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顿时炸开了锅,周围不少人发出惊呼之声。谢真聪是万万没料到我脚下的女子会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得惊怒交加,慌张道:“大胆贱民,你胡说什么!”
女子慌乱的摇头,连连呼喊:“三小姐,属下不想死,属下不要做药膳……”
我怒气冲天的指着谢真聪的鼻子大骂:“谢真聪,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雇凶杀王女,你当真以为你谢家手握兵权,就可以在京中横行霸道,为所欲为了么!本王今晚不治了你,本王就不姓陈!来人啊,捉拿罪犯!”
身后的御军你看我我看你,动了几下便没敢上前了。想来这些人多少都和谢真聪有交情,而且谢家权势滔天,也就不敢轻举妄动。谢真聪见此才喘了口气,随即恶声道:“你哪里找的骗子来污蔑我。”
我将脚下的女子一后衣领提,大力扔到了谢真聪面前,吼道:“谢真聪,你不要不见棺材不掉泪,我那日不过没将卺鲤让给你,你就怀恨至今,不仅毁了本王清涟的清白,还雇凶杀本王,人人都道你谢真聪是个真女子,今日大家可算认清你的真面目了,你完全就是个奸佞狭隘的卑鄙小人!”
谢真聪呲目欲裂,愤怒无比,将地上女子踹了一脚道:“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我看是你买凶杀人,先前那批杀手没将我杀成,又找了一批故意去行刺你,然后栽赃给我。”她身边的那群女子见次形势也有些乱了,只得跟着附和道:“三小姐哪是那样的人,定是这贼子诬告的。”
“哼,诬告?!谢真聪,你还真是敢贼喊捉贼。我要是想杀你,初一十五就够了,哪里用得着叫别人。再者,刚才那批黑衣人杀你的时候,我还让初一十五帮忙呢,若不是她俩,你们怕是到现在都没能将人制伏。何来我要杀你这一说法。”我此话合情合理,大家有目共睹,有些看客听此还不禁点了点头。我见此效果心中满意,接着说道:“我看呐,这第二批杀手是你雇的,这第一批杀手也是你雇的!”
“胡说八道!”谢真聪怒不可遏,一气之下拔出了软剑,直指着我。元思南大步站到我与谢真聪对峙的中间大喝道:“大胆!”然后向御军怒斥道:“还不快保护王女!”御军中大部分人虽和谢真聪私交甚多,但在此等情况之下,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一大群人围在我面前。
“谢真聪,你本知清涟是本王的人,不仅将他玷污了,还折磨得个半死。你这么做的目的除了挑起本王的怒火,也就想将本王引到怜花楼来。你敢说你不是?!本王来了之后,你雇杀手栽赃本王,然后你就可以找个借口说本王因为一个妓子大怒,买凶害你。你以为那群杀手杀你之时本王会袖手旁观,可怎料,本王不但没生你的气,还让初一十五帮你杀敌。你算盘打错,便找了第二批杀手来杀害本王。你真是好大的狗胆。”我横眉冷对,指鼻子骂眼,愤怒难当,说的又句句在理,周围的人都向我投来同情的目光。
谢真聪见我戳中她的计谋,僵了一下,但随即又要开口狡辩,我怎能给她开口的机会,冲到地上趴着的女子面前,抓着她的头发阴狠威胁道:“你说,谢真聪用的什么计谋算计本王的,你要是不说,本王就马上把你做成药膳!”
女子听此恐惧无比,不断点头道:“我说,我说,王女不要将我做成药膳,不要……”我不耐烦的叱呵:“赶紧说!”
“三小姐说王女现在还小,没有执政。等到将来成年得了权势,对谢家便是大大的威胁。所以趁着您年幼的时候,就将您给杀了。昨晚三小姐故意来怜花楼强了清涟,就是想要引王女前来,让她暗自培养的死士假意刺杀她,然后栽赃给您。但是没想到您破了她这个计谋。她做了这么多准备自然不甘心,于是就叫了我们来刺杀您。三小姐吩咐过,不论我们有没有将您杀死,都要服毒自尽,但是小人,小人不想死,我没有将毒药藏在牙齿里,就是想蒙混过关,结果,结果……王女,王女,小人什么都说了,你饶了小人吧,你饶了小人吧……”女子拉着我的衣袖不断求饶,哭得惨兮兮的,又是让人信了三分。
“谢真聪,果不其然,你狼子野心,竟然私自培养死士,弑君杀主!”我说着正想叫人马上将她给擒了,然后再寻个法子将地上这女子给解决了,却见谢真聪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提起地上的女子疾言怒色道:“满口胡话,你定是陈青师找来陷害我的,事实真相到底是怎样的,你不老实交代,我马上就在你身上刺上千百个洞,让你精血流干,活活痛死!”
那女子使劲挣脱,四肢乱舞,嘴里大叫:“三小姐,属下们平日里为你火里来雨里去,舔过刀子,喂过毒药,为你做了不少事。但是今天事情败露,属下不想死,你别怪属下……”那女子一个大力挣脱开来,正想朝我这边跑来寻求庇护,哪知谢真聪反手又将她捉了回去,女子不甘心便与谢真聪近身打了起来,俩人扭成一团,在屋中打碎的凌乱物什中窜来滚去,众人怕伤到自己也没敢走近看,只能伸长了脖子使劲瞅,但也看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这时,女子惨叫一声,断断续续道:“你,你好狠……”说着呕了一滩血,就凸瞪着眼睛,不甘心的死了。周围的看客有人惊喊:“哎呀,那刺客被谢三小姐杀死了!”旁人一听,胫走相告,立马传开了,前来围观的人也多了起来。
谢真聪见此完全傻住了,唯一能证明自己清白的人死在自己手上,这下子便是跳进黄河洗不清。拿着软剑的右手止不住的颤抖,嘴里慌乱的说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想杀她,是她,她故意抓住我的剑刺穿了自己的胸口……”
“谁那么傻自己杀自己,你别假惺惺的演戏了。好一个杀人灭口的高招。”我对着面前的御军道:“还不快捉拿凶犯!”御军至此再也没有理由卖谢真聪面子了,纷纷上前压制她。谢真聪何曾在众目睽睽之下受过这等屈辱,一时之间下意识的反抗。周围的看客便又说道:“看,她不仅杀了唯一的证人,还公然打御军,看来这事真的是她做的了。这下子京城有的热闹了。”
谢真聪听此更加慌张无措,六神无主,看似完全没了思考能力,但还算知道不敢用剑伤了御军,只得拼命闪躲抵抗,不肯就范。周围看客说话就更为难听了,至此将她逼得更加狂乱。元思南趁乱之时将谢真聪点了|茓道,御军便将她制伏捆绑起来。元思南对我请命道:“凶犯已抓住,谨听王女吩咐。”
“押入地牢,你亲自监管。”别人我自然信不过,交给元思南是最好不过的。
“微臣领命。那微臣押了凶犯告退了。”元思南给我拜了拜,又将御军集合起来。我自然巴不得她赶紧将谢真聪押到地牢里,以免生变。
御军将谢真聪四肢捆绑押解出门,在如此公众场合,她自然羞愤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不断诅咒我:“陈青师,你诬陷忠良,必当不得好死,万人唾骂。”元思南听她咒骂,随手在她衣服上割了一大块布,揉成一团,狠狠塞到了她嘴里。只见她直眉怒目,凶神恶煞的瞪着我,嘴里却只得“呜呜”做声,再也说不出半句话了。
这次的栽赃一事,比我预期的还要满意。不过,我也没打算要弄死谢真聪,毕竟,我还有更好的东西要送给她谢家。要是她一下子就被我弄死了,谢承仲必定会肆加报复,而兵权也就更不好夺了。我也不急,我要将你谢家慢慢磨死,连根拔除。
谢真聪被押走,厢房内先前那群闹事的女子趁着混乱,也跑得差不多了。我也没想着真要将她们怎么样,毕竟我现在毫无权势,根基也不深,没必要过多的树敌。只要她们以后见到我不再出言讥讽,跟着谢真聪找我的茬,我也不会跟她们计较。
事情圆满落幕,我也不愿在这青楼待了。再说,待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今晚有得忙呢。我拉过初一,在她耳边悄声说道:“等下和她们散伙了,你去明歌那里将周胜救回来。”初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我刚想叫过众人说打道回府,郑嵎笑意深重的压低声音对我道:“青师今晚这场栽赃嫁祸的戏码确实精彩,不过,我更期待明天早上张府会出什么乱子。”陈新瑕和万堇君脸上也有期待之意。我只是笑笑不答。
章别成拉着我道:“青师,今晚这事是你故意算计谢真聪的是不?”章别成与施沛事先并不知道今晚之事,但她俩是个聪明人,见我们这面的人都是一副看戏的模样,自然能猜到。我也没打算隐瞒,直接点头问道:“别成认为今晚这场戏怎么样?”
章别成皮笑肉不笑道:“青师将这等机密之事告与我,我章别成从今可是要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了。”我没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也不知她究竟有何深意,只得光笑着看她,也不说话。俩人对峙一阵,章别成苦笑一下,与施沛对看一眼,对我道:“本想碌碌无为的潇洒过一辈子,但现在看来,我和施沛只得将项人头双手奉上了。只求王女能看得起。”说着拉着施沛在我面前一拜。
听得她这句话,我自然是高兴无比的,将她俩扶起,诚挚的笑道:“你俩看得上我才是我的荣幸呢,以后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们真心实意的跟着我,我也必定不会亏待你们。”
对于章别成和施沛,我在接触伊始,就是怀着目的的。她俩一个是中书侍郎的女儿,一个是礼部侍郎的女儿,身份不低,就自身能力来说,在偌大的京城才人中也是佼佼者。只不过,她俩人皆没什么出仕的想法,以至于我最初和她们结交的时候颇为容易。世人皆知安王是个不谙政事,闲散度日的主,她俩起先也没对我多加设防。现在一步一步的拖她们下了水,俩人心中清楚,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与其将来惹祸上身,还不若早日择主给自己多留一条后路。
虽然对于迫使她们俩不能再安逸随性的生活这事,我心有愧疚,但是,正如那句极为自私的话说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若不心狠手辣,那么死的人必定是我。况且我现在早就深陷官场泥沼不能折身而退,唯一的活命之路就是一鼓作气的往前走。
逝者之爱
这原本富丽堂皇的金销之地,已被我们这群人弄的破烂不堪,一眼看去,哪还有先前的雅致精美,说得难听点,简直是乌烟瘴气。
这种烟花之地我并不喜欢,反正事情也告了一段落,便没有半分久留的意思。拉着兀自发呆神游的林澹台率先走了出去。
经过刚才之事,门口围观的看客对我又是敬畏又是惧怕,纷纷让出道来。我将众人面上一扫,眼光所到之处,无人不低头敛目,恭恭敬敬起来。对于这种情况,我自是乐见得很,冷笑一声,便抬步将要走去。
猛然间对面清涟身边的小倌扑到了我的脚边,又是大哭又是磕头道:“王女救救公子吧,求王女救救公子吧。公子现在已非清白之身,情嬷嬷是不会放过公子的。王女……你难道忍心将公子丢弃在这肮脏之地,被人欺辱,求王女顾念顾念公子对您的情深意重吧……”
清涟怎么说也和前主纠葛不浅,世人眼中,他一直都贴着安王的人的标签。如今清白被毁,尤其还是被谢真聪毁的,安王如若从此弃了人家而去,不但显得薄情寡义,还小肚鸡肠。想到清涟此以后余生都会在这污浊之地拼酒争宠,虚情假意的空度春秋,心灰意冷的坐等红颜老去,顿觉凄凄惨惨,好不怜惜心酸。
抬眼朝他看去,对面的男子却笑得明媚和甜蜜,眼睛虽是看着我,却好像是透过我在向另一个人笑。我不由得朝他走了两步,只听得他嘶哑的声音一字一字说道:“王、女、留、步。”我闻言停步,惊觉对面的男子脸上露出迷离的表情,不禁道:“清涟……”
“王女,清涟已是不洁之人,以后是再也不配服侍王女,贪图王女的喜爱了。清涟能与王女相识一场,真正的不虚此生。”男子说着,像是回忆起了非常美好幸福的事情,脸上满是柔色,看着窗外的夜月,下了床榻,如同被召唤了一般,痴迷的走了过去。
众人看着他怪异的动作,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也隐隐觉得有不好的预感。我心中一突,喊道:“清涟,回来!”
清涟不理,款步走至窗边,苦笑道:“谢真聪曾经喂了我毒药,想要控制我。让我混进王府,危害王女,为她办事。可是她怎能知道,清涟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就算她对我用尽天下最狠毒的手段,我也是不会背叛王女的。”清涟褪去刚才的凄苦之色,温柔的笑了笑:“清涟残破之身,又中了奇毒,以后怕是没福分陪伴在王女身边了,清涟别无所求,只盼王女今后心想事成,幸福快乐。”说着又向窗边移了几步。
我见那窗户几乎同落地窗一般,只需踏过棂台,便能触到半尺外的栏杆,而半人高的栏杆下面可是近三丈的距离啊!他该不会是想跳下去吧,我察觉不妙,立马给初一打了个手势,让她前去将人救回来。
清涟似乎早就知道我会有此动作,一只匕首横在了脖子上,喝道:“别过来。”初一正准备动作的身子只好停顿下来,屋内之人都紧张的看着他,都怕他是真的要自杀。
“清涟。”我柔声劝到:“本王怎会嫌弃你,清白什么的本王不在乎,中的毒,本王会找人给你解。你把刀放下,听话,把刀放下。”真是恨不得将谢真聪这厮其碎尸万段,不但毁了人家的清白,还喂了毒药以示威胁,逼迫人家来害我。转念想到反正她现在已经进了刑部,不怕我收拾不了她。
那小倌也跟着说道:“公子,王女都说了不会嫌弃你,公子,你千万别做傻事啊。”
老鸨见摇钱树要寻短见,也惊呼乱喊一通,又恨又气的跳脚。
清涟淡笑的摇摇头,决绝的看了我一眼,如同梦呓的轻声说道:“我也不要你在乎。”说完,快步冲到栏杆上,迅速的翻身掉了下去,见此惊变,初一第一个做出了反应,但是也只抓住了一片衣角,只听得一阵清脆的裂帛之声,然后就是重物落地的沉闷之声。
小倌见自家公子跳楼自杀,尖叫大喊:“公子……”然后发疯似的冲开周围的人群,跑了下去。
这孩子怎么如此轻生,清白难道就这么重要么,怎么说他也是青楼出身,我都说了不会嫌弃,怎么还这么想不开。跟着小倌也跑下楼去,转了几个圈,才来到了这怜花楼的后花园。在朦胧的灯影中,清涟浅色的衣服很显眼,一眼就能找到他。小倌扑到在清涟身边,抽噎道:“公子,公子,你怎么这么傻,你醒醒啊,醒醒啊……”
我对着身后跟来的众人喊道:“快叫大夫,快叫大夫!”说着也快步走到清涟身边,蹲下身子看看他的情况怎么样了,心中祈祷千万别真的香消玉殒了。将他上半身扶起,靠在我怀里,唤道:“清涟……清涟……”连唤了好几声,怀里的人却没有丝毫反应,扶住他后脑勺的手只觉得满是粘稠的感觉,伸出来一看,才见满手的鲜血。我大骇之下看了看周围,一个花盆突兀的倒在不远处,想来他脑袋磕到了花盆之上。伤到了脑袋可是大大的不妙,而且还流了这么多血。我急急的朝跟来的人群喊道:“大夫来了没有!”
十五赶到我身边道:“这怜花楼中是雇了大夫的,那老鸨已经去找了,王女别急,应该一会就到了。”十五刚说完,那老鸨已拉着一名中年男子冲破人群,跑了过来。老鸨脸上怒气不消,恶毒的骂道:“小贱人不知好歹,养你那么多年,居然敢给我跳楼,等你醒了,看我不治你,非得要让你脱层皮不可。”
我听此烦躁的皱了皱眉头,但是现在不是跟他计较的时候,连忙叫来大夫给怀中之人看病。初一提来了两盏灯笼,倒是节约了将人移到明处看病的时间。那中年男子把了把脉,又在清涟后脑勺看了看,便道:“还好来得及时,不然公子这命怕是没了,赶紧抬到屋子里去吧,让小人好生看看。”
我正要将清涟抱起,却不料他幽幽转醒,有气无力的说道:“我……不要看病,让我……让我死了……算了。”
我听此不悦道:“清涟说什么傻话,别任性了。听话,治伤要紧,等你好了,本王还同以前一样对你好,不会嫌弃你的。”现在为了保他的命,我自然是捡好听的说,只盼他能看开些,宽了心乖乖的配合看病。
清涟好笑的看着我,抬起颤巍巍的手缓缓摸到了我的脸上,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明明……不是一个人了啊……我却还是会被这张脸迷惑,你说,她都不见了……我活下来还有什么意思……”
我听此立马顿住了脚步,停下了惊讶的看着他。他转过头,虚弱的说道:“我不要……不要治病,就是想在死前,同王女……同王女说会话,请成全……”说完,他又在我耳边说道:“王女……咱们,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我心绪紊乱,怎料得他居然会说这样的话。他到底是从哪里知道我不是前主的呢?此事相关甚大,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先把他救活再说。他察觉我的意图,奋力拉住我的衣襟悲戚的叫道:“你……好狠啊……她一个人在下面……那么寂寞,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不让我去陪她……”说完“噗”的一声,喷出大口鲜血。脸色又惨白了几分,整个人更显虚弱。
我惊骇的看着他,颤声道:“你……”清涟雾气氤氲的双眸绝望的看着我,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似乎是在对我控诉,而我好像是这世上最残忍的人。
小倌拉住清涟的说,一边抹泪,一边劝道:“公子,公子,别说话了,先治伤吧,我求求你的……”
清涟不去管他,只是直直的看着我道:“求你了好不,就让我去陪她吧……求……求你……求求你……你怎么能明白啊……她是那么孤单……每次梦见她,她都是那么孤单的一个人走着……”说着一行清泪如碧荷泄珠般滑落到了我搂住他颈项的手上,是滚烫的感觉,让我止不住颤抖。
生命是宝贵的啊……你怎能如此轻弃……可是,这句话,我却如骾在喉,努力了半天也说不出来。怀里的男人悲伤如同深冬寒风中树梢飘转的枯叶,急切的想要归埃尘土,而我却死死的拉住他,不让他离去。
“清涟……”我叹息一声,却换得他一句嗤笑:“她从不叫我清涟,而是叫我涟清的……”说着他“哈哈”大笑了两声,怎奈中气不足,又咳出些血来,有些轻蔑的看着我,道:“就算这副皮囊是一模一样的,但是……呵呵……王女……你是继续打算就这么站着么……咳咳……咱们,咱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咳咳……”清涟不停的咳了起来,他的声音本就嘶哑得厉害,这会儿咳着,只觉得那声音撕心裂肺。
我静默片刻,看着怀中好似随时都可能消失的男子,心中苍凉一片。恐怕是因为爱得深切,才会得知真相的吧,我本就与前主差别很大,对于一个爱她至深的人,应该很容易发觉俩人的不同。现在的他一心寻死,想要追随前主而去,也是一个痴儿啊……那么,我就算再怎么勉强人家活下来,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他知晓我真实身份的事情一直说的很隐秘,怕是想用这个把柄威胁我吧,好让我遂了他的心愿,诶……
我抱着他朝花园对面的小亭子里走去,不去看周围人怪异的眼神,留下一句话:“你们不要跟过来。”清涟见此才满意的笑了一笑,那小倌不依,拉着他的手不肯放开:“公子肯定是摔糊涂了,王女,快救救公子吧,再不救,公子他……公子他……”说着又是大哭起来。
我示意十五将人拉开,抱着清涟走向了亭子。亭子离众人差不多二十来丈远,我想我与他说什么,那些人也是听不见的吧。将清涟轻放在栏杆边上,然后扶他靠在我怀里,叹气道:“清涟有什么话请说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谢谢……”他说着又掩面咳了起来,衣袖上全是血,满不在乎的一笑,缓缓道:“你和她真的是……一点也不一样啊……”清涟轻微的扬脸,看着墙院上空的上弦月,痴痴的说道:“我第一次遇见她,也是……也是……在上弦的月夜,别人都叫我清……涟,她却……叫我涟清,那时的我……还是一个没名气的小倌……她说我当时的气质……像极了一个人……然后……她常来看我,护着我不被欺负……然后,我成了花魁……成了商国女人一掷千金就想看上一眼的清涟……可是……咳咳……”
怀中之人大咳起来,似乎马上就要断气了般,但是我不会打断他,在他背上抚了抚,让他顺气些。只听得他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气,才接着说道:“可是啊……我永远都只是她口中的涟清……她是那么触不可及的一个人,哪怕……哪怕她就站在我面前,哪怕……那怕……她轻轻的牵起了我的手,我都……感不到她是真实的在我身边的……”清涟闭上眼睛,泪水不断的滑落,脸色灰败,透着死寂的气息。如若不是他眼睫毛一直在颤抖,我甚至以为,怀中这个名冠商国青楼的男子,已经溘然死去了。
过了半响,他才慢慢睁开眼睛,但是眼中已是没了焦距,但是口中话语,仍是饱含深情却又凄然无限:“她是那么纯净的人啊……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怎么比得上……呵呵……”清涟颤抖得厉害,神智已经有些不清了,只是下意识的在表达自己心中的情感:“她每次来我这里,都说不上十句话,有时候甚至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倚坐了窗边,看花开花落,看朝晖夕阴。我……我不论怎么做,都走不进她的世界……她活着的时候就那么寂寞,你说,她现在去了一个人都不认识的地下,该多寂寞啊……”
悲伤之气蔓延,使得园中的百花都蒙上了一层黯淡之色。我看着越加寒寂的夜晚,那只上弦月也越发的冰凉了。闭上眼睛,紧紧搂着怀中之人,感同身受的留下一行泪。
“好想……好想……再为她斟一杯上好的拈春花茶,看她低头浅笑……好想……再给她弹一曲《破啼》,看她在窗棂的睡颜……好想……好……想……”清涟抽泣得厉害,感情宣泄得如同止不住洪水的大闸,翻腾得将他苍白如纸的脸上,爬上给一抹红晕:“好想……再给她披上外衫,告诉……告诉她注意身体,别着凉了……呜呜……呜呜……可是啊……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颤抖的抱着他,我没有半句言语。突然,他猛的睁开我的怀抱,转过身来,疯狂的拉着我喊道:“我会在下面见到她的是吧,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快乐的是吧,她还会要我的是吧……你说啊,你说啊……”看着他突然的精神,也不再咳嗽,我知道,这种情况,叫回光返照……
点了点头,肯定的答道:“会的,会的……”他听此甜蜜的笑了起来,柔柔的说道:“她肯定不会嫌弃我的,我就知道,她才不是你们这些世俗之人……”
清涟半闭着双眸,过了半响才道:“我知道,我就要去了,就要见她去了。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你说。”
“小夏是个好孩子,这个地方不适合他。我在的时候还能护他,现在……你能给他安排个好归宿吧……”他看着我,哪里像是求人的样子,不过我怎能跟他计较这些,当然无可厚非的点头答应。那个小倌,我会带他离开怜花楼,给他个好安排的。
“谢谢你……”说着,他又笑了起来,像个天真的孩子:“谢真聪并没有给我下毒,是我栽赃她的。我死后,你给我灌点毒吧,算是,算是我能为你做的一件事。还有……你能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吗?”说着他靠在我肩上,虚弱柔软的身体,探不到有关生命的气息。
我握着他的手,冰凉刺骨,心中酸楚,开口道:“是那次……”感到怀中的人头偏了一下,伸手到鼻息之处,已经没了呼吸。颓然将手放下,终于是去了啊……
清涟啊……你是不是已经找到了那个人,连最后的死因都来不及听,就急匆匆的走了……
运筹
我的脑袋里一片混沌,泪水模糊了视野。对比我和前主的遭遇,我起初还嘲笑的那个痴情到傻气的女子,原来啊……我还不如人家。至少那个被世人鄙视的如同草包的懦弱女子,有暮川在痴痴的恋着,有清涟为她殉情。而我……心中苦笑不止,前世被无情抛弃,今世重生,还没过上两天好日子,就开始了被人算计和算计人的生活。现在的我,简直越来越认不清自己了……
自从和谢真聪碰面以来,我就不再是以前那个能洒脱的陈青师了。什么闲云野鹤,恣意人生,全都如青天浮云,触不到,够不着。阴谋算计,虚情假意比比皆是,天天都活在尔虞我诈之中,不得不披上一层叫虚伪的外衣,卖力的演戏,才能保住这条小命。
其实我才是最可笑可怜的那个人……
现在的我真的有点嫉妒前主了呢,至少,她还是被人爱着的……
我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怀中之人的体温凉透了,我都没有动一下。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才传来初一的叹息:“王女,节哀……”我缓缓抬眼看她,视线仍旧模糊,伸出酸胀的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才觉我已是满脸泪水。
我哽咽了一声道:“什么时辰了?”
“丑时一刻。”
看了看怀里死去的男子,想起刚刚将他抱到小亭子这么点距离,我的手臂都酸胀不已,这副身板还真是弱,便对初一道:“抱回府里去,按侧君的礼仪厚葬了。”我能给的就这么多了,一个名分,我想前主对于这样的安排也会满意的吧。
“是。”初一递过一张锦帕,道:“王女整理下仪容吧。”说完将怀里的人抱了过去。
捏了捏发酸的鼻子,瓮声瓮气道:“回吧,还有很多事要做。”
……
坐上回归王府的马车,我闭目调整着心绪。林澹台窝在我怀里乖巧温顺,似乎是感觉到了我心情不佳,从怜花楼出来之后,异常的听话。对面坐着的小倌——小夏,还不住的抽泣,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听得我心里十分烦躁,但想着清涟刚死不久,他先前的种种表现也是一个忠心护主的人,冲着他这份忠心,便也没有出声呵斥他,任由他去了。
回了王府后,我命人带林澹台去厢房睡觉,小孩被人带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我,似乎有很多话想要和我说,但见我冷淡的样子,最后还是落寞的低头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将初一十五招到寝宫之内,开始安排今晚之事。
“初一,把银元拿出来吧。”初一从怀中取出一个囊袋,然后提到我面前,我摆手道:“给十五。”初一闻言将“哗哗”作响的囊袋递给了十五,十五不明所以的接住,道:“王女,这银元到底是何用处啊?”
“你立刻潜伏到张鸿鸣的府上去,待得她睡熟了,将这银元一一叠累到她的心口,然后你可以看着她慢慢没了呼吸,等到明日,不管怎么查,她都是死于醉酒过度。”这种杀人手段是我以前看的一则新闻报道,说的是一个女人前后杀了三个丈夫,成了富婆。奇异的是,她的三个富有的老公全都死于酒精中毒,警方早已对她产生了怀疑,但是不管法医怎么检验尸体,就是找不出一丝证据,证明是她杀了人。直到她嫁了第四个男人,警方开始了对她全日制的监控,才发现了这个秘密。
原来人一旦过度饮酒,全身血液循环加速,心脏负荷就会加重。再者,当醉酒之人熟睡之时,整个人的呼吸能力就会变得很弱,这时把硬币之类的东西叠累成柱子完全压在心脏那一个点上,会造成被害人呼吸困难,中枢神经麻痹,心脏超负荷运作,最终导致心脏充血破裂而死,其症状极像酒精中毒。
十五将信将疑的把囊袋放入怀中,领命去了。
“王女的手段……”初一愣愣的看着我,我冷静的回视。我的手段……中国古代的酷刑极刑之多,我使出来的不过是一星半点。这个异世大陆虽然也有不少恶毒的酷刑,但是较之变态的中国,那可是差的太远了。不过,对于不了解内情的初一十五来说,我每次威胁人的时候都能说出无比恶毒寒心的酷刑,若是觉得我这人手段阴毒也不为过。
“初一还是准备下到明歌那里救人回来吧。”我看着沾满血的衣襟,到柜子里拿出一件干净的换上才道:“速去速回,我等你带人回来好拷问。”
……
推开窗户,夜里的风凉的很。可能是因为清涟的缘故,我的手至今还凉得厉害,放到嘴边吹了几口气,使劲的搓了搓,才发觉得手指是僵直了的。上弦月被乌云遮了一半,蒙上了灰色的阴影,清涟,你和前主地下寂寞,我今晚送个倒霉鬼来给你们消遣消遣,你们说好不好……你们日子估计也过得不如意吧,我改明再送几个……
在窗口胡思乱想之际,冷风早已将我的睡意吹得了无踪迹。摸着和我手指一样冰冷的窗棂,在这个空寂的夜里,悲戚的感觉涌上心头,泛滥开来。叹一口气,看着初一鬼魅的飘进了寝宫。我不得不敛住心中的情绪,打起精神来。
“这屋子里可有暗室之类的东西,或者王府内有没有?”看着初一手身侧夹着的昏死的周胜,才想起自己真是被今晚突变之事给搅糊涂了,都忘了事先让初一准备个偏僻的地方安置周胜。
“有的。”初一将我床侧边的一根雕花棱柱使劲拧了一下,只听见屏风后放置浴桶的地方发出“咕咕”的声音。我急忙跑过去看,才见是一扇半丈高的暗室之门打开了。
“王女请掌灯。”初一抱着周胜走了进去,塞给我一盏油灯。我右手高举着油灯,根本照不进暗室里面,眼前之路全是楼梯,而且通行之道甚窄。“王女小心。”初一的声音在暗室里回荡起来。“恩。”我只得跟着初一慢慢向里走去,走了将近半盏茶的功夫,才在一个拐弯处豁然开朗起来。我看着这拐角,想着,真是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好关卡。
暗室里面的布置却是极好的,空间也大,跟我寝室一样华贵,哪里看得出是个地下暗室。初一将周胜放置在床上,才对我道:“王女打算如何处置她?”
我将油灯隔放在桌子上,感觉这个地方虽然身居地腹,但却没有一丝闷燥难闻的气味,反倒与外室无异。我向初一问起,她抬脚将一个衣柜脚边的墙砖用力踢了一下,那衣柜便移了开来,原来衣柜并没有与墙壁紧密结合,而是留了缝隙的,难怪室内空气这么好。衣柜后是黑乎乎的山洞,不知道通往何处。初一见我好奇的样子,解释道:“这山洞出口甚多,到处是分支,如同迷宫一样,是为外族入侵,皇族逃命而准备的。山洞外接深山,王女若是想知道这正确之路的走法,我明日可给您画一张图。”
这图是肯定要要的,我以后可能会得罪不少人呢,必要之时用来逃命最好不过。我走到床边看着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周胜,满意的笑道:“明歌这孩子手段不是一般的狠啊,周胜才到他手里多长时间,原先这么强健的人都被他折磨成了这个样子。”床上昏睡的周胜,全身是血,破裂开的衣襟紧紧的黏在暴露的皮肤上,有的地方的伤口甚至深可见骨。整个人颤抖的蜷缩成一团,那是极度害怕,极度没安全感的样子。周胜的脸已经完全变形,如果不是她脸上那两道令人印象深刻的浓眉,我都有些认不出面前这人竟然是曾经威风八面的御军统领。
“属下曾在回来的路上叫过她几次,怎么都没叫醒,反而听见我问话的声音就开始不停的发抖。真不知明歌是怎么折磨她的,再怎么说她也是个骁勇善战的将领,马背上舔过刀子的人怎么说也不会差到哪去,我刚见她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差点没敢认。”
“不过这样也好,受的苦越多,对我来说越有利。本来还想今晚套她点话,既然是这种情况就让她好好睡一觉吧,明日到离京城远的地方捉个大夫回来给她治治病。”
“是。”
初一应后,我便和她出了暗室。在寝宫中等着十五的归来。
待到丑时三刻的时候,十五才归来。我一见她回来就急忙上去问道:“如何?”
“如王女所料,张鸿鸣死了。只是她家中热闹得久,她那正夫折腾了老大半天才就寝,我等了好长时间才有机会下手。”十五说着也是极为高兴的:“今晚终于为王女办了两件像样的事情了。”
“呵呵……辛苦十五了……”我听此心中激动起来,明天啊……明天可是要热闹得很哦……
意图
憋屈了这么久,终于有了点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脑中反反复复回放着先前发生的种种,这个夜晚,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张鸿鸣的寿宴、张峥那个淡然若菊的女子,与谢真聪的互相栽赃,清涟的殉情,周胜以及暗室。内心的情绪起伏难平,那一张张脸,一处处情境,都宛若在眼前。前世的我经历过的再大的事情莫过于开大会议,见领导人物,而今生,我却好像活在小说里,不但身份显赫,天天与人争权夺势,还干起了杀人的事。这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理不清心中到底是什么感觉,反正难以平静。
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久,只好不断告诫自己明天还要在朝堂之上干一场硬仗,这才渐渐睡去。
翌日,我起得很早,为的就是在早朝之上闹上一通。刚推开门,就看见初一十五站在了门的两边,真是难为她俩了。而门中央,却站着一个只及我胸口高的小男孩,正用双手揉着惺忪的睡眼,糯软的童音中带着浓浓的鼻音,柔柔的唤道:“妻主大人早。”
我听了一口刚要呼出的气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憋得我连耳根子都发烫了。大清早刚起床就听见这句话,怎么都觉着暧昧得很,更何况配着他那种刚睡醒的声音,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他倒是好意思叫出口,还这么自然。
“咳咳……咳咳……”我一只手掩住嘴不停的咳嗽,一只手使劲的锤着胸口。小孩见此也跑过来在我背上又锤又抚摸的。我退了两步,连连摆手。靠着门弦,大口喘气,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小孩嘟着嘴不满的看着我,我再咳了一声,用衣袖揩去眼角咳出了泪水,道:“走吧,我送你回去。”说着伸手拉着他的手,在碰到他的那一刹那,我僵住了,现在连碰一下手都觉得浑身不舒服,回想昨晚抱他,搂他怎么会那么自然?但是既然都已经做过越举的行为,我只好按住心中别扭的感觉,握住了他的手。想来,如果林澹台果真只是一个单纯的稚龄儿童,我倒是点都不会介意,甚至,对于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我会很喜欢的。但是,知道了他的本来面目,而且又那么多变,我提不起半点喜爱之心。
将小孩抱上马车,他才在我耳边道:“妻主是怎么知道澹台会武的呢?”我呵呵一笑,想来他昨晚对我欲言而止就是想问这个,但是,我却并不想回答你呢。我将他放在我座位的对面,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为什么会知道?当然是那天同明歌一同出了皇宫后,郑嵎和陈新瑕送给我的册子,那里面对林澹台可是有很详尽的描述呢。
林澹台听此脸色难看,小小的眉头皱在一起,很可爱的样子。但是只要是昨晚经历过那场栽赃风波的人都知道,这个看似粉嫩的瓷娃娃,杀起人来不眨眼。
……
马车停在右相府,门口的仆役前去通报。我便拉着林澹台站在门口等候右相。不消片刻右相就身穿朝服出来了,见到我时皮笑肉不笑道:“谢王女一大早就将小儿送还,老臣出迎来迟,请王女恕罪。”说着又装模作样的给我拜了拜。
“这是应当的,岳母大人。”我笑吟吟的看着右相,她半弯着拜礼的身体立马僵住,继续弯身也不是,回身也不是,怎么也没料到,我这个不满婚事之人,突然间竟然用这个称呼来叫她。半刻后,右相才“嘿嘿”干笑两声,受宠若惊,喜不自胜的向我拜了好几个礼,欢喜道:“谢王女对小儿的厚爱。”
这个老奸巨猾的狐狸,谢恩只谈及她儿子,却不跟我打关系。真的是滑头得很啊:“岳母大人别拜了,赶紧请起,赶紧请起。”
“是,是。”右相连连诺声,眉开眼笑,好不高兴:“昨晚劳烦王女照顾小儿了,给王女添麻烦了。”说着对我身边的林澹台招了招手,含笑道:“澹台,该回府了。”
林澹台轻巧的挣开我手,仰头对我道:“妻主大人再见。”说着就小跑到了右相怀中。只见右相转身对她身后的中年男子——曾叔说了句什么,曾叔便拉着林澹台进了相府。小孩这回可就没一步三回头的看我了,而是跟他娘亲打了个招呼,就迅速的被曾叔抱走了。
“本王今日也想去上朝,不知是否有荣幸与岳母大人同乘一车?”叫你对皇家态度暧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骑虎难下,不得不给皇族办事。要是真的不听话,也可以对你鸟尽弓藏。
“荣幸之至,臣恭请王女一同上朝议事。”右相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我自然不客气的先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之后,车轱辘微有颠簸的行走在街道之上,清晰的碾石板路的响声回荡在耳边。右相叹了口气,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刚才还对我说说笑笑如同长辈般亲切的人,现在又换了副面具。那是前辈对后生审视的感觉。我见她变脸速度之快,不免愣了一下,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但也只是看着她,并不发话。两个人如同较量耐力般,就这么一直笑着看着。
时间点滴过去,从街道刚才的静寂无声,到隐约能听到商贩的叫嚷声,我脸都笑僵了,但明显右相的功力要深厚些,她可是从开始到现在,一丁点变化都没有的,仍然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我觉得我真是傻了,居然跟她较量这个。于是撇撇嘴,闭眼养神去了。
“呵呵……”右相见我破功,嘴笑眼不笑的笑了两声,才道:“王女果真有趣得紧。”
“不及右相。”我轻笑一声,不愠不火。
“怎么,不叫岳母大人了?”右相又换回了那张亲和的脸,促狭道。
“呵呵,右相要是喜欢,我以后都这么称呼您,就是不知道能称呼多久。”她促狭我,我也可以跟她打趣,只不过话里有话。
“是啊,不知道能有幸被王女称呼多久。昨晚我故意让澹台跟了你一起出去,就是为着你顾及澹台是个男儿家的身份,就打消了去怜花楼的意图。却不料,王女本事和胆子一样见长得快,不但敢拉着我儿去了那烟花之地,还敢把谢真聪二送牢房!”右相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冷,连带看我的眼神都是寒光迸射的。
“右相消息真是灵通得很喃。”我不咸不淡的说道,冷漠的看着她,语气平静:“你家儿子可是自己答应了凡事听我的,再说了,想做本王的正夫,连陪妻主同生共死的勇气都没,我要他来还有何用。”
右相听此皱眉,神色冷峻。
“不过嘛,澹台昨晚的表现还是令本王很满意的,杀人的功夫确实不错,右相教子有方,送给本王这么个持家有道贤内助,本王可是喜欢的紧啊……”我掩住半边脸,很是满意的笑了起来,眼角弯弯的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右相。
右相勃然大怒,右掌拍在车厢的铁皮车壁上,顿时印出一个深深的五指掌印。眯着眼睛道:“你带澹台去青楼就算了,你居然还让他在众人面前杀人,王女!你是何居心!”
在我放下掩面的手,正襟危坐,威吓道:“右相,你可是在威胁本王!”她居然不知道林澹台杀人之事,难道是给她报信的人故意隐瞒?
右相恨恨的看着我,压制着怒气,顿字顿句道:“哼!你和谢真聪杠上,连累我儿子做甚。我好心安排澹台阻止你报复谢真聪,别做了傻事。没想到你……诶……真是恨铁不成钢,就凭你,你拿什么跟谢真聪争!”
“拿什么跟她争?哈哈……”我大笑不止,又是弯腰又是抹眼泪,看得右相几次三番想要发作,但都忍了下来。什么连累她儿子,她潜台词分明是在说我连累了她!我讥讽的看着她,指着她鼻子道:“和她争?本王乃商朝堂堂安王女,除了皇位与皇姐的后宫,哪样我又得不到,享受不到,你倒是说说,是谁跟谁在争?!右相可是拐着弯子骂皇室之人不如一个将帅之女?!讽刺我大商王朝政权不统一受制他人?!”
右相语塞,但脸上怒气并没有消半分,看了我半响,颓然叹道:“年轻气盛,终将误事啊……商国不幸,商国不幸……”
“呵……右相还是将这句话留给谢承仲母女比较好,你也别在本王面前登台唱戏,耍花腔唱小曲。要你真是心系商朝,该你做的事,你心里有数。少一天风吹两面倒,你也不会少活一天!”我说着也怒了起来,这老不死的做戏都成瘾了是不。
右相定定的看着我,脸色开始趋于平静,敛目端正的对着我坐好,才道:“王女可是在怪老臣不同意将语卿许配你的事,听闻昨夜怜花楼的清涟死了,王女要以侧君礼数给厚葬了。”
我嘴角抽搐,这丫的扯话题的本事真不小,一下子又扯到感情问题上了,一会风一会雨的,简直快摸不清她在计量着什么了。如果我是前主,肯定会被这个问题弄得恨怒交加,乱了方寸,但是,我却不会。林语卿随便你想嫁给谁,我都不会皱一个眉头,反而,我还在算计是不是要把你儿子塞给万堇君呢,要是你知道我心中的想法,不知又会是那番情景了。
我不怒发笑的对右相玩笑道:“就如右相所说的那样,本王年轻气盛,所以本王在被人嫌弃后,决心从痴情人变成个多情的人。本王觉得嘛,这夫郎如衣服,可以常换,谁叫我是王女呢!天涯何处无芳草,本王就要将本王的风流多情挥洒到天涯各处。”
右相听此不知该气还是骂,神色古怪的看着我,再也没有发一句话。
辩驳
百官对于我今日会来上朝,并没有觉得惊讶,倒是我亲热的拉着右相的手出现在她们面前,让她们多了几分遐想和猜测,在看我和右相的时候也多出几分暧昧,而且对我的态度也比先前恭敬了几分。我知道,这突然出现的恭敬也是有多方原因的。
首先,昨晚我将谢真聪送进了牢房,官场中混成精的人物自然能一眼戳破其中的奥妙,那就是昨晚之事应该称之为栽赃与反栽赃,那么,今天女皇不论对多次蔑视皇族的谢真聪做出怎样的裁决,都会对朝中局势有很大的影响。
其次,在谢真聪出事的第二天,安王就开始称呼右相“岳母大人”,而且两人举止亲密,这不得不让突变的局势更加扑朔迷离,而且右相的真实态度也是众人关心的热点问题。
最后,刑部侍郎张鸿鸣死了。本来张鸿鸣昨晚喝得烂醉,女皇念其过寿辰,便准了一天的假。按理说,她的死亡被人发现应该是在今天白天,至少应该在早朝之后,但是,由于昨晚其正夫在近寅时三刻时起夜,发觉自己的妻主大醉之后居然没有像平日里打鼾,反而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便觉有蹊跷,将手伸到鼻息之下,才知道人已经死了。所以,在我刚踏进圣觐门的时候,便随处可听见议论张鸿鸣之死的话题。张鸿鸣一死,那么刑部侍郎的位置女皇又会任命谁去做呢?
综上所述,很多官员们得出结论,朝廷估计要变天了。而这件事的实质性标志就是——周胜削职,间接赐死。
……
女皇威严的坐在大气威严的帝王之榻中央,冷眼俯瞰着跪拜在地,讴歌赞颂的文武百官,脸上沉着冷静,霸气天成。那种帝王神圣高大的形象,看得我心中一突,低头不敢直视天颜。不是胆怯,而是,心中惭然。
我是王女,但未成年。于是女皇在大殿之内,金榻之下给我赐了座位,允许我在必要之时,上朝议事。那其实是一种殊荣,也是皇族权威的象征。
“众卿平身。”女皇冷然厚沉的声音在静静的大殿之中响起。片刻之后,脚下百官才谢恩起身,只是短暂的嘈杂,便又恢复了平静。使得这大殿的气氛又庄重肃穆几分。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女皇身侧的一个年老女人淡然的声音从大殿高阶之处一直传达到大殿之外,臣子们听见这个声音顿时直起身子,恭敬的低头,等待着女皇的垂询。
“臣有事启奏……”在谢承仲站出来的那一刻,我迅速的起身,并一气呵成的下跪启奏。
女皇身侧的年老女子声音依旧淡然,道:“宣……”
“日月昭昭,吾皇圣明。下臣此生有幸得识得一有情有义的男子,名为清涟。此男子濯世而独立,灵雅而不俗;娴静温顺,高洁如仙。其性情,纯净如稚子无蒂之赤心;其为人,宽仁如佛陀无量之慈悲;其志气,坚定如勇士无畏之傲然。臣遇得此等男子,早已倾慕不已,欣喜得知,清涟公子也对臣有鸳好之意。岂料自古多情空余恨,正待臣做着与清涟公子携手白头的美梦时,却被……却被……”我神情激动,先前在对清涟进行描述时,深情款款,无比柔情,却在说到最后一句时大悲大恸起来,泣不成声。
“安王之痛,朕已获悉,你对清涟之情,朕也颇为感动。你待好好收拾情绪,快些答话。”女皇柔声对我劝到,并叫那年老女子扶我重新坐回了小榻。
我悲戚的抽噎道:“既然陛下已得知,此等龌龊之事,臣不忍提起。但是请求陛下念及臣和清涟公子不得相守,阴阳相隔的悲苦遗憾,让下臣给清涟公子留得一个名分吧,这是臣能为泉下受苦的爱人唯一能做的事了。”
“朕还道是何等大事呢,不过是给个封号嘛。安王与清涟情真意切,感人至深,若连这点小事朕都不允,那岂不是显得朕不近人情了。安王可想让朕给个什么封号?”女皇见我可怜巴巴的,无比殷切的看着她,对我说话的声音又柔上了几分。
“陛下……”还没等我开口,谢承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之大,叫人不注意都不行。她一跪下,接着朝中大片官员也接着跪下,齐声高呼:“陛下三思啊……”
女皇皱眉,看了我一眼,带着隐忍的怒气,无奈的对下跪的官员道:“爱卿们何事啊?”
谢承仲连磕了好几个头,急切的看着女皇,如同一个忠心侍主,拼死进谏的贤能臣子:“陛下三思,一个青楼妓子,出身卑贱,鄙陋之资,就算王女再喜欢,也不能赐予封号啊,那可是玷污王室皇族颜面的。”
“陛下三思,谢将军所言极是。臣等还听说那妓子清涟平日里倚门卖笑,狐媚勾客,早已非清白之身。这种不干不净之人怎么能入得皇家高院。”兵部侍郎张图立刻接住了话茬。她一个女儿被我砍手,昨晚二女儿也差点被我砍了手,肯定早已将我恨之入骨。再说我请求女皇立清涟为侧君之事也是谋划了圈套在里面的,她就算猜不出我在算计人,但也不会让我事事称心快活。
“张卿家所说之事为实?”女皇听她污蔑清涟之词很为恼怒,偏过头对我威吓道:“此等不洁之人安王怎能求朕赐予封号!真是胡闹!”
我立马再次下跪道:“吾皇明鉴,清涟自与臣相识之起,一直洁身自好,哪来倚门卖笑之说。张侍郎污蔑人事,空口无凭,信口开河,辱臣爱人,居心不良,混淆圣听,戏弄朝堂,其罪当诛。”
女皇在我与朝堂下跪之人的身上来回巡视,神色愈加严峻,怒气拧着眉梢。张图怒瞪了我一眼,再次说道:“臣年逾五旬,已趋花甲,随先帝出生入死,冲过前阵,杀过强敌。历经八国乱战,守得大商重建,图到太平盛世。怎奈天妒英才,突奔耗先帝弃我等而去,悲痛万分,每每思得此事,便想追随先帝而去,但先帝遗言相托臣等,新皇初立,定当竭力辅佐,倾心相助,微臣铭记圣言,才苟且至今。先帝曾严训臣等,定要不遗余力的将新皇辅佐成一个亲贤远佞,明辨是非,知善弃恶,志存高远,为国为民,威严皇室的千古明君。微臣自新皇登基之后,一直谨遵先帝遗训,焦心尽力,只盼不误先皇所托,等百年之后,存的颜面再去伺候先皇。”张图将前朝历史重搬到朝堂之上,无非是想博得众人的恻隐之心,然后再抬出先皇以及先皇之言,给女皇施压。此上言论,不仅将话题引得广而深远,扣下顶重重的道德帽子,还顺带的言明了她的忠国之心,真是手段高明。
“张图此生赤胆忠心,始终记得先皇的知遇之恩,始终明白我商国人臣的身份。若有任何异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张图激动万分的指天发誓,宣扬其志,好不大气凛然,说着又对我严厉道:“王女年幼,少经人事,不免受人蛊惑,误断是非。臣妄言劝诫王女不要执迷不悟,污浊了皇室贵气。”
朝中不少大臣听此都频频点头,跟随附和。显然对于张图谈及先皇之托很是感触,纷纷劝诫女皇就此打住此事,并将我挥退下朝,恢复朝堂明净之气。(奇*书*网.整*理*提*供)
女皇为难的看着我,我对她自信的笑笑。我自然知道她们这么想将我逼退早朝的意图,那便是不让我参与审判谢真聪罪刑一事。我往前一站,平静的看着张图,微微而笑,道:“张大人对我商国的忠君之心,嘉奖可表。你在朝堂之上侃侃而谈,激扬骈词,挥斥方遒,好不威风大气。只是啊……这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见她外沽清正之名,却按结虎狼之势,变白以为黑,倒上以为下。”
我此话一针见血,将张图,以及以谢承仲为首的党羽犀利的讽刺了一番,闻得此言的谢家部署,无不变色。有的神情慌张,有的怒气勃发。而其他派别官员看我的眼神,开始热切起来。
我大力在女皇面前一跪,语气无比正式道:“下臣斗胆,请女皇给臣一个清君侧,除小人的机会。”
女皇现在明白我的意图,她自然无比迫切的想要削切谢家手中的重权,此等机会自然不可错过。我话音一落,她就抢在想要进言的大臣前面,连忙说道:“皇妹请讲。”我知她心意,也迅速接话:“听闻刑部侍郎张鸿鸣昨晚醉酒过度,不能再为大商王朝鞠躬尽瘁了。臣妹听此忧虑万分,思前想后,请求陛下准许张鸿鸣之女张峥袭得其母职位,让张家继续为商国尽忠职守。”
“张峥此人聪颖好学,文识过人,处世稳重,临危不惊还能迅速变通解决,年纪轻轻就将其母所司之职的能力学了个透,是个不可多得的良才。即使臣妹不说,我也是要任命她为下一任刑部侍郎的。臣妹的请求,朕准了。”女皇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对于我的提议顷刻间就赞同了。她虽不知我为何要这么做,但也顺着我意思来了,可想,她是多么信任我。
我提议让张峥接袭母位,谢承仲那边的官员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张峥此人虽然冷冷清清,常与人打交道都是淡如水的感觉,但她始终属于谢家集团,而且与谢家交往要亲密些。所以,当女皇准了我的请求,谢家集团没有任何意义,很干脆的附和起来,对女皇称颂不止。
我趁热打铁道:“臣妹最近对刑法颇有研究,但苦于年纪尚小,不能为国效力,常常让我食不能下咽,寝不能安眠。我想趁着还未出入朝堂之时,就多磨练磨练,为今后司职办事打下基础。所以恳请皇姐允许我到刑部办事,只需安排个闲职便可,解解臣妹的忧愁之心。”
圈套
“皇妹小小年纪就忧国忧民,心系大商,实乃我朝的幸事。朕听此心中宽慰欣喜,皇妹想在刑部要个什么职位,随你挑就是,朕定要满足你这个心愿。”女皇心中透亮,昨夜谢真聪才被送进了天牢,如今我向她要刑部的职位,很明显,我这是在“公报私仇”。
本来是想灭了张鸿鸣,混入刑部,然后再找谢真聪的茬,将她扔进天牢,慢慢修理。结果,我还没找她算账,她倒自己送上门来了,还给了我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我自然没道理白白浪费这个大好机会。
谢承仲哪会不知道我的意图,对我阴冷的看了一眼,接着女皇的话道:“陛下,王女志气可嘉,但法不可废。未得成年的王女,皆不能入朝议事,何况为官。今日王女先为一个妓子大闹朝堂威圣之地,再又越举求官求权,完全无视王法礼教,任性妄为,放肆乖张。请陛下收回成命。”
“本王要狱长之位!”我对着谢承仲一字一句大声说道,大殿之上顿时静成一片。我负手而立,睥睨着谢承仲,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闲居非吾志,甘心赴国忧,谢将军何故三分五次阻拦本王的报国之情,难道有什么私心不成?再者,治世一道,便国不必法古,苟周于事,不必循旧。一朝天子一朝臣,古来明君兴百事,如果因循守旧,止步不前,按部古人之就班,不励精图治,维新变革,哪来创新超越他国之法器,何图称霸天下之伟业?!谢将军这是在质疑皇姐的治国能力,还是在大胆挑战皇权的神威?!”
左相朝前踏出两步,连拜俩下,赞道:“王女历经战乱而幸存,归国后心忧天下,默然奋起。微臣听得王女一番革新图治之说,深表赞同。商国得王女这般人才,实乃大幸,陛下有此皇妹,也是大喜之事。臣……”左相说到“臣”字时,撩起衣摆,下跪道:“恭贺圣上又多添得一位贤臣。”
左相一下跪,她手下的官员以及与谢家对立的官员也纷纷下跪,恭贺圣明。左相这个举动我倒是没想到,我试想过最坏的情况就是我单挑谢承仲,凭借女皇的纵容,一步一步把她们拉进我设的圈套中,现在看来,事态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很多。毕竟,我敢到朝堂之上长篇大论,也是抓住了官员们对即将变天所采取的旁观心理,才钻了空子,有了说话的机会。
谢承仲被我言词激得说不出话来,又见左相拉了不少人为我助威。显然局势已经超出了控制,她神色间也有了恼怒之态。
对于右相站在一旁眯着眼睛,腻腻歪歪的样子,我自然不能放任她的逍遥,偏头对她咧嘴而笑,右相顿时眼睛睁开,正色看着我。我得意的朝殿内官员一笑:“今日早上本王还同岳母大人谈及想要进刑部一事,岳母大人也极为支持赞同。说是自己大儿子的妻主都是将军了,而小儿子的妻主却碌碌无为,让她老人家脸上无光啊……所以,本王下定决心,定要博得一官半职,不仅圆了这报国梦,也能早日抱得佳人归啊……众位大人,莫不是不想卖右相的面子,让她老人家心里不痛快?!”
朝中百官莫不朝右相看去,绝大部分人都很吃惊我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拉拢右相,得其支持。右相在众人扫描仪一样的眼光中终于没了气势,浮躁的闭眼睁眼,再闭眼睁眼,最后一言不发的沉默起来。一如既往的玩着她固有的暧昧态度。
众人见此更是对此事稀奇不已,但见我已有了左相和右相的认可,便再也不敢小觑于我。女皇“呵呵”一笑,轻快的说道:“朕的皇妹能得到这么多大臣的认可,看来皇妹确实该为商朝尽力了。既然皇妹想要狱长一职,朕便允了你。此事就这么定了!”
我下跪谢恩:“谢皇姐成全,下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和女皇先前还按着上朝改有的礼数来称呼对方,现在却开口闭口以“姐妹”相称,这是对百官赤果果的示威。
“吾皇英明,恭喜安王。”左相率先朝颂,恭敬之至。大殿之内有尽半数的官员随即跪拜下来,剩下的那一半对此情况也无可奈何,识时务的跟着下跪起来。谢承仲从下跪到礼成,一双眼睛都没离开过我,像是要把我瞪几个窟窿出来。我乐呵呵的看着她,不甘示弱。
“众卿平身。”女皇的声音没了刚上朝的冷漠,这时变得温润了些,复而对我道:“皇妹先前想求朕给个清君侧,除小人的机会,现在朕就给你,只是,你要清的是什么小人?”
“启禀皇姐,关于清涟一事,下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他是被诬陷的。清涟虽在青楼,却为下臣守身如玉,商国上下皆知他是清倌。直至逆臣谢真聪报复下臣,于前日将其玷污,她一人污了臣的心爱之人还嫌不够,甚至想再唤上狐朋狗友同去作恶,下臣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便于昨晚前去救人。怎料清涟知清白被毁,便觉无脸见我,跳楼自尽。清涟死前还道,谢真聪给其喂了剧毒,想以此来控制他,让他迫害于下臣。清涟恨此龌龊行径,宁愿以死来存高洁,也不愿连累下臣。此事昨晚朝中大有官员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都能证明下臣所言非虚。”我朝殿内百官一一看去,昨晚在场的官员无不低头侧脸,不敢吭声。朝堂之上,又开始了一片寂静。
“啪”女皇一掌拍在金榻的扶手上,怒喝道:“此事当真?昨晚亲历此事的官员请出列作证!”
女皇虽怒,但是官员们更怕谢承仲怒。再说,昨晚敢去怜花楼看热闹的官员大多是谢家的人,其他官员也都不想趟这滩浑水,所以,自然没有一个官员出列。
“王女没有证据,可不要信口开河,捏造事实,冤枉了好人!微臣之女虽没成大才,但也是个忠肝义胆,耿耿直直的光明磊落之人,哪里是王女口中的鼠辈小人,简直是血口喷人。还请圣上还小女一个清白,她哪敢做出这等不仁不义的苟且之事!”谢承仲见到刚才官员们的反应,才让她缓色不少,比起先前的郁闷烦躁也镇定多了。我想多半是她在朝堂上做惯了指鹿为马的勾当,才能如此气定神闲。
“皇姐息怒。官员们年岁大了,记性不好。不过昨晚被谢真聪叫去的京中高官家的小姐们,倒是记性好得很,定能将昨晚发生之事详尽的告之那些老是忘事的大人们,让她们很快的回忆起来。皇姐,现在就让下臣使用一下狱长的权利如何,让皇姐看看我有没有能力胜任狱长这一职位。”我说着也尽给女皇递眼色,她便也任由我胡来,我说什么都微微点头答应。
“准。”女皇沉着有力的答道。
“谢主隆恩。”我双手一拍,高呼道:“带罪犯。”然后对着谢承仲冷哼一声,道:“是不是冤枉了好人,谢将军马上就知道了。”
初一十五早已将昨晚参与欺辱清涟一事的小姐们都捉了来,只等我暗号一出,便迅速的将人带了出来。初一十五将那群女子用铁链子绑成一串,用力在大殿门口一仍,只听得“哎哟”的喊痛声一片。这群女子当中,不少人的老妈就在大殿之中站着,比如张启言和张图。
“肃敬!”我大喝,那些担忧的母亲和恐惧的小姐们,顿时噤声,毕竟,我现在才是操纵她们生死的人。我走至大殿中央,站在百官之中,接受着各方打量,缓缓道:“本王审理犯人的时候,请无关人士谨言慎行,不要妨碍本王办案,不然以刑法处置!”
“安王你怎敢私自扣押无罪之人,她们哪里来的罪行,你这叫徇私枉法!”张图见女儿也被押在大殿之外,顿时跳脚大闹。毕竟,她就两个女儿,现今一个成了废人,如果这一个也毁在我的手上,那对于她来说,无疑是巨创。
“张侍郎,难道你想成为本王第一个施刑的人吗?想必张大人也知道,本王会玩许多有趣的酷刑。”我警告的看着她,她起先气焰还是很嚣张,但是周围没有一个人帮腔说话,便也只好怒着一张脸,站在了边上。现在的官员不得不忌讳我了,在没弄清楚我做什么之前,都不敢轻易发话。
我朝大门走了几步,对着地上挤成一团的女子们说道:“本王最不喜欢拐弯抹角,浪费时间。而且现在是在朝堂之上,天子脚下。尔等还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免得受皮肉之苦。乖乖的将谢真聪如何玷污清涟清白,雇佣杀手迫害本王一事详详细细的说出来。不然……你们也知道,本王可不只会那一道药膳……”
夺权
对于药膳一说,门口挤攘成一团的官家小姐们自然熟悉无比。人人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有害怕的,有恐惧的,有慌张的,当然,也有不以为然的,比如高官家的小姐。那些女子仗着自己母亲在身边,并且此地为朝堂大殿,认定我不敢胡来,自然觉得手中的凭借要多些。张启言起初也是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待见到老妈张图的时候,倒也镇定不少。
“安王女,你不分青红皂白私自将我们捉来,难道因为你是王女就不守法纪了吗?”张启言看着自己老妈吃瘪,对我更是愤恨,又听得我在说药膳一事,冲口便质问于我。
“张启言,朝堂之上,大肆叫嚣,触犯天颜,这可是死罪。”我冷悌着扑倒在地仰面力争的女子,从先前的无畏挑衅到颤抖发白,我知道,这个女子已经没什么威胁了,接下来,这场戏,都会在我的主导之中。
其他女子见张启言低头沉默不发一言,心里便也发起突来。个个看我的神色都有了一个叫恐惧的色彩。呵……想不到吧,人人口中的笑柄安王,现在已经可以在片刻间操纵人的生死了。
大殿内外静成一片,真正的变天,开始了……
“本王现在开始发问,尔等可要据实回答。如若存什么侥幸心理,糊弄朝堂,本王的手段,你们应该是知道的。”我又朝那群女子走了几步,脚步声轻轻的回想在寂静大殿之内,我故意走的慢,我想这脚步声怕是有的人一生都难以忘记的吧。那群女子见到大殿之内气氛如此诡异,早已没了方寸和主意,神色惶恐,有两个还慌乱的吞咽了口水,眼睛不断的乱瞟,找不到一个方向定下来。
“本王说的话,听到了没有。”我厉声大喝,哪里容得她们做心理调节,现在应该速战速决,不给她们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听到没有!”
那群女子被我的声音震慑到,声音稀稀拉拉,唯唯诺诺的答道:“是,是……听到了。”
“清涟在前日被谢真聪玷污之前,还是清白之身的吧。”我声音压得低,却又阔得很开,那是一种不可逃避的威严。前世干教师这一行的,在说话这个技巧上,是很有点真功夫的,知道在什么情况下,用什么声音对什么人说话。那群女子哪敢直视于我,都怯怯的耷拉着脑袋蜷成一团,没敢说话。
“看来你们是不准备说了,难道是想让本王新官上任,展示一下狱长的官威?”那群女子听得我居然任了狱长一职,都惊讶的抬头看我,片刻间便明白现在的我对她们行刑,是多么名正言顺的事情。不少人脸刷的就变白了,但想着被抓的同伴那么多,至于谁先开口,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就这么磨机着。
“呵……”我冷冷一笑,指着其中一个吓得最厉害的女子道:“你,起来说话!”我指示一出,初一便给人松了绑,提着她的衣领让她站了起来。女子吓得大气不敢出,哆哆嗦嗦的站都站不稳的样子,真是有够窝囊。
“好好给本王答话,答好了,本王就好好待你,要是敢胡言乱语,本王可是会让你对今天这个日子终身难忘的。”我顿了顿,看着她满头冷汗,苍白如纸的脸,觉得差不多了,又道:“清涟在前日被谢真聪玷污之前,还是清白之身的吧。”
“是……”女子想也没想的回答道。我大力又问道:“你可是据实说的,没有半点胡编乱造,恩?”我声音尖利且大声,殿堂之上人人听得清晰。
“是真的,是真的。小人不敢撒谎……清涟被……被……之前,确实是清倌,是清白之身。全商国上下都知道,他说要为王女守身如玉。”女子极力证明自己所说非虚,急急的看着我,生怕我下一刻就将酷刑用到她身上。
我“呵呵”笑了几声,倏的又阴厉的对那女子说道:“把话说清楚,清涟是被怎么之前,给本王一字一句吐清楚。”
女子吓得都快哭了出来,万般急切的朝大殿内的官员看了几眼,又看了看旁边的姐妹,见没有一人帮她说话,脸上灰败一片,这种攸关朝堂争斗的大事落在她身上,可想而知,她定知道若今日能从皇宫出去,怕终生在京城都会混得举步维艰,说不定,早有人已经在暗中算计她的性命了。女子纠结万分的脸上变了好几种颜色,似乎内心做着激烈的斗争,最后好像拿定了主意,怯懦的看着我道:“是被谢三小姐谢真聪玷污的,在前日被三小姐玷污前,清涟是清白之身,举国皆知,小人没有半点胆子敢犯欺君之罪,以上所述,句句属实!”女子咬牙直直的看着我,然后“噗通”一声,猛的跪在我面前,颤声道:“王女救命,王女救命……小人定当听王女驱遣……”她后面一句话说得甚为小声,除了我,估计也就身边最近的几个官员能听见。
我低眼横了她一眼,她急切热烈的目光迅速的被浇熄,乖乖的跪在了我面前,没有动一分。我对着那群女子询问道:“刚才她所说可是属实?!”
终于有人做了出头鸟,她们也不是不识时务的人,本来清涟是不是清白之身这件事,只要是商国的女人都知道。偏生我非问不可,还如此正式。她们不知其中关节要害,只想着脱身避险,便纷纷点头道:“属实,属实,她说的是大实话,此事确实商国举国皆知……”
此话一出口,张图抽气一声,引得众人侧目。张图面皮抽搐的看着我,抖了抖嘴,说不出话来,连她女儿都承认了,她还能有什么狡辩。我对她呵呵一笑:“张大人啊,现在咱们算是分辨出来,谁是忠心,谁是奸臣了吧。”张图看了看张启言,面露绝望之色。
我转身拱手朝女皇一拜,高声道:“皇姐,事情现在已查清,兵部侍郎假公济私,图谋不轨,诬陷忠良,污人清白,狼子野心,欺辱皇权,其罪当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