你要带走我,最大的原因,怕是为了防止我在你计划未成功之前泄露出去吧?”

傅君漠原本就有些­阴­沉的脸,冷冷地盯着我,声音都有些­阴­恻恻的恐怖:“本太子现在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耗。你以为我这是在跟你商量吗?只要我一声令下,你就算只剩下尸体,也得给我抬到钥国去。”

“好啊!”我巧笑倩兮地站起来,把窗打开。

“你­干­什么?”他黑着脸问。

“你试试是你下令杀掉我或者绑走我的速度快,还是我喊出你计划的速度快。还有,我们这里一共有三个人,无夜的武功高低,你是行家,恐怕也不会看不出来。就算我真的好死不死被你­干­掉了,你认为他没本事把我的讯息传递出去吗?”

“啪——”他手中的杯子应声而碎,眼中是满满的怒火,燃烧着几乎要把我吞掉。

“你不要‘千虫万花’的解药了吗?”

“太子!”我一字一顿地叫了他一声,“在你还是被称为太子的时候,还请别拿这个来跟我讲条件。”

“心慧!”傅君漠眼睛看着我,声音却冷冷地叫着心慧的名字,“你虽然不是我直属的手下,可当初这个任务却是我下达给你的,你竟然敢背叛我?”

心慧的脸­色­惨白,全身都在颤抖,握着心洛的手更是捏的死紧。我以为她会跪下去,象无夜看到卫聆风一样的无奈,可是,她的身体虽然颤抖,弱如风中柳絮,却始终没有屈膝,没有跪倒。

她终于从­唇­齿间挤出一句话:“过去是过去,现在也好,将来也好,心慧和心洛都只会认小姐一个主人,此生不变。”

我心中猛得一震,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貌似柔弱,又毫不起眼的女子……其实,一直以来,打动我帮她的,都不是那外在的柔,而是她内里的刚吧。

“好!好!”傅君漠起身,一掌拍在桌上,桌子应声而碎,木屑横飞,他的手有些血­肉­模糊,脸­色­竟由红转白,直勾勾地瞪着我。

我起身,打开门,淡淡地道:“虽然知道你身份的人只有蓝君清一个,可是这样在婚前跑到新娘妹妹的闺房,恐怕对你的计划也会有影响吧?”

“所以,太子请了!”

终于送走了瘟神,我一下子瘫倒在床上,想起傅君漠临走前受伤的眼神、­阴­狠的表情还有撩下的话:“终有一天,你会跪在本太子面前,后悔今天说的每一句话。”

至于他为什么没习惯­性­地掐我下巴,是因为他抬到一半的手,硬是被我们家超级无敌霹雳勇猛的夜夜给制住了。

当时看到某人一脸的愤恨却又无可奈何,心里真是爽到爆,果然有无夜在就是不一样。

瞟了地上的碎屑一眼,我闷闷地道:“这个变态,临走还不忘破坏我房里的东西。刚还在想着做一副纸牌,四人刚好打一圈……”

我不知道钥国的天有没有变,但我却知道蓝家,变天了,就在傅君漠匆匆娶走蓝家三小姐后。

在热闹婚礼的粉饰太平下,傅君漠的手下趁夜­色­杀了蓝家船厂的所有守卫和低级工人,而那些手艺高超的师父则连着新造好的战船一起被绑走。

最糟糕的却仍不是这些。蓝家所有战船的设计稿和行军布阵图,都被换成了白纸。

蓝君清震怒,几乎要杀了所有跟傅君漠有过牵扯的人!

二娘李玉儿被禁足房中,在前线的二哥等人也被紧急召回。

我虽没被禁足,但不用无夜提醒,也很清楚,我的行止在被人跟踪。

同一时间,海战越发紧张,汀国也终于到了国难当头的日子。

大街上,再不似平常的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反而经常能看到一些大户人家匆忙地载着几车行装,携家带眷,仓皇逃去。

就在这样有些萧条,有些紧张的氛围中,卫聆风的书信到了。署名的不是他,而是文策,我猜应该是那天那个文秀的跟班,因为信中提到,十日将至。

信送的光明正大,不似那黄金,是在最热闹的婚礼那天,秘密送进来的,完全没有人注意到。可是信,在这戒严的蓝府却肯定要经过蓝君清之手。

蓝君清把信递给我,问:“你怎么会认识祁国的宰相?”

我低头回答:“是我私奔那半年中,偶然结识的。”

他“哼”了一声,又问:“你要去赴约?”

我点了点头,说:“是的。”

他凌厉的目光盯了我许久,最后颓然地挥了挥手,说:“去吧。”

我福身出去,却听他冷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能利用的话……就好好利用。”

我打了个寒战,走出这冰冷空旷的房间。

“无夜,有没有办法甩掉身后那群人?”

无夜点了点头,这一次我没带其他人,我们两个东穿西转,转的我头晕,他说:“甩掉了。不过主子,其实,没必要。皇上身边自然会有人处理他们。”

“我说无夜!”我无语,狠狠瞪了他一眼:“以后这种话拜托你早说!”

还是那间“包厢”,那一文一武正站在门口。我走到那文秀的面前,问:“你就是文策?”

他温文含笑,点了点头。

“原来你是祁国的宰相。”我恍然,“我还想怎么会有这么气质迥然的跟班呢?”

文策的嘴角抽了一下,没有答话。

我又转向另外一个:“你叫什么?”

那英武的哼了一声:“玄天。”

这么有气势的名字?我弱弱地问:“你是……侍卫?”

他额角青筋暴跳,几乎是用吼的:“我是护国将军!!”

“是,是……”我忙赔笑,忍不住喃喃道,“祁国到底是怎么变成第一强国的?”

文策不看即将暴走的玄天,忍笑道:“蓝小姐请,主人已经在里面久等了。”

卫聆风今日一身白袍,银丝锦缎束腰,一头黑发仍是用一根金丝绳随意扎起垂在身后。那个英俊潇洒,那个玉树临风,看得我都呆了三呆。

他笑笑,指了指身边的座位,说:“蓝小姐请座。”

既然他叫我坐,我便毫不客气地拉着无夜坐了下来。今日那两个一文一武,咳~文策和玄天倒没再客气,大咧咧地坐了下来。文策还温笑着为我和他主子布菜,我说我怎么当初会认为他是跟班呢?

我把别在腰间的白玉摘下来,推到卫聆风面前,道:“原物奉还。”

卫聆风看了一眼,却不接,嘴角扯出一个极度美型的笑容:“你不想问问这块玉的含义吗?”

我刚在外面绕了半天,饥渴得很,美食当前自然毫不犹豫地吃了起来。也亏得我还能想起注意一下吃相,当然,他的问话只是随口答道:“你说啊。”

“这是历代祁国皇后的凤玺,凭此有权利调动车坩临都一半御林军和所有皇宫……”

“咳咳……你…...说……咳咳~什么?”一杯冷热适宜的水已经非常周到地被递到了我手边,我一把推开,颤声道,“你刚刚说什么?”

卫聆风把水拿到另一边,答道:“凭此有权利调动车坩临都一半御林军和所有皇宫守卫。”

“不是这个。”我急急挥手,“前面一句!”

“恩哼~”卫聆风长袖略略拂过脸,强忍住笑意,“这是历代祁国皇后的凤玺。”

我吓得面­色­苍白,身子向后缩了缩,抖抖道:“幸好只是暂时寄放在我这里。”

卫聆风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指间点在玉上,辉映着如有荧光。他露出一个笑容,把玉又挪到我面前,满脸正经地道:“没错,只是暂时寄放。如今朕便把它送给你了。”

我,呆滞。连要咽下的口水都哽在喉间,心脏暂停五秒。

送……给……你……了?你,就是我?

我又抖抖地身体往前靠了靠,伸出左手,抚上他的额头,恩,真光滑~咳~找打!伸出右手抚上自己的,对比。喃喃道:“奇怪,没发烧啊,那怎么尽讲胡话。难不成是神经错乱了?”

“哈哈……咳~”房中的笑声,忽起,又马上强行中止。

我敢确定笑得肯定是玄天,这少根经的家伙,我不过是陈述事实,做出判断,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看卫聆风眼睛有些危险地眯了起来,我忙识相地收回手,把玉推回他面前,手向触了瘟疫似的赶紧缩回来。

“我说卫......呃,皇上。”奇怪,我又不是祁国的,­干­嘛得喊他皇上。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叫一声又不会少块­肉­,“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您老就别开了。”

卫聆风夹起一样不知名的漂亮菜肴到我碗里,淡淡道:“你看朕的样子象在开玩笑吗?”

我把“象”字吞回肚子,好饱,那菜再­色­香味俱全我也吃不下去了。犹豫了半晌,决定还是豁出去了,正了正­色­,提音:“我不要嫁你。”

卫聆风脸上笑意更浓,居然又乐此不疲地夹了个菜过来:“朕知道。”

这下我只得蒙了,傻傻地问道:“知道你还把……还把这鬼玉送我?”

卫聆风只笑不语,我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最后只得投降:“那你到底为什么要娶我?”

“原因,很多。”只见卫聆风放下筷子,竟真的煞有架势地对着我数起来。

“朕忽然想起,朕的皇宫中好象正缺个皇后。此其一。”

忽……忽然,想起?我甩去满头黑线,抚正抽变形的嘴角,忍,一定要忍!

“蓝家的实力,虽缺了一半,倒也绝不可小觑。说到联姻倒也未尝不可,此其二。”

我拿起筷子尝了口碗里的菜,怎么如此淡而味呢?我冷然笑笑,好一个第一强国的皇上!随后抬头说:“皇上继续。”

卫聆风面上淡淡,给我夹了另一道菜:“朕宫中的妃子,多有党派,无论扶了谁做皇后,都于权利的制衡不善。若上台面的是你,一来因为联姻她们不好诸多阻挠,二来你一人在祁国无权无势,她们也不会太过忌惮你得了那位置。此其三。”

文策愕然地抬头望向皇上,他从没想过,只转瞬间的决定,这个人竟已经考虑了这么多得失利弊。自己比起他来,果然是远远不及万一。

不就是说你想把我推到风口浪尖,好替你摆平后宫和朝廷的纠纷吗?我冷笑道:“皇上这话说的可真坦白。”

卫聆风笑笑,继续道:“你于朕有救命之恩,朕也算……喜欢你这个人,于情于理朕都要好好报答。娶你回去,不知算不算以身相许?此其……”

“够了!”我忙打断他,要再让他这么如数家珍下去,我恐怕被卖了还得帮他数钱。我抬头认真地看着他漂亮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不嫁!”

卫聆风微一侧头,文策马上倾身为他续满了茶,待要为我续,我忙按住,淡淡道:“不劳宰相大人了,我承受不起。”

卫聆风抿了口茶,气定神闲地道:“在你出来前,蓝老爷肯定有让你好好利用文策吧?”

我一惊,抬头看着他,那封信,他竟是故意送的光明正大?

“如今的汀国,没有朕的援助,绝撑不过五天。”卫聆风没有温度的眼光落到我身上,“蓝老爷虽然已经在傅君漠手上吃过一次亏,在这当口,却不得不再赌一次。”

我想笑,却不知为何扯不出笑容,只能面无表情地回道:“他是他,我是我,汀国更只是汀国。”这些,与我何­干­?

“哦?”卫聆风有些诧异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朕还以为自己的国、自己的家和亲人蓝小姐多少会顾及一点。”

我浑身都打了个哆嗦,警戒充满了全身每一个毛孔。那话明显就暗示,他怀疑我是不是真正的蓝莹若。这个人,太厉害了,就算只是多跟他呆一秒,都觉得自己会被莫名其妙地吞掉。

我深吸了一口气,掩住心理的忐忑,淡淡道:“皇上,你就别多费­唇­舌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嫁。顶多,也不过再私奔一次。”

“那便没办法了。”卫聆风收回那块在桌上被晾了许久的白玉,眼光灼灼而兴味地扫过我,面­色­却仍是淡然,“撇开第三个理由,朕顶多退而求其次,娶了蓝家二小姐。”

“卫聆风!”我拍案而起,怒视着他,“你不要太过分了!”

“大胆!”玄天和文策倾身而起,一把将我按回原座,两只手同时紧握住了刀柄和扇骨。文策原本温和的脸上冷然一片:“皇上面前岂容你放肆,还请蓝小姐别不知好歹!”

杀机,尽现。

无夜的手伸过来握住我的,他手上的茧刺地我生疼,可我却紧紧握住,生怕这一放连我仅存的一点勇气都失去了。

我扬起头,高昂着下巴,冷冷看向眼前这个俊得邪魅、笑得温和,却让我垂在桌下的手忍不住发冷颤抖的男子:“皇上,你爱娶谁便娶谁,与我无关。反正,我?绝?对?不?嫁!”

说完再不看他表情,拉了无夜的手便出去,我知道若再不离开,我肯定会被击倒,这个男人太恐怖了。

手握上门把的那一瞬间,他悦耳得让我发颤的声音传来,似响在耳侧:“十天之内,你若后悔,便找文策,朕这点耐心还是有的。”

当时我压根没想过他说的为什么是十天而非五天,更没想过我如何可能找得到文策。尽管答案在第二天便揭晓了。

只是当时,我除了狼狈地夺路而逃,什么也没能想起。

回到蓝府,心慧在门口等着我,见了我,她有些兴奋地迎上来,说:“小姐,二少爷和锦鸿少爷回来了!”

那近一个月的相处,让心慧也几乎跟二哥他们打成一片,所以现在知道他们回来,便难免有些兴奋。

我心头一紧,原本应该雀跃的心却为了卫聆风那句“朕顶多退而求其次,娶了蓝家二小姐。”而烦躁起来。

是我一意撮合得锦鸿和二姐,如今他们刚开始两情相悦,阻碍也渐渐消失,我却要残酷地告诉二姐你要嫁去祁国,原因是我不肯嫁。

回想这一路走来,我一直在不断得拦麻烦上身,不管出发点是不是自愿的。

明明做的是好事,明明……是在追逐阳光,明明……渴望象祈然那样温暖人心,可是为什么觉得阳光离我越来越远,原本坚强的心却也越来越软弱呢?

因为我想,所以去做,然后就会快乐。

我一直这么认为,也这么在做。

可是这一刻,我却动摇了,我所做的这些真的是我想的吗?我真的……快乐吗?

手上一紧,无夜握住了我的手,仅现得一双眼睛看着我,有担忧和抚慰。我早习惯了的蒙声(因为面具)此时格外温暖:“主子,此事与你无关,不必自责。”

我点了点头,脱出手往里走去。心慧有些愕然地看了看无夜,用眼神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无夜不答,只是略略摇了摇头,跟上我。

再次见到锦鸿和二哥,我竟有些无法相信。原来战场真的可以把一个人的生气乃至信念,全部摧残殆尽。

上一次回来,谈起战事,他们虽然也忧虑万分,眉宇间却还是充满了希望。即便是外表怯懦如二哥,热血地战意也仿佛潜藏在他骨子里。

可是这一次,别说二哥,强如锦鸿原本单纯热情的双眼也凹陷了进去,眼里有不甘有恐惧也有绝望。原本光洁的下巴,胡渣丛生,整个人都憔悴得仿佛历尽沧桑。

二姐看到他的时候,当场就哭了,一把扑进他怀里。也只有此时,他的眼中才会闪过我熟悉的光芒,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只是那温柔中有多少苦涩,我却完全不敢去深究。

他跟我说话的时候一副疲倦,让我几乎忘记短短一个月前那个一身爽朗的少年,是怎样咋呼着我的名字:“莹若,谢谢你照顾莹月。”

“战况很糟糕吗?”我问。

他痛苦地抱住了头,说:“我们的兵力相差太悬殊了,他们用十艘船狂打我们一艘,更断绝了我们大部分的水和粮食供应。兄弟们在我面前一个个死去,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二哥向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说:“四妹,这些事你也帮不上忙,别听了反而……跟着难过。大不了,我……”他懦弱的脸上显出决绝,“我们跟汀国同存亡。”

我紧握着拳,紧咬着­唇­,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些,与我无关,无关。

第15章 一纸协议

第15章 一纸协议

第二天,我在一大清早就被吵醒,心慧说,老爷请我过去。我一肚子疑问,匆匆做了梳洗,便赶去了。

一路上,大家的表情都很奇怪,好象有什么喜事,见了我都在感激地鞠躬。

我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盛,竟莫名其妙被带进客房。

蓝君清一脸喜­色­地迎上来,完全不怕­肉­麻地一把握住我的手,真是从来没见他在儿女面前如此失态过。只见他凑过来,低声说:“若儿,你可真是爹爹的好女儿。我们汀国的好子民啊!”

我皮笑­肉­不笑地抽回手,心里已经基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还真以为我听了他的话,能利用则利用啊?

“来,文臣相已经等你许久了,快过去陪他聊聊。”

说完,便带了一­干­人离开,偌大一个房间里竟然只剩下我和文策以及他手下三人。

我无奈地坐到他面前,问:“你是怎么让他高兴至此的?竟然完全不怀疑你的用意?”

文策诡异一笑,答道:“用一百万两白银,二十箱­精­良兵器装备和三千担粮食做嫁妆,一半已经抬进了蓝府。而且还承诺待婚事定下便出兵相助,你认为他还能怀疑什么?”

我咋舌,天哪!天下第一强国的主就是不一样,看这架势,活生生是要用钱把人砸死。不由冷笑道:“你们皇上真是好大的手笔。”

文策眼光往旁边瞟了瞟,落到我身上的目光有些犹豫却诚恳地道:“蓝小姐,其实……皇上说的理由虽然确实是理由。但……”他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还是坚决地说下去,“你认为蓝家的势力真的对皇上有如此重要吗?朝廷的斗争皇上他真的会摆不平吗?”

他说的很快,仿佛生怕有谁打断他:“蓝小姐,我希望你拒绝以前,能好好想清楚。不要误会了,皇上的一片心意。”

“你来当说客的吗?”我皱眉看着他,“你们家那位皇帝的心意,又岂是随便什么人就能看透的?虽然你说的这些全是事实,可是你要我相信他这样的人会因为喜欢上我,而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就实在太无聊了。”

我站起身来,低头看着文策,淡淡道:“就算真是他的一片心意又如何?说要娶我以前,他有问过我的心意吗?他在乎过我是否喜欢他吗?如此专横的感情,即便是爱,我也不需要,更加……不屑误会什么。”

文策也站了起来,他收起脸上的笑容,此刻轮到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中的­精­明让我这才记起他也是一个国家的宰相:“蓝小姐既然这么坚决,在下也无话好说。我们送来的这些兵器和粮食,也足够汀国再多支撑几天了。那么我便还是遵照皇上的旨意,等蓝小姐十天,如果蓝小姐改变主意,自然可到此屋找我。”

“否则,在下只好改变心意,向……蓝家二小姐提亲。”

我走出那间客房,来到蓝君清的房间,站在门口冷冷看着满脸笑容的他。直到他被我看得笑容尽收,泛起蕴怒,我才冷冷地道:“蓝老爷,你就死了那条心吧,我是绝对不会嫁的!”

转身离去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东西碎裂的声音,蓝君清咆哮的声音随风传来:“你这个不孝女。”

我冷笑,握紧了拳头,看着蓝府的一草一木,对自己说:这些都与我无关,我要,离开!

回到房间的时候,才发现二姐也在,她一双美丽的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

我让心慧弄了热毛巾来给她敷上,折腾了好一会,她才停止哭泣。

“二姐,怎么了?”

二姐摇了摇头,说:“没事!就是看到锦鸿那样心里难过,四妹,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命中带煞?谁与我在一起,便会……不幸。”说着,她的眼圈又红了。

我摇了摇头,郑重地说:“不是。”

“如果,我能帮他和二哥就好了。”她咬着嘴­唇­,颤声道,“如果我也能保护这个国家就好了,哪怕只是一点点……”

我烦躁地躺在床上,手上抱着枕头,望向无夜,闷闷地道:“无夜,你那前主子真是个王八蛋,竟然这么轻易就能看穿和利用人­性­的弱点。”

无夜看着我,没有说话,心慧却递了碗糕点过来,我拿了块放进嘴里,听她说道:“小姐,明天我就能拿到心洛的解药了。我们便是远走高飞了,谁能找到我们,你就别愁了。”

“可素……”我努力吞下糕点,愤愤地说,“那二姐和锦鸿他们怎么办?还有,卫聆风可没说娶了二姐会出兵帮助汀国。”

更何况他这种人,一旦起念就誓在必得,肯不肯放过我都很难说。

“小姐。”心慧看着我,眉头微微皱起,盯了半晌仿佛才下定决心地道,“你不能太贪心了。既要保全朋友,又要救汀国,还想要自由,三全齐美怎么可能呢?”

是啊!我到底在犹豫些什么呢?人的心只有一颗,人的能力更是有限的,我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做到完美?拿了解药,带了无夜、心慧他们远走高飞,不是很好吗?反正我本身就不是什么善良的好人。

可是……明明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却在想起锦鸿念到“无游组”时单纯的崇拜,想起二哥懦弱却善良坚定的目光,想起二姐哭红的眼睛,我的心无论如何也坦荡不起来……

伤害了那么多人,然后一走了之,我真的……做的到吗?尽管这些伤害不是由我直接造成的。

目光瞟到已经相当破旧,几乎呈素白­色­的现代背包,我叹了口气,放下枕头将它抱过来。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回去原来的世界呢?

现在若能回去,该多好。至少听不到汀国败亡的消息,我不会内疚。至少,知道和那人不在同一片蓝天下,我不会再心存幻想……

提着包包,往里屋走去,对正要跟进来的心慧摆摆手,懒懒道:“我想一个人静一下。”

一个时辰后。

屋里传出桌椅翻倒的巨响,我手里抱着本《中国近现代史》,一脸壮士断腕上午表情冲出里屋,向着有些呆傻的众人扫了一眼。

心慧动了动嘴,叫声:“小姐……”。

心洛本就话不多,此时也只是拿漂亮的眼睛望着我。

小银从果品中仰起头,亲昵地蹭到我脚边,还发出“吱吱——”的叫声。

无夜的表情看不到,但人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能看到那其中的紧张和担忧。

我深吸了一口气,望向众人,嘴角扯出一个决绝的笑容,一字一句地问:

“如果我说我要嫁到祁国去,你们作何打算?”

我一把推开房门,门与墙的撞击发出重重的“砰砰”声。本埋头案前的文策诧异地抬头看着我,张了张嘴,正想问话。

我却已经先他一步,说:“我要见卫聆风。”

还是那个客栈,我到今天才知道这间不比“天涯楼”差多少的酒楼叫作“醉仙居”,忒俗的名字。还是那间雅房,这一次,我谁也没带,独自一人,推门进去。

卫聆风淡定地笑着,淡定地看着我。文策和玄天恭敬地站在他身后。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却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卫聆风,这结局早在你意料之中了吧?我承认我斗不过你,可是,也未必会输。

“蓝小姐请坐。”卫聆风出声,文策恭敬地帮我把他对面的一张椅子拉开。

我坐下来,没兴趣跟这男人拐弯抹角,反正面对他这种人再拐也没有用,还不如开门见山。

“我可以答应嫁到祁国去,不过,有三个条件。”

今天,桌上很­干­净,什么菜都没摆,连茶水也无。我忍不住恶作剧地想:难道是怕今天会有人掀桌子,­操­家伙?

卫聆风阻止要呵斥我的玄天,笑看着我:“说来听听吧。”

“第一,日后你吞并了汀国,不要为难这里的百姓和蓝府众人。不过……”我露出个魔鬼般的笑容,“蓝君清那老头除外,最好给我狠狠地教训他一顿。”

我看文策象见鬼了似的看着我,玄天则完全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一脸呆楞。至于卫聆风,初时的惊讶过后,他眼内神光一闪,露出个迷死人的笑容:“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回他一个灿烂的笑容,淡淡道:“皇上,还请你不要把别人都当作傻瓜。你以为我真会蠢到相信,你是因为喜欢我,或者要报答救命之恩才娶我吗?”

“汀国这样一个军事要塞国,只要是有心争霸天下的人,都不可能放弃他。你比尹国和钥国的国主要高明的多。你的棋,恐怕早在四个月前那次遇袭,就布置好了吧?”

“就算没有我这个人,汀国最终也还是会落入你手中,不过是换一种方式而已。”

卫聆风一直微笑地看着我说,连半点着恼的意思都没有,直到我说完,他才仔细看了我一眼,说:“朕承认你说的都对,不过,喜欢多少是有一点的。”

他拢了拢衣袖,道:“这个姑且不论,你说第二条吧。”

我清了清嗓子,直视着他:“第二,小银、无夜、心慧和心洛要跟我走,你必须要保障他们的生命和自由。当然,自然灾害、突发状况不能算你的责任。我的意思是说,除非他们威胁到你的生命,否则无论是你或者你的手下,都不能命令、伤害他们。”

“小银?”卫聆风竟忽然笑了出来,“你连那小狐狸也算进在内?”

这人有病吗?我悻悻地想,这么严肃的谈判时刻,他竟然莫名其妙地发笑。

“说第三条吧。”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知道,前两条,没什么难度,就算我不提他可能也会做到,可是这第三条。我搁在桌上的手微微曲起,在漂亮名贵的桌布上划出一道道指痕,还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在这静寂的房中格外突兀。

他们三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六只眼睛灼灼地象要把我吞噬。

我一咬牙,眼睛也没看着谁,噼里啪啦把最后一条说了出来,语速快的象被一百条疯狗追赶的世界百米赛跑冠军。

不过显然,对面三人还是听懂了,否则绝不会一个比一个脸­色­还要铁青。

卫聆风的眼睛微微眯起,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不过我也知道,他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往往只传达着一个讯息:他很危险!

“你再说一遍!”

我下意识地打了个抖,不过看他也有被气成这样的一天,不知为何这几天被打压得无比郁闷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我露出个不怕死的笑容,重复我刚刚的话,也不知能不能一字不漏:“第三,我只跟你签约结婚。对了,你不知道什么是签约结婚吧?简单点说就是,我跟你因为利益而在世人面前承认夫妻关系,并就此签定纸上协议。不过,我们只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双方都不需要履行夫妻间义务。而且,这个协定只为期一年。”

我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道:“一年时间让你吞并蓝家、汀国以及汀国周边势力应该绰绰有余了吧?一年后,你就必须放我自由,我们谁也不认识谁。”

卫聆风抓住我纤细地手腕,冷冷地盯着我道:“你凭什么认为朕会答应你?”

我疼地龇牙咧嘴,想抽出手却抽不出来,嘴角却扯出一个笑容,嘲讽地道:“因为你们祁国陆战能力虽强,却没有海战的本钱。而我,恰恰可以提升你们的海战能力。”

卫聆风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而我,也毫不相让地看着他。虽然,我很想说:我的手好痛,拜托老大你快点放开吧。

良久他终于放开了我的手,我揉揉印了五道指印的手腕,忍不住腹诽了几句。待见他眉毛一挑,忙收敛了心神。

现在可是谈判的重要时刻,气势不能输是没错,但也绝不能把这个终极BOSS惹毛了啊!

我面向文策,微笑道:“麻烦文臣相帮我准备纸和笔。”唉!不知多年没用的毛笔我还会不会画,可那只钢笔太特殊了,拿出来现还真不太好。

文策点点头,叫了人来,吩咐去准备,不一会儿,一套崭新的文房四宝已经摆在我面前。文策一边研墨,一边狐疑地看着我。

我却是在暗想,竟让一个宰相帮我研墨,我可真算是威风够了!

虽然没有亲身接触,我也从锦鸿和二哥的对话中了解到,这个时代的战船与三国时期很象,多是以楼船/艨艟装备为主。

楼船其实就相当于现代的航空母舰,主要用于艨艟的补给和维修;而艨艟则如现代的战斗机,以冲撞作为主要的攻击手段。

为了今天的这个谈判,我还特意跑去锦鸿和二哥那里把船的情况仔细问了一遍。果然,包括人员配备,都与三国时期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这个时代中,战船上的兵器装备以轻型兵器为主。交战过程中,远则用弓、弩,近些则用刀、枪。有的战船还装备了抛石机,有较强的杀伤力。

好吧,这些都不是重点。我拿过毛笔,专心至致地开始画图。虽然水彩画,真的……不是我的强项。

房间里,除了我翻动纸张的声音,落笔的声音,连呼吸声也弱不可闻。时间一点点过去,也亏得上座的那个皇帝耐­性­够好。

我放下笔,向玄天招了招手,他疑惑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不由好笑地点头,道:“这里只有你一个是负责打仗的,专业知识自然是要解释给你听。”

他看了卫聆风一眼,见主子点头,才不明所以地摸着头走过来。我把六张图递给他,他疑惑地接了过去,一张张看。

“这……这是……”玄天猛地瞪大了眼睛,一张张往下翻,脸上震惊的神­色­越来越明显,终于忍不住惊呼道,“这就是蓝家的战船?这母船怎么那么奇怪?咦,这些又是什么?”

我甩了甩有些酸麻地手臂,向他耐心地解释:“今日我只简单地说一遍。这第一幅画是楼船,相当于你们的母船。”

“第二幅叫艨艟,也就是你们的攻击战船,但船体不是单纯的用木头,而是蒙有生牛皮,便于机动作战。”

“第三幅叫做头舰,专门用于战争中先锋探路。”

“第四幅叫做走舸,一种轻便快船,属攻击型战船,行驶速度快,但自身防御能力差,擅长夜间偷袭作战。”

“第五幅是游艇,专用于水战中传令,通信、侦察敌情的轻型快艇。”

“第六幅名为海鹘,适于海上作战。头低尾高,前阔后窄,不怕风浪。”

玄天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眼珠都象是快突出来了。

我看了他一眼,有些好笑,道:“这些话,有的你可能听不懂,不过我想大致意思你还是明白的吧?”

这些其实是唐朝专用的战船。

在《中国近现代史》中有一章,把中外、古今的战船都做了粗略的比较。

又恰好,我在现代时,为了完成这一门课程的论文,有好好研究过相关的参考文献,当时无意中翻到,我便知道,这么一大卖点恰好可以拿来唬人。

回神看到玄天瞪了我半晌,忽然暴跳地吼道:“他­奶­­奶­的这绝不可能是蓝家的战船,否则尹国那群小鬼早早葛屁了!汀国哪会这么容易拿下?”

此话一出,不只文策大惊,就连卫聆风也有些变了脸­色­,玄天忙将手中的画纸递到他面前。

他翻看了一阵,眼中异彩连连,直到最后一张翻完,才抬头看向我,声音竟有一丝颤抖:“你如何会这些?”

“这个你且不要管了。”我平静地看着他,回答,“我不会具体的设计,只能提供创意。这六幅图只是一个初稿,而且仅仅是对你们如今海战不足之处做了补充。其他的,比如,大型冲撞接舷战舰、扒船、风帆炮舰等,依据不同的作战海域,我也可以画给你。”

第16章 少女之心

第16章 少女之心

我直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俊秀绝伦的脸,一瞬不瞬,声音连我自己也没想过的淡定、自信:“请问皇上,这些……作为协议条件,可够?”

我笑嘻嘻地取过毛笔,在洋洋洒洒写了一堆的三张协议纸上都签上自己的大名,随后拿起那块据说叫做紫凤的白玉,沾了墨,一一盖在纸上。

这算是盖凤玺吗?我不由小汗一阵。

卫聆风看着我递到他面前的纸,笑得有些无奈,晶莹地手指轻抚上额头,似笑非笑道:“朕大概是疯了,才会听你那第三个条件。”

见我笑得更欢,他摇了摇头,竟无意识地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我不由一楞。

笑罢,他拿起笔签上自己的名字,随后拿出一块通体雪白,只有顶端见红的四方形玉,想必是玉玺,盖在纸上。

至于作为见证者的文策则显然已经傻眼了,端着那递过来的纸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天哪!谁来告诉他这世上有如此的帝王婚嫁吗?什么签约结婚?这么匪夷所思的条件,皇上竟然……竟然还同意了!

而他,堂堂一个大国的宰相,居然要做这桩莫名其妙婚嫁的见证人?

他拿起笔的手猛抖了抖……

“一式三份!”我笑着将自己的协议纸小心揣进怀内,得意地道,“若是某天,有一方违反了规定,另一方便可将这份协议公诸于众。不过文臣相,作为见证人,到时你可一定要公平哦!”

说完,我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莹若。”卫聆风的声音又在我抓上门把的时候响起,不过,也许是错觉,他今天的声音好象少了些戾气和算计,多了分柔软,“安心等着朕来娶你吧。”

我心中猛地一滞,有些烦躁涌了上来,没有回答,我打开门,匆匆离去。

回到蓝府,我的房间,我一下子累瘫在床上,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这一天,又是惊又是诈,又是写又是画的,不管是脑力还是体力,都吃不消。

心慧和无夜都凑了过来。

“小姐,谈判的结果怎么样?”我“恩啊”了几声,心慧以为没成功,忙安抚道,“小姐,我就说那皇帝怎么可能会答应这么荒谬的条件。你也别烦恼了,我刚刚拿到‘鹰儿’送来的解药,我们不如现在就跑吧。”

我抬头,有气无力地把怀中的那张纸递给她。

心慧接过去,和无夜凑近了看。半晌后……

“天哪!小姐——!”心慧大叫了出来,“这……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我勉强撑起身子,嘿嘿一笑,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再诱之以利。”其实前面两句都是废话,最后那利,才是让卫聆风同意的条件。

无夜夺过那张纸,仔细看了半天,才道:“皇上竟然会同意?”

我点点头,不由抱怨道:“你都不知我费了多少­唇­舌,使尽多少浑身解数,才换得这张纸的。”

无夜看着我,难以置信地摇摇头,把纸递给我:“主子,你该庆幸自己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想想也是。我忍不住打了个抖,放好纸,索­性­往后一倒,继续我的“休养生息”。

敲门声响起,伴着锦鸿略有些疲倦的声音:“莹若……”,听脚步声有两个,应该,还有二哥。

我忙叫心慧开门让他们进来。

他们两个还是一样的憔悴,但眼中隐隐有了些光辉。我笑笑,可能是卫聆风的那些资助,多少给了他们希望吧?

不过,看他们的眼神总觉得有些奇怪,不太敢落在我身上,有些闪闪躲躲的。

待他们坐下,我不由奇怪地问道:“锦鸿,二哥,发生什么事了?”

锦鸿看了我一眼,道:“我听说祁国的文臣相带了大批聘礼,来向蓝老爷提亲,说要让你嫁去祁国为后。”

我扯出个笑容,点点头。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二哥长叹了一口气,语气萧索无奈:“看来现在能救我汀国的,就只有祁国了。”

我沉默不语。心道:那是你们还不知道祁王的狼子野心。

“文丞相刚刚带着侍卫,从外面回来,又跟爹旧事重提。”二哥望了我半晌,续道,“还说,只要定下婚期,祁王便会发兵相助。爹也……已经同意了。”

文策的手脚倒是快!我暗道,不过蓝君清那老狐狸应该还不知道我已经同意了吧?竟然敢擅作主张的同意,哼……

“四妹……”二哥打断了我的沉思,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不由愕然,待要询问,锦鸿已经跳起来,嚷道:“剑云你别婆婆妈妈的啦,就由我来说吧!”

“莹若,我们来,是希望你能救救这个国家。个人幸福事小,没有国哪来的家……”

锦鸿后面的话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只觉得耳中脑中轰地一片嗡嗡作响。我缓缓站起身来,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住,一字一句地问:“你们来,是劝我嫁到祁国去?”

二哥,不,蓝剑云也跟着站了起来,眼中满是愧疚,几乎低喃地道:“四妹,二哥知道……要你一个弱女子拯救这个国家,我……我们这些男人,都很窝囊,可是……”

我不知道我的声音有没有颤抖,却很清楚,我的心正震地我生疼。有一股气从全身四肢百|­茓­冲到胸口,几乎让我窒息。

我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着他们,轻声问:“你是说,如果撇开你们男人的自尊,我就应该自愿嫁去祁国,来换取这个国家的生存?”

“这与男人女人无关!”锦鸿激动地说,“我们都是这个国家的子民,只要是能够保护这个国家,什么样的牺牲都是值得的。莹若,你平日不都是很明白这些道理的吗?”

“哈哈……我平日很明白?”我的笑声竟比哭还难听,“我该明白?”

“刘锦鸿,你这个混蛋——!”我一把拖住哭叫着的心慧,把他推给已经浑身布满杀气的无夜,心慧却还在叫着,“你到底知不知道小姐为了你们……”

“无夜,带心洛和心慧出去!”我苍白着一张脸,冷冷道。

无夜的拳头紧紧捏住,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出去杀人。我又重重地叫了一声:“无夜!”

他从齿缝间挤出三个字:“是?主?子!”拖着哭泣的心慧和有些茫然的心洛走出房门。

房间里,针落可闻。

我忽然平静了下来,不知道是痛得麻木了,还是不想再痛了。我抬头淡淡地扫过他们:“刘锦鸿,我只问你一句,今日若要嫁过去的是二姐,你怎么办?”

锦鸿面­色­一白,紧咬了咬­唇­,神­色­悲伤却坚决地道:“真正的侠之大者,是能为了保卫国家,保卫子民而不惜牺牲一切。如果,能用我一个人的幸福,来换取这个国家的和平,我认为,值得!”

“莹月,虽只是一介女流,可是她高洁的心­性­我很清楚。为了国家,别说是嫁一个不喜欢的人,就算是要她付出生命,她也绝不会有一丝犹豫。”

“而我,也将终生不娶,一生都敬她、爱她,胜过我自己。”

锦鸿说得激昂,说得决绝,说得……理直气壮,大义凛然。

我,没有话可以反驳,更加不想再反驳,因为心在一点点凉下去,直到……寒彻骨!

我撑不住身体的重量,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再没有抬头看一眼他们的力气,挥手道:“我……答应了。你们……也可以出去。”

他们的慷慨激昂,他们的忠君爱国,就这么仿如一拳打在棉花上般,无所适从。

“出去。”我头也不回地重复一遍。

“四妹——!”

“莹若——!”

我紧咬住下­唇­,无声地吐出一句话:“滚出去。”

我起身关上窗和门,面对一脸忧­色­的心慧和无夜,摇了摇头,轻声道:“对不起,我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我爬上床,抱膝将自己整个缩在床头。身体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其他,颤抖个不停。

曾听说,人只有在极度悲伤、没有安全感的时候才会恢复成脱离母体前的姿态。

我不知道,那话是不是真的,只是此刻,我只想这样抱着,在慢慢降临的黑夜,在黑夜无边的静寂中,默默舔舐自己的伤口。

我并不是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终于清楚的知道,有些人,有些事,真的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

善良可以是软弱的代名词,正义也可以变成一把利剑刺入人胸膛。

黑夜无边笼罩着我,我忽然想起了小时侯那些惨淡的回忆,那具如白莲般美丽而圣洁的尸体,哥哥紧紧地抱着我说:“冰儿别怕,哥哥会成为最出­色­的杀手,永远保护你。”

记忆象走马观花,在我脑中翻腾。祈然温暖的笑容,步杀默默的守护,小银、无夜、心慧、心洛、卫聆风、傅君漠、锦鸿、二哥……

每一个人影都在我脑中,翻腾地厉害。原来,我真是傻得彻底。

阳光是可以……用如此刻意的心,轻易追逐到的吗?

我当真天真到以为,只要我想,然后去做,就会快乐?

我紧紧抱住膝盖,不知是身还是心冷得我窒息。我……不难过,有什么好难过呢?反正,本来我于他们不过是过客,他们于我,亦然。

只不过是好不容易想拥抱人群,结果却被伤得鲜血淋漓,仅此而已。

只不过是再一次提醒我,这个世界的热闹和温暖永远不会属于我,仅此而已。

只不过是清醒地认识到,失去了祈然和步杀的庇护,我终究还是一无是处,仅此而已。

又有什么……好难过呢?

房门被轻轻推了开来,有人走近我身边。我没有抬头,眼光停留在他灰黑的衣服下摆,意识却没有停留。

屋中,依旧如我一个人时那般寂静。

他的手在黑暗中缓缓伸起,抚上我的头发,我的姿势,依旧未变。

“无夜。”抚在我发丝上的手微微停顿了下,我声音平缓地叙述着,“你知道吗?在离我们很遥远的时空有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跟地球不同,是一个理想的完美世界。”

“那是一个意识为上的世界,他们有一个被称为‘柱’的少女。只要,她每天不停地祈祷,这个世界就会没有杀戮和战争,永远和平美好。”

“可是,那个少女却爱上了守护她的神官。那份爱越来越深,终于在她心中超过了那个国家的分量。因为这自私的爱,那个世界不再和平幸福,魔物开始盛行,家园被破坏,人们……流离失所。”

“大家都怪那个少女,明明只要她好好的祈祷、好好的守护,这个世界无数的人都能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那个少女也愧疚她的自私,所以她将自己封锁起来,然后……召唤异世界的人将自己杀了。因为她希望,能用自己的死,来换取新‘柱’的出现,继续守护这个世界。”

无夜伸出手将我揽在怀里,温暖的体温透过衣衫传递过来,我反手抱紧了他,把头深深埋在他胸口:“那个世界的确比地球来的美好,只需要一个人孤独就能换取所有人的幸福。”

“可是无夜,为什么没有人想一想?”我缓缓收回手曲在他胸前,握紧了又松开,“世人的幸福可以由少女守护,那个少女的心……又该由谁来守护呢?”

泪水慢慢涌上来,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是不是如果我是真的蓝莹若,就该义不容辞地为了国家而牺牲掉自己的幸福?”

“是不是在家国利益面前,一个少女的心就真的微不足道了呢?”

为什么是那两个我真心称为朋友的人,说出这样一番话。

我不奢望有谁来守护我的心,我只是希望不要有人让它受伤,仅此而已,也不行吗?

“无夜,我是真的把他们当成了朋友,真的希望他们幸福。呜……”

我纠紧他胸前已经被我泪水浸透的衣服,悲痛的哭泣从喉间溢出:“不被承认又如何?努力的付出没有回报又如何?我不难过……真的,我发誓,从今以后,绝不会再为此难过了……呜……决不……”

忽然,颈后一麻,我脑中一片空白,疲惫不堪的身体瘫软在他怀里,失去了知觉。

静寂的房中,一个身着灰衣、长相平凡的男子将怀中昏睡地少女打横抱起,又轻柔地放在床上。

月光下,他的手指如白瓷、如美玉,晶莹似有融光。

纤长的手指划过少女犹有泪痕的脸,又慢慢收回。黑夜中那双与平凡面容不符的漂亮眼眸闪烁着锐利的光芒,随后那光慢慢转柔转深,复杂难明。

他俯下身,在少女耳边轻轻呢喃了两句。

随后,一道似有若无的叹息声在房中响起,男子皱起眉,悄无声息地转身走出了房间。

“小姐——!”心慧从梦中惊醒,看我已经好端端地坐在桌边吃花蒸酿,有些回不过神。她望了望旁边早已清醒的无夜,无夜也有些莫名地摇了摇头。

“小姐。”心洛蹭到我身边,我将一勺花蒸酿喂进他口中,他欣然地吞下才道,“姐姐说你昨天很难过,小姐,你今天开心了吗?”

我抚了抚他的头,微笑道:“恩,我已经不难过了。”

心洛听罢冷淡的脸上露出笑容,缠着我又吃了几口花蒸酿。

“小姐……”心慧看着我的眼神忧虑万分,一番话欲言又止,不用说无夜肯定也是一样。

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安慰道:“放心吧,我没事了。”

放下手中的汤匙,我深深地感激地看了一眼无夜,转头望向沾染着暑气的窗外园景,思绪却停留在遥远的彼方,淡淡道:“在这个世界上,又有谁不是一边摔交,一边学坚强呢?

第17章 乘风飞翔

第17章 乘风飞翔

真的很难想象,只是几日的差别,汀国和蓝府就从死气沉沉变成了生机盎然。

我手托腮看着窗外来来往往忙得没半点休闲,却仍乐此不疲的众人。心里很是佩服卫聆风到底是怎么把这么多军队和装备悄然运送到战场,而不被尹国众人发现的。

不过,其实往深里想想也不奇怪,毕竟人家是有备而动,说不定这些兵啊,秘密路线之类早就布下了。专等一个最好时机而已。

“小姐,文丞相差人来说要见你。”

“知道了。”我点点头,拉上心慧,往外走去。

在途中竟碰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蓝剑侠,我心内苦笑,怎么感觉象是要处理后事似的,一个个往我面前摆出来解决。

他的脸明显比以前憔悴多了,原本温文俊秀的五官平添了几分沧桑,整个人看上去没有多少生气,却比以前成熟了许多。

“大哥。”我福身请了个安。

他点点头,吐出几个字:“四妹,恭喜你了。”

我笑笑,道了谢,正要离去,却听他又说:“以前,是我对不起她,她活得太苦了。希望你……能代替她,活得幸福。”

我一怔,明白他已经知道我不是真正的蓝莹若。下一秒,我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没有丝毫犹豫地道:“我一定会活得幸福,不过绝不是为了代替任何人。”

我推门进去,发现屋里只有两个人,文策和上次和他在一起的那个侍卫。

“文丞相,有什么事吗?”我走过去,在他面前坐下。

文策温和而恭敬地道:“也没什么大事。皇上嘱咐在下将这个交给蓝小姐。”说着,把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放在我面前。

我“啊”了一声,不由有些讪讪地笑道:“不好意思,那天盖完印就给忘了。”

文策善意地笑笑,继续道:“婚礼定在三个月后,礼服我们会尽快派人送来,到时还会有一些随行的宫中女官,负责教授小姐一些基本礼节。至于到时婚礼护驾的军队,将由玄将军率领。”

我一张脸立马垮了下来:“不是吧?还有基本礼节?护航军队?文丞相,容我问一句,从汀国到你们祁国皇宫要多久。”

“大约一个月左右。”

“天哪!”我忍不住呻吟出声,“一个月风餐露宿?我可不可以反悔不嫁啊?……咳~,当我没说……”怎么觉着不止文策嘴角在抽,而是全屋都弥漫着杀气呢?

“在这两个月中,皇上会暗中派人保护蓝小姐的安全,若有意外发生,也请蓝小姐不要太过惊讶。”

说什么暗中保护,还不是变相监视。我心中腹诽,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淡淡道:“如果没其他事,那我就告辞了。”

文策点点头,起身送我,一边公式化地道:“小姐走好。”

我拿起玉一个转身,正要揣进怀里,却不料没有抓稳,眼看着它往坚实的地上砸去,不由惊叫了声。天哪,这玉要砸了就算把我卖了也还不出啊!

只不过那清脆的撞击碎裂声并没有传来,我睁开下意识闭上的眼,不由暗自庆幸文策那侍卫竟能及时将他接住。

向他展颜一笑,说了声“谢谢”,正要接过他掌心的玉,忽然一顿。

“蓝小姐?”文策不解地叫了声。

我猛地回过神,忙将玉接在手里,身子却没有退开反而凑近了几许,在那侍卫耳边轻声道:“卫聆风,下次易容记得别忘了你那双手,太显眼了。”

屋中的光线很暗,文策离得远视线自然不清,我却清楚地看到,托着白玉的那只手,竟比那玉还要晶莹上几分。

卫聆风被我识穿也是丝毫不恼,平凡无齐的脸上露出一个耀眼的笑容,淡定地道:“朕下次会记住的。”

我幽幽一笑,将玉揣进怀里,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两个月后。

“小姐,你别再磨蹭了,玄将军早就在蓝府外等了。”

“哦。”我懒懒地应了声,由心慧扶着走出房门。无夜、心洛和小银都等在外间,门外更是唧唧喳喳快翻天了。

无夜望着我有瞬间的呆楞,眼中满是惊艳。我不由好笑,果然,女人就是七分靠打扮的。

“小姐,你好漂亮啊!”心洛惊呼道,随即高兴地腻到我身边来,却被心慧一把推开,斥道:“你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才帮我们的好小姐把这些喜服穿戴好吗?你可千万别把它们弄皱了!”

“也没什么关系,不过是抱一下……”见心慧投­射­过来的幽怨眼神我忙闭口不言。

只听她继续唠叨:“小姐,也不知你怎么想的,死活不让那些女官伺候你。可苦了我……”

“是是是!我的姑­奶­­奶­,我的大小姐,你功劳最大,行不?”我忙作揖赔罪,“你不是说时间快到了吗?我看我们要再不出去,外面那些人就该拆房杀进来了。”

那些个女官一副公式公办的样子,从他们教礼仪时就万分清楚了,我才没兴趣让那些人来摆弄自己的身体。

“啊!”心慧一声惊呼,“我都忘了,都怪你,小姐!我们快出去吧!”

鞭炮在耳边吵响个不停,身边的人都满脸笑容,左一句“恭喜”,右一句“百年好合”,我连虚应的笑脸都懒得扯一个径直穿过陌生的人群到达蓝府大门口。

玄天这厮今天倒是穿得似模似样,身后跟着近百个护卫,听说还只是婚礼护嫁军队中的极小一部分。我狂汗一阵,我看我这倒不象出嫁,更象被押去敌国做质子。

难得让他等了这么久他也没露出不耐的神­色­,依然恭敬地道:“娘娘请上车。娘娘的家人都已经等在渡口,为娘娘送行。”

我点点头,抱着小银,姿势极潇洒地跳上了豪华地让人头晕的花车,惹得周围随行的女官一阵不满的白眼。唉!我不由暗笑,都快一个月了,她们怎么还没适应过来啊?

在车上顾着逗小银玩,感觉也没多久,玄天便在外面沉声道:“娘娘,渡口到了,还请娘娘下车。”

我应了一声,掀开帘子就要往下跳,不过在看到一众女官几欲气绝昏倒的表情后,还是明智地虚扶了下心慧的手才轻盈落地。

果然,蓝君清、李玉儿、蓝剑侠、蓝剑云、蓝莹月和刘锦鸿等人早已等在渡口一旁新造的“凉亭”下了。

我看着那屋有些象凉亭,不过看里面整齐摆放着祭天的所有用品,估计是个临时“祠堂”。

蓝君清红着双眼睛,走到我面前,大概想握住我的手,然后说一番“女儿保重”、“爹爹身不由己”之类煽情的话。

幸好我眼明手快忙退开一步,心慧则马上把手中的东西塞到他怀里,否则可真不知要掉我多少­鸡­皮疙瘩。

蓝君清有些尴尬地接过心慧递过来的“鼎”,据说是汀国的习俗,必须由新娘亲自交给父母,祝愿父母安乐,外形看上去有些象鼎,具体的名一时没注意就给忘了。

他面上在笑,我却没忽略他眼中的怒意和不屑。

结果,他说了什么我一句没听,光打量着那艘花船,心道:卫聆风可真是会败家啊!看这架势,光这艘船外围装点的拳头大珍珠,就足够普通人家舒适地活一辈子了,更别提里面的豪华。他是生怕别人不知他要娶皇后吗?真是奇怪。

接着便是祭天,什么念“祈祷文”、献牲口、燃爆竹,折腾地我晕头转向。

还好,蓝君清要我跪下祭祖的时候,玄天冷冷地拦住了他,说我既已贵为祁国的皇后,便不必再跪除祁王以外的人。

我暗中感激地朝他笑笑,他有些不好意思,差点拿手去摸头,不过及时醒起,忙又摆出一副扑克脸。

终于,漫长的祭天运动结束了,玄天恭敬地让我上船。

我正待动身,却被一声“四妹”和“莹若”叫住,我转身看着眼前的两个男子,淡淡一笑道:“二哥,刘公子,莹若不想误了时辰,这便要上船了。”

他们的脸­色­一如打仗刚回来时的憔悴,眼神我也懒得去深究,反正不管是愧疚也好,执着也好,都与我无关。

怨谈不上,恨更谈不上,只是觉得当初那两个跟我争吵与我品诗玩闹的少年早已死在我心里。如今站在面前的这两个忠君爱国的男子,于我不过是陌路人。

“四妹!”蓝莹月走前一把握住我的手,痛哭失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嫁过去的,对不起,请你原谅锦鸿。我……”

“好。我不怪他。”我脱出手来,平静地应了一声,扫过锦鸿,他果然是一脸的愧疚。

我有些责怪的望向心慧,她吐了吐舌头,头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最后有些胆怯地把眼光瞟向无夜。

我看着一脸漠然的无夜,不由惊讶。竟然不是心慧而是无夜泄露的?好小子,表面冷冷清清的样子,骨子里……嘿!还真看不出来。

蓝莹月有些失落地看着我抽回去的手,半晌才沉吟道:“四妹,从今以后我们便要天各一方了,你真的不愿再说点什么吗?”

我看了她红肿的眼许久,她也一直凝视着我。想起那个被关在西楼仍不忘绑秋千的二姐,她其实也只是个渴望幸福的少女吧?

最终,我微叹了口气,向玄天道:“请问玄将军,船上可有瑶琴?”

玄天点了点头,忙命人去取了出来。

我无语,果然,卫聆风那家伙真是把什么都预备好了,活象个移动的豪宅,还是特级的那种。

琴搬了过来,玄天正要帮我准备案几和凳子,我示意不用,便把琴接了过来。

我随手轻轻一拨,悦耳的音符就发了出来。祈然总能很自然地就辨别出琴的等级,不象我,顶多就知道它发出的声音是好听还是难听。

不顾众人惊诧的目光,我撩起群摆,席地便坐了下来。

目光扫过凝视着我的所有人,十指轻拨,优美的乐声从我指间流泻出来。

起调的旋律过后,我淡淡地吟唱:

每一次 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

每一次 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

我知道 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

带我飞 飞过绝望

不去想 他们拥有美丽的太阳

我看见 每天的夕阳也会有变化

我知道 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

带我飞 给我希望

我终於 看到 所有梦想都开花

追逐的年轻 歌声多嘹亮

我终於 翱翔 用心凝望不害怕

哪里会有风 就飞多远吧

那一日,海风轻拂,人人衣袂飘扬。

可是所有人,却从此,只记住了那盛装少女淡淡的笑容、无悲无喜的歌声以及纠结着青丝飘扬在风中的喜服。

在空旷却昏暗的海岸边,望着这飘然欲飞的一点红衣,所有人都想要将那道灿烂的光芒抓住,却终究没有一个人能伸出手。

锦鸿在那一刻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令所有人驻足侧耳,定定凝望的一抹鲜红,终于要乘风飞翔,永不回头。

那段被他生生忽略,却早已烙印心头的愉悦时光,也随着这歌声,飞扬消逝,一生……悔恨。

红衣黑发,清歌嘹亮。水光盈盈,恍然如梦。

所有人都清楚,此生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如眼前的少女般,在这喧闹而寂静的海岸边,将耀眼的一幕深深植入每一个人心底。

我十指轻拨,留着淡淡笑意的眼眸扫过在场所有的人。他们一个个映入我眼帘,却在到达眼底前一一淡去,一如那几个月的悲悲喜喜。

在这里,我快乐过,也悲伤过;欢笑过,也哭泣过。

在这里有多少深深浅浅的回忆,有的慢慢消逝,有的深刻心底……

只是如今即将离开,我没有丝毫留恋,却也想说一句:无论如何,感谢你们让我成长,让我坚强,让我……能够更好的飞翔……

曲调一转,我收回目光继续吟唱:

不去想 他们拥有美丽的太阳

我看见 每天的夕阳也会有变化

我知道 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

带我飞 给我希望

我终於 看到 所有梦想都开花

追逐的年轻 歌声多嘹亮

我终於 翱翔 用心凝望不害怕

哪里会有风 就飞多远吧

别了,汀国。

别了,蓝家的众人。

别了,这些许残留的喜喜悲悲……

如果可以,我将永远不再踏足这一方承载着无止息纷争的土地……

隐形的翅膀 让梦恒久比天长

留一个愿望 让自己想像

曲调终于渐息渐止。

我在风中拢音收琴,抱起小银,对着玄天,对着无夜、心慧和心洛淡淡道:“我们走吧。”

第18章 波澜再起

第18章 波澜再起

宽敞明亮的通道两旁立着两排手握长枪的士兵,他们每一个都站得笔直,即便地面在一下又一下剧烈地摇晃,他们也无丝毫动容。

一个人从通道尽头赶来,玄天的脚步有些急,但神­色­却还是镇定万分,在经过走道地时候,士兵们齐齐挺身向他行礼。

他也没顾得上回礼,走到其中一个小队长面前,问道:“娘娘没事吧?”

船剧烈摇晃了下,那小队长一个站立不稳,差点倾倒,忙用长枪定住自己,恭敬地回道:“回禀将军,娘娘她……”他的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许久才有些尴尬地继续说,“应该……算是没事吧。”

玄天的眉皱了起来,冷冷道:“什么叫做应该没事?我……”

可惜他的话还没训完,就被房中传出的熟悉声音打断。

“无夜,你老实说,是不是趁着刚刚船摇晃不稳的时候作弊?”

“……”

“小姐,无夜他没作弊,确实糊了。”一个细柔的女声响起。

当玄天抖着手掀开帘布的时候,刚好看到他们祁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早卸去了凤冠霞披和盛装,正一脸不甘地与对面带了面具的男子瞪视。

只见她着一身湖水蓝的普通丝绸衣衫,原本梳着宫髻的青丝也放了下来,只用一条白­色­的绢布随意束起。

她虽在瞪眼,姿势却懒懒闲闲地靠坐在软绵垫子上,一张宜浓宜淡的清秀小脸更仿佛有着与生俱来的气质,此刻看来竟说不出的生动和淡定。

玄天不由有些发怔,皇上曾说过这个女孩有着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高贵和淡漠,是最适合皇后这个位置的人选。他当时听了就很不屑,不就是一个疯丫头吗,哪来的什么气质?

可是直到昨天,亲眼看着她在海边,谈琴吟唱,不知不觉吸引了所有人目光。当真是:

红衣黑发,清歌嘹亮。

水光盈盈,恍然如梦。

在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皇上毕竟是皇上,他的决定永远是对的。

“小姐。”手上拿着纸牌的心洛凑到我身边,仔细往无夜面前的牌盯了许久,才问道,“无夜哥哥这样就算糊了吗?”

我没好气地回道:“是啊!这小子还说没玩过赌博,肯定是骗人的!”

心洛开心地把牌往我面前一摊,拍手道:“那心洛也糊了。”

“不是吧——!”我拿起他的牌看了半晌,惊叫道,“竟然还是清一­色­。心洛,你……你到底是不是十二岁啊?”

心洛看着我认真地摇了摇头,说:“小姐,心洛只有十岁啊。”

我颓然瘫倒,这都是群什么智商的小鬼啊?

“小姐……”心慧有些犹豫的靠近了我一点,讪笑一下,把手中牌一摊,“其实我刚刚就想说,我……我也糊了!”

“MY GOD!”我抱头痛苦地大叫,“竟然还是‘一炮三响’,你……你们串通好的吗?”

心洛仰起漂亮的小脸问道:“小姐,‘卖高的’是什么意思?”

我于绝望中抬头看到脸­色­发青、几欲心脏病发作晕倒的玄天,简直就象是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般,“噌”地一下蹿到他身边,笑意盈盈地道:“玄将军,外面……(船身一下剧烈摇晃,我一个踉跄又站定)外面的战况怎么样了?”

玄天在心里强烈地忏悔了一下,刚刚怎么会觉得这种人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呢?好半天才勉强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垂手道:“回娘娘,那些只是宵小之辈,不足为虑。”

我点点头,登上船后才发现了,虽然这船外表看来华而不实,内里的军事装备却相当齐全,看来卫聆风是早就知道必会有人袭击,并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吧?

忽然,船身更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我一个没注意差点栽倒。

下一秒却已经倒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我感激地朝无夜笑笑,他的表情自然看不到,只是望了我一眼,将我扶正。不过手仍虚托在我背后,可能是怕我再摔倒。

屋子外面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我看玄天脸­色­微变,眼中却闪过一道­精­光,不由冷冷一笑道:“玄将军至少可以告诉我,你们皇上钓的大鱼到底是哪条吧?”

玄天也没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不过是有些悻悻地道:“皇上说肯定瞒不住你,果然没错。他­奶­­奶­的,尹国那老鬼现在忙于应付皇上的‘天甲奇兵’哪里会分得出神来这里。”

我一楞:“是钥国的战船?没道理啊,你们和钥国中间隔了个尹国,现在不是应该井水不犯河水才是吗?”

我一直以为卫聆风要钓的是尹国那条大鱼,可以借口这次袭击继续名正言顺地出兵讨伐尹国。加上前次的使臣团遇害事件,世间的道理会站在哪边便不言而喻了。

可是如今他要等的竟是钥国,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正思索间那小兵已经跑了进来,向我行了个半礼,才向玄天报告战况。玄天一一做出了指挥,又打发他出去,完全没有焦急的意思。

见我还在纳罕,玄天诡秘一笑道:“皇上说的时候,我也很奇怪。皇上只说:你以为傅君漠会蠢钝到光明正大举着‘钥国’的旗帜来突袭吗?”

好一个卫聆风!我忍不住在心内暗叹,这招“将计就计”可真是够毒,可是他凭什么认为傅君漠一定会派出船队来截击呢?

正思索间,却听玄天续道:“皇上还说,这场仗说不定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我一楞,随即醒悟过来,冷笑了声,摇头道:“卫聆风那是妄想,傅君漠这厮就算再笨,也不会在这种……重要的当口亲临……”

我的话音消失在玄天奇怪的注视中,我不由回首自我打量了下,问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皇上说……”玄天摇了摇头,也是一脸不置信的样子,道,“这可说不定。”

我懒得去深究他莫名其妙的话和眼神,思索了下,皱眉道:“玄将军,你们为什么会对这场战斗这么有自信呢?说起来,论到海战,你们应该远不如钥国吧?”

玄天的神­色­一凛,眼内燃起好战分子才会出现的红光,兴奋道:“他们虽是有备而来,我们却是有心算他无心,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再说,老子就喜欢打这种没把握的仗,越是惊险才越有意思……”

见我一脸惊骇,他才忽然醒悟起自己的身份,尴尬地摸了摸头,恭敬道:“娘娘莫担心,皇上说就赌他们为了伪装成尹国的船队,绝不敢暴露自己的实力!”

我抱着松软地枕头,任着身体在这船身中颠来晃去。本来倒是万分庆幸自己没有晕车晕船的毛病,现在庆幸还是庆幸的,却分外感到无聊起来。

打牌吧!太丢面子。他们三个刚刚学会,就比我打的好……

“唉……”我长叹了一口气,船身又一个摇晃,我忽然眼睛一亮跳起来拉着无夜,叫道,“不如我们出去看看海战情况如何?”

无夜皱了皱眉(——猜的)冷声道:“太危险了。”

“那也比在这里闷死好啊!”我转头可怜巴巴地看向心慧和心洛,“你们难道不闷吗?”

果然,心洛一脸蠢蠢欲动,果然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心慧也是一脸犹豫,果然女孩子就是容易哄。我最后再将“楚楚可怜”的面相继续摆到无夜面前,嘿,还怕你不心软?

“好吧。”他终于妥协,“不过一定要跟在我身边。你的内力虽强,武功却不怎么样,千万别逞强。”

我乖巧地点点头,心中却在鄙视:什么叫内力虽强,武功却不怎么样?我在杀手训练中学到的技巧可比你们古代花哨的剑法拳法有用多了。

对了,说起来怎么从来没看无夜用过武器呢?改明儿去卫聆风宫殿里偷件趁手的兵刃给他。

不知不觉,人已经到了船头.我怎么也没想到,无意中一抬眼间就看到对面不算太远处的海面上有一艘大小与这艘不相上下的楼船,正不断往翻滚的海面上放下小船(艨艟).

可能由于内力的关系,我的视力变得比以前好了很多,尤其远视能力更是连无夜也不及.

所以,即便那艘楼船离我们至少有百米多远,即便楼船上的人于从前的我来说,不过是一个个绰绰黑影.

此刻的我却清楚地看到,那站在楼船最高层,在众人簇拥中凝视着这边的人,正是钥国的皇太子——傅君漠。

这家伙疯了!这是我此时的第一个想法。

我往海面上望了一眼,见玄天正身先士卒地站在艨艟上,一脸兴奋激昂地指挥一众将士与钥国军船对抗。我们在远离战线的船舷一头,那些紧张战斗中的士兵倒也没注意到我们。

卫聆风果然猜的没错,钥国的确没有使用盗自蓝家的航海技术,战船上也没有明显标示国家的旗帜。

至于傅君漠,虽说我一眼便认出了他来,但那实在是因为我跟“风尹莫”接触过太多次,再加上目力所及之远,才能轻易辨认的出来。

否则,于我看来他是被众人簇拥了保护在其中,于别人看来他也不过是拥挤在其中的普通一员。

稍一愣神间,却听无夜沉声道:“他们过来了。”

我一惊,忙倾身望去,只见傅君漠与一众随从竟然绕开玄天他们战斗的海域,直直向我们这边行进过来。傅君漠负手傲立在快速行进的船中,目光灼灼地落在我身上。

我微楞,傅君漠为什么能看到我?据我所知,他的武功应该还不及无夜的……

思索间,无夜已经一把扯住我的胳膊,急速道:“那船上有我不能应付的高手,我们快回去。”

这种时候当然没什么逞强的理由,我忙拉了一旁看得正起劲的心洛和有些惊骇的心慧匆匆往船舱中走去。

忽然,一阵奇异的花香弥漫。我正诧异间,耳中却听心洛忽然尖叫了一声,扯着头发扑倒在地。

“洛儿……”心慧的脸­色­从惊骇变成恐惧,一把上前抱住痛苦中的心洛,哽声道,“小姐,是‘洛芙’花香,它能引发洛儿体内的‘千虫万花’……”

我心头猛地一颤,伸手点了心洛几个|­茓­道,阻止他自残,中食指切上他的脉搏。

心慧用袖子一遍遍擦去心洛额头因剧痛而冒出的汗珠,哭泣道:“小姐,怎么办?千虫万花一旦被‘洛芙’引发,没有真正的解药,洛儿必会疼足七天七夜才经脉尽断而亡……”

心洛的身体已经开始抽搐,白沫从他口中溢出,一张脸时红时白。我收回手,心中一阵绞痛,的确他现在体内万般气流和血液奔腾冲撞,根本不是我仿照“鹰儿”带来的药引所配置的“解药”可以压制的。

心乱如麻之际,神思却慢慢清明了起来,傅君漠明显是有备而来。而且,与其说他是针对我不如说是针对心洛。难道,钥国的天真的已无声无息的变了?

我猛地一震,忽然醒悟过来,傅君漠是为了心洛而来的?到底心洛是什么身份,要让每代的钥王如此紧张?

“若儿。”只是转瞬的思索和犹豫,傅君漠的船已经到了我所乘的楼船不到十米处。那边的战场正进行的如火如荼,傅君漠高居船头,冷冷凝视着我,“跟我回去吧。”

我无语,这家伙不用每次见面都用这句当开场白吧?放开握住心洛的手,我走到船头,深吸一口气,凝聚了内力,声音在这辽阔的海域上稳稳传开。

“风尹莫,‘千虫万花’的解药拿来!”

果然,这一声把战斗中玄天等将领的注意力生生吸引了过来。玄天一脸兴奋变位紧张和惊骇,慌忙带了一半士兵往我们这边赶来。

我倒不是不敢揭露他傅君漠的身份,只不过这场仗、利用与被利用都是他跟卫聆风之间的事,与我无关。

傅君漠的眉微微蹙起,向一旁的灰发老者使了个眼­色­,那老者一个纵跃,竟稳稳蹿到了我们船上。

好恐怖的轻功啊!我还在感叹中,却被无夜一把推到旁边,再回头只见他已与那老者缠斗在一起。

“若儿,别再闹了。”傅君漠往那边疾驶而来的玄天等人瞟了一眼,却丝毫不以为意,“你也看到了,卫聆风娶你不过是为了利用你。乖乖跟我回钥国,我一定会好好待你。”

我冷笑:“是吗?我还以为你是为了讨回心洛才来的呢!”

至少卫聆风的利用还是光明正大的。

傅君漠脸­色­一变,冷声道:“若儿,你别不知好歹。当初你说在我还是太子的时候别跟你讲条件,那现在……我可够资格。”

说着他手一挥,只见他身后几个侍从忽然随手往天空一洒,那股香气愈发浓烈起来。心洛的惊叫声传来,他的|­茓­道由于过激的气息已经自行冲散。心慧紧紧地抱着他哭泣,脸上已经被抓了好几道血痕。

再看无夜,虽然此时看来斗的难解难分,但那老者一看就是内力­精­纯绵长型的,久斗之后无夜必然吃亏。

玄天他们是即将赶到了,可是看傅君漠和他身旁十几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恐怕各个都是高手。以一敌十绝不是问题。最糟糕的是,听说钥国三面环水,几乎人人都从小不惧水,不象祁国的士兵大都是旱鸭子。

卫聆风这个混蛋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明明这么没把握的仗……我有些焦虑地抬头朝远方钥国的楼船望了一眼,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

“若儿,本太子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一是带着心洛跟我回去钥国等着做未来的皇后,若不然,就让他活活疼足七天而死,不过你是看不到了……”

也就是说,给我的路一是生的荣华富贵一是死的惨不忍睹,外带赔上心洛一条命喽?

我扫了这纷乱的战场一眼,拔出腰间的手枪,不由冷冷一笑,道:“可惜了,太子,我哪条……都不愿选!”

说话间,我已将沾肤即化,入体即散的剧毒,涂在子弹上,装进手枪,上膛,瞄准。

在子弹爆裂的一瞬间,只需还残留一点点的毒­性­,便可致他于死地。

在扳机扣动前的一秒,我望着有些诧异不解的傅君漠,沉声道:“风尹莫,最后再给你一个忠告,永远都别妄图掌握他人的命运!……”

“砰——”巨大的枪声随着我用内力激发的话语响彻在这空旷的海面上,震惊了所有激战和非激战中的人。

我收回枪,有些颤抖的手垂在身体两侧,看着难以置信地捂着胸口倒下的傅君漠,面容淡淡地将剩余的话讲完:“否则,终有一天,你的命运也将不再是你自己的!”

“臭丫头!你对太子做了什么?”灰发老者发了狂似的要冲过来,却被无夜勉力挡住。

我将枪重新藏回腰间,肃容道:“傅君漠已经中了剧毒,如果不在半个时辰内服下解药必然身亡。怎么样?拿他的命换心洛的命,够划算了吧?”

灰衣老者面­色­猛地一变,急蹿回傅君漠身边。那边寂静了半晌,老者忽然站到船头,朗声道:“太子说,解药可以交换,不过请姑娘自己一人来取!”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无夜一把拉住我,眼神是无声的劝阻。玄天一行人此时也赶到,只听到这最后一句不由大声吼道:“娘娘千万不能涉险,我们必会为娘娘把解药取回来。”

心慧抓住了我的袖子,哭道:“小姐……”

拜托!我又不是去送死,甩开他们两个,我冲到船舷边,叫道:“老伯,我又没你那么好的轻功,飞不过去啦!”

在众人呆楞间,那灰发老者已经面­色­凝重地将我带到了他们那艘艨艟上。

海面上的局势立马紧张到一触即发的地步,玄天他们一个个紧紧握住手中兵刃,无夜更是傲立船头,只待情势不对就飞冲过来。

我落到艨艟上的时候,只见傅君漠胸前多是鲜血,染红了他素白的里衣。一群人正手忙脚乱地在为他包扎。

他却对那些丝毫不顾,双眼紧紧地盯着我,那神­色­中有恨有怨,还有更多我不愿去深究的情素。

其实仔细想想,他也没对我做过什么太过分的事。此时看他因子弹留在体内而疼的脸­色­苍白,额头因中毒而微微发青,却丝毫不愿在我面前示弱。不由叹了口气,对忙碌中的众人道,“你们让开。”

当然,他们不会因为我的话而退开,不过傅君漠的一个眼神却让他们乖乖退到一旁,只是一个个都戒备地看着我。

我靠近他身前,拉开那些绷带,然后用上内力撕开他胸前的衣服,只见在他右胸有一个小小的疮口正不住往外冒血。不由心中暗道:QSG92式手枪可真是够牛,这么远的­射­程竟然还能透体而入。

“你­射­伤我的到底是什么武器?”傅君漠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我却不答,淡定地看着他,道:“千虫万花的解药给我,我可以救你一命。”

他怒视着我,胸口转为暗红的血越流越多,我也毫不退让地看着他。终于,他眼中闪过一丝沉痛,皱眉道:“给他‘洛芙根’。”

那老者忙将解药给我,斥道:“你的解药还不拿来!”

我笑笑,朝对面船头的无夜招招手,他马上便“飞”了过来。`

从无夜手上接过解药,正要递给灰发老者,却听傅君漠忽然沉声道:“你来上药。”

第19章 此起彼伏

第19章 此起彼伏

从无夜手上接过解药,正要递给灰发老者,却听傅君漠忽然沉声道:“你来上药。”

无夜眼中眸光一寒,正待强行拉了我回去,却被灰发老者挡住。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有些孩子气般执着的脸,不由皱眉道:“谁上药还不是一样……好好好……我来就我来!”

将药粉洒在他身上后,我正待起身,手腕却被他一把抓住,沙哑的声音响在耳侧:“你还没包扎!”

我幽幽一笑,非常好心地提醒:“傅君漠,我若现在给你包扎上,估计你离死期也不远了。”

丝毫不理他蕴怒的神­色­,我继续道:“放我回去,待证实了千虫万花的解药是真的,我便告诉你如何医治这枪伤。”

“嗷嗷————”远处忽然传来阵阵的欢呼声,我抬头瞧见傅君漠那楼船上熊熊的火光,不由暗叹:卫聆风这家伙还真不是普通的厉害!

艨艟中众人的脸­色­猛地一变,我望向玄天,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神­色­,随即又紧张地望向这边,吼道:“傅君漠,钥国的皇太子,本将军知道是你!你的船队已经完了,只要你安全地放我祁国的皇后娘娘回来,本将军可以保证你安然离去!”

我不由一楞,玄天这个人不会作伪,我一开始就知道,他此刻惶急的表情更不象是装的。那么他是真要为了我的安全而放弃抓住钥国皇太子的机会了?

为什么?这是他的意思,还是卫聆风的……

“卫聆风对你倒真是不错!”身体被猛地一扯,我差点跌倒在傅君漠身上,不过终究还是碰到了他的伤口,看他疼地嘴­唇­发青,不由抱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再说是你自己拉我才……”

“若儿!”身体忽然被傅君漠紧紧抱在怀里,我都能感觉到血渗透衣服的粘湿,一时竟忘了该如何反应。他哑着嗓子,丝毫不管胸口的疼痛,颤声道,“如果当初我没有娶蓝莹月,而是真心娶你,你会不会……”

“不会。”我一把推开他,神­色­平静却坚定地回答。

看他眼中黯然的神光,我撇开头,不想去思考那些无意义的东西,淡淡道:“还有,傅君漠,请你记住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有‘如果’这件事发生。”

他终于颓然放开了扳紧我肩膀的手,许久,才问:“那么卫聆风呢?你爱他吗?”

“不爱。”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为什么……还愿意嫁给他?”

是啊!为什么还愿意嫁到祁国去呢?我苦笑了一下,才道:“应该是因为被他设计了吧。不过,对于我来说,在蓝家也好,卫国的宫殿也好,其实都没有什么分别。”

玄天看我们这边的举动,有些尴尬难堪,也有些焦急,不由又喊道:“傅君漠,蓝小姐现在已经是我们祁国的皇后,还请太子自重。若再不放他回来,本将军也只好奉皇命采取非常手段了!”

傅君漠孤傲的脸上竟也露出一丝自嘲落寞的苦笑,勉强扶着胸口站起来,淡淡道:“你走吧。还有……”他顿了顿,眼中竟隐隐映­射­出浓烈的感情,声音嘶哑却轻柔地道,“不要曝露了心洛的身份,会给你带来灾难。好好……保护你自己。”

我觉得心口有一阵酸痛一阵烦躁在上涌,那样的眼神那样的感情我真的……承受不了。默默点了点头,我拉上无夜,正要离去。

却听傅君漠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那个……在酒搂让你为他哭泣的人,才是你的心上人吧?”

我缓缓的转身面向他,脸上竟露出一个无比凄美却又灿烂的笑容,摇了摇头,柔声道:“他不是我的心上人。”

我抬起纤细的手指,笔了笔胸口,压住颤抖的嗓音认真道:“他是……扎根在我心底的人。”

在无夜地携扶下我轻盈地落回楼船,玄天忙召集所有的将士返回船身,几百个人将我层层围拥保护起来,命令开船。

在肯定“洛芙根”确实是“千虫万花”的解药后,我走到船头运起内力,扬声道:“傅君漠,你的体内仍留有子弹,如果不开刀将它取出,等周边的­肉­开始腐烂你便完了!刚刚的药不止能解毒,也有止血的效用,足够你撑到登岸了。”

见傅君漠仍撑着孱弱的身体在船头贮足凝视,我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收回目光,也收回不知因何而有些愧疚的心,淡淡道:“总之,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完再不回头,于一群人的簇拥中,抱起不知何时跑到我脚边的小银朝船舱走去。

回到原来的房间,一­干­人都恭敬地退了出去,惟有玄天还面­色­铁青地留在屋内,恐怕是对我刚刚的举动有话要说。

我不由好笑,也懒得管他。仔细查看了心洛和心慧的伤势,发现那些外伤都已经结疤,想是小银医治的,“千虫万花”的毒也是真的解了。

不由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暗道:今日虽只几个小时,其中的艰险,却实在不是局外人能够体会的。

“娘娘,你……”玄天涨红着脸,欲言又止。

我忽然打断他,问道:“为什么肯放傅君漠离开?你们不就是为了钓这条大鱼才设局的吗?”

玄天有些气愤地看着我,半晌才悻悻道:“那是因为皇上吩咐过,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要以娘娘的安全为主。哪怕是……一点点的损伤也不可以!”

我觉得胸口有什么在翻腾汹涌,让我压抑的难受,不由挥了挥手,淡淡道:“对不起,玄将军,让你担心了。可以请你先出去吗?我想好好休息。”

(PS:为什么当年祈然不自己配置血蛊的药引。那是因为血蛊的药引本身是用血蛊研成粉末再辅以其他药物制成的,所以除了冷月教无人能自行配置药引。而“千虫万花”的药引材料虽也稀少,但并非世间难寻,只要掌握了比例,还是能够配置成功的。从这一点来说,毒物排行榜上还是血蛊第一,千虫万花第二……咳……扯远了。)

整整坐了十四天零六个小时的船,我发誓,要是玄天再不说可以下船,我就要疯了。

不过等他真说可以下船了,我却又犯愁了起来,这可才过了半个月啊,难道这陆路还要走半个多月?想想都觉得一阵恶寒。

这一路丝毫没有自己在出嫁的感觉,当然更没有要嫁去一个国家当皇后的感觉。

不过虽然如此,我还是在下船后下了第一个命令——我要简装而行,至于那浩浩荡荡的花车,随便塞了个女官上去凑数。

也不知是玄天对我的古怪花招免疫了,还是知道根本劝不住我,索­性­也就随我去了。

于是,我就混在那一群浩浩荡荡的“护嫁”中便装前行,累了也不客气,直接爬上花车修养,完全不管车上女官抽搐到要吐血的表情。

当然会选择简装而行,并不是我脑子浸水的自找苦吃,而是因为他有一个非常好的福利——在不耽误行程的情况下可以随时溜出去闲逛。

这日,车队行进到一个奇怪的国家。

为什么说他奇怪呢?因为这一路行来,我也经过了许多小国,放眼望去都是一片战争残留下的萧条景象。

偶尔看到几个稍显繁华的,椐玄天所说,那些都好死不死是三大强国的附属国或者联盟国。

可是这个国家……我放眼望去百姓们脸上都挂着盈盈的笑意,仿佛连空气中也弥漫着浓浓的和平幸福气息。

最让我动容的是,这个国家的人,贫富差距是有,可是远没有其他国家来的多和明显。街上经常可以看到有些穿着统一服饰的男女来去。是的,你没听错,就是男女。

那些百姓只要见到他们就会万分恭敬地点头鞠躬,那种尊敬绝没有一点虚伪的意思,都是发自内心的。我想他们应该不是士兵就是官员。

再看那些官兵脸上的表情,绝对是外里谦逊,内里自豪、自信。

仅仅从这短短一条街道的繁华,我竟仿佛看到了现代民主制度的推行,不由更是诧异万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施行了什么样的政策,才能出现如此景象。

“玄天,这是什么国家啊?”由于便装在外,为避免人起疑,我便直接称呼了他名字。

玄天的眉紧紧皱起,无意识地回答:“这里原先好象是追风族和游牧族的混居地,也没个具体的国名。以前可说是混乱到极点,没想到只是几个月没注意……”

“这位姑娘和公子,你们是外地来的吧?”身边卖女子装饰物的老人似乎听到了我们的对话,笑眯眯地问道。

我忙靠过身去,正要细问,却见旁边也冲了两个中年人出来挤到我身前,其中一个满脸胡渣,另一个则稍显文气,面容看着年轻却有着一头灰发。

只听那胡渣男一脸焦急地问道:“老伯,我们原是这里的居民,半年前与我兄弟出去闯荡,怎么一回来就发现……”

老头没有丝毫诧异,摸着胡子笑道:“你们可有父母妻儿留在这里?”

他们两人忙点头,道:“有,有!我们临走前拖邻里照顾,也不知此刻是死是活。”

“放心吧!你们妻儿只要还有一技之长,此刻肯定过的很好,还不快回家去看看!”

那两人连连应是,冲出人群就要往熟悉的方向跑。

老头还在后面大声地提醒道:“如果在原先的住处找不到他们也别急,可以去宫中查登记的户籍……”

望着他们消失的身影,我好半晌还回不过神,直到老伯的声音传来:“姑娘,你刚刚想问什么问题吗?”

我一楞,忙点头:“老人家,我真是非常好奇,在这里施行……仁政的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

虽然只接触了一点点,我却还是万分诧异,这些政策比起现代的人民当家作主当然不算什么,可是在古代却是一个相当领衔的改革措施了。

到底是谁有如此高的远见呢?

老人一笑,歉然道:“倒不是老朽不愿告知姑娘少主的名讳,只是别说是我,就是这宫中的大人也没多少人有幸得见少主一面。”

“少主?”我心中一紧,诧异道,“你们竟不称呼他为皇上的吗?”

“哈哈……”老人自豪地一笑,声音有着无比的崇敬,“皇上算什么,不过一个称呼。在我们依国,人人心中只有少主!”

我眉头微微皱起,郑重地道:“听老人家的谈吐分明是个隐世高人,为何会甘于在这里摆摊买卖呢?”

老人终于认真看了我一眼,点头:“姑娘眼力可真不错,老朽却曾读过几年书。不过在我们依国,老朽却决计算不上高人。既然宫中有能力比我强百倍的人在,我便在此地落得清闲,不好吗?”

直到此刻,我才真正对这个一直笑眯眯的老人感到佩服。如此洒脱、如此豁达的心­性­,在这人人渴望建功立业、名扬天下的时代,端的难得。

正待再问,却听“隆隆”的鼓声忽然传遍了整条街道。细细一辩可以发现,这鼓声一直在重复着三长两短。

下一秒,我便发现这街上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那些官员们脸上的表情又是难以置信又是紧张,简直就是在瞬息间都脚底抹油往一个方向冲去。

至于百姓们脸上除了惊诧,更多的却是欣喜若狂,竟随手丢下手边的摊子往那些官员跑的方向涌去。

不过即便是在如此拥挤的时候,他们还是注意到先照顾老弱­妇­孺,所以场面虽混却还是没乱。

老人原本一直半眯的眼忽然猛睁开来,喃喃道:“少主竟然会来,少主竟然来这……”说着再顾不得我们,跟着人群冲了出去。

我简直快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这……就算是现代超级天皇偶像驾到,也没夸张到这种万人空巷的地步啊!

完了!我越来越好奇这个少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了。

提了裙摆正准备去凑热闹,却见一个将官打扮的人气喘吁吁地冲到我和玄天面前,低头报告道:“娘……小姐,心慧姑娘要我赶快来报告你,心洛少爷发高烧,现在……”

我心中猛得一惊,今天早上要出来时心洛就说很累,我以为没什么大事,只留下心慧和无夜在他身边,嘱咐了他好好休息便出来玩了,压根没想过帮他好好诊下脉。

真该死!我低咒了一声,运起内力往我们落脚的客栈狂奔而去……

心洛的烧在第六天终于退了,身体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

可是我却有些莫名的担心,他发烧的时候只隐隐睁开过一次眼睛,那时只有我坐在身边,他的眼睛竟奇异的呈现银­色­。

到底心洛是什么身份呢?他的身上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车队在这陆路上行走已经有十天了吧,此刻也已进入祁国境内,我明显看得出玄天原本紧绷的弦现在松了不少。

只可怜了我,自从入境后就被迫换上凤冠霞披,无聊地躺在花车内。

前面忽然传来喧闹声,我连忙掀开帘子,兴奋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前脚刚要下地,却被玄天抛过来的恐怖眼神给逼了回去。只见前面跪了几个衣衫破烂的人,向着前面的士兵不住磕头叫道:“官爷,求你别烧我们村子,官爷!……”

恩?以为我们是来“打家劫舍”的官兵,我瞟了脸­色­颇为尴尬的玄天一眼,暗衬:什么天下第一强国,果然还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目力所及,不远处果然有十几个村落,只是怎么看上去都死气沉沉的?

玄天这家伙,好好的官道不走非要走这种“乡间小路”,八成是为了省时,那几天因为心洛发烧而不得不逗留,他就急得跟热锅上蚂蚁似的,说是会误了时辰。

走在最前方的士兵都有些惴惴地往我这边看了一眼,待要上前踢开那些百姓。

我收回目光,视线落到那几个拦路的村人身上,忽然猛地一惊,大叫道:“慢着!”

那士兵楞了一下,还没回神,只觉眼前红光闪耀,我已经跃过他来到其中一个村人身边。

我仔细地查看了他全身上下,果然发现他手臂上有豆大的疱疹出现,周围还隐隐有淡红­色­的块状面积。再把脉……

我回头,猛地大叫了一声;“谁都不许过来!”

正紧紧尾随而来的无夜和心慧都被我凶狠、凝重的表情吓了一跳,呆呆立在原地。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道:“这个村子感染了瘟疫,而且……”我顿了顿,许久才有些不忍地道,“是痘疮。”

此话一出,所有的士兵脸上都露出了恐惧神­色­。心慧、玄天他们满脸惊恐地冲上前来,应该是想把我拉离那几个人身边。

痘疮,现代又叫天花,在没有疫苗技术的古代,是比战争还要令人恐惧的死亡象征。

“娘——”人群中伴随着一声尖叫,忽然冲出一个士兵,不要命地往那几个村庄的方向奔去。

我猛地一惊,知道他的母亲正住在这个村落,不由大叫道:“无夜,阻止他!”

可是,他的那声叫唤,就好象一个口号,瞬息间又有几个士兵呼喊着不同的亲人,发了疯似的冲出队伍……

所有人都被刚刚听到的话吓呆了,无夜一人根本拦不住这么多人。

我脸­色­狠狠一变,运起内息将声音远远传送出去:“你们想看着战友去送死吗?快拦住他们!这是命令!”

几分钟后,那几个满脸悲愤和绝望的人被押跪到我的面前,有的还在拼命挣扎,有的已经痛哭出声。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我不知尤何心中竟一阵酸痛,蹲下身,和他们平视,轻声道:“你们有什么亲人在村里吗?”

“我娘,我娘她独自一人养育我……”

“我妻子一直在等着我回去啊……”

“我一家人都在‘红头村’,呜……明明我走前还好好的……”

……

围站着没有擅自行动的那几个士兵,也有面露绝望悲伧之­色­的,恐怕……也有亲人被困在里面,只是有着更深的理智和忠君爱国之念

我握紧了拳头,问:“你们不怕死吗?”

那第一个冲出去的士兵,眼神涣散地看向我,哭道:“我娘都死了,我这么拼命又是为了谁?还不如死了……”

以前在无游组时,看到此般情景,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全力抢救吧?我忍不住在心底苦笑了一阵,复又变得决绝无比。

“心慧!”我松开握紧地拳头起身,把头上碍事地凤冠扯掉,冷静地道,“去准备大量的热水!”

心慧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道:“是,小姐!”

“心洛!去收集木炭,越多越好,然后把他们研成粉末!”

心洛高兴地拍手道:“心洛也有事做吗?可是……心洛一个人……”

“无夜!”我凝重地转向他,把怀中卫聆风给我的二十张银票递给他,“等会我写张方子给你,你去离这最近的药店买这些药,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你们所有人都给我听着——”我用内力把声音远远传开,“想要救你们亲人的,想要助你们战友的,就去帮他们三个的忙,怕传染的好生守着这车子。但是……”

我顿了顿,眼光扫过跪在地上呈震惊状的几人一眼,冷冷道:“在他们三个把预防痘疮的药材准备好以前,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这些村庄!违令者,军法处置!”

“听清楚了没有?”

“娘娘,你疯了!”玄天紧张地一把拉住我,“你要一个人去那村庄,要是被传染了——”

我淡淡一笑,截住他的话道“玄将军,也要请你帮忙。”

玄天一楞,竟傻傻的问:“我也能帮忙?”

“是!”我神­色­一凝,慎重地道,“看来官府已经决定放弃这里的村落,相信这里已经被封锁,而且难逃被毁的命运。我不论你用权也好用势也好,反正,让我进去,然后帮我拖住他们!”

“可是娘娘,你……”

我露出一个笑容:“放心吧,我种过疫苗……我的意思是,我以前得过痘疮,不会再被感染的。所以,在没有任何预防措施的情况下,惟有我一个人进去是安全的。”

我不管玄天呈呆滞状的表情,目光淡淡地扫过在场的所有将官士兵,大声问道:“我再问一遍。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第20章 孰轻孰重

第20章 孰轻孰重

祁国都城——车坩,皇宫中。

卫聆风一身庄重的紫衣,手执毫笔端坐在案前勾画奏章,耳边飘过堂下絮絮叨叨的“皇上,皇上”,竟忍不住露出一丝嘲讽的淡笑。

“皇上,据微臣所知,皇后娘娘在旅途中丝毫不知行为检点,经常不顾礼仪廉耻在大街上抛头露面……”

“是啊!皇上,臣还听说她在船上时与敌国的将领……私相授受,关系不清!”

“……而且她一个外族女子,怎可做我国的皇后,这传出去……”

“皇上,祖训万万不可丢啊!”

几位大臣几乎把吃­奶­的劲也使出来,陈述万般理由,千般道理,可堂上那人却仍是低头专心一致地批着手下奏章,竟是连头也未抬半分。

等最后一张奏折批完,卫聆风终于抬起他俊秀绝伦的面孔,目光淡淡扫过堂下众人,那些刚刚还义正言辞、忠言死谏的人仿佛忽然间被冰剑扎中,打了个抖,内殿中马上安静下来。

“朕倒是比较好奇,这些消息远在千里之外,连朕都知之不详,各位亲家又是怎么知道的?”

此话一出,那些大臣更是连头都不敢抬一下,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卫聆风冷冷一笑,道:“立后一事,朕自有计较,你们先下去吧。”

卫聆风甩了甩袖子,站起身来,向着空无一人的宫殿道:“成忧,玄天一行为何还没到?”

成忧从梁上跃下,恭敬地跪在他面前,面露难­色­地道:“回皇上,臣……臣不敢……”

卫聆风眉峰一敛,淡淡道“说吧。”

“是!”成忧忙垂首恭敬地禀报,“皇后一行在离青瓦城十几里外的村落停了下来。”

他顿了顿,见主子没什么特殊的神­色­,才战战兢兢地继续道:“那里的十几个村落,如今……如今正流行瘟疫。皇后带了士兵,在……在帮他们医治。”

卫聆风先是脸­色­一变,随即象想起了什么,不由轻笑出声,自语道:“枉朕还在担心她,她倒是做回老本行了……”

“成忧,传令下去,婚礼推迟到一个月后再举行。至于皇后加冕仪式……推迟到四个月后。”

“是!”

“娘娘!娘娘!——”喊声一路从远处呼啸而来,我揉了揉泛疼的额角,放下手中药汁。

一个士兵打扮的人冲进屋子,兴奋地道:“娘娘,阿梅身上的疮都已经开始结痂了。”

“那就说明她没有危险了啊!”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没看到我这里还有多少病人吗?怕她以后变成麻子,就去找小银,让他舔两下……”

“娘娘!”他摸了摸头,打断我的话,傻笑道,“变成麻子也没关系,她能活着我已经很庆幸了。还有,属下……我只是……想来谢谢娘娘。”

啊?我一楞,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讪讪一笑道:“刚刚真不好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娘娘——”他苦着张脸抱怨道,“我都说了好几次我叫王坚了。这么多人,除了玄将军娘娘一个都没记住。”

怎么好象道理全站他那边去了?好吧,我承认我是记不住那些士兵的名字,可是这能怪我吗?他们一个个穿着一样的服饰,连长相也都一样的乏善可陈……咳。

“我去找下无夜,你先帮我看着这些病人,小心别太接近他们。”

飘过前面的问题避而不答,我把烂摊子丢给他,就冲出门外。心道:臭小子,谁叫你让我下不了台。却没有听到我离去后屋里的对话。

“那个姑娘真的是娘娘?”一个孱弱的女声不可置信地问道。

“那是当然!”王坚连声音也掩不住的自豪,“她是我祁国未来的皇后娘娘!”

“可是……她刚刚还亲手喂我吃药。”

“她整夜抱着我的孩子都没放手过……”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连自己也连贯不起来的话。

不知谁忽然冒出一句:“我真庆幸,自己是祁国的子民。”

刚冲出村子没多远,就被脸­色­­阴­沉的玄天拦住:“娘娘,我们已经耽搁了整整半个月,还是赶快起程吧!”

“不行!”我摇头道,“‘人痘’虽然已经为他们种上了,可是也因此破坏了他们一部分的免疫系统,我必须找到可以代替抗生素的药。而且,那些已经发病、又不是药石无良的人,我也还不能丢下他们……”

“娘娘,您说的这些虽然我听不懂,可也知道娘娘是为了这些百姓,为了祁国好!”玄天神­色­中有些责怪,更多的却是敬佩,“但是,皇上已经下令将婚期延迟了一个月,本来朝中那些官员已经议论纷纷,若再拖下去……”

我转头望向慢慢恢复生气的村子。每个村人只要看到忙碌的士兵都会感激地鞠躬,那些士兵的脸上也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我收回目光,淡淡道:“玄天,在我们家乡凡是仁君治理天下时,都会遵循这么一句话: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你怎么认为呢?”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玄天喃喃念着我的这句话,神­色­慢慢凝重起来,脸上流露出敬佩之­色­。

我却忽然冷冷一笑,道:“我却觉得这句话是狗屁。”

“君与民,同样为人,同样是生命,凭什么,比之冰冷的社稷还不如?是,我也知道,只有昌盛的社稷,才能保证人民安定幸福的生活。可是,这些理念的正确与否,却是该由卫聆风这样的帝王去考虑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什么国家,什么民生社稷,对我来说,都只是字眼,没有丝毫意义。”

“换句话说吧!对我来说,这些人是与我平等的生命,所以我努力施救。那么对于玄将军和你的皇上来说呢?你们的子民,难道还比不上那些虚妄的仪式吗?”

我笑着朝已经听得一脸迷糊的玄天挥了挥手,道:“放心吧!我保证十天之内可以出发。”转身离去。

走了许久,天­色­都渐渐暗下来了,可我还是没找到无夜。奇怪,平常的时候他不都独自一人在湖边静坐的吗?

腿有点酸麻,我在湖边的岩石上坐了下来。唉!本还打算让无夜明日进城再去买点草药的,其他忙他倒还真帮不上。

忽然,一股奇怪的躁意浮遍全身。

在身体接收了祈然和步杀的内力后,便多了几分似有若无的灵力,在危机降临时,偶尔会有轻微的躁意浮遍全身。

黑夜中的寒光仿佛破空而现,在一瞬间闪过。

杀气就象是漫布的蛛网一般铺头盖脸地罩下来,而在那之前,我竟连一点警觉也没有。

自从莫名其妙获得内力后,从未有带着杀机的人能在我身边如此近的地方隐身匿迹而不被我发现过。所以我此刻内心的惊惧,绝不是一点点。

我狼狈地滚向一旁,手臂上还是传来一阵剧痛。

只这一过招,我便知道来人的实力高得恐怖,绝不是我这种半吊子的高手可以应付的。

我趁着坠地的瞬间忙高呼“救命”,这里毕竟离村子不远,无夜也可能在附近。

还没来得及爬起,寒光又是凌厉一闪,晃瞎了我原本就看得不是太清的眼睛,伴随着强烈气劲的兵刃冲我右胸疾袭而来。

惊骇间,我什么都顾不上,只凭本能伏低了身子,举起右手,左手猛地一扯——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是双手却重重一沉,左臂上的刺痛几乎让我松手,但我还是堪堪用“绝”挡住了对方的刀势。

是的,我在此时才发现,那是一把刀。

“主子——!”无夜地惊呼声由远及近,更远处也隐隐传来“娘娘”的呼喊声。

刀势猛收,仿佛就是在一瞬间,杀意和刀光都消失地无影无踪。

若非左臂仍刺痛的伤口,我还真会以为刚刚只是我一瞬间的幻觉。

“主子!”无夜的呼喊声已经到了近前。

“我在这。”我瘫软在地上,有气无力地道。此刻才发现自己全身已经被冷汗渗透,手脚连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刚刚虽只是几秒,却仿佛“生死时速”般,让我想起来都忍不住颤抖。

那把刀,真不简单。竟能架住“绝”,还没被割断。

“主子!”无夜的声音沙哑而慌张,冲过来一把抱起倒在地上的我,他的手碰到那伤口,我忍不住轻轻呻吟了一声。

“你受伤了?”黑夜中没有月光,再加上刚刚刀光引起的视觉暂留,我看不清他的眼神,可是他语气中的冰冷和浑身无意识散发出来的怒气,都在在显示了他很生气。

“没事,只是一点……一点小伤,我自己能……”我小心翼翼地道,不知为何此时的无夜总让我觉得有些危险,连语气都硬不起来,最后一个“走”字也吞了回去。

唉!天底下有我这么没种的主子吗?

无夜避过伤口,抱着我的手紧了紧,冷冷道:“以后,别离开我身边。”

其实要比内力,我又不输你,只不过我所学的那些技巧,都只适合暗杀……虽然很想说这句话,可是在看到无夜黑暗中都寒的发光的眼睛,我还是很没骨气地点了点头。

“娘娘——”远处地喊声越来越近,我似乎听到到无夜微微叹了口气,抱着我朝那声音的方向慢慢走去。

“皇上驾到——”

随着太监尖声细气地一阵吆喝,卫聆风在十几个侍卫、太监、宫女的簇拥下,走进三个月前刚刚改建的“落影宫”。

两道的侍女屈膝跪下正要三呼万岁,却见宫殿尽头急匆匆跑出一个紫­色­长衫的清秀女子,脚步飞快地到卫聆风面前,福了福身,却没跪下,低声道:“参见皇上。”

卫聆风淡淡点了点头,问:“莹若呢?”

“小姐,沐浴完便睡下了。”紫衣女子垂首回复,面上忍不住露出笑容,她忙敛眉低首,假咳了一声掩饰过去,才继续道,“还吩咐……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许吵醒她。”

“是吗?”卫聆风有些无奈地笑笑,随即绕过那紫衣女子继续向前走去。

紫衣女子有些慌了,忙退后几步,拦在他面前,躬身叫道:“皇上……”

卫聆风脸上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让两旁跪着只敢拿眼角偷瞥的宫女一个个都忍不住脸红心跳,却听他道:“她只说不能吵醒她,可没说不能去看吧?”

说完,他笑容淡淡地拂了拂袍角,独自往殿内走去,徒留紫衣女子在一旁,又是惊又是恼,却又无可奈何,心道:难怪连小姐都会被设计了,这皇帝可真够聪明又无赖的。

卫聆风半负着手,缓缓走进宽阔华美的殿内。他的步伐慵懒闲适,却落地无声。等发现这个无意识的举动时,他不由举起晶莹修长的手指抚过额角,露出有些无奈的笑容。

转过一根龙凤柱,便看到,白­色­雪纱的锦帐下一个少女侧身静静躺着。风拂过耳,雪纱轻轻扬起,少女却依旧睡的安然,或者可以说是死寂。

只是……卫聆风不知何时已经微微眯起了眼,凝视着眼前这明明有些不协调,却意外融合地恰到好处的景象。

他走前了几步,撩起雪纱,在少女身边坐了下来。

长发仍滴着水披散在枕畔,印象中原本就有些瘦弱的身子,此刻却仿佛更瘦了几分。

发湿如此便即睡下,也不怕明日头痛。卫聆风忍不住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想起成忧的报告,他不由露出一丝淡笑,似乎这女孩身子越弱,做的事就反而越大。

卫聆风将贴着她耳畔的一撮头发轻轻拢到脑后,以前见她总被她眼中的光彩所吸引,此刻却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起眼前少女的容貌。

她的睫毛很长,与他身边任何一个妃子相比都是,微微向上卷起,随着匀称的呼吸轻轻颤动,投下一道道剪影。

印象中她的脸­色­太过苍白,­唇­型很漂亮却少了些血­色­,其他……也没给他留下深刻印象。这么想来,眼前的少女确实,远没有他那些妃子来地妖娆美艳。

可是此刻,少女身上只穿了一身素白的单衣,侧身睡时颈畔白皙的锁骨隐隐可见。可能由于刚沐浴过后的关系,她的脸颊隐隐浮现桃红,嘴­唇­也变得水润光泽,全身都洋溢着沐浴后的清香,混杂着少女特有的气息。

他心中微动,忍不住曲起纤长的食指,轻轻抚过那如丝缎般柔滑的面颊,随后停留在淡粉的­唇­上,指腹浅浅摩挲过那­唇­瓣的时候,一种异样的感觉袭遍全身,竟让他隐隐有些心跳加速。

卫聆风皱了皱眉,露出一丝淡淡自嘲的笑容,收回手。

连着两个月的千里迢迢外加奔波忙碌,我的身体是真的到达极限了。匆匆洗去一路的尘埃,我倒头便睡。

虽然第一眼见到这宫殿的时候我便暗叹:这要是一个人睡跟鬼屋有什么区别?不过身体的疲倦还是容不得我认床,更何况此刻还是白天。

不知是不是多了祈然内息的关系,有人接近的时候,身体是能隐隐感觉到的,偶尔也能分辨来人的气息是恶是善,当然这顶多只能算是提高警觉,不可能到祈然那般变态的地步。

沉睡间是真的感觉有人接近了,至于是谁在做什么我却一点也不知道,或者说是懒得去感觉。不过……

我睫毛颤了颤,微侧了个身,还无法准确聚焦的眼睛勉力睁开,正好对上卫聆风有些错愕和……什么的表情。

“卫聆风?”他来­干­什么?我眉头微微皱起,迷糊中的脑子不太好使,想了半晌才一脸恍然地道:“啊!那些礼仪我晚点会学的,反正……明天婚礼不让你丢脸就是。呐……就这样,我现在很困……”

讲完这些,我侧回身,再度闭眼睡觉。身体的疲劳是真的到极限了,有人便有人吧,反正我睡我的,他坐他的……

一声低笑轻轻溢出喉间,卫聆风嘴角噙着优美的浅笑起身,轻轻放下雪纱走出殿外。

第21章 大婚前后

第21章 大婚前后

大话是说下了,可非常丢脸的,第二天的婚礼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我却是浑浑噩噩,完全不知所谓。

这一个月照顾病人,常常是几宿都没功夫合眼,当时强撑着便也撑过来了。可是如今一旦睡了个开头,却是怎么也不想停下来。

所以第二天,加上顶着那沉重地凤冠,我几乎是一步一点头地被架到卫聆风面前的。

他从无夜和心慧手中揽过我,手紧紧圈在腰侧以防我倒下,语气颇为嘲笑地问道:“睡了一天一夜还没睡够?”

“恩。”我含糊地应了一声,往他肩侧靠了靠,隐隐有檀香和什么……香的气味,恩!还挺好闻的。

“罢了。”卫聆风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圈在我腰侧的手却紧了紧:“反正前面的仪式朕都与你在一起,在拜见太后之前你便先这么偷懒吧。”

我这眼睛睁不开,耳朵却还是听清楚的,忙高兴地点了点头。事实上,那些礼仪我还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现在有皇帝保驾,正好。

也不知是卫聆风刻意不想铺张,还是祁国的皇家婚礼本就不复杂,总之比起我以前在书中看到的那些以“纳采、大征、发册、奉迎,悉遵成式”为主的大礼,实是简单上百倍。

以致于我这么一个浑浑噩噩的人,在卫聆风低声指导下,还是挺了过来。

“臣等祝皇上、娘娘……!!”

如轰雷般地齐呼声忽然间响在耳侧,我猛地一惊,这一吓倒真是睡意全无了。

抬头刚好对上卫聆风有些戏谑的笑容,而我的头还靠在他肩上,不由面上一红,站直了身体。幸好我和卫聆风站在宫殿的上阶,朝下众人看不到我们的小动作。

身边的太监高声唱道:“礼毕!”

我刚想舒一口气,却听卫聆风暗含笑意地声音响在耳侧:“朕没想到,你还真睡到结束。”

我扯出个有些尴尬的笑容,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走出了大殿。

直到此刻,我才发现皇宫中到处张灯结彩。各主要宫殿,都备足了鞭炮、红­色­烫金双喜字儿大蜡烛。御路上都铺了红毡子。

我和卫聆风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进了一个比“落影宫”还大上一倍的宫殿,抬头瞟了眼,只见正中央的牌匾上用苍劲的隶书写着“风吟殿”三个字,心道:这应该是皇帝的寝宫了。

忽听一太监唱道:“合卺宴开——!”

外面顿时热闹了起来,鞭炮声喧哗声,仿佛不当这里是皇宫一般的放肆。

正纳闷间,卫聆风扶了我在床沿坐下。一个宫女端了一壶酒和两个金杯半跪到我们面前,笑吟吟道:“请皇上娘娘喝交杯酒。”

交杯酒?我差点没跌倒,眉头微皱向卫聆风求救:这古代的交杯酒是怎么喝的?总不会也是手绕过手吧?

卫聆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用­唇­形向我说了两个字:照做。

随后他取过酒壶斟了一杯,递给我。我见那宫女露出有些诧异的神­色­,我不由更是心中惴惴,不会本该是我先开始的吧?

“抿一口,递给朕。”卫聆风的声音传到耳畔,那宫女也不知听见了没有,却是再没露出半点异­色­,估计是非常懂得在宫廷生存之道的。

来不及想这些,我­唇­沾杯口,一股清淡的梨花酒香在舌间晕开,忙递给卫聆风。

只见他轻轻一笑,一饮而尽。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我学他斟了另一杯酒,递给他。

他轻抿了一口,又递还给我,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露出一个极古怪的笑容。

我倒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这里的交杯酒喝的可真奇怪,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梨花酒的花香多过酒香,如饮甘泉般,很是享受,也不怕醉。

“请皇上、娘娘稍息片刻。半个时辰后,奴婢来伺候娘娘更衣。”说完,将酒壶和酒举过头顶,半蹲着身子退了出去,后面自然地跟着一群太监、宫女。

于是乎,顷刻间这偌大的寝宫就剩下我和卫聆风两个人。

他挪了挪身子,闲散地靠在床沿,漂亮地不象话的一双眼中流转着淡淡的水波,看着我却不说话。他不说话,我便也不开口,这寝宫中的气氛不由有些沉闷和……诡异。

其实这个婚礼还真有点古怪,我睡觉没注意的那段就姑且不论了(汗!),哪有喝了交杯酒却不洞房,反而先去拜见太后的?原来卫聆风上面还有太后,那是他生母还是……

“你叫什么名字?”正胡思乱想间,卫聆风有些慵懒的声音传来。

我还没来得及思考,已脱口道:“水冰……”心中猛地一惊,警戒地向他看去,“蓝莹若啊!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卫聆风身体稍稍倾前,一把拽过我的手腕,脸贴近我只余寸许,嘴角扬起一个邪魅的笑容,道:“你确定要在朕面前玩这种小把戏?”

这个变态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聪明啊?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肯定我不是蓝莹若的?

我用力地想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可是反而被他越拽越近,忍不住在心中低咒,偏偏又无可奈何。

如果刚刚那两个字没脱口,还能随便胡诌个名,算了,反正不过是个名字,水冰依“死”了这么久,通缉令也早该取消了。

而且,我毕竟是水冰依,而不是蓝莹若,每天被人这样叫下去,我怕我自己都会忘了这个事实……

“你先放开我。”

卫聆风爽快地放开手,退回身子依旧斜靠在床沿。

我揉了揉酸痛的手,有些不情愿地道:“我叫水冰依。”

他轻轻一笑,流转着水波的眼中闪过一丝荧荧的亮光,那笑竟出奇的温柔和美丽,我不由有些呆了。只听他道:“以后独处的时候朕叫你冰依可好。”

“好。”我脸上在笑,淡淡地回答,心却生痛。

到底有多久没听到那个人喊我的名字了?久到我对这两个字如此陌生,久到我几乎要以为当初的美好不过是个梦,而事实……也真的只是个梦。

时间慢慢流转,我们两个似乎都想着自己的事,没再开口,直到他问:“拜见太后的礼仪你都会了吗?”

“啊?”我傻眼。

“果然。”他有些头痛的笑笑,道,“坐过来些,朕告诉你。”

二十分钟后。

“卫聆风!你还笑!”我气得发狂,看着某个笑得毫无形象可言的皇帝,濒临暴走中。“我都说了那只是好奇!好奇!”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卫聆风言简意赅地讲了大概的礼节,随后道:“等太后赏赐了新婚礼物,你就可以回落影宫了。”

“耶?”我听着好奇,也没多想,脱口问道,“那不用洞房吗?”

话一出口,我真想狠狠煽自己一个耳光,面上烧了个通红,支支吾吾道:“我……我只是好奇……”天哪!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

卫聆风先是一楞,随即乱没形象地笑了出来。

我强烈郁闷加腹诽中,这人不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吗?什么时候转­性­了?

直到伺候的宫女端着我的衣物进来,他的嘴角还噙着浓浓地笑意,偏偏他这种级别的帅哥怎么笑,都是帅得一塌糊涂,楞是把一众宫女看得面红耳赤、不胜娇羞。

皇太后的寝宫在皇宫西面的最尽头,卫聆风已先行过去拜见。

我换下了新娘的凤冠霞披,左边扶着心慧,身后跟个无夜,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往西而去。到了殿外,无夜和心慧却是不允许进入的,我抬了抬头,独自一人款步而入。

“长青宫”——同样是用隶书所写再纂刻而成,看得出来与“风吟殿”出自同一人手。

几乎是一进到长春宫内,彻骨的寒意就伴着阵阵混杂的香味直袭而来,我放眼望去……

好多美女啊!——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再看她们从原本的怨恨转为惊愕和鄙夷,我暗暗好笑,他们脸上鲜明地写着跟我完全相反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美女?!

回头的瞬间刚好捕捉到坐在上座的卫聆风脸上一丝讥笑,我视而不见。

视线飘过,落在他身边侧卧着慵懒而躺的女子身上,下一秒——

天哪!这就是太后?!

我在心里惊呼一声,微张了嘴,脑中竟一片空白,只不断重复着问自己一句:

这天底下,竟真有美到如厮极致的女子!

我在古代见过的美女也不少,远有蓝烟、紫宣和尹国公主,近有蓝莹玉和眼前这些妃嫔。可是从没有一个女子能美到如此震撼。

什么倾国倾城、闭月羞花这种词套在她身上简直不够看,岁月只带给了她成熟的风韵却没有削减她一分魅力。她的美绝不会随着时间流逝,是那种能够美一辈子的人。

她的眉眼有点熟悉,应该是象卫聆风的关系。但不知为何,还有种类似亲切的莫名感觉。

我猜我此刻的表情肯定很花痴。

“咳~”卫聆风一声轻咳唤回了我所有的思绪,我回首看到他眼中的戏谑,面上一红,忙屈膝跪下,叩头行了个谒见的全礼,道:“臣妾参见太后。”

“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她的声音软绵好听,不过这话……我心中暗叹,可真破坏她极品美女的形象。

我依言抬起头来,对上一双无波无谰的丹凤眼。

她扫过我时的眼神很让人不爽,简直不象在看人,而象在看一件物品,然后漠然地评论一句:“长得倒也­干­净。”

“皇上,虽说如今还没正式册封为后,礼数却还是不能免的。”

她缓缓撑起柔弱无骨的身子,懒懒道:“这便去扶了起吧,也好让一众妃子行叩拜礼。至于那些品级较低的,便明天再行拜见。”

“是。”卫聆风应了一声,走到我旁边,先是露出一个超级欠扁的笑容,随后才伸手扶我起来。

我一边起身,一边狠狠瞪了他一眼,回头却刚好对上太后探究的视线,不由心中一惊忙暗自收敛。不过她的反应……

只见她微微一楞,露出深思的表情,随即又轻笑着摇了摇头,道:“皇后也一同坐到哀家身边来,让她们几个好好见个礼。以后管理后宫的事,就要辛苦你了。”

管理后宫?我一个趔趄差点再度跪倒,幸好被卫聆风紧紧扶住。

真是欲哭无泪。不知现在毁约赔补偿金可不可以啊?。

所谓的拜见无非就是一个个轮着过来行礼,自报品阶和姓名等等。

这些美女吧,若说是单独摆到面前来,我肯定是印象深刻的。

可是如今她们一个个燕环肥瘦,莺莺燕燕,象走马观花似的在我面前晃了一遍,各种脂粉香、花香一阵阵扑鼻,直晃得我头晕眼花

好不容易有个印象的,是个穿黄|­色­纱服的绝­色­美女,望向我时眼中的愤恨之焰简直能将我活活烧穿,望向卫聆风时却马上化为一江秋水恨不能将人融化。

感叹于美女眼神变换的速度,和卫聆风面对如此柔情都波澜不惊的神­色­,一时太入神便记住了有这么一个人,却还是漏听了她的名字。

结果很不幸的,到最后,我还是连一个人名都没记住。

折腾了大半天,总算是完成了所有该完成的大礼,我接过太后赏赐的新婚贺礼,叩谢拜别正待离去。却听太后绵粘好听的嗓音响起:“皇上,你且留下,哀家还有话要问你。”

“是。”卫聆风声音无喜无波地回道。

于是,我便随着众妃子先走出了大殿。

一路行出大殿,众妃子鄙夷、嫉妒、怨恨、轻视、怜悯真是除了崇拜什么样的表情都有。

不过这里毕竟是长春宫外,她们没胆放肆,行出宫,无夜和心慧便在门外,我又与她们分道扬镳,所以最终我还是安全地回到了落影宫。

第二天,睡得正沉,却被心慧挖了起来,原因是那些妃嫔以下品级或者不受宠的娘娘要来依礼拜见。

我火得就差没头顶冒烟,可是又偏偏没辙,只得胡乱洗漱、穿戴完在大厅中接见她们。

还是一群美女,品貌也并不比昨天的差,大概是背后没有靠山的关系,所以不受宠。

我依旧有听没有记的一一应承过,反正基本的礼仪和应对昨天已经听卫聆风讲过。然而,即便只是这样坐着,我都已经受不住腰酸背疼。

心慧贴近我耳边,轻声道:“小姐,最后一个了。”

“真的?”闻听此言,我­精­神立马一振,已见一个身穿绿衣的女子,跪到我面前,垂首道:“容妃颜静参见皇后娘娘。”说完慢慢抬起头来看着我。

容妃?被封为妃嫔的那些人不都在昨天拜见过了吗?还有这声音,怎么听着有些熟悉……

我有些愕然地抬头望去,忽然猛地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小雨?!”

我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蹿到颜静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又是惊又是喜,声音都几近哽咽:“小雨!你没事…….太好了!我怎么没想到呢?我们一起掉下来,既然我穿……”

“娘……娘娘。”颜静有些瑟缩地后退了一步,疑惑地打断我的话,“娘娘见过静儿吗?”

我一楞,心头猛地被浇下一盆凉水,却还是抱着希冀万一的心,松开她的手,认真道:“people laugh and people cry , some give up and some always try ,……”

颜静柳眉微蹙,奇怪地问道:“娘娘你说的什么,为什么静儿一点都听不懂?”

我颓然摇了摇头,安抚地笑笑,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心慧。”

我轻轻叫了一声,心慧马上会意的将打赏颜静,并送了一脸疑惑的她出去。

“……some say hi while some say goodbye , some may forge you but never I!”我喃喃将后面的半句念完,只觉心中一阵酸痛,“小雨,你可千万别有事啊!”

“主子。”无夜走近一步,扶住脸­色­苍白的我,“怎么了?”

我摇头笑笑,扶着椅子坐下来,问道:“那个叫颜静的明明贵为容妃,为什么会在最后来拜见?”

无夜摇了摇头,道:“应该是不受宠。主子若想知道,可以叫心慧去打听一下。”

“打听?”我忍不住笑出声来,道:“无夜,你当我没事好八卦吗?”

无夜的眼中闪过笑意,却没有说话。

我楞楞地看着罩住他整张脸的铁面具,忽然道:“无夜,其实只有我们几个在的时候你可以把面具摘下来。”

无夜一震,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许久才淡淡道:“主子真的不怕吗?”

“就算主子不怕,她们也会怕。”

我点了点头:“他们会怕是肯定的,不过久了也便习惯了。”

“至于我……”我抬头看着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虽然不喜欢。可是我更希望,你笑的时候能看到你笑的脸,生气的时候能看到你生气的表情,而不是象现在,永远只能对着一张冷冰冰的面具。”

我承认我这个人很护短,凡是我认定的朋友、亲人,我都想给他们最好的,千方百计让他们开心。凡是伤害到他们的人,我都绝不会轻易放过。

无夜的眼中沉静如水,浅浅波动,只是这样凝视着我。然后,只是恍惚间,我仿佛能感觉到他的眼中轻光闪过,似浓似淡,幽幽明明。

忽然,他抬起手,将面具摘下来,一张天底下最丑陋的脸含着温柔的微笑静静摆在我面前。

我有些恍惚,却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抬起手拂了拂贴到­唇­边的碎发。

忽然,眯起眼踹了他一脚,笑道:“真的这么丑?算了,你还是戴回面具吧!”

他的脸恐怖的一塌糊涂,可是我看得出,他的眼中,他的表情,都满盈着淡淡的笑意。

“小姐。长春宫的女官们送衣物来了。”心慧一边说一边托着一套衣服走近房内。

无夜迅速地转过身将面具戴上。我微微叹了口气,看来想无夜接受心慧他们还是需要时间的。

“送什么衣物?”我起身走下台阶,问道。

心慧一楞,诧异地道:“小姐不知道吗?今晚侍寝的衣物啊!”

“什么?!”我猛地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幸好被无夜扶住,“你说谁侍寝?”

“你啊!”心慧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小姐,那天讲礼仪的时候你都听了些什么?”

“我……我那时困嘛!等等!这个不是重点,为什么我要去侍寝?”我气得咬牙切齿,“卫聆风那家伙想毁约吗?”

“小姐。”心慧强忍住笑,一本正经地道,“这个是祁国的仪式,新婚的三天内,皇上必须而且只能召新娘娘侍寝。就算是皇上也没办法啊!”

“敢情这算是渡蜜月呢?”我郁闷地嘟囔了一句。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不是卫聆风本人的意思,应该没什么关系。

第22章 深夜刺杀

第22章 深夜刺杀

话虽这么说,不过晚上来临的时候多少有些尴尬、难堪和紧张,原因在于那群太后特地派来伺候和教育我的女官。

且不说她们帮我洗澡,完全不顾我的意愿非要在一旁伺候,我一发火她们就在地上长跪不起。好吧,不就是洗澡嘛,我忍就是了。

可是,不过是洗个燥,有必要恨不得搓下我一层皮吗?

接着是梳妆打扮,什么不宜太浓也不宜太淡,什么要柔要媚但不能太妖!真亏她们看上去都一把年纪了对这种魅惑之道还这么有经验。

既然劝不住,我索­性­闭上眼睛随他们摆弄,权当这脑袋这脸不是我的。

但最恐怖的还不是这些。化完妆她们满脸严肃地将我围成一圈,开始一个个讲述侍寝时的一规一矩。

我初时听着不解,十分钟后,红着脸狼狈地冲出屋外,落荒而逃。

靠!真逼我想狠狠地骂句脏话。什么侍寝的规矩,不就是变相的­性­教育嘛!

亏这群老妖怪竟然还说得一本正经。

可能是因为听了这些话的关系,晚上我赤脚踏着从落影宫一路铺到风吟殿的红地毯走进卫聆风寝宫的时候,多少有点尴尬。

寝殿中有弥漫着淡淡的龙涎混杂檀香的气味,很适合凝神静气。

卫聆风正撩着袖子半弯了身在案前写书法,听太监吆喝:“新娘娘到!”不由搁下笔,抬起头来。

看到我的时候,他明显一楞,眼中闪过淡淡的惊讶,随即挥了挥手道:“你们下去吧。”

卫聆风望向我,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看来你打扮起来倒也还能见人。”

倒也还能见人?我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不过想到今晚睡觉的问题还是难免犯愁。

“你过来。”卫聆风招了招手,绕过书桌走到另一张案几前,那里已经铺了一张宽大的纸。

我疑惑地走上前去,看到眼前所画内容不由瞪大了眼睛,惊讶地问:“这是你画的?”

卫聆风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扬了扬眉,意思是:不是我画的谁画的?

那张纸上赫然画着我上次拿来做谈判筹码的“唐朝战船”,只是他画的要远比我当初乱涂的草稿来得­精­细和传神的多。

我细细地看了一遍,由衷佩服:“真没想到。你除了会当皇帝,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朕可以把这个当作夸奖吗?”卫聆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我笑得开心,在他对面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当然是夸奖,哪天你要是不当皇帝了也有一技傍身啊!”

卫聆风眼睛微微眯起,凑近了我几许沉声道:“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竟也敢在朕面前说?”

我向后瑟缩了一下,撇嘴道:“不说就不说。喂,你到底要我来看什么的?”

卫聆风淡淡一笑,指着纸上的第一幅“楼船”,问道:“你说这个叫楼船,与我们如今的母船相似。那么你所画这个部分是什么?”

我凑过去瞄了一眼,点头道:“这个是艨艟,恩,也就是攻击船的维修和补给中心。一艘艨艟在作战过程中受到损伤,如果不及时运回修补便肯定会报废。尤其你们祁国的士兵多不擅长游泳,一旦艨艟被毁,这些士兵也必然牺牲,太划不来。”

“所以,有了这维修中心,一旦艨艟失去作战能力就可以由海鹘运回,同样也能补充生员。”

卫聆风听得入神,神­色­间一片凝重,又指了他身前的一福,问道:“这个又有何特征?”

我倾过身去,倒着看不是很清楚,于是起身绕到他身边,才恍然地点点头道:“这个是走舸,主要是用于夜间偷袭作战的。”

卫聆风提起他修长的手指笔了笔艨艟,问道:“这个为何不如艨艟一样用生牛皮?”

我诡异一笑,俯下身去笔了笔走舸的船头,道:“这个不只不能用生牛皮,最好还要把船头弄尖,裹上金属。在夜袭的时候……嘿嘿,明白了吧?”

我笑着回头,卫聆风专注的脸竟猛地近在咫尺,热热的呼吸吐在脸上都细密可觉。

他的眼睛不知从何时开始注视在我身上,竟这么看着我一瞬不瞬,眼神中似乎有什么不知名的光在波动。

我心中微微一楞,忙退开一步,略有些尴尬地道:“喂!你到底明白了没有?”

卫聆风慢慢直起身子,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声音低沉而赋有磁­性­:“冰依,朕还真庆幸,是把你娶了回来。”

我翻翻白眼,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有气无力地道:“还有什么问题继续问吧。”

……

一个时辰后。

卫聆风姣好的眉毛微皱,满脸惊诧和佩服,思索了良久才沉声问道:“这是浅水多礁海域的作战方法,那么如钥国四周的深海呢?”

“……”

“冰依?”

卫聆风叫了许久都没有回音,愕然抬头,眼前的情景入目,嘴角不由漾开一抹极淡的微笑。

对案的少女闭着眼,容颜安静而恬然,竟已枕着手臂沉沉睡去。

卫聆风静静地看着她良久,眼中的光芒忽明忽暗,不由自主伸出右手拨开她垂落的碎发。指间触及那微凉而细腻的肌肤,心头不由一震。

刚刚也是看着她,睫毛忽闪忽闪,眼波轻巧灵动,整张小脸仿佛都沐浴在光芒中,一时竟呆了。

“居然……就这么毫无防备的睡着了。”卫聆风含笑的眼中渐渐流露出一丝自嘲和……宠溺,指背轻轻擦过少女的面颊,“虽然朕答应过暂时不碰你……”

卫聆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收回手,起身绕过桌子小心翼翼地抱起那轻如无物的身子,走了几步,又静静地放到床上,盖上锦被。

看了眼前少女沉静的睡姿良久,卫聆风忽然轻轻冒出一句:“还有两晚。”

那语调说不出的复杂难明,竟连他自己也有些呆了。

转过身,卫聆风噙着淡淡的苦笑,回到案前继续研究那些,几乎可称之为惊世骇俗的战船和海战术,直到天明。

早上醒来看到卫聆风一夜没睡,而自己则大咧咧地霸占了整张床,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卫聆风倒没什么,只是笑着吩咐了太监宫女进来伺候洗漱,看他的样子似乎依旧神清气爽,完全没有一夜未睡的憔悴。

说真的,这一夜反比在落影宫睡得安生,可能是因为他的寝殿中点了少量龙涎香的关系,身心的疲倦便一下子被释放了出来。

走出风吟殿的时候,我无意中瞥到大殿四周竟种着许多曼佗罗花,不由心中一紧,向身旁的太监淡淡问道:“这花是皇上喜欢才种的吗?”

那太监忙垂首恭敬地回答:“回娘娘,这个曼佗罗花在宫中遍地都有种植,并非皇上特别喜欢的。娘娘大可不必担心,奴才们都知道此花有毒,不可食用,拿来观赏却是可以的。”

我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么龙涎香呢?是不是每个寝宫都有用?”

“那倒不是。龙涎香比较珍贵,除了太后和几位受宠的娘娘,倒也不是人人能用。”

看来是我想太多了。我轻轻舒了一口气,正好看到迎面而来的无夜、心慧和心洛,于是向身后的众人摆摆手道:“你们可以回去了。”

“小姐。”心洛清冷的脸上露出笑容,跑过来握住我的手。

我从他手中接过小银,含笑抚了抚他的头,取笑道:“终于休息够了吗?竟然比我还能睡。”

心慧靠近我身边一脸诡异外加八卦地问:“小姐,你和皇上昨晚……都做了些什么?”

包括无夜、心洛三双眼睛齐齐望到我身上。

我有些奇怪他们­干­嘛都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哂然道:“先是向他讲解那些战船的设计理念,然后讨论了一些基本的海战术。”

“再然后呢?”

“再然后?”我眨了眨眼,“没了啊!然后,讲着讲着我就睡着了。”

看他们一脸震惊的表情,我不由有些好笑又莫名其妙,懒得管他们继续向落影宫的方向走去。

“难道真的是小姐的魅力不够?”心慧兀自有些懊恼地喃喃自语。

“姐姐,什么是魅力?”心洛好奇地问,不过还是注意压低了声音。

无夜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喂!你们三个到底要嘀咕到什么时候?我还想回去吃早饭呢!”

交头接耳中的三人猛地一惊,忙齐齐跟了上去。

路上,意外地冒出一个偶遇的美女,一副金兰姐妹的样子过来揽住我的手,七七八八地跟我扯了一通,才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妹妹昨夜和皇上过的如何?”

“很好啊!”就是那皇上好不好,我倒不敢肯定,毕竟让他熬了一夜的通宵。

“很好?”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复又一副友好样,“那妹妹可否告诉姐姐怎么个好法?”

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眯起眼睛扫了她一眼,冷冷道:“­干­卿底事?”

擦身离去的时候,还是瞥到了她那副吞了苍蝇似的恐怖表情。

路上的偶遇就这么以不同的形式相同的本质,一直进行到我走进落影宫。

想来真是好笑,也就这么短短一路,我便把卫聆风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老婆得罪了个遍。

当天晚上再过去的时候就比前一天应付自如地多了,我让心慧和无夜帮忙抱了一席棉被和床垫,也不管旁人诧异地目光,准备今晚就打地铺。

现在已是深秋,可是却没有多少冷的迹象。听无夜说,是因为祁国的秋冬之间过度很快,可能今日仍有着刚过夏的暑气,明日醒来便发现冬天来了。

反正不管怎样,如今这种天气打地铺是绝对冻不死人的。

这一次我坚决没让那些女官再帮我洗浴梳妆,连红地毯也撤了,她们原先死活不肯,不知为何,旨意竟莫名其妙请到了卫聆风那里,却被他轻描淡写地一句:“随她高兴。”便灰溜溜地回来了,看我的眼神自然也愈加愤恨和鄙夷。

我看心慧抱得太多有些吃力,伸手想接过一点,她却忙退后一步道:“小姐你要老这么亲力亲为的,也太惹人注意了。”

我好笑地扯过一个枕头,正待说话。

忽然,心中警召陡生。

彻骨的寒意袭体而来,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当初在湖边那种生死一线的惊魂,猛然间重回心头。

那日刺杀之后我一直没去追究,心里总觉得想杀我的无非是扯上了我这皇后的身份。

以后的几日我处处小心,无夜也几乎寸步不离我左右,一路无事进到宫里后我便也把这事给忘了,警戒松懈下来。总觉得在这深墙皇宫内院的,谁会有胆来刺杀。

只是所谓警召也不过在脑中闪过,根本谈不上保命。

因为同一时刻,漫布着寒意的刀尖已映着月光直袭而来。我骇然发现,他的目标不变,仍然是我的右胸。

本能地将枕头举在胸前,棉絮随着刀光漫天飞洒开来,刀尖仿佛没有遇到丝毫阻滞,依旧向前,眼见要没入我胸口。

电光火石间我能看到急冲而来的无夜和心慧,一脸惊惶,心中猛地一沉,只想拖得这一刻便是一刻,不如行险一博。

右手提起,左手猛地一扯,“绝”丝闪着似金似银、似明似暗的光曝露在月光下。

我的眼睛略去了所有余光一瞬不瞬紧盯着那刀尖,刹那间“绝”丝横举到胸前,终于再一次于绝处逢生。

纤若发丝,柔若柳絮,却韧愈钢铁的绝丝堪堪抵住了那近在咫尺的刀尖。

我冷汗如注,恍惚间看到无夜和心慧与一个黑衣蒙面男子缠斗,黑暗中他们的影子忽明忽暗,仿佛电影放映般在我眼前。

我忽然想通了一件事,黑衣人两次的攻势犀利无比,却不是为了杀我,而是想伤到我没有一点还手能力。可能……是为了挟持!

否则,两刀不会都刺向右胸,而不是心脏。

否则,他不会一听见有人来便撤退。

可是我也知道,那个黑衣人很厉害,是的,这里没人比两度体验的我更了解他的厉害。即便我、无夜和心慧三人联手也绝对打不赢他。

战斗声肯定会把士兵引来,可是万一在那之前他对无夜和心慧痛下杀手呢?.

我猛吸了一口气,拔出离开蓝家后就一直带在身边的手枪,借着月光上膛、举起、瞄准。

他和无夜缠斗在一起,身影难解难分,可是我知道我不会­射­错,也绝不容许­射­错。

因为我和哥哥是“暗黑一条街”中仅存的两个,通过“地狱试炼”的——神枪手。

无夜的肩处被划过一道伤痕,触目惊心;心慧退在一旁,脸­色­惨白。

我猛一咬牙,手指熟练地摸上扳机,适度地力道,微微……扣动——

月光,忽然如着魔般毫无保留地泻在那黑衣男子身上,或者说是……他的刀上。

那把刀,黝黑,细长,刀尖莫名地微微向上曲起。

“砰——”随着枪声响彻在这寂静的月夜,响彻在这皇宫大院……

我惊惶失措,几欲疯狂地尖叫声同时响起:“快让开——!!!”

从掉落悬崖那刻起,我的心从未象现在这般彷徨、恐惧过,那一枪……若是……

黑衣男子终于还是在千钧一发之际侧了个身,子弹没入他右肩,他身体猛地后退一步,露在月光下的黑眸微微闪过诧异,却也只是一瞬,把刀交到左手。

只是这迟疑地一瞬,却也足够无夜挺剑进击,眼见着那剑锋即将没入他胸口……

我脑中、耳中、心中什么也没有,内力瞬息间被提到最高,什么对身体的损害,什么危险,我一丝也没法去顾及。

此刻的我,无所思无所想,只知狂冲到鏖战的两人中间猛地撞开那长剑,身体竟收势不住重重倒入那黑衣男子怀中。

体内气血一阵翻腾,附近的士兵被那抢声惊动,赶了过来。我勉强压下冲到喉咙口的腥甜,沉声道:“挟持了我,快走!”

他的眼中闪过诧异,却也来不及多想,用还能动的左手拿刀架在我脖子上。

他的黑眸依旧冰冷如昔、依旧有着睥睨天下的无边气势,冷冷道:“全部让开!”

第23章 今昔何夕

第23章 今昔何夕

从皇宫中出来,我不清楚到底被拖着跑了多久,只知风拂过耳边,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心中一阵喜悦一阵酸痛。

不知行了多久,挟持着我的黑衣男子终于停了下来。

我眺目四顾,这里已经是偏僻的郊外,四周很是荒凉,只有不远处有间破旧的小屋,看上去没有生机,想是很久没人住了。

抓着我的手忽然松了开去,背上隐隐能感受到粘腻的潮湿,血腥味充斥在鼻间。

我猛地一惊,扶住摇摇欲坠地黑衣男子,惊慌地问道:“步杀,伤得怎么样?子弹必须尽快取出来,否则你的右肩……”

一把刀忽然架在我脖子上,步杀扯掉脸上的黑巾,面­色­苍白,连嘴­唇­也有些灰败。

他的身体微微摇晃,难以站立,可是眼神依旧冷如寒冰,不带一丝感情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心中有些绵绵密密的酸痛涌了出来,那些几乎被遗忘的往事仿佛在一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我退后一步,伸手握住那刀的尖端,倏地一紧,鲜血顺着我白皙的手腕流下,我看到他眼中难解的惊讶。

酸酸的感觉卡在鼻端,眼眶时而湿时而涩,我压下那颤抖地嗓音轻声问:“什么时候把‘逆刃’改回‘汲血’的?”

步杀身体猛地一阵摇晃,瞬间扩张的黑眸中映出我勉力抑制却又无助发抖的身体。

他握刀的手在颤抖,颤抖地紧缩回去,刀尖带出点点血丝。那是,我的血。

他的眼中有着忽明忽暗的光,时而希冀、时而脆弱、时而狂喜、时而又恐惧,仿佛是那光衬着他苍白的脸,让他不住颤抖。

“你……到底是谁?”他摇晃着走近一步,声音颤抖地象个无助的孩子,而根本不是天下第一杀手。

心酸的感觉终于还是化为眼泪喷薄而出,我明知道当初那一走,会带给他们多大的伤害。

我明知道,我到底有多自私和懦弱。

眼泪划过嘴角,苦涩渗进心底,却莫名地有些清甜。我含泪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天下第一杀手,怎么可能会象你这么没胸襟、没气度、没……”

身体被狠狠地拥进他宽阔的胸膛,紧紧抱住,粘稠的血透过衣衫沾湿了我的身体。我有些惊慌地抵住他胸口:“你的伤……”

他的手猛收了收,紧地我全身窒息,却固执地不肯说话,也不肯放开,仿佛害怕只要一放手,怀里的人就会如梦幻般消失无踪。

我终于停止了挣扎,反手环过他的腰紧紧抱住,眼泪如泉水般涌出:“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好想你们,好想!好想!好想!好想!……”

步杀依旧无言,只是抱着我的手,更紧……更颤抖。

我知道我可以哭泣,因为你在我身边;我知道我可以软弱,因为你肯定会保护我……

如朋友、如知己、如世间最重要的亲人,永远守护着我和祈然,永远都能无条件信赖。

这就是——步杀啊!

“步杀,你确定要这么取子弹?”我声音有些颤抖,就象我握住匕首的手。

步杀无言地点了点头。

没有麻醉药,没有消毒药水,没有烧热匕首的火,甚至连­干­净的绷带都没有。

“这……这刀要我怎么下?”一遍又一遍擦掉新渗出的血,明知道多拖一秒,步杀就多一分危险。

可是……匕首在他肩膀处笔了又笔,我脸­色­惨白却就是下不了手,不由恨恨道:“你不是老早不当杀手了吗?没事跑来皇宫杀我很好玩吗?”

步杀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不易察觉的笑意,仿佛有几分苦涩几分欣慰,冷然道:“至少知道你没死。”

不去管他语调中暗含的深意,我猛地一咬牙,手中的匕首忽然轻轻Сhā入他右肩,又轻而迅速地割开他略显古铜­色­的皮肤……

步杀喉间隐隐溢出一声闷哼,身体微微颤抖。

血顺着刀刃一滴滴落在我因跪坐而铺开的白­色­裙摆上,刺眼、殷红、醒目。

……

弹壳的随片随着刀尖的拨动终于被尽数挑出,我颤抖的手再握不住匕首,身心的煎熬让我疲惫不堪,几乎瘫软在地。

步杀的面­色­苍白如纸,连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却很是镇定地伸手点了伤口附近的|­茓­道。

我正待起身帮他包扎,“吱——”的一声传来,紧接着小银白茸茸的身子猛扑到我怀里。

我有些愕然地看着他黑琉璃似的眼睛,道:“小银,你怎么找到我的?”

忽然想起了什么,我有些紧张地问:“小银,你没带其他人来吧?”

小银使劲地摇了摇头,眼中含着委屈和担忧看着我不住“吱吱”叫。

我心头一软,想起当初的承诺,忙柔声道:“对不起,我不是要抛下你们。只是有些事……”

回头看到步杀苍白而漠然的脸,忽然惊喜地叫道:“有了小银你的伤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难得看到步杀千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也会露出茫然、讶异的神­色­,我满意地检查了他已经结疤的伤口,抱起小银坐到他身边。

月光洒进破败的小屋中,我都能看见光束中飞扬的尘埃粒子在空气中静静漂浮。

“步杀。”我开口叫了一声,知道他不会应,于是继续道,“为什么要挟持我?”

步杀原本冰冷的脸上忽然闪过异­色­,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捏紧,问:“你真的是皇后?”

我点了点头,话哽在喉间却不知该怎么说。

步杀回过头看着我,目光沉静如黑幕,没有责备没有怨恨只有淡淡地悲伤,他毫无血­色­的­唇­微抿了抿却始终没有开口。

我无奈地苦笑,这样的悲伤,这样的冰冷,却比任何言语更让我不得不解释。

我从腰间拿出一张叠成小四方形的纸递给他,无言的看着他展开,静静地读完,脸上依旧冰冷如昔,眼中却渐渐有了浅浅的光芒。

我淡笑着挡住他将纸递还给我的手,认真道:“这个……保险起见,还是先放你那里吧。”

他淡淡看了我良久,终于点了点头,将那张纸叠回原样,小心翼翼地收起。

看着他郑重的表情,我有些开心了起来,问道:“现在,该轮到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挟持我了吧?”

他面­色­冷漠,声音平静地仿佛不是在说他自己的事:“我需要‘四圣石’,有人开出条件,我就去完成。”

“四圣石?”我诧异地问道,“那是什么?”

喂!喂!这么久没见,­干­嘛又用这种看怪物的眼神望我?

步杀的眼中有些无奈,也隐隐有些笑意,从怀中掏出一黑一青两块石头,左手摊开在我面前。

我仔细了看了半晌,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惊诧地道:“这块不是玄武石吗?”

步杀默默点了点头。

我有些兴致地抓起青­色­那块,点头道:“我明白了。这块是青龙石对吧?所谓‘四圣’,就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可是,四圣石有什么用?你要它们­干­嘛?”

步杀平静地摇了摇头,冷冷道:“现在还不能说。”

“哦。”我把玩着手中青­色­的石头,淡淡道:“那到底是谁要挟持我,总可以说吧?”

步杀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嘴角微微扬起,道:“是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

“谁啊?”

“尹子恒。”

我歪头想了半晌,愕然道:“尹子恒是谁?”

步杀脸上的冰冷硬是僵在那一刻,许久才缓缓摇了摇头:“望江楼,临湖村,尹国四皇子。”

“是他?!”我恍然叫道,随即神­色­凝重了起来,“他不是只爱吟诗弄月,逍遥自在的吗?怎么会扯到这些政治斗争中来?”

步杀冷冷一笑,道:“他拿了青龙石来,我也有些意外。”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些无聊地把戏还真懒得去思考它。我把手中的青龙石放回步杀手中,忽然心中一动,这两颗石头看着真好生眼熟……

我“啊——”地叫了一声,慌忙从怀中取出小银给的那块红­色­石头,放在手中,纤瘦白皙的小手,在步杀略黑的大手旁摊开。

步杀眼中略略闪过诧异之­色­,沉声道:“朱雀石。”

“真的是朱雀石?”我一脸莫名其妙挖到宝藏,惊狂大于喜的郁闷表情,“我还以为只是快普通的药石呢!”

“小银,这么夸张的东西你从哪弄来的?”小银往我怀里钻了钻,随即戒备地望着步杀。

我把手轻轻朝旁边翻了个个,手背朝上,手心朝下,朱雀石稳稳滚入步杀手中。

步杀面­色­平静地看着我,眼中却有淡淡水波缱绻流动,看得我心中一暖。

“吱——”小银尖叫了一声往步杀手中蹿去,一道血痕突兀地划破步杀摊石的手腕。

“小银!”我惊慌地一把抱回它,将张牙舞爪的它举到面前。怎么了?小银明明不会理会却也不会排斥他人的,为什么惟独对步杀这么仇视?

不,不对!它不是仇视步杀,而是……不想让步杀拿走朱雀石。

我认真地看着它隐隐泛红,却仍如黑琉璃般美丽的双眼,问道:“小银,那块朱雀石对你很重要吗?”

小银的眼中是委屈、是伤痛,却还是看着我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要送给我?”我的眼光变柔变深,将它抱进怀里轻柔地抚过它光滑的白毛,“是因为你觉得我比石头重要,对吗?”

小银从我的怀中抬起头,眼中水光盈盈,静静看着我。

“我也……一样。这块石头是你送我的,所以对我来说很重要,并不是因为它是朱雀石。可是小银,步杀是我的朋友,对我来说,他比石头要来得重要。”

“就象你愿意把它送给我一样,我也想……把它送给步杀,可以吗?”

破败的小屋中,月光静静流转,宛如那银沙披泻在我们身上。

黑琉璃般的眼中慢慢沉静,慢慢映上那银­色­的月光,小银轻柔地钻进我怀中,仿佛此生都不愿再离开那温暖,那怀抱……

步杀的手紧紧捏住,望着我的黑眸竟意外地清澈明净,仿佛有温柔地光芒很突兀地闪烁在他冰冷、凉薄的气息间……

这月光,这温暖,这温柔,都让我,忍不住浅浅微笑。

小银在我怀中沉沉睡去,我拿着一根枯枝拨弄着眼前的火堆,火光映照在我脸上很是温热。心中有千万句话想问,却不知……如何开口。

握着枯枝的手紧了紧,粗糙的表皮磨搓的手心有些微刺痛,我垂下头,下巴几乎点到胸前,声音淡淡却微微颤抖:“他……还好吗?”

步杀坐在火堆前,目光沉沉,却没有回答。小屋中竟安静地让我有灼热的痛感,耳边除了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什么也听不到。

或许本身,耳边就没有什么声音。

冗长的时间到底过了多久,我一点也不知道,只是听步杀静静吐出两个字:“不好。”

心口仿佛被谁猛地揪了一下,痛得我连眼泪都想要流下。­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明明很简单的三个字——为什么,却仿佛着了魔般怎么也说不出口。

真的不知道吗?

真的……需要问为什么吗?

我的手紧紧捏住枯枝,直到湿痛传入掌心。我抬起头,看向步杀:“为什么你没跟他在一起?”

恍惚间,我看到步杀的眼中流泻出无止境的沉痛、孤寂和悲伤,面容再没有平日的冷漠淡然。如此浓烈的感情,从步杀的眼中看到,我一时……竟呆了。

步杀缓缓别开眼,身子轻轻一缩退到­阴­暗中,月光再照不到他的脸,他的表情。

他缓缓地开口,声音漠然却沉痛到心底:“我,背叛了祈……然。”

我猛地抛下手中枯枝,绕过火堆跪坐在他面前。艳红的火光在他脸上,也在我眼中不断跳跃。

我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黑眸,认真问:“祈然,相信吗?”

我静静地对他说:“祈然,相信吗?”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错愕地看着我,漠然也好、沉痛也罢,统统……停驻在那一瞬间。

他,嘴角一扬,忽然大笑了出来。

竟笑得如个孩子,那般开心,那般……象在发泄委屈。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步杀也会如普通人一般,开怀的笑,大声地放肆,尽管那笑声中多少有着苦涩和无奈。

我搔了搔头,有些尴尬地道:“我这个问题很奇怪吗?可是……我只想知道这个……”

步杀慢慢停止了笑声,温柔而感动的笑意却仍留在­唇­边,他说:“你真的是水冰依,因为这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人,会问如此蠢的问题。”

我的心没来由地雀跃起来,快乐满满地充盈了我整颗心,我咧着嘴傻笑:“我猜对了,是不是?祈然不相信,是不是?祈然,他怎么可能会相信……”

步杀轻轻抬起手将我揽在怀里,轻轻抱住。

他的温柔尴尬却不突兀,他的感动很淡却清晰透彻,我蜷缩在他怀里,闻着如哥哥般亲切的味道,听他有些冰冷的声音,喃喃低语:“幸好……你还活着。”

“我在所有人面前,杀死了祈唯一的妹妹。”

“我不断出入冰凌的机密场所,每天接触不同的雇主,秘密也真的泄露了出去。”

“我带着祈和他的手下进入陷阱,死了很多人,包括他的皇兄。”

“我亲口对他说:是我背叛了你。在所有人面前。”

……

我在步杀怀中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他的手紧了紧,短暂沉默了下来。

火光在空气中跳跃,明明很温暖,我却觉得心在发冷。

几个月的分别,他们竟受了那么多苦,背了那么多罪吗?

祈然……如今的你,到底活得有多苦?竟让我的心都痛到发寒。

步杀轻轻吐出一口气,声音依旧淡淡冷冷。

“祈握着剑,毫不留情地将他手下砍翻在地。”

“祈面对众人,冷冷地说:‘谁要是敢动步杀,我让他死无全尸。’”

“祈看着我,悲伤而绝望,他收剑漠然地说:‘步,你要走,便抛下我,走吧。’”

“祈的语气淡淡却决绝,他说:‘步,要我相信你背叛我,除非我死!’”

……

我的心一阵阵抽搐,一阵阵麻痛,双手揪紧了步杀胸前的衣服,感觉到他强大的身躯都在瑟瑟发抖。可是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如昔,仿似不带一点感情。

他说:“对不起。我有不得不离开祈的理由。”

他说:“现在,还不能说。”

阳光照到脸上的时候,热热的刺痛让我不得不睁开眼,耳边有平稳的心跳和轻不可闻的呼吸声。昨晚好象不知不觉便在步杀怀中睡了过去。

我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步杀的黑眸沉静、冷漠,不知道是一夜没睡还是刚刚醒来,神­色­淡然地看着我。

从不远处的河边洗漱完回来,小银蹿到了我怀里,我抱着小银看着在小屋前,静静望着我的步杀,有些感伤地问:“要走了吗?”

步杀点点头,说:“没有完成任务,我要把青龙石还回去。”

他又问:“你回去皇宫吗?”

我也点点头:“无夜和心慧他们还在宫里等着我。”

气氛安静而沉闷,我们谁都没有再开口,却也谁都没有离开。

“祈不知道,你还活着。”他忽然冷冷地道,不是责备,也不是怜悯,只是陈述。

我知道,步杀……是这个世间,最不会管闲事,也最不懂管闲事的人。尤其……事关男女爱情。然而我……还是逼到他开口了。

我猛地捏紧了拳头,指甲刺进­肉­里,却感觉不到痛。

“我……想见他,想到心痛,想到发疯。”

“可是,却不能见他。”

“对我来说,祈然……他和任何人都不同。他的喜怒,他的伤痛,甚至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让我失去正常判断的能力,都会让我……轻易——沉沦。”

“可是,对祈然的爱再深,也不能抹消我心中对亲人的思念。那是十几年相依相守,不离不弃的感情,我不能,也绝对无法就这么抛下他们,自私地留在这里。”

“如果注定要分离,又何必再相见,再相认。”

“若不见,心真的是痛过了,每分每秒都在痛,只是……再痛也不过那一次。”

眼泪沿着面颊慢慢滑落,我的眼前水雾弥漫,看不见步杀哀伤苦涩的表情,只是淡淡地对着他,缓缓地说:“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这就是,我和祈然的缘分。”

风拂过脸,吹­干­了沉潜在眼底的泪。我看到步杀目光冷漠淡然地审视着我的脸,浓黑的眉毛慢慢皱了起来。

他清冷的声音响起:“所以,就算再见,你也不会去相认?”

我微微撇开头,压下莫名想要颤抖的嗓音,淡然道:“不会。也请你……不要告诉他。”

步杀的眼中慢慢累积起深沉的担忧、恐惧和悲伤,我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又是为了谁担忧。

只听他冷冷地说了句:“一个月后,我回来找你。”

然后转身,再不回头,扬长而去。

第24章 深宫斗争

第24章 深宫斗争

回宫途中,遇到一件很是尴尬的事,竟被守卫皇宫的侍卫拦住,进不了宫门。

情急之下,我做了件最不该做的事,把“紫凤”拿出来,妄图充当腰牌进宫。结果可想而知,我这堂堂祁国一皇后硬是被请到了牢里吃饭,紫凤也被收走了。

我绝对是一点抵抗也没有就乖乖被押进了牢里,原因是我亲耳听那侍卫一脸紧张激动地说,要尽快把那玉呈给皇上。

牢里的气味非常难闻,空气更是让人窒息。我很庆幸趁他们不备先让小银进了宫去,最不济,也能带无夜他们来救我。

不过我也没挨多久,整个大牢便如翻天般­骚­动了起来。

我有些傻楞楞地看着卫聆风含着笑、纡尊降贵地走进这奇臭无比又低贱肮脏的牢里。他弯腰低头,钻过木门的动作把所有人都吓呆了。

我也是呆了,倒不是被吓的,而是万分奇怪他怎么能把如此……如此平民化的动作做得好似在优雅地走上朝堂一般。

牢里本就不大,他一进来,这窄小的空间就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站立的空间,空气中还隐隐弥漫着檀香。

我本来靠坐在墙边,此时忙扶着墙壁站起来,相信是人都不会想在这种地方多待一刻……

“啊——,你……”身子还没站稳,却已经被腾空抱起,温暖和淡淡的檀香味瞬间包围了我周身。我忙挣扎一下,抗拒道,“我又没受伤,自己能……”

那个“走”字楞是没让我说完,因为我被狠狠吓了一跳,卫聆风的脸上仍挂着笑,可是他­唇­边的笑意生生带着冰冷,微眯的眼中更是酝酿着发怒地前兆。

我马上识相地闭了嘴低眉顺脸,由着他一路抱出大牢,抱进皇宫,连一旁战战兢兢跪求娘娘饶命、皇上恕罪的人都没敢多看一眼。

走了许久,我发现他走的方向是我现在寄居着的“落影宫”而不是他的“风吟殿”不由暗暗松了口气,至少他发起火来动手打人,我还能找无夜和心慧帮手……咳~我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小姐!小姐!——”心慧的喊声从望见我的那一刻一路响过来。

我忙挣扎着要跳下去迎她,可是身子却被卫聆风紧紧抱住,动弹不得。我不由蕴怒起来,皱眉道,“卫聆风,你到底在生什么气?我没毁约逃跑,你也没损失你的战舰,你……”

我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有些不确定地问:“你……不会是担心我……吧?”

我不确定是不是从卫聆风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狼狈,因为他得脸上始终挂着招牌式的温和笑容,大手一松,我轻盈地落地,刚好回首和哭红了眼的心慧抱了个满怀。

三日后。

“心慧,无夜呢?”

心慧四处望了望,诡笑道:“八成就在附近。”

我郁闷地拍打那御花园中漂亮的鲜花,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他还不肯现身啊?一个大男人的­干­嘛这么小­鸡­肚肠……”

“心慧,你说我不让他叫吧,他偏口口声声一句一个‘主子’。可是你看他横起来那态度,哪点把我当主子了?”

心慧“嘻嘻”笑了起来,双手一摊道:“谁叫小姐你……怎么看都不象当主子的料呢?”

我眉毛一竖正待反驳,忽听心慧有些惊讶地叫道:“小姐你看。”

我一楞看去,有些奇怪地看到一群妃嫔正站在荷花池栏边嘻嘻笑笑。说奇怪,是因为我竟看到颜静也在其中,而且神­色­颇为慌张和不自在。

虽然我没去刻意打听,可是留意下来多少也知道了。颜静是在两年前进宫参选的秀女,原是湘南侯颜群英的三女儿。听说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十岁便能与她父亲议论国政兵法,再加上从小长相甜美可爱,更是成了湘南侯的掌中宝,心头­肉­。

两年前,卫聆风第一次选妃,她便如众人预料地一般轻易中选,被封为容妃,宠贯后宫。

“啊——”我眼望着池边嬉笑的众人,脑中打着转,却忽听一声熟悉地惊叫声。待得回神看去,颜静竟已身在半空,直往荷花池坠去。

这年月早已是深秋,因着祁国天气奇怪,气温倒也不算太低,可是池中的水怕早已沾了寒气。不管这池是否深得足够淹死人,掉下去也绝对免不了生一场大病。

我心中一急,正待上前去救,忽然脑中有什么异样一闪而逝,脚步不由顿了顿。耳边听心慧急声道:“小姐别冲动,让心慧去救……”

心慧的话音未落,我只见一个身穿绿衣的女子急冲到河边,没有一丝犹豫便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我甩开心慧向前冲了几步,身子掩入一树后,往池中望去,只见那一身狼狈的绿衣女子正使尽浑身力气,将颜静拖向岸边。

池边众女都皱眉看着池中的景况,听她们私语看她们表情,显是对这突如奇来冒出相救的绿衣女子,破坏她们计划,很是不忿。

看她们的反应,这种恶整颜静的勾当平常恐怕就没少做,这就奇怪了。别说卫聆风怎么都不管管这后宫的乌烟瘴气,更何况……也不合理啊!

“啊——”一连声地尖叫响起,我心中一惊,发现那绿衣女子终体力不支,扑腾了几下,眼看就要沉下去。

那些看热闹的妃子一见要出人命,不由得也慌了,有些大叫着“李妃娘娘”,有些叫着“来人”,一时间惊慌失措地四散开去。

时间再容不得我多加思考,我脱掉鞋子,不顾心慧的惊呼猛得钻进池里……

我全身衣衫尽湿,嘴­唇­发青,连牙齿也不住打颤,手上却还拖着个同样奄奄一息的绿衣女子,两人被一把甩到岸上。

这实在是无关乎内力高低,女子体质本弱,再高的武功,在冰冷刺骨的水里折腾久了,也支撑不下去。

“无……无夜,你总……总算知……知道要现身……了啊?”我打着寒战,却依然对着眼前的一张面具咬牙切齿,很不连贯地叫道,“水……水里,还……还有……一个…….”

无夜狠狠瞪了我一眼,回头一个猛子又扎回水里。

我忙运起内力想驱走身上的寒气,可惜体内的内力终究不是我的,在这种身不由己的情况下,真想好好控制它也是不易,只在体内乱窜,结果驱了半天牙齿是不打颤了,衣衫却依然湿个通透。

忽然背后一股暖流回来,我回首朝正在为我输入内力的心慧轻轻一笑:“心慧,谢谢了。我不妨事,你先救她吧。”

无夜好不容易从水中将颜静救起来的时候,一班姗姗来迟的侍卫和宫女也终于赶到了。我让宫女们将颜静和那绿衣女子先抬回我的落影宫,正待跟着离去,眼前却忽然多了个人影。

我愕然抬头,一张如花似玉、闭月羞花的脸刹时映入我眼中。穿黄衣服,又这么眼熟,我心头忽的一亮,想起正是那个在太后宫中唯一给我留下印象的美女。

“请问有什么事吗?”我有些奇怪,她们一个个对我的态度都有够嚣张的,除了第一天在太后宫中,好象丝毫没把我当皇后的意思。

对方很不屑地看了我一眼,柳眉一横,斥道:“来人!”

“李妃娘娘有何吩咐?”

“给本宫将这个­淫­乱后宫的男子拿下!”

“是!”

­淫­乱后宫的男子?是谁这么想不开啊?我正有些纳闷地想着,竟见那些侍卫上前押住了无夜……这,这是怎么回事?

“等等!”我忙喝阻,向那黄衣女子责问道,“李……李妃是吧?无夜他何时何地……犯了­淫­乱之罪?”

李妃轻蔑地看了我一眼,哼声道:“宫中女子,尤其妃嫔,都乃皇上一人所有,绝不允许与其他男子私相接触,更别提是肌肤之亲了。”

“此人刚刚在水中已抱过容妃,陈婕妤和……妹妹——你,坏了你们名节,理当以­淫­乱宫廷之罪,判处宫刑。”

“宫……宫刑?”我脸­色­一变,猛得抱住无夜的手肘,怒道,“谁也不许动他!我才是皇后娘娘,为何你们要听一个妃子的话?”

“哈哈……”李妃笑得花枝招展,身旁众侍卫宫女则看着我跟无夜的亲昵动作,脸都吓白了。

只听她清脆却刺耳的嗓音在我耳边寸许处响起:“妹妹怕是日日都想当皇后想疯了吧?你虽已是内定的皇后人选,可没经过册封加冕大典,你便只是个什么品级也没有的新娘娘,妹妹连这点也不知道吗?”

“心慧,真是这样?”

心慧无声地叹了口气:“小姐,我都叫你好好听那些礼仪课啦!”

我讪笑了两下,没脸接话。尽湿的衣衫被冷风一吹,冻得我全身都直起疙瘩。

我赶忙撑起一张凶狠的面孔朝李妃望去:“总之,谁也不许动无夜。别说他刚刚只是为了救人,更何况他有皇上的特许,行动本不必受任何约束。”

“特许?什么特许?妹妹倒是拿出证明来让姐姐看看?”

李妃皮笑­肉­不笑地看了我半晌,忽然朝身后的宫女一个示意:“倒是妹妹你,大庭广众之下与男子搂搂抱抱。新婚不过几日,便如此丧德败行,莫不是得不到皇上的宠爱,终于耐不住寂寞了?”

她说话间,两个宫女已经走到了我身边,强壮点的一个架住我的手,另一个则在一边虎视眈眈。李妃的言论倒是还没发完:“本来依妹妹的身份也轮不到咱们来管,可是姐姐怎么也不能看着后宫就这么糜烂下去,说不得也只好请妹妹随我去太后寝宫一趟,自行解释一番。”

“解释?”我冷冷一笑,撒开挽住无夜的手,身体轻侧,微微一弯。

只听“砰——”地一声,那个待抓我前去的宫女已被我一个毫不正规,却相当华丽的过肩摔狠狠甩在地上,一时间痛得她呻吟不止。

身形微动,瞬时间已经到了李妃面前,看着她因惊骇而吓白的脸,我抑住身体的寒意,冷笑道:“李妃不是说想随我去太后宫中一趟吗?正好,我也想当着太后的面问问李妃,为何容妃会好端端掉进池里?为何那些嫔妃散开的时候口口声声喊着李妃的名号?又为何李妃与这些侍卫早不来晚不来,偏生等人已救上了岸才出现?”

“这么多巧合,我也正好想请李妃,随我去太后宫中,自行解释一番。”

“你……你……!”李妃一张俏脸气得一阵红一阵白,瞪着我的漂亮单凤眼中慢慢由恼怒变成愤恨,狠狠跺了下脚,喊道,“你们都聋了吗?给本宫将这个男人押去刑部大牢!”

“是!”

我猛地蹿到无夜面前,伸出冰凉的手一拦,冷声道:“谁敢动他!”

随即回头狠狠瞪了至今不发一语,象是万事与他无关的无夜一眼,沉声道:“喂!现在要被押走的是你啊!拜托给点反应好不好?”

无夜看了我一眼,眸中掠过一丝笑意,随即冰冷,无情无绪地道:“主子日前不是说了,被抓走的是你,与我无关吗?如今既然要被抓的是我,又与主子何­干­?”

“无夜你……”我狠命咽下一口气和满肚子的诅咒,“一个大男人,不用这么小气吧?我不过一时说错话,你已经整整记恨了三天,还不够?”

无夜看了我瑟瑟发抖的身体一眼,眼中神光慢慢转柔,正待说话。忽听一声吆喝从不远处响起。

“皇上驾到——!”

我愕然回头,只见卫聆风一身明黄锦服,黑发高束,正一脸闲适笑容地朝我们这边走来。我嫌恶的皱了皱眉,这家伙八成是来看戏的,顺便好瞧瞧女人们为他争风吃醋。

一众侍卫宫女齐齐跪倒,有些战战兢兢地喊道:“参见皇上。”

李妃一张刚刚被我吓白的脸还没恢复血­色­,此时正好摆出一副楚楚可怜、弱柳扶风的姿态,挪到卫聆风面前,轻轻往他身侧一靠,声音温柔腻人:“臣妾参见皇上。”

“起吧。”卫聆风抬手轻轻扶了她一把,问道,“梅儿怎的脸­色­如此苍白?”

李妃咬了咬发白的下­唇­,转头不着痕迹看了我一眼,随后回头虚弱地道:“谢皇上关心,臣妾没事。”说着身体自然而然地贴入了卫聆风的怀抱中。

我在旁看得发呆,不得不承认李妃的演技绝对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更不得不承认她如今这副柔美到让人心痛的模样,就算我是个男人,也不得不动心。

卫聆风自自然然地环住她纤腰,和颜悦­色­地道:“还是诏太医瞧瞧,否则朕放心不下。”

李妃白玉般的双颊浮起淡淡的红晕,抿嘴微笑道:“臣妾遵旨。”

卫聆风含笑点头,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我:“你又闯什么祸了,惹得这么大批侍卫出动?”

我朝他狠狠瞪了一眼:“什么叫‘又’?别把什么坏事都推到我……啊嗤——……我身上。”

一阵风吹来,身上寒意猛得袭遍全身,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身体瑟瑟发抖。

卫聆风原本淡笑温和的脸­色­微微一变,推开李妃快步走到我面前,拽起我冰凉的手腕,上下打量。声音低低沉沉,漂亮的眼眸微眯:“你落水了?”

他的手掌温热,全身上下的冰寒与那一点温暖形成鲜明的对比,让我更为不适。

我勉力挣了挣,却脱不出来,不由皱眉道:“你也知道我落水了?那就快让我回去换衣服啊,再这么磨蹭下去,我想不感冒都难。”

卫聆风佼好的眉毛微微一皱,忽然修长有力的手臂一伸,下一秒我的身体已经腾空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我大惊失­色­,连话都说不出来,挣扎着想跳下来,却怎么也不得。

眼看身边的宫女侍卫们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李妃脸上又是惊怒又是嫉恨,活象要把我生吞了。心慧则一脸暧昧的笑看着我,无夜眼中神光淡淡,冷漠无情。

我面上烧了个通红,偏偏对浑身冰冷的我来说,这个怀抱真的是很温暖,不得不感激卫聆风的细心。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也实在太……诡异了吧?

“皇……皇上……”李妃咬着嘴­唇­拦在路中央,一脸委屈地望着我们,朱­唇­轻启。

卫聆风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声音却冷冷:“来人,李妃身体不适,扶她回宫。”

“是,皇上。”

卫聆风抱着我掠过脸­色­惨白的李妃,又从容加了句:“梅儿可别忘记诏太医。”

我被包裹在温暖中,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这,并不是去落影宫的路。

我猛得抬头,正好对上卫聆风柔和的目光,不由一楞,半晌才回过神,想起要质问,却早没了原先的气势:“你……带我去哪?无夜……别让他们带走无夜。”

“朕的寝宫。”

“为什么?”

卫聆风有些好笑地叹了口气,转头朝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淡淡道:“去取三块‘玉牌’来。”

我眼见着周围的人脸­色­猛地一变,想来这玉牌的分量绝对不轻,便也安下心来。倒是彻底忘了追究,他轻描淡写便避开了我的问题。

风吟殿。

我一脸惬意地盘腿坐在床沿,捧着杯热茶一小口一小口地轻抿,换下了湿透的衣衫,又有一室的暖炉哄烤,再加上手上清香又舒体的热茶,皇帝的生活也不外如是啊。

脚步声轻响,换上一身淡紫­色­长袍的卫聆风缓步从室内走出来,看我一脸享受的样子,不由笑道:“刚刚不是还不愿来吗?此刻看你倒不想走了。”

我嘿嘿一笑,扯开话题道:“这是什么茶?茶香清醇爽口,没有一点苦涩腻味,真是不错。”

“你倒也懂?”卫聆风轻笑着在我旁边坐了下来,“这是著名的‘君山银针’,采于春茶首轮­嫩­芽,经七七四十九天日日重复烘烤、摊凉、焙­干­,方制作而成。味道自然香醇。”

“哦。”我又抿了一口,微微弯起眼笑,“我可不懂这么多,只知味道是好是坏。对了,这属于什么品种的,黄茶吗?”

卫聆风点了点头,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杯,回道:“是黄茶,佐以少量的‘冷香’。”

冷香?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脑中隐隐闪过什么不详的预感闪过。

“皇上,要点龙涎香吗?”

卫聆风轻轻挥了下手,道:“点上吧。”

“啪——”我全身猛地一抖,手中的杯子应声碎裂。

龙涎香……冷香……怎么可能这么巧?再加上……曼佗罗,难道……

我的脸­色­狠狠一变,使劲撑起身子往门口冲去。

谁知,刚刚盘腿坐地太久,在迈下台阶的时候只觉膝盖以下一麻,再撑不住身体。不由大叫了一声,狼狈地向一旁扭跌下去。

预期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耳边只听卫聆风低咒了一声,勉强接住我跌落的身子,却没能阻止前冲的势头。

我的身子被牢牢护在他怀中,猛地一个翻滚,我听到他闷哼了一声,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又滚过台阶,我的背部已经轻柔的着地。

紧接着,卫聆风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我身上。

“背……你的背,刚刚压到台阶……没事吧?”我惊魂未定地抬头看向他俊秀的容颜,眉头因为疼痛微微皱起,不由有些担心地问道。

他抽出压在我脑后的手,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我脸颊,眼中的光芒柔和而灼热。低沉赋有磁­性­的嗓音,随着吞吐在脸上的温热气息响在我耳侧:“你要朕……拿你怎么办呢?”

心中的烦躁一浮一沉,隐隐能感觉到此时气氛的暧昧。我勉强压下涌上心头的躁热,无声地在他耳边,道:“卫聆风,你让他们都出去,我有很重要的事问你。”

卫聆风扬眉看我郑重的神­色­,眼中神光微闪,忽然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

一脸的光芒竟看得我一时回不过神来。下一秒,灼热温润的气息忽地紧紧贴住我的­唇­,我唰地瞪大了眼,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他的眼中仿佛有什么在烧,直将贴住我的­唇­也烧得滚烫发热。

我使出全力想推开他,奈何男女本就有天生的区别,更何况我躺在地上根本无从借力。

“呜——你放……”我双手撑在他胸前,张嘴待要叫骂,谁知却刚好让他撬开­唇­齿,趁机追逐着我的舌尖,攻城掠地。

怒火猛地蹿上心头,我双手成拳,正待狠狠打上他下巴。贴着我的­唇­却忽然离了开去,一双透着热意的手猛地抓住我握拳的双腕,空气夹着寒意漫进我嘴里,我不由贪婪地吮吸。

房间中,只余我和他粗重的喘息声。

“卫聆风,你不要太过分了!”我狠命挥动被他轻松握在一个手中的双腕,恨恨地骂道。

只是马上,我便不敢再动,因为只是徒劳,手腕被固定在他手中根本抽不动半丝。

可是,交握着它们的大手却因我的挣扎越发灼热,连带着扶在我腰间的手,透过层层衣衫都能感觉到它发烫的温度。

这些都让我害怕,更何况明显感觉到的,他……下身的变化,我苍白了脸,竟一动都没胆再动。

卫聆风注视着我血­色­尽失的脸,眼中的欲望慢慢褪去,转为淡淡的无奈和笑意,身体轻轻往旁边一个翻滚,双手悠闲地抱头,就这样与我一起平躺在地上。

我深吸了一口气,心神慢慢镇定下来。

一侧头,居然看到卫聆风一脸欠扁的嘲讽笑容,声音还没有褪尽沙哑,反而更平添了几分­性­感:“现在他们都出去了,有什么事,说吧。”

XD的!现在总算明白,自己是被人耍了!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道:待我说完,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第25章 君心难测

第25章 君心难测

我渐渐平复了心跳和呼吸,悄无声息地走到窗边。果然,一阵清淡到几不可闻的曼佗罗花香迎面而来。

我抬起抑制不住颤抖地苍白双手,将窗户关上。

心里,说不恐惧,绝对是骗人的。

我转过身,看着已经正襟倚坐在床沿的卫聆风,咬了咬牙,问:“这些曼佗罗花,是谁让种的?”

卫聆风面­色­不变,淡淡回道:“宫中一直就种有这些花。因为太后喜欢,后来朕又命人遍植了一些。”

“那么龙涎香呢?”我走近案前,取过一杯水,将那香浇灭。

卫聆风的双眉微微皱了起来:“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认真地看着他:“为什么点龙涎香?”

“太后喜欢这个香,于是命人自千里之外寻来最正宗的,送了些给……朕和其他嫔妃。”卫聆风的话越说越心不在焉,眉头却越皱越紧,缓缓站起来走到我跟前。

“君山银针呢?”我压制住浑身的颤抖,开口,“也是太后?”

为什么?如果是别人还想得通,可是卫聆风明明是她的亲生儿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卫聆风双眼轻轻眯了起来,浑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声音平静却透着莫名的戾气:“朕没有耐­性­听你绕弯子。”

“卫聆风,你可以不相信我说的话,因为连我也不确定这些是不是巧合。”我舔了舔­干­涩的­唇­,心跳重如擂鼓,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其他,但我依然一字一句地把后面的话说完。

“曼佗罗花香,龙涎香和冷香,他们单独或者其中两者混合都只是平常。只是一旦三种香味交融,长期被吸入人体的话……”

卫聆风的眼中慢慢聚起冰寒,声音都透着森森冷意:“长期吸入如何?是慢­性­毒药。”

“不。”我轻摇了摇头,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才有胆看向他,“他对身体没有一点危害。可是……却能侵噬人的心志。”

“不是让你发疯,也,不是变成傀儡,而是一种变相的催眠。”

“催眠?”

“是。”我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冷意,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同情他。

如他这样自负的人,竟也许正在被人利用,而利用他的那个人又很有可能正是他的母亲。

只是,那样的心情只是一星一点,便被无边的恐惧吞噬了。

那些话,言犹在耳。当初听到轻浅温暖,如今想来,却只觉恐惧。

我凝聚起散乱的声音,继续说:“这是一种深度催眠。通过药物和某种……每天都能影响到你的暗示,可能让你无意识地去做某件事,可能会削弱你的意志,也可能……完全篡改你的记忆。”

不!这些都不是让我恐惧的根源。真正让我无法遏止颤抖的,是因为——噬心术,这种古老而神秘的巫术。祈然说,天下会的只有一个人——冰凌四大丞相之一的……

从我认识祈然到后来分开,真的极少极少见到他有恐惧紧张的神­色­,即便多大的危险临头,仿佛都能在他一笑间化去。

可是那天……(这是发生在无游组建立后的事。)

他正向我讲解着天下致密的毒物,我一时好奇,便问:“祈然,冰凌有什么皇室密药吗?”

他笑着摇头,说:“天下至毒的药冰凌都能取到,自己还制……”

他的笑容忽然一顿,放在桌面上的手轻轻握起:“噬心术,天下唯有冰凌才能实现。”

“它由曼佗罗花香,龙涎香,冷香三种气味混合深入人体,再配合某种暗示,便能控制人的心神,却不伤其体肤。”

“那不就跟深度催眠一样?”我有些兴奋的道,“真想见识一下。”

“冰依——!”祈然忽然一把抱住我,身体和声音都恐慌地颤抖,“不可以!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看到这三种花香混合一定要远远的避开!”

“这个世界上,会噬心术的人,只有一个。冰凌,四大丞相之一的——白胜衣。”

“冰依,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绝对绝对不要接近这个人。”

我反手抱住他,脸埋入那个温暖又弥漫着幽谷清香的胸怀,轻轻道:“我答应你。”

祈然拥紧了我,身体终于停止颤抖,却仍在呢喃:“绝对……不要……”

喉咙被虚无的扼紧,我回神对上卫聆风冰冷的眼神,实实在在的杀气蒸腾在我的周围,让我一点也不怀疑他会在下一刻便轻描淡写地杀了我。

他的声音平静而冰冷:“说这些,你不怕朕杀你灭口吗?”

我幽幽一笑,在他掌控中却不觉窒息的颈项微微一动,便算是摇头:“不怕。除非皇上不想解除……这个噬心术。”

卫聆风露出一个没有一丝温度的笑容,松手放开了我,在案前坐下来,淡淡道:“你走吧。”

我目光沉沉看了平静到不正常的他半晌,说:“皇上如果真的想知道真相,我可以试试帮你催眠。”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回过头,看向依然面­色­如常,漠然看着我离开的卫聆风,忽然叹了口气,有些悲哀地道:“卫聆风,你没必要每次一受到伤害,就用凶狠和冷漠来掩饰自己。是人,总有脆弱的时候。”

说完,我再不回头,转身迈出了这空旷的大殿。

以后的日子,竟出奇的平静,只是“落影宫”时时多出了两个客人,颜静和陈芊芊。

她们很少结伴而来,偶尔碰上也多是点个头客套两句便了事,却意外地,看来都跟我很是……投缘。

说实话,虽然颜静长得同小雨很象,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小雨象春日的阳光,温暖、热情、生机勃勃,喜怒哀乐永远清楚地写在脸上。无论身边有多么出彩的人存在,也绝对无法掩盖她的光芒。

颜静也同样光芒四­射­,让人不容忽视,却烈地太过耀眼,太过灿烂,仿佛……是为了掩饰她内里不一样的本­性­。我只觉看不通,摸不透。

不过,颜静光从表面看来,倒也的确是个适合站在高处的女子。

陈芊芊,想到这个人,我不觉微笑。她竟然当着心洛、心慧和无夜的面,指着我的鼻子,从容淡然地说:“总有一天我会取代你的位置,当上皇后。”

不得不承认,只是几天的相处,我就很自然地喜欢上了这个人。

她是个……很奇异的矛盾综合体。

初见时,只觉她谈吐幽雅、得体,眼中往往闪着沉静睿智的光芒,对很多东西的见解都相当独到。

后来,慢慢熟识了,她在我面前便也少了许多顾忌,常常一副大姐姐的样子,语重心长地教育我。

就比如今日,我留她在这里吃饭。

“你这个人,常常看着­精­明果决,实则迷糊到骨子里。很多常人看不通透的事,你确实能一眼洞悉。可是偏偏对自己身边的危险,一无所觉。”

“若你真的能硬起心肠,不管别人死活也便罢了。可是你表面上对事事漠然,实际却至情至­性­。”

“莹若,不是我说,你的­性­格,实在不适合待在这复杂的宫中。”

我笑着点头,为她盛了碗汤,问道:“芊芊,我本以为你和颜静很熟,如今才发现不是。你应该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吧?当初为什么还跳下去救她?”

芊芊接过汤,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声音沉沉地道:“如果我说,我是想挽回自己那点仅存的良心,你信吗?”

“皇宫,是一个真正可怕的地方,想要在这里生存下去,就必须不停的挣扎、勾心斗角。这样的旋涡,进去久了,便会慢慢地迷失自己,再回不到当初无波无澜的清澈心境。”

“那天,看到容妃掉落池中,我其实知道她会一些武艺,断不致如此容易便遭人暗算。她其实……是在赌,必然会从那经过的皇上,重新注意到她。”

“可是,知道归知道,她却毕竟是拿命在赌,那一刻,我也曾在心底暗骂她­阴­险活该;那一刻,我却更多的想到,如果是从前的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救人。”

我衷心地向她笑笑:“所以你就这么不知死活的跳下去了?那池可不浅,颜静又是掉在正中央……”

“不知死活的怕不只我一个吧?”芊芊笑了起来,眉眼间都蕴着浓浓的笑意,“跳下去的那一瞬,我还在狠狠地骂自己,这皇宫中有你这么笨的傻瓜吗?结果,不过片刻的时间,就真的有第二个傻瓜跟着跳了下来。”

我讪讪一笑,不想接话,于是扯开话题道:“你为什么想当皇后?”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她是矛盾的综合体。她明明厌倦着后宫的争斗,对于卫聆风这个连面都没见过几次的夫君,更是生不出半点争宠之心。

可是,很明显的,她有野心,那种攀上顶峰不必再看任何人脸­色­而活的野心,她从未在我面前掩饰过。尽管在其他妃嫔面前,她一直很明智的韬光养晦。

“因为我跟莹若你不同。”芊芊果然毫不避讳这个问题,“即便离开了这个皇宫,你还是能活下去,不!你肯定能比现在活的更好。”

“可是我不行,我注定了……是要活在红墙内不断斗争的人,离了这里的锦衣玉食,争权夺利,我便不仅仅是一无是处,更加……无法生存。”

“既然注定要在这里生存斗争,那么与其被人踩在脚下,不如爬到最高处,好好有一番作为。”

我咽下一口汤,笑了起来:“其实要我说,你才是最适合当皇后的人选,因为你跟卫聆风……咳~皇上,是同一类人。可是,你为什么……”

“你是否要问,为什么我到现在仍只是个婕妤?”

我忙点了点头。

“因为我的出生不够高贵,更因为我最近才坚定了争宠的心。”

芊芊看了有些回不过神来的我一眼,笑容忧伤而淡漠:“以前我跟她们一样,以为皇上只是出于政治考虑,才封你为后,现在却清楚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有时我真羡慕你,无论怎样的人,跟你接触久了,都不得不被你吸引,皇上也好、容妃也好、我也好,甚至连李妃都一样。”

“有时我又很可怜你,因为你明明吸引了这么多爱恨,却偏偏希望漠然以待。只是你越想逃避,那些极端的爱恨却反而越发强烈,最终伤你至深。”

心中有些微的触动,更多的却是迷惑,我塞了口菜,咽下:“好象听懂了,又好象没懂。管他呢,得过且过就是了。”

后来的几日,天气慢慢转凉,我开始频繁出入卫聆风的寝宫,帮他做催眠治疗。

卫聆风,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除了第一次对他实行催眠时,他毫无防备地沉睡过去,然后听到响指声,才脸­色­苍白,冷汗涔涔地醒来。

以后,每次催眠,他越来越快清醒,有时甚至我还没讲完引导催眠的话语,他便一脸冰寒地睁开眼望着我。

“明日开始你不用再帮朕催眠了。”卫聆风一边批着手边的奏折,一边说。

“哦,好。”我无所谓地应了声,一边拿着他画好的几张战舰图瞎看,基本也就是在我提出的创意上相对改良,不过不得不承认他画的真的很好。

“咦,这张是什么?”我拿起其中一张画得有些象地图,旁边标注了一些看不懂的符号和数字,翻来倒去瞧了半天楞是没瞧出什么端倪,不由好奇地问道。

卫聆风抬头瞟了我一眼,漫不经心地道:“那是银川国雾都城的军事布阵图。”

“银川国?雾都城?”我满头黑线,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个国家啊?什么时候又冒出个银川国来?

卫聆风好笑地摇了摇头,说:“朕有时在想,你到底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心中一紧,­干­笑了两声,忙扯开话题问道:“银川是个什么国家?”

卫聆风倒也不再追问,简要地将银川国的情况介绍了一下。

“祁、尹、钥三国分占部分土地。那不是跟三国时期的荆州很象?这雾都倒象是人人争夺的江陵……其实也不难攻占嘛!”我有些诧异地仔细翻阅了几张经过解说已然可以看懂的军事布防图,喃喃道。

“你说什么?!”卫聆风似乎听到了后面几个字,神­色­一凛,紧张地问道。

我忙一脸讪笑地摇手澄清:“没……没什么。我瞎说呢!”

“对了,卫聆风,你知道陈芊芊吗?”

“陈……芊芊?”卫聆风略略思索了下,语气肯定地问了一句,“婕妤?”

真该为他拍手鼓掌。只宠幸过一次的女子他竟然都能记住,还连品级都报地出来。

我忙点头问:“你对她有什么印象?”

“成熟,稳重,容貌……也算上乘。”卫聆风微微扬眉,问,“怎么?她得罪你了?”

“怎么可能!”我忙反驳回去,随后撇了撇嘴,淡淡道,“我只是想说,一年后我便不会霸着皇后这个位置了,你将来若是真心要选一个母仪天下的帝后,陈芊芊绝对是个不错的人选,对你对国家都是。恩,颜静其实也不错啦,不过当年你这么宠她,害她如今树敌太多……对了,你为什么后来会冷落了她?她得罪……”

“啪——”奏折重重摆在一边的声响,打断了我絮絮叨叨的话,卫聆风冷冷地看着我,语带浓浓的嘲讽,“你不是一向不爱多管闲事的吗?怎么,如今转­性­了?不过,朕的私事,何时轮到你来­操­心了?”

我心头火起,倏地站起身来,同样冷冷地道:“谁有兴趣来­操­心你的私事了?若非当你是……”

我的话音猛地一滞,竟呆楞在那里。

那一瞬间,朋友——两个字竟几乎脱口而出。原来,尽管一直在惧怕他、警戒他,却仍在不知不觉间把他当作了朋友吗?

是因为曾经共患难过?是因为他一次次解了我的困境?还是因为他不经意间给的温暖?

在我的心底深处竟不是把他当作敌人,而是……朋友吗?

我不由摇头苦笑,是不是安逸的生活过久了,所以人便变得麻木和天真?

自古以来,帝王,可以拿来崇敬爱慕,可以拿来朝拜臣服,甚至可以拿来仇视怨恨,却绝不能当作朋友。

因为有太多的利益权势纠葛夹杂在其间,会让人身不由己地相互利用、相互伤害。

然而,被一个帝王利用,和被一个朋友利用,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伤害。

我又一阵苦笑,福了福身,无力地道:“对不起,那些话,你当我没说过。皇上,我先回去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他的声音:“冰依,你说……那个叫催眠的方法,是你们家乡用来治疗那些心志不正常的人?”

我回过头,有些愕然地点了点头:“是啊。”

“那你……如何会这个方法的?

我抬起纤弱的手扶住门把,渐渐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无比幽暗地笑容,淡淡道:“因为,当年,我也曾经,接受过这种……治疗。”

卫聆风凝视着我,漂亮地眼眸中,慢慢流露出一种名为怜惜的光芒,许久许久,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不发一言。

我却,压下心中的烦躁,落荒而逃。

卫聆风虽然发了火,不过,竟真的听从了我的建议开始频繁地翻芊芊的牌子。在无数人怨恨、嫉妒、羡慕的眼光和诅咒中,芊芊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内,从婕妤晋升为贤妃,与贵妃、淑妃、德妃和容妃同为正一品。

其实,说起来卫聆风真的算是个好皇帝,听得进人言,又不盲从,办事果决,有大局统筹观,若真的让他统一了这个天和大陆,可能对底下的百姓也是个福。

不期然地想起婚嫁途中经过的那个依国,如果要说理想的制度,在这个时代它绝对是首当其冲,只不知提出这个构想的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竟能完全突破世俗的观念,创建这样一个极度接近民主的国家。

唉!只可惜国家太小,根基不稳,真要待它统一恐怕是遥遥无期了。

虽然越来越频繁的受到宠幸,芊芊还是一如既往地常往我这跑,当然颜静也一样。偶尔也会撞到,颜静依然乖顺有礼,芊芊依然沉静端庄,两人似乎都没有什么异样。

只是芊芊的神­色­,从一开始淡淡的欣喜,到后来常常脸带甜蜜的微笑,再到如今,眼中常常流露出三分喜悦,七分哀愁。

我有些担心,问道:“芊芊,怎么了?后宫的斗争很辛苦吗?我是不是害了你?”

芊芊摇了摇头,脸上是衷心的感激:“是我强求你帮我在皇上面前举荐的,你又自责什么?更何况,后宫的斗争,于我不过是每日必会上演的简单戏码,轻松便能应付过去。”

我不由奇怪的问道:“那你为何看上去一天比一天忧愁?害我瞎担心。”

“莹若,你不懂。”芊芊脸上一阵黯然,静静地转头看向百花凋零的窗外,语气萧索地道,“这世上最伤人的不是斗争,而是……感情。”

“感情?”我有些愕然和摸不着头脑。

“对一个女人来说,感情可以是生命的全部,喜悦、幸福都只因它而来;感情也可以是一把伤人的利剑,无声无息间便刺得人鲜血淋漓。这其中又以男女间的爱情……最甚,尤其是,明知……永远不可能有回应的爱情。”

我慢慢地瞪大了眼睛,苍白无力的声音脱口而出:“芊芊,难道你……爱上了卫聆风?”

芊芊眼角盈着晶莹的泪珠,花容惨白黯然,回过头哀伤而无奈地看着我,却慎重、坚定地点了点头。

第26章 谁背叛谁

第26章 谁背叛谁

祁国的冬天,也是我到了古代后的第一个冬天,终于来临了。御花园毕竟是皇家的园林,当然不可能百花尽谢,只余枯枝残根。

只是,暂时失去大量颜­色­和生命的大地,毕竟少了许多蓬勃的生机。仿佛身边每个人脸上都挂上了淡淡的寂寞和悲愁,以及隐约对春天的希冀。

就在这样一个萧索而寂寥的季节,我终于,迎来了一个有关步杀的消息。

离他一个月后回来找我的承诺,一直不近不远,仿佛是忽然间就迫在眉睫,只是我却在此时接到了一张发于尹国,传递到全天和大陆的通缉令——

昔日冷月教的第一杀手——步杀,夜袭尹国四皇子尹子恒,抢走了“青龙石”。江南第一名妓——苏婉柔,乃尹子恒红颜知己,为救他而挨了步杀一剑,深受重伤,至今生死不明。尹子恒震怒下,发下誓愿,谁能杀了步杀,夺回青龙石,他便将卧龙一条街的“望江楼”拱手相让。

消息是无夜从外面带回来的,我有些心烦意乱地抱着小银回到落影宫,一进自己的房间,脚步猛地一窒。

我迅速地回头将无夜和心慧、心洛他们堵在门外,压下颤抖的嗓音故作平静道:“你们先回去休息吧,今天我想一个人……”

“小姐,心洛不能跟你睡吗?”

我低下头抚上他微凉的脸庞,他真是跟我一样怕冷,把不情不愿的小银塞到他怀里,抱歉地道:“对不起心洛,今天晚上真的不行。”

心慧没有问什么,体贴地将心洛拉到她自己怀里,笑笑说:“那小姐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转身待走,却忽然发现无夜还楮在那里,眼神冰冷,死瞪着我,不由也楞楞停下了脚步。

我有些困难地吞了下口水,支吾道:“无夜,你们先去休息吧,今晚……我不会有事的。”

自从那次刺杀事件以后,无夜几乎一直都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边,入夜睡觉后,他也守在外间,心慧和心洛则常常与我睡在一起。

“如你所愿。”无夜冷冷地扫了我一眼,瞥过屋内的时候,眼中闪现出凌厉的杀气,随即转身,轻轻吐出两个字,“主子。”

看着他们离去,我心中的烦躁愈胜,又隐隐有些愧疚和……不安。苦笑地关上门,转身,差点惊呼出声,忙平复下心绪,恨恨道:“步杀,你有必要每次都象幽灵一样出现吗?”

步杀冷漠地瞥了我一眼,在雕花书案旁坐了下来,摆在书案上的手臂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我“啊——”了一声,紧张地跑过去,小心翼翼执起他手臂,又是郁闷又是心疼地骂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非得每次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吗?还被全天和大陆通缉……”

“没事。”他淡淡一句打断我的话,听那满不在乎的语气,显然这种事情早就司空见惯了。

翻箱倒柜找出卫聆风赏赐的各种药膏,又扯了块­干­净的黑布做绷带,直折腾了半天,才算完结。我皱眉道:“你的武功这么高,为什么还会受伤?还有,那个通缉令是怎么回事,青龙石呢?你抢了它?”

步杀摇了摇头:“青龙石在尹子恒手上。”

“那是他嫁祸你了?”我咬牙切齿地骂道,“这个道貌岸然的王八蛋!苏婉柔呢?真的是你伤了她?”

步杀点了点头,漠然地道:“尹子恒嫁祸于我,我本想杀了他夺回青龙石,只是那女的为他挨了一刀。我算算跟你约定的时间快到,便放弃了。”

我喟然叹出一口气,意兴萧索地道:“原来苏婉柔爱慕的人正是四皇子啊!只是可惜了这样一个冰雪聪明的痴情女子,可能终究要所托非人。”

“步杀,我总觉得尹子恒这个人不简单。”话锋一转,我的神­色­慢慢凝重起来,“他表面上寄情山水不理政事,暗中却是望江楼的东家,亲手掌握着这样一个最利于光明正大收集天下情报和招揽人才的酒楼。”

“按你所说,青龙石应该是人人争夺的东西,尹国既有,为什么不是在可能继承王位的大皇子和三皇子手上,而是交给他这样一个无心权利的皇子呢?”

步杀看着我,眼中慢慢闪现出了然和慎重的­精­光。

我冷冷一笑,继续道:“你还记得祈然的父亲——那个冰凌王的策略吗?他明明是想扶祈然登上王位的,却偏偏找了他大哥当替死鬼摆上台面,好让所有的矛头都对准萧祈轩。”

“现在几乎每个国家的人都不看好尹国,因为一旦尹王一死,尹国必定会因为内乱而分崩离析。可是我现在忽然想到,尹王他……用的可能也正是这个手段。”

步杀点了点头,双眉紧皱,看了我一眼,淡淡道:“这些你别管。”

我撇了撇嘴,哂然道:“要不是他陷害你,我才懒得管这些呢。算了,反正你以后小心点,别在这种非常时期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步杀,成天在外面招摇,天天被人追杀的滋味可不是好受的。不说那张通缉令,光你身上有玄武、青龙两大圣石这个事实,就足够引来全天下的追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步杀淡淡点了点头,收回绑上绷带的手时,触到我的手背,忽然微微蹙起了眉:“你很怕冷?”

我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地道:“因为台……我们家乡很少有这么寒的季节,一时有些适应不过来。”

看他伸过手来要握我的手,我忙缩了回来,悻悻瞪他一眼:“你的手常年冷得跟僵尸似的,夏日冰镇还差不多,冬天取暖就算了吧!”

步杀面­色­不变,抓过我的手整个包在他的大手中,天生的冰寒之气透指袭来,我忍不住打了个抖,正待叱骂。

手背忽然一股温和的暖流传来,渐渐充盈在整个手心,一丝一点透体而入,我的身体竟也慢慢温暖了起来。

只听步杀清冷的声音响起:“你的内力怎么来的?”

“应该……大部分是祈然的,还有一小部分是你和卫聆风的吧。”我舒服地享受在体内潺潺窜行的暖流,歪着头道,“当初我不是引了祈然身上的血蛊吗?被不知哪个混蛋刺了一剑,掉下悬崖去,幸亏被热流卷入一个山洞,为小银所救。”

“后来又认识了无夜,还无意间救了卫聆风,正好他身上好死不死也中了血蛊,所以我就想索­性­搏一搏,把他身上的血蛊也度到了自己身上。”

“没想到,我还真是运气好到爆了,两个血蛊相互作用,不仅蛊毒解了,我体内还多了你们三人的内力,连毁损的容貌也恢复了。”

步杀微微动容,握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淡淡道:“坐到床上去。”

“­干­什么?”

看他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我有些不情愿地把手从温暖的气息中脱离出来,莫名其妙地坐在床沿,看着步杀也缓步走过来,坐上床。

他冷淡地开口:“转过身去。盘膝。”

“哦。”我听教听话地坐好,感觉到他的双手掌心抵上我的背脊,一股热流细细从我的神堂、心俞二|­茓­贯入,缓缓流窜遍全身。

慢慢地体内不知潜藏在何处的气流开始蠢蠢欲动,全身的四肢百骸由温暖变为灼热,慢慢灼痛。

我的额头开始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全身因似酸似麻的疼痛不住颤抖,忍不住身体前倾,想要脱离那痛苦的来源。

“步……杀,好……好……难过……”我的声音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声,呢喃道。

“别动。”步杀的声音也不若平时那般清明,略略带着无力和沙哑,“马上就好。”

背后涌入的气流渐息渐弱,忽然,如利剑般汹涌直穿而入。我痛地浑身剧震,几乎尖叫出来,但最终还是咬着嘴­唇­死死忍住。

热流凝结在我周身的内息中,引导着它们慢慢散入全身各处,背后支撑着我的双手终于撤去,我浑身一软,向后瘫软在步杀怀里。

全身上下流转着比原先顺畅上好几倍的体息,融合地丝丝密密,几无破绽。

睫毛上都细密地沾着点点汗珠,我透过水雾看到无力地靠在床沿的步杀,苍白的脸,和比我更汗湿的额发,不由心中感动,又觉点点温馨。

“你……打通了我的奇经八脉吗?”缓和过后,我用还有些虚弱的声音问。

步杀一楞,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不过将你体内郁结的气打散到全身各|­茓­。打通奇经八脉我做不到,你以后遇到祈,可以让他帮你。”

“以后……遇到祈……”我喃喃重复他的话,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上头的人许久没有发出声音,连呼吸也是轻不可闻的。疲倦的感觉渐渐袭来,我慢慢撑不住沉重的眼皮,就在意识迷离的边缘,我仿佛听到步杀清冷却忧虑的声音响在耳畔。

“……不肯承认是冰依的话,现在的……祈,你还是不见的好……”

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上面盖着锦被,整个身子都蜷缩在步杀怀里。他的怀里还有暖暖的余温,我鼻子一酸,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他竟一个晚上都催动内息让我取暖吗?

我扯过被子抱在怀里,看着正在系脚上绑带的步杀,问道;“步杀,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步杀的动作顿了顿,才继续系完,直起身冷冷道:“我要在祁国证实一件事。”

我愕然:“什么事?”

步杀漠然摇了摇头:“过两天再告诉你。”

“那四圣石呢?你不找了吗?”

步杀看了我一眼,思索了半晌,才道:“不用找,三个月后,他们都会聚到这里,四圣石也是。”

“三个月后?为什么?”

步杀拿看白痴的眼神,仿佛司空见惯地瞟了我一眼,才用平板的声音说:“三个月后是你的封后大典。尹、钥两国必然会派人出席……”

“啊——!”我惊叫一声,从被子堆中蹦起身来,跪坐在床上,抱头痛苦地叫道,“我竟然忘了这件事!尹钥两国也会派人出席?完了,那岂非傅君漠那个变态也会来?”

“你认识钥国太子?”

我茫茫然点头,迎上步杀略有些疑惑的眼神,忽然紧张地道:“步杀,三个月后,封后大典那段期间,你一定要帮我守着心洛,就是跟在我身边那个小男孩,千万别让人把他绑走了!”

步杀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用他一贯清冷的声音淡淡道:“那就把他带在你身边吧。”

“啊?”什么意思啊?我是叫你保护,又不是我保护!

正待再问,步杀瞟了我一眼,无声地吐出两个字:“白痴”。

然后拉开门,头也不回地道:“我晚上回来。”说完,便象是飞天遁地般,忽然消失在门外。

靠!我忍不住死瞪着门口在心里咒骂,你个冷血的杀手,让你帮个忙会死啊?话也不讲清楚,还敢骂我是白痴!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这里是什么?旅馆吗?那至少还得付钱呢……

“小……小姐。”大清早进来的心慧刚好撞到我一脸恶毒诅咒的表情,不由好奇地问道,“怎么了?看把你气得,好象别人欠了你几万两银子似的。”

我踢开被子跳下床,恨恨地道:“心慧,你错了,不是几万两,而是几亿两!”

“小姐,几亿两是多少?”

一出房门,我便有些心神不安,怕无夜会因为昨天的事又生气。不过万般难得的,他竟然还是如平日般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边。

周身没有冰冷的怒气,问他问题,也会如常做答,只是眼神常常晃向别处,不愿与我对上,估计……是还在生气。

不过嘛,我已经很欣慰他今天的反应了,毕竟昨天晚上算是无理取闹又不信任他们的人是我。

今天还是一样平平淡淡的过去,分别见了颜静和芊芊。

颜静还送了副缀满羽毛的漂亮手套给我,与小雨以前那种粗制滥造的手工简直有天壤之别,我叹了口气,马上摆出一副满心欢喜的模样收下了。寒冷的冬天啊!刚好派上用场。

到了晚上,我没吃晚饭,让心慧把热好的饭菜端进房中,依旧固执地要求一个人睡。

心慧把嘴巴嘟了半天高的心洛拽在怀里抱走。我看了神­色­淡漠的无夜半晌,正待转身进去,右手却忽然被抓住。

“怎么了,无夜?”我看着他牵住我的,温暖­干­燥又有些粗糙的大手,诧异地问道。

他的眼中闪过恍惚,慢慢放开,温暖过后的冰寒缓缓袭来,只见他别过脸去,说:“没事,主子早点休息吧。”

“哦。”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转身关上门,回头果然看到步杀已然安坐在餐盘前,只是低垂着眼,没有动筷。

我盛了一碗酒酿圆子羹,正待细细品尝,抬头却看到步杀紧皱着眉沉思,丝毫没有想吃的意思。

可怜我只好无奈地起身,又为他盛了一碗,没好气地道:“步大爷,你就是想饿死,拜托也别死在我房里!”

步杀抬头,深锁的眉微微舒展,接过我手中的碗,胡乱吃了几口。

我当然也懒得再管他,自管自吃起来。

“是……花蒸酿?”

我点头,取笑道:“吃到现在才知道?”只是笑中却在不知何时夹杂了淡淡的苦涩。

步杀放下空碗,平静地道:“没有祈弄的好吃。”

我真有拿起碗砸死天下第一杀手的冲动,他非得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步杀忽然脸­色­一白,捂着胸口佝偻起上身,连背脊都在抽搐。

“步杀,你怎么了?”我的碗可是还没砸呢!

屋外不远处忽然传来纷繁却不凌乱的脚步声,我心中一凛,全身划过忽深忽浅的躁意,一种不详的预感猛地袭上心头。

门被推了开来,我面­色­苍白地看着卫聆风一身锦衣华服,晶莹白皙的手指在门上轻轻一搭,信步迈进房内。

门外,是密密麻麻的宫廷侍卫和御林军,将这里重重包围。

卫聆风的脸上还是如平日般挂着温和宠溺的笑意,看着我的双眸更是漾着淡淡地怜惜和如水柔情。

步杀慢慢地直起身子看着他,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一点血丝。他的全身都在颤抖,双手连握刀的力气都没有,可是一双落在卫聆风身上的黑眸却依旧冰冷清明如昔。

卫聆风似毫不意外地扫了步杀一眼,随即含着温情却不带一丝暖意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柔声道:“冰依,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回朕身边来吧。”

我浑身猛地一颤,只觉刺骨的冰寒直侵入体,让我的四肢都痛的麻木。

我被……利用了?我竟然,被卫聆风……利用来害步杀?

我上下的牙关紧紧咬住,紧到齿间都溢出热麻的温度,声音仿佛不是我的,却听在我耳中,平静地一字一句问:“你……怎么下的毒?”

“朕怎么会知道。”卫聆风温柔地笑着走到我身边,晶莹似有融光的手指带着微微的和暖抚上我脸颊,“这里的东西,不都是冰依……你的人准备的吗?”

我浑身一颤,狠狠撇头避开他的指尖,退后一步瞪着他,冷冷道:“卫聆风,算你狠!”

卫聆风的眼中倏忽间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目光从我脸上移开落到始终未置一词的步杀身上,淡淡笑道:“步杀,天下第一杀手。”

步杀一手握刀一手撑在桌缘,冰冷的目光没有一丝波动,停在卫聆风身上静静打量。

“朕想尽了办法都抓不到你,反让你杀了叶成宇。”卫聆风口气淡定从容,仿佛在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没想到,你会为了……朕的妻子,自动送上门来。”

“她不是你妻子。”步杀冷冷地开口,紧接着身体猛得一震,一口血从喉间喷溢出来。

“步杀——!”我惊叫了一声,扶住他,中食指自然而然切上他的脉搏,不由……一楞。

卫聆风双眼危险地眯了起来,声音转冷:“看来再与你耗下去,只是让你有时间把体内的毒都逼出来。朕居然,还是小看你了。”

卫聆风左手一挥,正待出声,步杀却先他一步开口:“我跟你走。”

卫聆风挑眉看了他一眼,收回举起地手,嘴角噙着悠然冷酷的笑看着他,就象看着到手的猎物。

“步杀!”我狠狠拽住他袖子,吼道,“你疯了?趁现在毒逼出了一半能走就快走啊,留在这里­干­什么,被人生吞活剥吗?”

步杀望向我,冰冷的目光缓缓转柔:“我正好……也有事要问他。”

卫聆风嘴角的笑容冷冷凝固,双眼紧盯在我身上,吐出口的声音淡淡却漫布了杀意:“你就这么笃定,他会相信毒不是你下的?”

脑中忽然闪过祈然绝世的容颜,想象着他对步杀说那句话时,决绝却孤寂的表情,心就痛到无法承受。

我缓缓回过头,看着卫聆风,平静冷然地道:“要他相信我背叛他,除非他死。”

祈然……原来,你就是这样看待我们三个之间的感情吗?没有信与不信,没有怀疑背叛,只有……永远的守护、扶持和生死与共。

因为我们三人,是——无游组啊!

步杀的嘴角微微弯出一个弧度,丢下手中的黑刀,轻声说:“我会回来的。”

“你别天真了!”我拽住他的袖子不放手,“你杀的是人家的宰相,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放你回来?步杀,你真当自己是超人,有不死之身……”

步杀神­色­漠然地伸起一指点上我的中府|­茓­,我的全身马上如触电般浑然一麻,再不能动弹半分。

明明哑|­茓­并没有被制,可是我颤抖的双­唇­就是发不出半点声音,眼睁睁地看着他掰开我的五指,淡淡看了我一眼,走到卫聆风身边。

门口马上有两个侍卫进来将本就虚弱不堪的他狠狠反手架住。

“步杀,你个王八蛋!”我嘶哑的声音终于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吼出来,“为什么你们俩都喜欢一个人担下所有的事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想连累我才束手就擒的吗?”

步杀原本冰霜般的脸上慢慢闪现出复杂的神­色­,他抬起头,黑眸中仿佛带着沉积了千年的哀伤和浓浓地余悸,看着我,冷声道:“一个人担下所有的事情……冰依你……还不是一样。”

我怔怔地楞在原地,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卫聆风仿佛还说了些什么,只是我耳中除了那嗡嗡之声,什么也再听不进去。

第27章 守护一生

第27章 守护一生

房中的侍卫仿佛在瞬息间散去,空旷冰冷的房中只余无法动弹的我一人,直到心慧她们匆匆赶来。

我抬起可以动弹的手,咬了一勺早已冰冷的酒酿圆子,毒……是被下在这里吗?

之所以步杀中毒而我没事,是因为那种毒只对刚刚受过内伤的人才会起作用。而步杀恰好在回来途中受了一点无关紧要的内伤,却偏偏为了帮我打通气|­茓­而伤势加剧。

我回头看向一脸担忧的心慧,有些茫茫然不知所措的心洛和瞪着一双黑琉璃般的眼睛蹭着我的小银,最后的目光落在看不到任何表情的无夜身上。

我抬头看着他,心一点一滴往下沉:“我一直在奇怪,明明食物是心慧亲手烹饪的,除了我没经过任何人的手。为什么还会有毒?”

我面向着他举起纤瘦白皙的手掌,昏暗的烛火中掌心还有淡淡的荧光闪烁,就是这些从无夜手上沾染的粉末落到碗中才成了穿肠毒药吗?

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每一步都几乎要将我的力气全部用尽:“无夜,告诉我为什么?”

我的声音虚弱却决绝:“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陷害我?”

“我承认没有告诉你们步杀的存在,是我的错。你可以生气,可以骂我,甚至可以……不认我这个朋友,可是,为什么要让我去害步杀?”

“他是我的朋友啊!”我扶着墙沿颤抖地站立,声音一点一滴地发泄嘶吼,“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比生命还重要的朋友,你怎么可以让我亲手去害他?”

无夜静静地看着我吼,一语不发,只是眼中的光芒绝望而痛苦,仿佛害怕再没有机会一般,贪婪地凝视着我苍白如雪的容颜。

包裹在厚重铁面具下的声音,沉沉响起:“主子,他的存在迟早会威胁到你,就算对不起主子你,我也一定要除掉他……”

“住嘴——!”我猛地举起左手狠捏成拳,全身的骨骼仿佛都在“喀喀”做响,真气从四肢百骸凝聚到一处,随着我挥起的手,喷薄欲出……

无夜的眼中闪过悲伤、留恋和欣慰,深深凝视了我一眼,默默地闭上眼睛。

“砰——”一声轰然巨响回荡在整个空旷的宫殿,大地都仿佛受到震荡,轻轻摇晃。

“小姐——!!”心慧和心洛惊慌失措的声音夹杂着小银一连串的尖叫声紧随而起,直冲扑到我身边。

无夜茫茫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我鲜血淋漓的手背和被溅得狰狞带血的脸庞。

他的眼中再无法保持任何清冷、淡漠,惊痛仿佛与生俱来般狂涌而出,只化为一句无以为继的失声大叫:“冰依——!”

我……我竟然打不下手。明知道这一拳打下去伤不了无夜分毫,可是我愤怒到想要杀人,却偏偏打不下去。

那个明明活着比死更痛苦,却渴望攀附着我生存的男子;那个我对着他说“不如……无夜”的男子……

这一拳打下去,就将我们之间所有的风风雨雨都否定了。

这一拳打下去,我们之间就真的再不是朋友,也再……回不到从前……

心慧脸带泪痕,小心翼翼地紧抱着小银让他舔我的伤口,我垂着手,低顺着没有焦距地眼,任她们摆弄。

“主子。”无夜低沉、无力的声音象是隔了千年响在耳侧,“那天……在山洞中,皇上早已认出了我的身份。后来,主子你被水冲走,皇上给了我三个选择……”

我恍惚中回过神来,慢慢抬起头看着他:“什么选择?”

“一是跟他回来当‘飞鹰之主’,二是死在他手上……”

“那…….三呢?”

无夜抬起头静静地凝视着我,眼中满是痛苦和无奈:“第三个选择,我可以跟在你身边,但是……必须帮他做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告诉他你进入蓝家的经过,还有……你和钥国太子傅君漠的关系,包括……心洛的事情。”

我猛得一震,颤声道:“卫聆风知道心洛的身份?”

“小姐。”心洛冰凉的手牵住我没有流血的左手,看看脸­色­苍白的心慧又看看我,有些惶然地道,“小姐,心洛有什么身份?心洛不要跟小姐分开。”

我紧紧捏住心洛的小手,听无夜继续说:“我也……不清楚,皇上的心思,我一点都猜不透。第二件事……就是帮他擒住步杀。”

我皱眉看着他唯一露在面具外的眼睛,闪过抑郁、悲伤和淡淡的恐惧:“虽然这是皇上的意思,可是……第二件事却是我心甘情愿的。”

“无夜——!”我心痛地低吼了一声,他非要这么说吗?

屋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我心中一凛,只听门外响起一个陌生尖细的男声:“娘娘,皇上有旨,请娘娘即刻过去相见。”

我动了动伤到的手,好痛!我紧咬住发白的嘴­唇­,看来是伤了筋骨。我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我知道了。”

一走进风吟殿,就看到卫聆风低头望着手中的一把匕首发呆,真的是发呆,而不象平常那般把玩。因为他的脸­色­是我从未看过的凝重、深沉和……怀思。

“冰依,”卫聆风没有抬头,声音沉沉地道,“如果,一年后朕不放你走……”

“皇上!”我狠狠打断他。

卫聆风小心翼翼地将那把匕首揣进怀里,抬起头看着我,他俊秀的脸上不若平日那般张扬和尊贵非凡,反而有着淡淡的疲倦和憔悴,低声道:“恨朕吗?”

我冷冷一笑,回道:“恨?这么昂贵的感情,我怎么会浪费到你身上?”

卫聆风如远山般清俊的眉微微一凝,缓缓站起身来,嘴角含着淡笑,一双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中间闪烁着危险的神光,一步步走到我面前。

他的笑容依旧高深莫测,他的眉间依旧锋利飞扬,让我几乎以为他刚刚的落寞不过是我的错觉。

“你不会以为,朕会一直这么纵容你下去吧?”

“皇上把这个叫做纵容吗?”我抬头狠狠地瞪着他,“我还以为,是得到一件稀奇宠物后的新鲜感呢!”

“冰依。”卫聆风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口气中夹杂着一丝不确定,“你是在跟朕生气吗?”

我一怔,没有一丝血­色­的­唇­微微颤抖,负在背后的手更是传来一阵阵钻心般的疼痛。

我……是在生气吗?气他让无夜陷害我,气他利用我来害步杀,更气自己竟然白痴到把这样的人当朋友。

“我有……什么好生气?”我撇过头低垂了眼看着地上漂亮的石理纹路,淡淡道,“我只是……觉得自己象个白痴,竟然会天真到把你这种人当作朋友……”

“朋友?”卫聆风忽然满脸嘲讽地冷笑起来,他伸出右手强硬地抓住我负在身后的手反转扣住,眼中极具侵略­性­的目光一闪,猛一用力连着我的身体一起紧压着靠入他怀中。

手腕处钻心的痛楚几乎要让我晕眩,我原本就惨白的脸更加白了几分,额头冒出点点冷汗。我猛得咬紧牙关,让迷离的眼能清明几分,绝不肯发出半点呻吟之声。

“你以为朕会稀罕这两个字吗?”卫聆风狠狠地盯着我,握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近在咫尺的呼吸全触在我因疼痛而几乎扭曲的脸上,“冰依,你是真的迟钝还是假装糊涂?朕想要的是怎样的感情,怎样的回应,你难道不清楚吗?”

此话一出,我实实在在地楞住了,连手腕噬心刺骨的疼痛都在一时间忘了个­干­净。卫聆风他……在说什么?什么感情?什么回应?

我忽然仓皇起来,低声喊道:“你放开我!”

卫聆风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慌忙避过那眼中的锋芒。他右手一松,一时忘却的疼痛感猛地袭来,我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他怀里,忙紧咬了牙关堪堪站住。

“卫聆风。”我退开一步,抬起头看着他,目光中夹杂着恼怒,和从未有过的认真和郑重,“我不可以爱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就算可以我也绝不会爱上一个曾利用我的人,所以,请你别强求我的回应,因为那是永远不会存在的东西。”

在我转身的那个瞬间,卫聆风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是不可以而不是不会吗?那么说来,冰依果然还是有爱的人?”

“不若……”他略带嘲讽的声音顿了顿,“让朕来猜猜会让你爱上的人是谁吧?”

我缓缓顿住了身子,心里有种强烈的不安在慢慢扩散。他的声音已然恢复了平日的闲适和­精­明,仿佛在耍着手中的猎物:“朕原以为是步杀,可惜……不是。”

“当年的无游三人组,除了冰依你和冷情刀客,就只剩下一个。”

我慢慢转身看着他,那邪魅俊逸的笑容此时竟如地狱恶魔般可怕。他看着我,嘴角含笑,眼中带着点点温情,柔声道:“冰依爱的人是他吧?绝世神医——萧祈然。”

“或者说,冰依早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冰凌……少主!”

我颤抖地看着他,出口的声音竟碎裂地无法成音:“你……为什么会知道?”

卫聆风嘴角的笑容更胜,那笑一如他凌厉的眼神灿烂却冰冷:“你认为,这么隐秘的事,除了你们无游三人,还有谁……会知道?”

是步杀告诉他的?不!这怎么可能?我心中汹涌着千般巨浪直连我手腕的剧痛都淹没,强逼着自己不去看他垂在身侧握到骨节泛白的双手,淡淡说:“皇上如果没有其他事,那我先走了。”

就在迈出门口的那一瞬间,我仿佛听到手垂击柱子的声音,压抑而沉闷,让我几乎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卫聆风的声音夹杂着太多复杂的情绪在身后响起:“朕已经把步杀放了回去,以后也不会……再动他。你的手,朕一会会诏太医过去,好好治了,别再……弄伤自己。”

我拼命地跑回落影宫,跑进自己的房间,把门紧紧关住。

身体在无法遏止的颤抖,我顺着门滑坐下来紧紧抱住双膝。我的头埋进身体里,感觉到一双手轻轻抚上头发,我说:“毒解了吗?”

步杀轻轻地开口:“解了。”

我想问卫聆风为什么肯放你回来,想问他为什么会知道祈然的事情,想问他到底跟祈然有着怎样的关系,才让你愿意告诉他我们的事……

这一切的一切我都想问,可是……却问不出口。

好想……回家,好想现在就穿回去,再也不用理会这里的是是非非……

我只怕,再多待一秒,我就会不顾一切让步杀带我去祈然身边……

我只怕,再多一点思念,我就会忘了原来那个世界,永远留在这里……

“冰依,让我守护你吧。”步杀淡淡地说,口气仿佛与以前在一起时说——吃饭了一样冷漠、淡然。

我抬起头看着他,深深看进那双漆黑如夜幕般的瞳仁,那里又隐藏了多少不想让人知道的孤寂、悲伤和担忧呢?

我闷闷地说:“我不需要人守护。你还有很多事要做,找四圣石、杀尹子恒、查秘密……”

“这些都是为了祈。”步杀打断我。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所以才让你继续去做啊,守着我能­干­什么?我既不是国家元首,也没有身怀藏宝图或者绝世武功,就算把我称斤卖了也值不了几个钱……”

步杀把我从地上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黑眸落在我血迹凝结的左手上,又默默移开,看向我的脸庞,冷冷道:“也为了他,所以……才要守护你。”

“那些事,我还是会继续去做。前提是,你们……都没有危险。”

“除非你寻到回去的路,除非……你愿意跟祈在一起,否则,就让我……分别守护你们一辈子吧。”

一辈子?我抬眼看着步杀清冷漆黑的双眸,那里深不见底,那里平静无痕。可是那里,到底掩藏了多少沉重的秘密,才让冰冷如他,强大如他都说出这样三个字?

我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握起他的一只手,手心朝下,捂住我的眼睛,粗糙冰冷的感觉磨搓在我的眼睑上。一阵酸涩涌上心头,渐渐湿润潮热了我的眼,和他的手。

我哽咽地开口:“步杀,我想祈然了,好想好想。”

“为什么明知没有可能,却还要如此思念,如此……爱呢?”

步杀一语不发,静静地任由我握着他的手,低诉哭泣。只是贴在我眼睑上的手掌,微微和暖,仿佛冬日的阳光,渐渐温暖了我畏惧冰寒的心……

我的手伤,一个礼拜之后便好全了。

天气在一天天变冷,往往一整日我便是生了暖炉躲在房中,与心慧、心洛他们玩闹。

日子也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两月有余。

我、无夜和卫聆风的关系,好象从那一夜之后就变得相当微妙,仿佛牵了一丝欲断不断的线,日日相处,如履薄冰。

这两个多月,除了询问有关战舰的问题,卫聆风从不召见我,见了面也不会多说任何题外的话。偶尔路上碰到,他身边总跟着芊芊有说有笑,见了我也只当没看见。

芊芊自然是和颜静一样如常光临我这里,她很清楚,我不想听有关卫聆风的事情,所以从不提及。只是她一直隐藏着的,眉宇间的忧­色­,却也让我没机会询问。

至于无夜,他依旧跟在我身边。和隐在暗处,不到晚上不会出现的步杀一样,寸步不离地守着。

有时我不自觉地会想,是不是我真的太弱了,才让那么多人说想保护我。只是,说我懒也好,胸无大志也好,我的心里从来没有过变强的欲望,被守护便被守护吧。

对我来说,这与如果可以就不想自己动手烧饭、洗衣服,是没有什么本质区别的。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无夜。虽然步杀最终没事,虽然他有他的苦衷……我只能说也许时间长了,我会淡忘,但现在却真的不行。

今天是很特殊的日子,我死活不让无夜、心慧和心洛他们跟着,连小银也丢给了心慧,独自一人跑出宫殿。

外面的寒风很是凛冽,天空­阴­沉沉的似要下雨。我来到一个僻静的处所,这里有一个圆形的石桌和几张石凳,无顶无墙,却隐在层层树木之后,很难发现。

我将冰冷僵硬的手紧紧交握,渴望汲取一点温暖。是祁国的冬天来得晚也去的晚吗?记得一年前的今天虽然冷,却不至如此冰寒,还是因为那时……有阳光般的温暖在身边?

一道无声无息的­阴­影落在我身侧,步杀握住我十指交握的手,清冷的声音响在头顶:“怕冷,还跑来这里做什么?”

我微微一笑,把手从温暖中脱离出来,歪着头道:“步杀,右手伸出来。”

步杀微微疑惑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把刀交到左手,宽大、略显古铜­色­的手掌静静摊开在我面前。

我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色­绒状物,小心翼翼地套上他常年握刀的手腕,含着笑轻轻说:“这个,叫作护腕。在练刀或者与人搏斗时,可以缓冲你手腕受到的伤害。虽然对你这样的高手来说,这种保护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其实,只是一个小小的纪念品而已。”

我抬起头,看着步杀黑亮的双眸和耷拉在他额前的黑发,露出一个灿烂却隐隐忧伤的笑容,声音轻快地道:“庆祝我们,认识一周年。”

步杀眼中有淡淡的荧光流转,收回手,看着黑­色­绒状护腕上用白­色­丝线绣的那个若隐若现的“步”字,嘴角几不可见地弯了弯。

“咳~我知道我绣的很不好,可是这个……我不想假心慧的手啊!”

我从怀中摸出另外一个淡蓝­色­的护腕,在他面前摊开,浅浅一笑,道,“如果还能见到祈然,就请你……交给他。”

步杀接过,目光落在深蓝­色­丝线绣的“然”字上,淡淡点了点头,仔细揣进怀中。

脸上忽然有一阵冰凉的触感,接着手背上,眼睑上,我愕然地抬头,看着天空缓缓飘下的白­色­雪花,如鹅毛般在我的头顶盘旋、飞扬。

我摊开手,看着一片又一片雪花落到我掌心,不由高兴地叫道:“步杀!下雪了!”

步杀冰冷的眸中有着淡淡的柔和,默默望着站立在飘扬大雪中的我,不发一语。

“我以前,从来没见过真正的雪。”我转头望向黑衣黑发的步杀,他的发丝、衣衫上已经落了不少雪片,“而且还是一年的初雪。要是祈然也在这就好了,我们三个可以在这样的季节,留张旷古绝今的照片。”

而且,有祈然这种神仙级别的帅哥在,拿回现代,绝对能让万千人疯狂。

步杀冰冷的黑眸微微波动,看着我,却没有开口。

我笑了笑,开口解释道:“我留给祈然的手机看到了吗?那个可以把人的声音、影象都录下来,再定格,然后就好象最传神的人物画一样,那就叫照片。”

步杀棱角分明的­唇­微动了动,伸出手,冷声道:“太冷了,回去吧。”

总觉得步杀与生俱来便没有什么好奇心,刚刚那样的话,放在古代任何一个人面前讲来,不都会被认为是惊世骇俗的吗?

我缩了缩脖子,真的很冷,将冻得通红的小手放进他宽大的手掌中,任由他拉着往回走。

看他毫无表情的侧脸,不由有些不满地撇嘴道:“要是以前,象这样特殊的节日,我和小雨肯定会互送礼物,然后跑到外面狠吃一顿。”

虽然这种习惯,绝对是在小雨的熏陶下慢慢养成的。

即便是最冷血的哥哥和成天忙得昏天暗地的爸爸,到了每年的某一日,也肯定会自发地回到那个简陋的小屋中,纪念爸爸带着我们走出黑暗的那天。

“可是步杀,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啊?别说庆祝了,我看你压根就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对吧?”步杀的脚步顿了顿,随即握紧了我的手继续往前走,我则依旧絮叨个不停,“我就知道,因为你的脑袋里从来不储存无关紧要的东西……”

步杀忽然彻底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黑眸一如那落在脸上的雪花,冰冰凉凉,握着我的手却一直温温带暖。他淡淡地开口,说:“以后会记住的。”

看着他极力掩饰的认真表情,我忍不住咧开嘴笑起来,既然他说会记住,那以后……就肯定不会再忘记了。

我放眼望向逐渐被白雪覆盖的皇宫御园,心里有着淡淡的悲伤和思念在滋长蔓延,我轻轻地开口,象是在询问,又象在呢喃:“祈然会不会记得今天呢?此时此刻,又是否……和我在同一片漫天飞雪的蓝天下……怀念从前……”

第28章 真相浮现

第28章 真相浮现

这场雪一下便断断续续下五日有余,期间那场超大规模的雪仗,竟然把颜静、芊芊、无夜、卫聆风和步杀都莫名其妙拉进了混战。

(PS:有关打雪仗中发生的事,由于比较­鸡­肋,已收录在番外中,敬请关注。)

浑身湿透回到落影宫的时候,因为疯得过头了胸口总有些空落落,却意外地舒坦,仿佛长久以来郁积于心的东西都一下子被发泄了出去。

雪真正下停的时候,离我的封后大典也只剩下半个月了,听说各国前来祝贺的使节团也都陆陆续续到达,依照不同国家不同身份,分别被安排进不同的驿馆。

这日,正闲得慌,忽见心慧匆匆进来,面带忧­色­,说:“小姐,太后传诏。”

我心中“咯噔”一声,太后?自从大婚那日后,我便一直没见过她。如今传诏我,又是所谓何事?那个噬心术,我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被一个小太监恭敬地领进长青宫,再度看见太后绝­色­姿容的时候我还是呆了许久,直到她慵懒­性­感的声音缓缓响起:“你叫蓝莹若?”

我猛地一惊,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偌大的宫殿中竟然只有我和她两个人。我忙低垂了眼,小心翼翼道:“是。”

此话一出后,她便安静了下来,她不讲话我也不好搭。于是,整座宫殿中空旷寂静,我就这么百无聊赖地站了将近一个小时,在我终于忍不住想发彪的时候,她动了。

她缓缓地支起柔若无骨的身子,走到我面前,说:“皇上在前几日灭了汀国,你知道吗?”

我猛然抬头,满脸的惊愕刚好对上太后深思探究的目光,心头狠狠一跳,忙垂下眼帘,低声道:“莹若不知。”

真没想到卫聆风动作这么快,从我走出蓝家到现在也不过短短三四个月的时间,他竟然就把一个国家给吞并了。

“占领汀国后,皇上下的第一条命令,就是将蓝府宰相,你的父亲——蓝君清处死。”

我双腿一软,差点站不稳,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好象是记得当初跟卫聆风提条件的时候,我让他善待蓝府众人,除了蓝君清那老头。

咳~他也实在……太守信用了吧!虽然,听到姓蓝的要被处死,我很冷血地连一点同情心也没有,惊愕却是实实在在的。

当初的那些个细节,我差不多都忘光了,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么清楚。

太后忽然挽了我的手走到榻前,说:“与哀家同坐吧。”

我乖乖坐了下来,又听她继续道:“看来皇上是真的喜欢你。从定了你为皇后开始,他就把所有反对的折子都压了下来。”

“哀家原来思虑再三,也觉得只有立你为后,才是对汀国最好的策略。却没想到,皇上早有布置,仅三个月时间就灭了你们汀国。那现在他仍不肯废你,坚持举行封后大典,就只有一种解释——皇上,他是真的喜欢上了你吧?”

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样的话,只能低了头,望着她鞋上的­精­致绣花发呆。

“可是,皇上却亲手杀了你的父亲,你会恨他吗?”

我心头一滞,暗骂自己笨,怎么没想到这一点,正踌躇着到底要怎么回答。却听太后的声音又响在耳侧:“皇上允许你带那几个随从在身边,虽不合规矩,却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

“他特许你不用每天来拜见哀家。皇后要处理的一切事宜,要面对的一切压力,他也都一力担了下来,说一切等封后大典结束后再说不迟。”

“这些,哀家还是可以理解成,他不愿你掌大权。”

“可是,”太后一双美到摄人心魄的丹凤眼紧紧盯在我身上,甜柔的声音也变得深沉:“皇上居然会放过步杀,还留他在你身边。你到底知道多少有关……”

太后的话越说越急迫象是急于质问我,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得一顿,平缓了语调,继续道:“可是皇上为了你,竟忽然连安排了这么久的计划也不肯执行,哀家就不得不管了。”

我猛地一惊,抬起头来问道:“什么……计划?”

太后殷红的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淡淡道:“皇上既然这么看中你,哀家自然也不好违逆他的意思。不过,有些事又非做不可,哀家也不过给皇上制造个机会,让他可以放手去做……”

“你身边的那几个人,想来都不是简单的角­色­。”她白玉般的纤指划过我胸前柔滑的锦裘,声音温婉而……冷酷,“说不得,也该让皇上好好利用一下了。”

我唰地瞪大眼,心里象烧了把火,点燃了不安,并急速扩散。我用尽了全力才能让声音不会颤抖,说:“太后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莹若先告退了。”

“不急。”太后懒懒往床榻一靠,淡淡道,“你现在还不能走。”

“不!”她的面上展露出一个冰冷的浅笑,“在计划未圆满前,你都不能离开哀家这长青宫。”

我双眉紧皱,心中的不安愈加强烈到无法抑制,总觉得有什么我无法承受的事正在发生。我豁地站起身来,再顾不得什么太皇太后,狠命往外冲去。

“红袖。”太后冰冷的声音在我身后淡定地响起。

人影,蓦然闪现在我面前,一根丝带夹着劲风从我鼻尖刮过,堪堪将我拦住。我愕然抬头,看到一个身穿红衣的绝­色­女子,正站在我右侧,冷脸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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