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
( 第四章隔世经年
殷城裴沈,九州都说这两家结交是稀罕事。ww***因裴家是赫赫有名的书香门第,几代相传朝中做官的有,桃李满天下的也有。家中再不济的旁支在别人那里也是颇为尊重的幕僚。可偏偏选了沈家交好。自古士农工商,沈家的粮行钱庄开的再大不过就是个下等人家;沈家掌事的书读的再多,当年被逼得再走投无路才经商,那也是破了读书人规矩的俗人。人品学识不说多好,沈家经了商在名誉上也不如穷苦的秀才。因此九州明面上虽不说,暗地里也对裴沈两家交好颇有微词。
我和裴怡从小一起长大。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要嫁给他。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嫁”是什么概念,只隐约晓得,从今以后身边就只能有他一个人了。儿时不懂,跟着父亲请来的先生读书朗朗几句只知女儿家也可有作为,稍长大些才知外界是如何看待我们家的。与裴家交好用钱财眼巴巴的赶上去就算了,如今一个女儿也上赶着送上去,可不是知道裴家小少爷聪慧将来必定有出息么。
那时候我很讨厌这件事。私下里也和裴怡走动的少了些。裴老爷子倒是不介意的,他曾说:“何是士农工商?吃穿用度哪一样少得了商人,人都说农民辛苦。可当官的坑的还是他们的钱。沈绾......”他摸摸我的头:“都说商人重利轻财,可你父亲原先是饱读诗书的。若不是性子高傲宁可从商也不向我们求助如今也有一番大作为了。哪年赈灾你父亲花的钱少了。万般皆下品,但读书若是连做人的规矩也不懂,随意的就看轻别人。书不读也罢。”
我隐约明白了这些意思,但并不代表我就要接受裴怡。
我从前个性贪玩在外少不了惹乱子,虽是裴怡帮我收场,待我很好很细心。但他越这样我越不喜欢,好似我欠了他的。反叛的劲上来,每次他说要做什么我就偏不做什么。女儿家正常的那些礼仪平日里我学的再好到他那了我也要丢个一干二净。饶是这样,裴怡都从未和我红过脸。我一直不喜欢他的性格,太儒雅少了男子气概。常常是我们两个人在花园里,我宁愿和花花草草说话都不用和他玩。谁愿意整天听人咬文嚼字。小时候别人家常说,我是沈少爷,他是裴小姐。裴小姐是日日念书,沈少爷是贪玩多事。但人人都知这沈家女儿好似男儿郎,心子大不服输,轻易惹不得。日子久了殷城人也渐渐习惯这两家交好。有时看到我与裴怡还打趣几番。
9岁那年春天,殷城桃花开得漂亮。几簇压枝头,十里满桃花。远远在山脚下就能闻到桃花的香,飘下城里的花瓣也被有心的人拾起酿成酒或做成香囊。我嫌园子里的桃花不多,开的不够耀眼。央着裴怡带我去山上看,我还逗他要把桃花酿成酒好及第的时候喝。我那句说完他脸红的厉害,支吾了一句“听说合衾酒都是花雕酒,哪里要去看桃花。”
那天我们一大早就跑到了山上,满山的桃花顺着风就吹到了我的裙边,我爬上树他急的在底下大喊我名字怎么也不敢上去。我扬扬手里的树枝丢下一簇让他接着,花瓣就顺着我的手“漱漱”的往下掉。我在上面哈哈大笑。
我的衣襟上面别满了小花,连裙子都兜了好几捧。
我看树下的裴怡急的满头大汗也不知道怎么上来。觉得没意思就准备跳下来。扬扬手里的花不无得意的打趣他:“你以后可别和我一起出来了,扫了我的兴致。”
但下树哪有上树那么简单,我还没站稳一个脚滑就从树上摔了下来。摔到地上连哭都忘了,愣愣的,坐着只觉得身下柔软。待我回过神才看到身下压着的裴怡。
我“哇”的一下就哭了。
他头上都是汗,还咬着牙。看见我哭慌忙拍拍我,力道很小:“别哭了,下山喊人去。”
等我跌跌撞撞的喊人回去救他我爹已经把我扣在了府上,那天晚上我才知道府里的人找到裴怡的时候他脸都白了。
我躺在床上不敢动,爹娘过来几次都是怒气冲冲。我更不敢听外人是怎么说的,沈家如何傍上了裴家这样的名门望族,却被不争气的丫头给搅黄了。我的脚伤修养了一月就好了。那一月我没见过裴怡,反倒是裴伯父还隔三差五的差人来看看我。一月后我脚伤初愈,站在裴家的大门前,我想我和裴怡的婚事总该是从我做个了断了。
不晓得是日子待得太久,还是被他救了。站在门前我晃眼都是他曾经摇头晃脑的对我说女戒,我被人欺负他拽拽袖子就冲上去,我跌下来那天他轻轻拍着我让我不要怕。我闭上眼,到底是我欠他的。
我躲在父亲身后扭捏的进了他的房间,他趴在榻上读书十分吃力。见我来了眼睛都亮了起来。我看着他涂满药膏的背,一时酸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倒是他摇摇手让我过去,轻声问我:“腿可还疼?”我终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他慌忙拿着娟帕擦我的眼:“还疼不是,我不提了不提了。”我一边大哭一边抽泣说:“对不起。”他愣愣轻笑了一下:“有什么对不起的,倒是现在趴着体会到了不同的读书方式。可算摔的是我,若是你女孩子家就毁了。”
我听到我父亲一个劲的在后面叹气:“裴家这傻小子。”
从那之后我日日来他府上,也不管别人是怎么看。只从心底里认定了裴怡是我该一辈子对他好的人了。常常是他读书我在旁边画画写字,那些日子竟也把我的性格磨得温顺。有一日午后,我懒懒的坐着椅子上看着外面的花“可惜桃花都过了。”他不出声突然轻叩了几下桌子:“那天摔下来花我还握在手上带回来了呢,回来的时候交给了花匠。明年这时候你大概就能看到了,等再过几年府里的桃花开了你也不用去山上看了。”
我看着他,愣了愣。满心的甜蜜,“你为什么救我?”我不敢看他。
“......嗬,哪能不救,若是你摔下来还不知道要哭闹成什么样。沈少爷可是不能哭的。”他打趣。我脸红了红,撇过头不理他。他开口:“那时候只怕你摔下来,摔断了腿怎么是好。”
“若是我没摔断你摔断了呢?”我定定的看着他。
“若是你摔断......那我就背你。无论何时,我都背你。若是我......男人大丈夫,不碍事。”
我看着他,屋外的姹紫嫣红似都不及他这一笑。
那天之后裴怡渐渐开始好了,我也不便每天留在府上。常是我爹前去瞧瞧给我捎上几句话,只是这几日我爹颇为好笑的望着我“裴怡那小子又不知道犯了哪门子邪呢,整天抱着干了的桃花不撒手,天天看的也是种桃花的书。”
从那以后我就喜欢上了桃花。后来很多年裴怡送了我很多花,甚至还给我养了一片花海。可我最喜欢的还是桃花。这花海里面所有的花殷城若是有人喜欢都可以摘了去,唯独桃花不可以。裴怡养了大半年才好透,府里和殷城人都知道这亲事是结定了的,见到我们也不免多打趣几次。可裴怡每次都一本正经的说:“沈绾以后是要嫁给更好的人的。”我问他什么才是最好 ...
(的人,他说要武功高强的,他说:“绾绾,有一次我听到你和你爹说我没有男子汉气概,你是不是喜欢会武功的?也是,若是我有了功夫当年你摔下来也不至于让你脚受伤了。我没有答他。只是一张脸红的能掐出水来。我知道,能护住我和我受一样苦的人,世上除了我爹娘也就只有裴怡了。
反而是我想通了才现,这些年随着我爹善事的多做殷城人从一开始对他从商的不赞同到对我爹的越崇敬,我也再没在裴怡面前闹过脾气耍过性子。我们就这样,相伴到了我十四岁。
沈绾突然停声,目光柔柔的越过我看屋外的桃花。
即使是我听顾朗说了那么多话本里的节此时也只有感动的份,裴怡爱沈绾,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因为怕她痛,所以跳下来和她受一样的苦。
“顾姑娘,我很幸运是不是,碰上了裴怡。”沈绾说完这段故事轻轻的倚在门前,目光所及之处有风把桃花瓣吹散,吹的满院春香。我由衷的赞叹“绾绾,他待你真的很好。”我想从那之后沈绾待裴怡也一定很好。
我们说完这话已经夕阳西下,沈绾脸上的红晕并未减少,有夕阳的光辉洒在屋里更是衬的沈绾面色娇嫩,柳叶弯眉,明眸皓齿,沈绾真真是顾朗话本里的人物。“顾姑娘,我今天很开心,谢谢你。”我笑着和她告辞答应她明天再来。
出门看见顾朗在院子里等我:“你们聊什么了?她真的看到那些了?”我狠狠的瞪了顾朗一眼,都是青梅竹马,怎么沈绾的就这么好。我9岁的时候怎样来着,哦对那时候我刚学画画,得意的画了一幅墨竹图给顾朗看,结果他问我干嘛要甩一团墨在纸上。我说那是我刚做的墨竹图,顾朗张口就说:“贺星你真是天才,你居然把竹子画成了这样,你自创了一个画派!”
第五章 见或不见
( 第五章见或不见
吃完晚饭苏瑾用手招呼我过来,我走过去现院子里就我们俩个人。ww***不由的心生疑惑:“苏瑾你是不是要找顾朗啊。我帮你喊。”苏瑾看一眼屋里示意我不要说话“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薄雾犹如一层轻纱,把月光遮掩的朦胧,有星星在夜空中偶尔闪烁透出点点光辉,透过轻纱也瞧不真切反而添了一股魅惑。我和苏瑾两个人走在小路上,我害怕的往他背后缩了缩,结结巴巴的看着他:“苏......苏瑾,我没钱的。钱都在顾朗那。色......色我也没有......”
他脚趔趄了一下回头颇为无奈的看着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怕什么。”
“你不走城中心,偏走小路.....按书里这样说......苏瑾你到底想带我去哪里啊。”
苏瑾无奈的叹口气身子往后了几步挡在我身后“你怎么就那么防备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们从裴家出来我怕有人跟着。我走在你后面。你别怕。”
苏瑾的个子只比我高出半个头,走在我身后离我只有几寸的距离。夜里安静,我似乎都能感到他呼出的气息。想到以前顾朗说的话脸红了红,心里觉得羞愧死了,暗暗誓以后再也不听顾朗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想问苏瑾是何人会跟着我们,张口半天也支吾不出来一句话,只好加快了步伐往前面走。等苏瑾说“到了”我还处于神游当中,抬头猛然现面前是一间客栈,我回头苏瑾只离我几寸,我脑子“哄”一下炸开:“苏,苏瑾你想做什么。我不是那样的人。你不是和顾朗好的么......”
他:“......”苏瑾重重的咽了口气,好似受到了很大的震撼:“......我就是想带你见个人。”
我脸“腾”的一下烧了起来,转身尴尬的往客栈里走。
苏瑾让我见的是齐国幻术师。
幻术师开门见山:“姑娘是想见到哪场幻境?”
他这一开口就让我想到了以前云城墙角下经常摆摊的装瞎子算命师,每每有人走过他就一缕胡子“看这位公子(小姐)命格不凡,将来必是大富大贵之人。ww老夫愿意折寿一年为你看到前程。请交银五两。”我偷偷扯扯苏瑾的衣服“你从哪找到的算命老师傅?”
他瞥我一眼“这是齐国从前最有名的的幻术师。”我望着他,他望着我,最终苏瑾无奈妥协:“你上次不是猜测齐国幻术吗?我带你见识一下。“我不知道我何时和苏瑾好到这种地步,有这样好事还会带上我。还没等我再次问他就把我按在了椅子上。我尴尬的对面前的中年男子笑笑,听他声音低沉的开口:“幻术只使人看见过去的事,只是从前的重现。你不能擅做主张改变它,姑娘要清楚这一点。”
我点了下头,他伸出手。“姑娘把手给我,想要回到过去什么时候在心里默念三下再说出来就可以了。”我心道还有这般神奇的事,抬头看看苏瑾见他点点头我才安心。想了想我在心里默念了三下六岁,又说了出来。
我六岁的时候还在山上,师傅所有的徒弟里只有我一个女的,导致我根本就没有什么性格概念。我师傅每次帮我揪辫子揪到一半都会说“贺星你这头太难看了,你看为师的多好”。一边说还一边摸着他那从来没有用梳子梳过,乱的像枯草一样的头。那时候师傅揪到一半就不揪了,我自己只能把手硬举到后面去把剩下的头揪起来,于是师兄弟每天看到的都是一个头上前后顶着两个圈,圈里面还杂毛丛生的小师妹......最后师傅索性把我长剪了,让我一点一点留着。我乐得每天不用再顶着一个药童的头饰了,屁颠屁颠的和顾朗下河摸鱼。后来有一次,山上来了一个长我们两岁的哥哥,粉嫩粉嫩的。我整天跟在他后面,他待我极好。我还偷偷告诉顾朗我要和他一起走,因为他长的好看脾气又好。带着我们下山捉鱼还和我们讲书上的道理和外面的世界。小哥哥和我们众师徒道别的那天,顾朗掐的我腿都青了我才忍着没有笑出来,一想到我偷偷收拾好了包裹,让顾朗藏在草丛里,待会就能给跳出来和他一起走给他个惊喜我心里止不住的高兴。
结果小哥哥走到我面前和我说:“小十二,我要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我也不知道你叫什么但是有一次听你师傅说你名字带个“星”字,虽然我刚来的时候觉得一个男生起‘星’这样的名字太不刚硬了,但是后来你和我一起下河摸鱼还会画画弹琴我觉得你真厉害。是个好少年。”
他话一说完我“哇”的一下就哭了。小哥哥不解的看着我又看着师傅,全体师兄弟的脸都僵硬了。
那是我六岁到现在为止人生最惨痛的经历,每当夜里再次梦到这个画面我都会吓醒接着第二天拉着全府里的人问我是不是长得很像男孩。这个阶段基本上要持续三天才会转好。展到后来府里只要有一个人听见我问他们我长得像不像男孩下午就全体在我眼前消失,三天见不到人。连我大哥和顾朗都不意外。
我说完六岁就觉得眼前似是有一团白雾,整个人飘飘然。
我像是一阵风,穿到了我从前待过的山脚下。那个山很高,我在山里七年只下去过几回。现在看来它没有那么高了,却还是郁郁葱葱,对面的湖泊闪耀着山的倒影,走势连绵。我听见山上传来的诵读声,只一个念想就到了山上。正堂前我师父坐在蒲团上,底下的弟子摇头晃脑念着书,也有我和顾朗这样睡着了鱼目混珠的。我定眼瞧瞧现了从前的我和顾朗,看了看我宛如光头刚长出来的几根杂毛,我羞愧的捂住了脸。没有人看见我,我像是透明的。我走到了过去的我和顾朗面前,我伸手捏捏过去的我的脸,现过去的自己猛的醒了拿起本书就开始读,眼睛四处乱瞟现师傅还在蒲团上坐着,以为是顾朗戏弄狠狠的踩了他一脚......我才想起来幻术师说的,你不会改变过去任何事。但是你在梦里一切感觉与现状无异,吓到赶紧收回了手。默默的又对顾朗道了个歉。我蹲在地上歪着头想这是六岁的什么时候,突然听见了门外的声音,看见一个粉嫩粉嫩的男孩走了进来。猛然看见过去的我亮的眼。
我心说,悲剧了。这是我准备和他私奔那一天。
正堂外竖着站了两列人,我师傅和小哥哥的师傅说着临别的话。日头高升,每个弟子都掩不住额头的汗和止不住的春日困倦,有几个身子歪了歪都想要倒下去。只有过去的我和顾朗眼睛是亮晶晶的。我还看见顾朗朝我鼓了鼓气,我盯着面前的小哥哥笑的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缝。接着我就听见了小哥哥和我说的每回让我夜里惊醒的梦的话。
我听着周围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捂着脸终于明白了当初小哥哥为何会这样误会我的性别,再看看过去的自己五雷轰顶的模样我再次捂脸。我抬头看着艳阳高照默默说了一句,不丢人了赶紧回去吧。
后脑勺像是被人打了一下整个人猛地清醒了,睁开眼睛看见苏瑾那张脸离我不到一寸吓得“啊”的叫了一声,整个人往后面倒了过去。苏瑾 ...
(想扶我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我倒地的速度......我揉揉腰站起来不好意思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呵呵。”
我倒地起来之后不好意思的看着面前的两人,幻术师一直在和我说着“姑娘既然见识到了也知道这事以后万万不可轻易尝试,若是改变了别人的命格就是范了大忌。齐国过去常有人用这做不好的勾当。”我唯唯诺诺的点头,瞥瞥苏瑾看他一直是所有所思的样子,想今天丢人真是丢大了。
回去的路上走得是大道,月明星稀还有卖汤圆的小贩在招揽最后的生意,我不知道说什么。倒是苏瑾很善解人意,“你刚从幻境出来还是赶紧回去休息一会吧。”
当天晚上我做了个很香甜的梦,梦里再没有过去的小哥哥。彻底的和过去告了别。
第二天我如约来到沈绾房中,闻到了一阵香味:“沈小姐又摘花了?”“是香囊。”沈绾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一年前从裴家回来买了一个香囊,是用凤尾草做的,香味四溢,从那以后就喜欢上了,常常买来戴着。”沈绾爱花,连香囊也喜欢“对了,听说顾公子和顾小姐来自云城,那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事吧。”我挑了一些有趣的说给沈绾听,当中不乏添油加醋了一点,我和顾朗听了那么多年书好歹也学到了一些。
我原以为我来这陪沈绾是一定要听到她说的怪异之事的,没想到我接连来了三天沈绾都是和我聊她和裴怡的趣事或是听我说外面的世界。我想,沈绾大概是真的觉得自己活不长了才会那么急切的想把他们的故事说给别人听,才会那么想知道她没见过的世界。我看着沈绾,想着如果我也会些奇门异术就好了,我是真的想帮她,没人能比我更懂她的感受了,她有着牵挂的人,很努力的想让更多人知道他们的故事。我和顾朗虽然一直打打闹闹,亲大过一切,但我知道如果我死了,他也一定很难过。会不会也有人愿意听他说我们的故事。如果在我将死之时能够遇到一个帮我的人,那我一定会对他感激不尽。
告别了沈绾我来找顾朗,日子太闷,每一次我见到沈绾都很难过。进了屋却看到顾朗和苏瑾两个拿着个东西左看右看,见我一来苏瑾把东西藏在袖口匆匆告辞。我看着顾朗,好半天才吐出一句:“那是你给他的......信物?”
他:“......”
最后问了半天我也不知道他们俩看的到底是什么,顾朗很少和我撒谎,我满眼是泪的看着他:“以前我让你帮我骗大哥我练字了你怎么都不肯,现在他一出现你就骗我......他可是男的.....你这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你以前让我看些不正经的书把我脑子看坏了没有关系,可你现在若是把你自己的性向都看错了......你这样......”我捏捏衣角:“你这样是不对的,但是我祝福你!”
“滚!”
第六章 此生不换
( 第六章此生不换
我很开心的从顾朗那离开了。ww***
第二天一早苏瑾就托人带信给我让我去完沈绾那找他。我和沈绾又谈了些趣事,告辞之后就急忙往他那跑。一出门就看见他和顾朗两个人站在院子里等我,这是......要和我摊牌?顾朗一看我那表就瞪了我一眼,我委屈的撇撇嘴,心里直到顾朗害羞了呀,我应该理解他出萌芽的少男怀。于是我低着头嘿嘿的笑了,直到面前两人都毛骨悚然的看着我,我才一脸正色道:去不去吃饭了。
苏瑾带着我们去了翡翠楼,这家酒楼菜做的极为精细。想到我答应过苏瑾的请他吃饭于是毫不吝啬的点了几道大菜。我正思考呢怎么和他们俩开口就看见苏瑾拿了一个香囊给我,“顾姑娘能否闻出这是什么香料?”我一看,是昨天苏瑾藏起来的东西,细细一闻脱口而出:铁角凤尾草。苏瑾沉思片刻“不会闻错?”“错不了。这香味我经常在沈绾那里闻到。”香囊虽然不同,但里面的味道是一样的。苏瑾听后和顾朗对视一眼。我不再理会他们的小动作,既然和沈绾有关,有事他们自然会告诉我。
菜上来了我风卷残云了一番,看来我不用担心顾朗的“信物”了,这家菜确实不错。一抬头看对面两个人一动不动的盯着我“怎么不吃啊你们?”
苏瑾看着我一脸无奈的说:“顾姑娘不是一直不舒服吗,怎么......吃那么多。”我心说以前是你一直给我夹菜我不敢吃啊,但看着他很老实的说:“病好了。”他:“......”顾朗一脸忿恨的指着我:你一顿饭就吃了我们小半个月的盘缠。
“你上次为了看一个姑娘拉着我跑了好远最后姑娘没见着我们还丢了十两银子呢!”
苏瑾:“......你们兄妹的生活还真是有趣。”
吃过饭我不紧不慢的喝口水问苏瑾晚上什么时候行动,苏瑾一脸诧异的看着我“顾姑娘当真是冰雪聪明。”
能不聪明吗,贺炎每次要做什么事之前表动作都和你一样,都是带着我和顾朗去最好的酒庄吃一顿再找我们帮忙。ww但我还是很有礼貌装作正经的和他说:“我欠你一顿酒钱,我能帮你什么忙吗?”
“今晚子时,帮我扮一个人。”
躺在沈绾的床上我怎么也想不通苏瑾是怎么想到让我来装沈绾的。即使身形相似但沈绾一副久病缠身的样子我是怎么也装不出来。最后顾朗干脆点了我的茓道,用被子盖住,床外纱帘还给放下这才相像七分。
子时一到,我就闻到了从窗外飘来的凤尾草的香味。铁角凤尾草是一种具备特殊迷惑力的植物,很久以前就被当做迷恋药来使用,换句话说,只要把根茎的汁让意中人喝下就可以抓住对方的心。如果两人相爱当然不成问题,但如果是单相思痛苦就是平常的一倍。我从沈绾房里刚闻到的时候只觉得香囊而已,并无大碍,等苏瑾再让我闻之后我翻查了古书典籍才知道它还有那么一层作用。沈绾说这香囊是从裴家回来时买的,可魏国从不把这种草作为香料卖出。只有齐国才有。我躺下来之前苏瑾在我耳边耳语:“如果是幻术,记住不要改变过去。”
我闻到了香味立刻屏住呼吸,却也来不及,不一会就觉得眼前似是有一团白雾弥漫,整个人晕晕沉沉仿佛坠入云端,和当初幻术师给我筑的梦不同,这个梦是沉重的。当时的我整个人轻飘飘,现在却似有千斤重。我听到从远处传来的声音,有人问我:你想到梦到什么?
我是沈绾,我只能说我要梦到我刚去世的爷爷还有我爹。
我梦见了我爹,是7岁那年他接我回家。师傅喊我出来的时候我刚和顾朗偷偷的把一副吴道子的真迹破坏的乱七八糟,以防下次再临摹几个时辰。听到师傅的声音吓得我们俩直接躲在了柜子里,结果我爹把我拽出来痛打了一顿说要带我回家。我收拾行李回家那天泪眼朦胧的和顾朗说“早知道破坏个真迹就回家,我就把屋子里的东西都毁了,这样以后小师弟会感谢我们的。”
顾朗:“......”
师傅没有送我们,他只留了张字条要我小心我的18岁。
现在我好像又回到了当年那个地方,还是那条下山的路我折回头想问师傅我当年没有问出口的,我18岁是不是真的会死,我想在山里待到18岁,这样会不会和现在的生活不同,我会不会就不会死了。我还没问出来就听到一阵吵闹声,眼前的云雾消散,我“砰”的一下坠到地上,被从梦境被人拉回现实。
苏瑾进屋解了我的茓道,屋外灯火通明。我听见裴怡满是悲凉的语气:“梁兄,你何必......”
梁溪是在16岁那年遇见裴怡的,梁溪是齐国人,跟着他爹来魏国做生意。裴家老爷子别的爱好没有,就是喜欢交朋友。可偏偏人家结交的都是有文学或是侠肝义胆之士,也从不向人家拿一分一毫。殷城过了那么些年看惯了裴沈两家的关系再看裴学士与经商的结交也爱怪不怪觉得有时候读书人的爱好是比较独特。梁溪与裴怡相识后,这个一文一武的组合简直就成了当时的一霸,一个打架一个知道从哪跑,一个掏鸟蛋另一个就告诉他从哪个位置掏最安全不会掉下来。总的来说这个组合比我和顾朗当年的强了很多。
裴怡知道梁溪会武功后裴怡就缠着他教他功夫,学了不到半月就败下阵。梁溪嘲笑他:大丈夫而有信,岂能轻易放弃。裴怡咬咬牙想到当年从树上摔下来的事又继续跟着学,学了一个月,从没练过武的裴怡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也不敢出门。沈绾等不到裴怡才知道裴怡背着她在练武。那时候裴怡15岁沈绾才14岁,可沈绾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沈绾来找裴怡的时候看见裴怡满身是伤,急的说自己不喜欢会武功的满身臭汗。梁溪却不愿意了,“男儿当以身强体壮才能保家卫国!”16岁的梁溪口气不小,还轻笑沈绾女儿家没羞没臊。后来还是裴怡从中调解,他们才和好。
小孩子家吵的快熟的也快,没多长时间三个人就成了好朋友。齐国幻术的绝技从江湖上传到了魏国,裴怡缠着梁溪给他织一个梦,他想回到9岁那年,不要再让沈绾摔下来了。
沈绾也缠着梁溪,沈绾是想回到小时候,让以前的她对裴怡再好一些。梁溪喜欢上了沈绾。裴怡看出来,没有说话,直到现在他还都以为沈绾喜欢会武功的。半年后,15岁的裴怡学古人结拜,把沈绾托给16岁的梁溪好好照顾。那天晚上,两个少年第一次喝了一壶酒,一个欢天喜地,一个伤心欲绝,他们瞒着沈绾,将她的终身大事给改了。
等沈绾知道后给了裴怡一巴掌,誓非他不嫁。
梁溪走了,没和任何人说。
等到两年后一年前,裴怡17岁沈绾16岁,已经到了该成婚的时候。那年殷城下了很大的雪,屋檐结冰,树梢负重。大雪将整个路面都覆盖,踩进去深一脚浅一脚的,但裴怡还是欢欢喜喜的来沈家提亲。也就是在第二天,裴怡看见了梁溪。在大红喜铺的店里,裴 ...
(怡看见了躲在帷帐后面的梁溪。裴怡没有告诉沈绾,也没有上前拆穿,他以一个读书人的迂腐思维觉得这些年过去早没有事了,梁溪回来不见他们一定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是不是还要给梁溪介绍一个姑娘。
沈绾爱花,回家的路上买到了梁溪参在香囊店里的,魏国从没有过的铁角凤尾草。梁溪找到了沈绾的爷爷,一开始的故意接近到后来老人常常的吐露心事。梁溪不失时宜的透露自己是齐国人可筑梦。于是从一个个小梦,到最后宁愿老死梦里,一个月前沈绾的爷爷去世。梁溪等了很长时间,每一天都在等,每一天给沈绾爷爷筑梦,每一天用铁角凤尾草控制沈绾的心智。梁溪告诉沈绾,你的爷爷要走了。
梁溪想给沈绾的爹筑梦,可是他失败了。沈伯父一身光明磊落,人当中年也正好,没有什么太过后悔的事。可梁溪已经等不了了。他告诉沈绾,你爹快要死了。沈绾不信,天天缠着她爹,沈伯父一边为父亲的突然离去伤痛不已,一边还要应付沈绾的精神失常。精力交萃,梁溪一副药就把他杀死在梦里了。用几种花的剧毒做成的药,看不出痕迹。沈绾坚持她能看见索命的小鬼,从三天前就开始神神叨叨,因此沈伯父走了,族里的人将信将疑,也不好开棺验尸,更何况也验不出来什么。但沈绾却成了不祥的代表,先是预测到爷爷的死再是自己的爹,裴怡把沈绾接到了家里。
守孝三年,三年不能成婚,这意味着梁溪还有三年。可他等不了,他要沈绾,他要当初折他面子的裴怡死。
第七章 浮生若梦
( 第七章浮生若梦
如果你爱一个人你会用什么方法把他留在你身边?当初的我觉得若是他不爱我,留着也没用。ww***顾朗这样跳脱思维的人觉得以死明心是最好,永远住在别人的心里。苏瑾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不过我觉得他那样长相的人应该不会有姑娘不愿意喜欢他。每个话本里都有不一样的结局,每回书说到不一样的人语气也是不一样的。但我总以为,那种为了得到一个人杀了另外的人这样残忍类似于变态的事都是虚构的,后来我才晓得顾朗说得对,这世间爱有千百种,话本里记录的只那么些。每个人爱人的方式都不同,不是每一种爱都能让你甘之如饴。
听到梁溪的话我已经不知说什么了,他说:“裴怡,凭何你什么都有?当初是你把沈绾托付给我,到了最后我见证了你们的矢志不渝。你把我当什么,一个见证者还是失败者还是你爱成功路上的垫脚石?你害我那么多,我只要沈绾。你凭什么不给。”
我看见站在院子里满脸震惊的裴怡和沈绾,我知道以裴怡这样读书人的思维是绝对不能给出固执的梁溪他想要的回答的。苏瑾想要上前一步将沈绾送回房内,却听见梁溪的苦笑:“沈绾,你至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我。连丁点都没有。我要你记住,你的爷爷你的父亲,都是因你和裴怡死的!”梁溪说完突然挣开了侍卫,快速抽了把刀抹了脖子。
苏瑾说齐国人刚烈,宋隐带兵破了齐国都城的时候以身殉国的就不下百人。
我站在裴家的院子里,以前的满园鲜花在我看来无比甜蜜,可如今我看到它们也没有心思欣赏。我已经几日没看到裴怡和沈绾,沈绾的身子没什么大碍,丢了香囊气色也好了,但我想她现在受到的苦不是几朵花能治的了的。她当初亲耳听到梁溪最后的话,又看见他死,直到人群混乱,苏瑾和裴怡冲过去看梁溪的时候,我还看见在人群中呆呆站着的她。
我和顾朗还有苏瑾每日去翡翠楼,裴怡虽然还让我们在此居住,但我们也不好打扰人家特地为我们做饭。
每次都是苏瑾请客,我有些不好意思了“苏瑾你还有盘缠吗?没有的话让他下楼说书给你赚钱。”我扬手一指顾朗。顾朗抬头瞪我:“你给别人表演一下你怎么把这一桌菜吃完就够精彩的了。”苏瑾忍着笑说钱够了,让我放开吃。他这样一说完我就更不好意思了。
等我们三个打着饱嗝出来已经日落,我听着若有似无的从隔壁巷子里传来的调戏轻笑声和苏瑾说:“其实你看,有时候人用不着那么拘谨,比如裴怡和沈绾错过那么久才袒露了心迹。比如这世上若无花灯节,男男女女哪敢明着看自己喜欢的姑娘。到头来还不如这隔壁的花柳巷,那里的公子怕是风流了好多回这里正经人家的少爷还没敢看自己喜欢的姑娘。”
苏瑾走路的姿势顿了顿:“......如果你喜欢的姑娘不喜欢你呢?”
我想了想回答他:“那就再来烟花巷吧,好歹你说了。”
他:“......横竖都是来烟花巷。”
我们刚一回裴家就看到管家慌忙跑过来:“沈小姐把家中资产分了。”
我一惊跟着管家进了偏厅,裴怡一个人坐在那。沈绾将资产分了,家中每一个人都有,她把最好的生意作为嫁妆都带进了裴家。我想沈绾想通了,她爷爷和爹爹留下的只有这些,沈绾唯一能回报的就是把家族生意做大。裴怡是沈绾唯一能依靠的人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告别了裴怡准备离开,我拍拍面前的白马,在裴家养了一段日子都把它养胖了,想想接下来就是我和顾朗浪迹天涯止不住的激动,我笑眯眯的准备和苏瑾告别,两匹马倒赖着不肯走,深知跟了我们就没有吃饱喝足的福气了。顾朗“嘿”一声佯装要教训它们,就看到沈绾身边的丫鬟慌忙跑来说,“小姐殁了。”
沈绾死了,只留下一封绝笔信,上书一个“孝”字。
我赶到沈家的时候那些前些日子刚拆下来的白布丧服又重新贴了上去,好气派的大宅却因为三个人的接连离世陡添一股冷意。满宅萧索,有桃花瓣顺风吹落在雪白的孝布上,点点凄美。正厅里几排人齐刷刷的跪着,几张纸钱在火焰中跳跃,像极了沈绾那天在夕颜下和我说桃花树兴高采烈的表。沈家人说沈绾以沈家大小姐的身份把沈家的宅邸粮行都划到了裴家。
沈绾唯一有的就是那些财产,她把最好的都给了裴怡,这是她唯一有的,也是唯一能还了债的。我想起我要走的前一日,我和苏瑾来沈家看她顺便贺她即将而来的新婚之礼。她精神恍惚的问我:“顾嫣,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沈绾心里的结解不开。她爷爷爹爹都是因她而死。沈绾把资产给了裴怡,她的死既是还她的也是全她的孝。
我和苏瑾顾朗来找裴怡的时候看见他坐在桃花坞的桃花树上,手里抱着一壶桃花酒。他说:“绾绾,你摔下来,疼不疼。你那么怕疼,怎么舍得走。”
一路上我都没有说话,顾朗一直在给我找乐子,我连个笑也没给他。沈绾还是死了,虽然是她自己的选择,可我没想到我下山见到的第一场爱就是这样的荡气回肠。当小说里那些可歌可泣的一直被我幻想着的爱真的出现在了我面前,我觉得它们一点也不好。
“苏瑾你别走了,你看你要走我妹妹难过的。”我一口水差点呛出来,没好气的瞪了顾朗一眼。苏瑾也是满脸的尴尬,苏瑾年长我们两岁,一路上对我们很照顾。他笑了笑:“这一路和顾公子顾姑娘结伴很是高兴,以后有缘一定还能见到。”我看出他的笑是真心的,一个人真的在笑的时候眼睛也是笑的。
吃完晚饭我站在客栈的院子里,顾朗因为要和苏瑾分开直吵出来结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就要走了喝了好几杯就晕了。我觉得他是舍不得。我站在院子里伤感我未来的夫婿为了一个男的喝醉了,我居然没有难过还是幸灾乐祸,这不是给了他机会让他红杏出墙嘛。听到西边的厢房门“吱”一声打开,苏瑾对我笑笑“还不睡。”
月光皎洁,苏瑾拉长了身影,站在房门口一袭白衫衬的仙气飘飘,他动动好看的眉毛笑着问我:“还不睡?”
我承认我被他的的五官惊叹到了,傻乎乎的“啊,嗯。”苏瑾生的英气,最好看的就是眉毛和眼睛,剑眉如星。我大哥贺炎是桃花眼,笑起来很勾人。但苏瑾的眼睛是琥珀色的,笑起来眼睛像是有一汪水,倏的一下就散开了波纹,整个眉眼都在笑,让人看着不自觉的也跟着笑。苏瑾应该是不常笑的,我们认识那么多天,我只看过他这样笑过两次。一次是刚才吃饭作别的时候,一次是现在。所以说,人之将走,其表也放松。他不喜欢顾朗,我为我未来的夫婿难过的瘪瘪嘴。
“怎么?”苏瑾好笑的看着我,我想我总不能问他你愿意嫁给顾朗当我妹妹吗,低着头小声说“吃太多了。”“呵。”苏瑾眼上的笑意更浓了,我看着他悲哀的想,这么漂亮的眼睛给我当妹妹也好啊,可惜顾朗没魅力。
...
( “顾嫣,其实你不用为沈绾那么难过的。”苏瑾站在桃树下,几朵花瓣洒在他肩头,这是他第一次喊我的名字。他看着我:“这是沈绾自己的选择,她全了她的孝也还了她的,我们能帮的只有这些。裴怡明白沈绾的苦衷,他会为她好好活下去的。”我看着眼前的苏瑾,这一路上都是我和顾朗在说话他陪着笑,即使是刚开始我对他那么不好他也没恼过我。我站在苏瑾身后,满满的愧疚。
“顾嫣,我叫顾嫣,回顾的顾,姹紫嫣红的嫣。”我站在苏瑾身后一字一句的说,我想要和他重新认识,我下山来碰到的第一个朋友,我想让他在以后的日子记住我。
“我知道。”苏瑾站在桃花树下眨眨眼,换上他初见我时柔柔的语调:“巧笑嫣然的嫣。”
我看着他,也跟着笑了。
沉默半响,苏瑾突然沉稳的开口:“临走裴怡让我谢谢你,你给了沈绾一段快乐的时光,他们的故事被人记住了。”
我呆呆的看着面前的桃花树:“是,我记住了。他们的故事。”一时间两人无话,有风把花瓣从苏瑾肩头吹下又有新的落下,想想明天他就要走了气氛又被我搞沉默不好意思的开口:“你怎么不问我那天幻术见到什么?”却听见他悠悠然的开口:“我问过幻术师了。”
我:“......”
我喘口气:“你偷偷问我的梦!他怎么会知道我的梦?”
“我现在不是告诉你了。”他淡淡开口。突然又低头轻笑一句:“幻术师既然能让你看见自然知道你的梦,不然怎么会有人做其他勾当。只是我没想到......顾姑娘这般.....可爱。”
我不悦的看他一眼:“你怎么能这样呢!你现在知道从前的我是什么样了,也知道那时别人......别人不喜欢我了。”我心里无比气结。却听见他施施然的说:“我只是听说姑娘回到了六岁见到了从前的自己。其余都不了解。我指的可爱是指姑娘居然放着大好的机会不用,而要回到六岁。至于你儿时喜欢的......我还真不知道。哦,现在了解了。”
我:“......”
我转过身不再看他。心里恨不得咬舌自尽。苏瑾闷闷的笑了一声,清了清喉咙:“既然顾姑娘告诉我从前的事了,我也不妨告诉顾姑娘关于我的好了。我儿时也有一个青梅竹马,等再过两年......我娶了我的青梅竹马不知道会怎样,那姑娘最好别像顾姑娘现在这般......”他语调充满戏谑,想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合适的措辞:“最好别像姑娘这般,开朗。”
我猛的一抬头看苏瑾满脸戏谑的看我,我脱口而出你刚才说什么。我觉得我震惊的表把他吓到了,苏瑾明显僵了一下,很小心的说:“苏某刚才只是玩笑话罢了,顾姑娘个性活泼如旭日朝阳......”“不是不是,上一句。”我连忙打断他的夸耀。“嗯?等再过两年我娶了我的青梅竹马......”
“你有婚约了!”我立马大声接到。苏瑾不解的看着我“嗯。怎么?”
“没什么没什么,没想到苏公子年纪轻轻就已有婚配,真是可喜可贺啊哈哈。”
他:“......”
我没兴趣再看他的表,一直在心里偷乐,顾朗害我防了苏瑾一路,没一天吃好饭的,没想到人家压根就有妻室了。九州大地极其看中婚约,现在好了,我连防都不用防了。抬头又看着苏瑾:“这一路承蒙苏公子照料,顾嫣还没好好谢过。明天你就要走了我请你吃饭怎样?听书呢?你什么时候回家成亲啊?”
他:“......”
那天晚上是在我的高谈阔论和苏瑾的面部抽搐中结束的。
分开那天早上因为顾朗宿醉最后只有我一个人送别苏瑾,苏瑾和我说:接下来不管你们要去哪,都要小心行事。我看着面前即将作别的人,旭日朝阳,他一袭白衫和我浅笑,多好看的眉眼,可惜我刚认真看就要分开。我重重的点了点头,看他骑马飞奔而去。
我刚回屋就听到顾朗在隔壁嚎:“怎么走了怎么走了,我还没送呢。贺星你也不喊我!”我还在琢磨着苏瑾临出客栈的时候脚步匆匆又突然回过头看我:“其实开朗也没什么不好,若是过了那么多年她的个性还能像顾姑娘如今那么有趣,我反倒不担心了。”我愣愣才意识到到他在说昨天的青梅竹马,一时不知怎么接话。他却没管我自顾自跳上了马:“顾嫣,咱们还会再见的。”
第八章 镖局
( 第八章镖局
等到我和顾朗晃悠悠的走到郦城又过了几月,其间经过的鑫城除了城内明晃晃的晒人眼的黄色什么都没让人记住。***顾朗说鑫城和它名字一样,一看就是城主想要城里都是金子。整个城里的装饰色彩都是黄色或者金色。但好在这样的城池对吃喝穿戴住宿都极为讲究,所以我们也就顺理成章的享受了一回。白马早就被换钱了。走到某个河边的时候两匹马甩着蹄子不再走,对着我和顾朗哼哼以此抗议苏瑾走了之后它们日渐下降的伙食标准。旁边有出门游玩的贵公子看到这两匹马欣赏的过来摸摸毛,结果两匹马看到他腰间的玉佩立刻配合的低头装温顺往他们玉佩腰间凑。贵公子欣喜的说这马通人性实属难得,顾朗一个生气加思考就把两匹马都卖给贵公子了,我咬着用马钱买来的鸡腿,觉得我未来相公真会过日子。
郦城虽然也在魏国境内,但离云城很远,所以风土人有很大不同,路边小摊连带着家乡话听着都很有意思。我们一路闲逛,什么都买点。眼见盘缠不够顾朗就在那里哀嚎要是苏瑾在就好了,我没告诉顾朗其实我前几天看到苏瑾了,只是他旁边还跟着一个男的,长的也煞是好看我怕伤到顾朗的心。
和苏瑾分开其实已经很久了,现在是夏季都快入秋,在沈绾那的时候还是春天。一路上我听闻殷城裴家商业庞大,不到一月就吞并了三家粮行。说书的都是啧啧称奇一个读书人竟能将商业打理的井井有条,只有我和顾朗听的时候默然不语。
“且说那宋隐一路凯旋,回国后风光接宴。不到半日就被任命将军,却是命薄受不起,打了一仗就身染疾病。只能在家休养。但也亏了他这一病,梁国才停下动作,百姓安了几日。宋隐可是心善之人,齐国虽是他带兵破的,但城内他分毫不动,以死殉国的人他也厚葬了。现在齐国人佩服他佩服的紧啊。”说书的说的是几个月前的事了,宋隐回国不久就称病回王府静养,但坊间却流传他是被人行刺,明眼人立刻就怀疑到了宋锦的头上。顾朗问我怎样想,我没说话。宋隐他哥哥宋锦也不是草包,大殿之上冒死推荐也做得太明显,有点脑子的都会怀疑他残害胞弟。现在宋隐回朝就隐退,最能下杀手却也最不好下杀手的就是他。要说是被宋锦行刺也的确不可能。可宋隐回朝就隐退,正是大红大紫的时候,如果没有被行刺,那么宋隐城府也就太深了。故意放出行刺的消息,故意隐退,故意让别人把目光转移到他哥哥身上。
宋隐既然在王府隐了十八年,他背后的恩怨也不是我能知道的,他想要的也绝不会那么少。顾朗此刻问我,也是担心我爹。
我爹是魏国的将军,梁国与魏国迟早一战,我爹与宋隐也迟早一战。ww但爹爹早就想退下来了。
树大招风。
贺炎能文能武,但一直在外经商,朝廷上的事从不过问。外人私下都说贺家没福气,只有一个儿子还不子随父业战场杀敌,只有我明白,我爹是不想我们再军功卓著抢尽风头。等到我爹退下来贺家便能全身而退,这是我爹和大哥一早就商量好的。
梁国国君已老。几个子弟也不成器,唯一能靠的就是宋家,宋家要是想夺了他的天下易如反掌。我摆摆手对顾朗说:“让他们斗去吧,最好两败俱伤。”
我和顾朗又玩了几日,飞鸽传书给家里也多说现在所见的奇闻异事。我爹爹和哥哥从未回过,但我只宽慰自己大概是我路赶得太远或是事太琐碎,他们一时半会还不知道说什么吧。晚上我和顾朗凑在一起商量着带的盘缠大概还有一月有余就花完,接下来是不是该卖艺赚路费了。其实我们是有钱的,只是和苏瑾分开后顾朗一直缠着我问装沈绾的那天晚上梦到了什么,我一下说漏了嘴说了那次苏瑾带我试梦一事。顾朗不干了,非要织个梦体会下另一种人生,结果我们被骗了......我和顾朗头歪着头凑在一起商量,店小二敲门进来,看到我们嘿嘿一笑:“两位客官何必要两间房.....其实你们完全可以.....嘿嘿.....”顾朗“砰”关了门把他轰了出去,我看着顾朗,我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下他的痞子气了。
第二日我和顾朗走在郦城街上,市井繁华多数被我们逛尽,连耍猴的都看了好几次。顾朗默默的在耍猴人旁边的地用手比划了几个手势,低声问我:“你觉得我们就在这摆摊怎么样?我给别人说书你说能赚多少钱?”
我:“.......你可能争不过猴子。”看他飘来的眼神我又赶紧补道:“最多十个铜板,应该不够你一壶茶钱。”
顾朗也不恼,转过来继续盯着地开始丈量。我无聊左顾右盼却突然现旁边的人都纷纷自觉向两边散开,有姑娘面色潮红往前飞奔。不等我问前方悠悠然走过来一身穿鲜红色长袍的少年,“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我突然想到以前曾看过的一句形容男子的话。再看看面前想像前挤的面色潮红的姑娘,在心里默默感慨,小哥啊小哥长的好看你就不要打扮的那么耀眼的出来了。想到此我转过头看身后的顾朗,我把顾朗打扮打扮,应该也有姑娘赶来送礼吧。让他当小倌的建议看来可行了。
等他大步流星的走近我才现这公子还真的是肌肤胜雪,双目含。我突然意识到这些个形容词不适用于男子,想找个合适的比喻偏巧脑子里就冒出来顾朗在他小说里写的那些个淫词艳曲。自觉在心里羞愧一下,只得往后给翩翩少年让道。顾朗此时在后面扯扯我的衣角,我了然于心的接道:“知道,知道,和你小说里那些个男子一样。真是好看。”
他敲我一下头:“你看他手上的剑,怎么就知道看人。”
我定睛一瞧,才现他手上握着把黑剑,剑身极为平凡从侧面处只看见一宝玉雕刻与上,但细看剑本身黑的极为透亮。我心觉这剑价值不菲却貌似从前见过,等我反应过来说了声:“那是以前贺炎给我看过的黑石剑!”人已经走了老远,顾朗在我后面恨恨的说:“现在才想起来。”
我慌忙拉着一个面前潮红,还不时向少年走过方向张望的姑娘问:“刚才那位公子长的好生漂亮。是哪里人啊,你们都这样看着他。”那姑娘听完我这话,立刻丢给了我几个鄙夷的眼神,随后了然于心然后恨铁不成钢的和我普及:“那是我们郦城最有名的镖局少东家慕祁风。你们外地的吧,那你不知道就对了。哎,明明慕公子很有名望的啊,你们哪个地方的怎么不知道呢,我昨个去襄城那里的人都晓得......”我急忙打断姑娘的话,生怕她和顾朗一样思绪能一下飞好远。
“慕祁风是镖局的少东家吗?”
“是啊,我们这里最大的镖局。慕家几辈都是武将出生,到了慕祁风他父亲开了镖局。听说是嫌战场厮杀太过激烈不忍心再生灵涂炭。否则凭他父亲从前的英勇现在也可当上我们魏国大将了,说到魏国大将,现如今的那个贺连贺将军他家大公子贺炎你知道吧。那长的也真叫一个俊朗,前几年和我们慕公子站一起的时候那真是......说到慕公子,他可真是能文能武。 ...
(哎呀他从前写的那诗叫什么来着,你等等我念给你听。”
我一看姑娘这样子就是想和我长聊慌忙打断了她的话:“不必了,不必了。看那公子就知道他必定是卓尔不凡,我们再到前面看看,再看看。”
我喃喃道:“居然是慕家,当年爹爹在朝中最好的同僚。我记得慕家刚辞官的时候爹爹在家提过多次说是连慕老爷子也走了,整个朝中只剩他一人孤军奋战了。哥哥前几年好像是来过郦城。原来是来看他了啊。这几年没看哥哥用黑玉剑我还以为他收到兵器库了。”
“那把剑刚才在侧面我没有看清。”顾朗两只手环抱胸前,略微思考了一下:“本来我还怀疑贺炎怎么会把黑石剑送给别人,那从前是他最喜欢的不过现在看那姑娘说的是真的了。慕家......早些年朝中党羽纠缠,慕老将军主动请辞来到这里开了镖局,你爹当时好像说身不由己吧。前些年还来过贺家好像,你不记得了?”
我摆弄摆弄手里的铜币:“不管了不管了,以前的事你一向比我记得清楚。明儿个去打听一下。倘若慕祁风父亲还健在,我既然来了总该代表贺家去看望的。”
我和顾朗坐在椅子上商量着是否该去看望,门被轻扣了三下。我刚说了声进来就看见店小二小心的缩进来嘿嘿一笑“两位客官都在呢,这大好天气别闷在屋里啊。”我看了看窗外黑漆的夜空,小二面不改色的端了茶水:“夜晚也有夜晚的漂亮。两位客官,您看您们都是刚来郦城,不如我给你们介绍几个好去处?”我抚了扶额头,自从顾朗上次把小二撵走后,这店里的小二看到我们是毕恭毕敬,每天变着法介绍新鲜的地方,生怕顾朗留在客栈里一个想不开就把店给砸了。我刚想说不必,就听到小二开口:“明天城南慕家听说招镖师呢,今天慕公子上街那排场两位也见到了吧。嘿,明天肯定热闹。”
顾朗咦了一声,小二见这位脾气大的少爷有了兴趣立刻狗腿的跑了过去。“城南慕家,城南慕家。明天招镖师呢,比武招镖师,肯定热闹。这两天慕公子都在府上,两位不如?”
我歪着头看了眼顾朗,他挑眉看了下我。于是我拍手:“那就明天吧。我先回房睡觉了。小二你先陪这位公子再聊聊天。夜晚也有夜晚的漂亮啊。”
小二:“......”
第二天临近午时我们才慢慢悠悠晃了过去,果然如我所猜测那般里三层外三层围得都是人。大多数还都是女子......顾朗一边捂着脸羞愧的说“世风不济啊世风不济啊”,一边给手留了个缝,见到长的漂亮的姑娘就巴巴的凑了过去。等我们打打闹闹,顾公子再看到合适的姑娘拿起随手装的本子沉思道:“这个可以写到我的新书里啊”,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好在我们一路上见到好吃的也总馋了买点,到了慕家门前收了笑容家丁前去禀告“云城贺家来访。”
我进了慕家才现慕家的格局与我们在云城的府邸是一样的,正堂门前“至亲至爱”的牌匾把我吓了一跳,才想起慕老爷子和我父亲都曾在朝中任官,当时天子赏赐文臣“正大光明”以示他们所写每一笔对上至天子下至百姓无半点欺瞒;赏赐武将“至亲至爱”取自“身体肤,受之父母”以示刀剑无眼无论何时都要想到家中双亲。想到这我了然,这房子也应是从前赏赐的府邸了吧。管家将我们引到正堂,倒了两杯上好的碧螺春,我刚端起杯盏就听见有声音从远至近“可是贺小姐来了?”我刚抬头就瞥见鲜红的衣裳从远至近,心里想着慕祁风这样的镖局公子还居然钟爱艳丽。我还未来得及笑,就见他呆了呆:“如今都长那么大了。”
第九章 郎艳独绝
( 第九章郎艳独绝
我愣了一愣,想到估摸是见过我小时候吧。***上前行了个礼:“我和顾朗此次出来游玩路及郦城,想到家父多次提过郦城慕家。特来拜访。”慕祁风笑了一笑,鲜红的衣服艳的我眼前一晃:“我上次见到贺炎也是两年前了。上次见到你该是......也是好多年了。如今都长成大姑娘了。这是顾朗吧,我听贺炎提过很多次,你手上那把青玉剑还是我给你挑的。”顾朗抱拳一笑:“我就说以贺大哥的眼光哪能挑到那么好的东西。”
几句聊完,慕祁风才沉吟片刻:“家父如今不在,三天后才回来。你们若是不嫌弃先在我府里住几日吧,等家父回来再与你们小聚。”慕祁风笑笑看着我:“我爹从前总是说你有灵气,一晃都那么大了。”我看着慕祁风也不过是比我大三四岁的样子,却处处以小姑娘看待我,想到此不觉得心生戚戚,果然我这样的只适合被别人当妹妹。
慕祁风让家丁把我们的行李从客栈送了过来,据家丁说小二知道我们要走的时候一副快要哭的模样,顾朗拍拍我说果然他的相貌长相是不输给慕祁风的,连郦城见惯了慕祁风的人看到他要走都舍不得。我想了想说他们大概是喜极而泣。
这两天慕祁风都在忙着招镖师的事,每天我就只能看见一身鲜红的衣裳从我面前匆匆走过。我们所有的事宜都被管家打点妥当,在外面数月终于有了家的感觉想到这我又开始思念家中的爹爹和哥哥。昨晚慕祁风和我聊了很久宽慰我说近日并未听到朝中有什么消息,飞鸽还没回来大概是半道上就被人宰了吃了。
第二日一早我在屋里闲的慌突然听见门外乱哄哄的吵闹声,推开房门瞧见丫鬟小厮都匆忙从正厅跑开。我打眼扫扫各个都是如临大敌的样子。随手拉了一个问,却听他道:“老爷回来了,就是,原本是要明天才回来的。提前一天回来少爷......贺小姐还是先请屋里坐着吧。”我心道原来是慕老爷子提前回来了。松手让小厮离开我穿过长廊准备去找顾朗,我和顾朗住在一个别院,一东一西。我抬眼现不断有人从正厅匆忙跑到各个地方,可我听这闹哄哄的声音不像是该有的欢喜。摇摇头进屋端了杯茶和顾朗讨论着见到慕伯伯该说些什么,正厅的吵闹声一直不断传来。歇了一会没了动静就有小厮跑过来:“我们老爷有请二位。”
整整衣裳我和顾朗踏进了正厅,现慕老爷子端坐在太师椅上,神威严。我还未行礼就见老爷子突然定睛仔细打量我和顾朗,一晃眼神又变的平常。我愣愣不知是不是看走了眼,上前行了个礼。
“贺星和顾朗都长那么大了。”
顾朗惊讶的抬头:“老将军也认识我?”
“认识。ww”对面的人沉沉的叹了口气,“都有多少年了。我还以为见不到了。”
我和顾朗对视一眼只得讪讪接口:“老将军福气大,怎么会见不到。”
“哪有什么福气啊。你们坐吧,别拘着了。也别喊老将军了,都辞官多少年了。顾朗你和贺星一样,跟着喊我慕伯伯吧。”
我们聊了几句就见慕伯伯神色不悦的看着管家:“慕祁风还不出来。”我心说早上的闹哄哄不会是两个人吵架了吧。就见慕祁风褪去了鲜红深着一宝蓝色长袍施施然走了过来,我打眼一看觉得好生面熟。其实慕祁风属于清新俊逸型的,拿把折扇也能装作半个书生。我正想着这套衣服更能衬出他的气质却见慕老爷子沉着脸,众人无话。直到吃完午饭,我和顾朗回了别院才喘了好大一口气:“这阵势比我老爹都吓人。”顾朗拍拍我头:“那是因为你是他女儿,换旁人试试。我们魏国这两个将军,哪个不是气场强大。”我点点头同意。
暮色四合,院子里散着白玉兰的清香,这场景像极了我初到贺家的那一天,那年我七岁刚从山上下来看到从没见过的大朵白玉兰花兴奋极了。当年我还是爬到树上才能摘到花,如今只需一抬手就能入一朵花,可是也没有了年少时的欢愉。晚饭慕老爷子没有来,慕祁风简单和我们聊了几句就离开了。我嗅到了尴尬的氛围也不好意思参与别人的家事。身后突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我只道是顾朗便没有回头:“你也睡不着吗?”
“嗯。”我听着声音不对回头猛然现是慕祁风。
慕祁风换上了黑色的外衣,他站在院子的石凳前。夜色寂黯,连颗星星也没有。风把他黑色的衣角和头吹起,他站在那里蹙着眉不说话。这是我从没见过的慕祁风,他像个真正的侠客,冷静、寂寥。
他看着我笑了:“睡不着出来赏花?”
“嗯,随便看看。”
他点点头。“贺星。”慕祁风眼神空洞的向黑暗看过去:“你很像我从前认识的一个小姑娘。”
我惊讶的望着他,他看看我:“眉眼很像。”
说完慕祁风自己又笑了:“既然睡不着,我说一段故事给你听可好。”
天仁八年,我刚刚十六岁。距离我爹辞官已经过去了八年,这八年间有无数人来拜访过他,都被他谢绝了。七年前爹带我来到郦城,开了家镖局。
慕家镖局,仅用了一年就成了翘楚。那一年朝野不断传来争议声,坊间也流传我爹是私扣军饷才主动请辞,但不久后圣上亲自赏了府邸和牌匾。于是再无杂话。没人敢来截我们的镖。我曾问过我爹为何辞官,辞官后为何不归隐。他只是淡淡的和我说身不由己。
天仁八年,我爹派我去云城,我当年生活了九年的地方。他让我去拜访贺连老将军。一别云城多年,路已经不是那个路,桥也不是当年的桥了。我初到云城的那一天天气格外的好,碧蓝晴天,秋高气爽。云城两边的枫叶簌簌而下将路铺成了艳红大道,我踏着马蹄走过,那年我身着白衫长袍。
也是在那一天我遇到陆林熙。
云城的枫叶林是九州大地都啧啧称道的。平常的枫叶林不过就是些枫叶,待来年秋时簌簌满地,一整片林子都被鲜红染色,观赏不足一月。云城的枫叶林除了枫树还有银杏树。秋初大片银杏叶簌簌落下将地铺上了一层,人骑白马走过肩上总留有一些。两树参杂秋风起时地上的银杏黄铺了层底,有枫叶落下或是盖不住稍露出了黄色。待银杏全部落下,枫叶也红的正是时候。先是银杏继而枫叶,这一条路一整个秋都走不完。
这样的景色是郦城从没有过的。一别七年,那天我骑着白马慢慢晃悠在路上突然瞥见了前面的陆林熙。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看见一个姑娘穿着鲜红的长裙在银杏树下默默自语,风把她鲜红的衣角吹起衬得肌肤雪白如雪。不少公子都在看她。我刚笑一声准备离开,却见她突然挽起了袖子准备向树上爬。旁边的公子哥和我是一样被吓到了的模样,她倒爬的飞快,不一会就跑到了树上摸着树干坐下来开始自自语。
“可惜是个疯子。”
提前三天来到城里我不急着去拜访贺将军,城中桥下的集市是我从前最爱去的地方,收拾收拾细软 ...
(我一路闲逛了过去。还是那么热闹。忽见桥下支着的一个摊位前几个地痞流氓在那大声嘲笑逗弄摆摊人。我走上前才瞧见摆摊的居然是昨天见到的姑娘,鲜红的衣裳,眉清目秀,鼻梁高挺。我皱皱眉头看见她的摊子前支着“算卦看相,知晓心意”八个大字,心里不觉摇摇头。几个地痞压了铜板让她看相听见她带着沉稳的声音说:“三两银子一算。我心中一嗬,倒是真敢要价。
“小姑娘好大的口气啊。你就来给我算一挂。猜中了三两银子归你,猜不中.......”
“算什么。”
“前程。”
我看见她什么也没拿,就是直勾勾的盯着对方,心道这姑娘不是准备长相要还行就跟着地痞了吧,却听见她慢悠悠的开口:上月偷了王家的东西还不知道跑吗,再等几天你就能见到官差了。王家李家的账都能一并算了。
地痞大惊,桌上的铜板看都没看几个人对视一眼就跑了。她抬头看看我:“你也算前程?”我摇摇头走开了。
那天我在对面的翠云阁坐了一下午,现来找她算的多半都是男子,大概都是图她美色语上想轻薄她几句但都被她轻而易举的打了。算卦人要用的东西她什么也没有,谁来了都是直勾勾的盯着人眼睛看。天色将晚,我扔了几个碎银准备下楼吃饭看见她跳着往我这边挥手:“你下来。”
我走过去,她慢悠悠的收着摆摊的东西。“我请你吃饭。”
“我?”我心中纳闷,尴尬想到她可能是现我看她了。“姑娘别误会......”
“我请你吃饭。你要帮我一个忙。”
我怎么都没想到她的饭就是隔壁摊的一碗面。等吃完了她还没说话。我想想开口:“姑娘不知,想让我帮什么忙?”
“把我送回客栈。”她擦了擦嘴,“你和我一个客栈的,我今天给好些人算卦说的太直接了我怕他们报复我或者心怀不轨,你既然要回去带我一道。”
“你怎么知道我就不会心怀不轨。”
她扔了个铜板站起身盯着我的眼睛:“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还从没见过这么没防备的人,一路上她先是说了自己的名字接着就挑些今天算卦有趣的事和我一一道来。我说我自己的事时她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到了客栈她推开门突然又回过头问我:“你明天能陪我一起去摆摊吗?”
一晃两天,她摆摊我在对面的翠云阁点壶茶,等到晚上两个人在就近的面摊吃碗面。面钱从来都是陆林熙付,这天进了客栈我刚想开口听见她说:“你明天要去拜访别人吧,明天不用陪我了。”我吃惊的抬头见她盯着我的眼睛直笑:“我说过我能猜到的。”
第十章 读心术
( 第十章读心术
贺连将军是我爹当年任职朝中时最好的同僚。ww***当年满朝文武上书进谏恳请圣上彻查我爹是否私扣军饷,贺将军以一己之力力保我爹甚至不惜以项上人头做赌注。这才有了我们慕家后来的镖局。我从小是和贺炎一起长大,那时候我常嗤笑他一个将军的儿子不勤学练武反而每天研究店铺算盘,一个妹妹也被送到山里了。直到我爹辞官我才终于明白树大招风这话是对的。这些年我虽在郦城但也多少听过朝野之事,如果贺炎没有弃武经商,贺星不是女子,恐怕他们也早和我们父子一样辞官了。
我来之前我爹交给我一封信,让我务必交给贺将军。我想先帝驾崩,新皇登基不过两年云城上下定是有着不为人知的变动。而贺家作为最后一位大将,必定是要卷入这场风云的。新皇登基那年,朝中也曾秘密派人来到郦城拜访我爹。当时贺炎来郦城交给我爹一封信,现在换我交给他爹了。
贺将军亲切了许多,从前他和我爹都是不苟笑,现在见了却多了份慈父的亲。贺炎偷偷在我耳边和我说都是他妹妹的本事,我这才注意到在院子里踢毽子的贺星。已经是秋天了还是只穿一件鹅黄色长裙。这是我第二次见她,她从山上回来的时候才七岁,初回贺家她倔强的很,每天都是哭闹着要回到山里,我只见过她一次哭功就不敢再看第二次。如今一别多年,她也长的活泼灵动了。我细细打量她却见她歪着头拿起毽子问我:“你也要踢?给你玩。”
贺将军上去捏了捏她的脸,我看她装的“龇”一声:“爹爹你好大力气啊,我这张脸还能骗糖吃呢。你可不能捏坏了。”
果然家中有女孩是好的。
我回到桥下的时候看见陆林熙刚收了摊,我背着手在后面吓她:“那么晚还不回去不怕碰见坏人吗?”
她回头整个眉眼都在笑:“我在算卦,算你会不会来。你再不来我就要一个人吃面了。”
那天晚上我吃了两次饭,一顿是在贺伯伯家另一顿是陪陆林熙。
贺伯伯让我在他家中休息,但我想想还是婉拒了。回客栈的路上陆林熙欢快的跳着脚问我“你是不是不放心我,不过也没关系的,你送了我几次那些人都不敢来了。”
我点点头说反正我也是顺路的。
她眨了一下眼似是狐疑:“他们知道你武功很厉害。”
我笑着问她:“武功也可以看出来吗?”
她忽然停住了,盯着我很认真的说:“武功可以看出。ww但是身世看不出,你去贺家不怕被有心人知道你是当年慕家的公子吗?”
她知道我的身份!我忽然沉着脸看她,她盯着我的眼睛叹了口气:“我若再说是猜的,你就不信了是不是。可是我都已经看到了,你来的那天街上就有几个人在注意你了。他们的眼神告诉我他们不是好人。”
“你到底是谁?”
“陆林熙啊。”
“我问的是,你到底是谁。”
她收了表叹口气:“回客栈我再告诉你吧。”
“九州大地,相传刚分立之时各个国家都有自己特殊的奇能异术。因而各国相互忌惮,相互平衡。但是千百年过去,有的国家已经把老祖先留下的荒废了,比如赵国的点石成金。相传赵国当年就是以这个雄霸一方,这页我们先翻过去。也有的国家至今还保留着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比如齐国幻术。但也有的国家.....”陆林熙顿了顿“有的国家,却把他们一直传习的本领隐藏了下来。比如豫国,读心术。”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豫国的读心术我知道。话本和街头巷尾传的神乎其神,但世人都明白的,话本里堂而皇之说的那些东西要不不存在,要不就是失传了。
“我是豫国的。”
“你是想告诉我。”我盯着她的眼睛:“豫国的读心术已经展到人人都会的地步了吗?”
“只有少数人会。”我听见她叹口气,最终缓缓开口:“我们就像是一个家族,我们这些会读心术的人。豫国天生有人会读心术。在孩提时代就能猜到别人的想法,但我们这些人被现后都要被组织到一起接受严格的训练不可以用奇术危害别人。”
“读心也可以危害到别人?”
“正如齐国幻术可以给人虚构一个梦境,豫国读心术可以清晰看到别人的想法。若是以此为要挟一样可以危害一方。有的厉害的读心者甚至可以窥测到未来。”陆林熙耸耸肩:“像这样厉害的这几百年都没有出现了。只有我们这些一知半解的,只能靠给人算卦谋以生计。”
难怪她从不用平常算命人用的那些东西。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她顿了顿,犹豫了许久还是轻声开口:“当年豫国魏国一战,我哥哥曾是少将。你爹饶他一死。”
我盯着她,她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我知道你不信我。可是我绝不想害你。你现在在云城有危险,我只是想帮你。还你爹当年的恩。”她见我皱皱眉又急着补充“我不是跟着你来这的,我们豫国人很信命很讲究缘。既然我遇到你,那我一定要在我能力范围内帮你。”
我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和她道了晚安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我信她。这个整天穿鲜红衣裳的姑娘,不论何时看见我眉眼笑的都是弯弯的。我爹常说习武之人易冲动,我想赌一次。赌她不会害我。
第二天贺炎来敲我房门的时候我还在蒙头大睡,昨天想事想的太晚迷糊间就睡着了。我穿好衣服慌忙下楼现陆林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了房间。
贺炎贺星还有昨天刚见的顾朗都在楼下等我。贺星是一刻也不停歇,我下楼就拉着我说:“这里的卤牛肉你吃过没有?很好吃的。我偷偷告诉你,你等晚上快打烊了再买,掌柜能给你好大一份呢。”我含笑点头说好。贺星比我小五岁,虽然依稀可见是个美人胚子但毕竟还是个孩子。
我们顺着东大街一路闲逛,我和贺炎就负责在后面给贺星还有顾朗买吃的。临近中午他们俩很不好意思的扭过头看我:“一直都是我们在吃,你们不饿吗?”
“以为都和你们俩一样。”贺炎敲了敲他们俩的头:“就知道吃。”
我笑着望着他们俩却现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陆林熙的摊前,贺星晃着个糖葫芦倒吹了一口气:“好漂亮的姐姐。”陆林熙抬起头对着我们浅笑。贺星扭过来抓抓贺炎的衣角“哥哥,这个姐姐好漂亮啊。你把她娶回家做嫂子可好。”我瞪她一眼,贺炎对着我哈哈大笑:“你刚来那天就有人禀告我,我还在想是哪家姑娘能困住你两天。”
我拉着他们几个仓皇离开。直到晚上回到客栈我都没敢去敲陆林熙的房门,白天丢的脸太大了,临走我还看到陆林熙若有似无的看了我一眼。而且我在思考贺炎对我说的话:“你和你爹走过镖应该知道耳听八方。你刚来那天就有人告诉我。那么一样有人告诉朝中的其他人 ...
(。这两天你没有任何反应我还以为你是做足了准备,没成想是没过美人关。你这次来,肯定有很多人在暗中观察。明天搬来我府上,危险总会小一些。”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陆林熙开口,我觉得她似乎洞察了我所有的心思。我更加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这。
第二天云城下起了小雨,云城是不常下雨的。云雾缭绕,朦胧烟纱。云城若是下起了雨整个城就像是笼上了一层薄雾。撑伞走过只见来人却看不清神色,清晨我被窗檐的雨滴声打醒。习武之人应当是这样耳听八方的,但自从我遇到陆林熙,没有昨天贺炎的提醒我似乎都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本事。雨滴声不断的打在窗檐上,滴答滴答,我下床手支开窗户的一角,即刻有泥土的清香和雨水的味道混合而来。我看见陆林熙站在院子的柱子后,若不是她鲜红的衣裳露出了一角我是断不会认出来她的。
整间客栈只有她才穿这样的衣服。
她对面站着一个男子,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陆林熙摆手让男子离开的时候,我看见他做似无意的往我房间瞥了一眼。
我不动深色的躲在了一旁,支开的窗户没有关严透着秋天雨后的冷风。洗漱之后我推开房门看见陆林熙站在我面前:“我们下棋好不好?”她看着我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外面下雨了,我们下棋吧。”
我盯她一眼,不做声示意她进来。她并没有心和我下棋,一早上六局输了五局。我放下棋子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下去吃饭吧。吃完我就该走了。”她忽然抬头盯着我:“你是不是要去贺家?”
我皱下眉还是点点头。她神色大变:“再下两局吧,再下两局我们就下去吃饭。我亲自送你回去。”
我摆好了棋盘现她还是没有心思,眼睛一直往别处瞟。我刚想说算了改天再下突然听到了我窗户外传来的细微的哄闹声。我余光一瞟现她神色紧张。有四个黑衣人突然冲破了我的窗户直接翻了过来,我抽出桌上的剑开始与他们周旋。又有四个黑衣人破门而入,我刚想护住陆林熙却现门外冲来的人有三个径直冲到围堵我的黑衣人面前,另外一个死死的护住陆林熙。我不知道这些人都是哪来的,但是有了另外三个帮手,这些人很快就翻窗户跑了。
我回过头,另外四人对着陆林熙抱了下拳,快速跑了。
我惊讶的望着她,她对我扯了个笑:“我怕你有危险,早些找了人来帮你。”早上的男子是她找人帮我的?我不可置否的看着她,她慌忙走过来:“我们去吃饭吧。你早上到现在一直没吃。”
我没有再问她什么。但心里总觉得蹊跷,读心术何时能够猜到我有危险了,还是我真的多疑,她一直在派人暗中保护我。
“你吃点牛肉。”她点点桌上的菜。“你待会吃完就收拾去贺家吧。”我惊讶的看她,她苦笑了一下,“我可能帮不了你了。接下来你遇到的危险不是我能帮的了,你去贺家。”她定着眼看我:“只有贺家才能护得了你。”
我没有说话。陆林熙对于我,只是一个早上就变成了捉摸不透的存在。
第十一章 情不知所起
( 第十一章不知所起
云城的花市如约来了,我从前年岁尚小还不知道花市有何意义,只知道一群人围着几盏花灯或是互相题词也别有些趣。长大了才知晓花市是给年轻的男女们的。有喜欢的姑娘,在花市上牵一盏灯请她拿着或是在高楼上题词一赠与旁人若收下这姻缘就算是结上了。我和贺炎他们一路闲晃到了从前陆林熙摆摊的桥下正愣愣的想着不知她现在在哪里,可也是收到了不少的灯就见桥上一人举着几个花灯走过来,暖黄的烛火映了她漂亮的脸和鲜红的衣裳。我抬眼对她笑笑。
“真是不少。”我看着她手里的几盏灯轻轻调笑。她朝我努努嘴调皮的眨了眨眼“可不如你收到的绢花多。”
一路结伴,外面纷扰繁华我们各拿一盏自己买的灯安宁淡然。走到有名的酒阁前不少公子见到她眼前都一亮,我不悦的皱皱眉却见她轻笑一下歪着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我给你写一句词可好?”
我没有回到贺家。贺炎来的下午我和他商量了很久最终决定博一场。我始终想知道是谁想加害我,当年逼得我爹辞官的那些人是不是还不肯放过我们。我必须要知道是谁,否则即使我在贺家不受伤害,回郦城一路也免不了一死。
陆林熙坚持要和我一起回郦城。
白马晃悠在枫叶林的时候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旁边鲜红衣裳的陆林熙:“我第一次见到你其实不是在桥下。那天也是在这,你穿着红衣服跳到了树上,我当时以为你是疯了。”
她不在乎的顺了顺马毛:“那棵树告诉我它生病了,再不跳上去把树洞里的虫拿出来它就要死了。”
我:“......”
她:“我知道你不信,一开始,小时候我也以为我疯了。我总能看着别人的眼睛就能知道他们的想法,长大一些竟连些花草是否有疾也知道了。”
我沉思半响:“......倒是一门技艺。”
她:“嗯,我嫂嫂就曾让我盯着我哥哥看他有没有去过青楼。”
我:“......”
我们歇在一家客栈里。那天我身边放着临行前贺炎亲自挑给我的黑石剑,那天晚上我一直在假寐。剑就放在我手旁,一整晚我都在等着别人来暗杀我,可是没有。
第二天一早我推开窗,秋日许久不见的艳阳。我从昨晚躺到了第二天艳阳高照,始终没有刺客。鸽子飞到了我的窗边,我打开便条看到贺炎熟悉的字迹:豫国没有姓陆的少将。
我推开房门,到现在陆林熙的屋里都没有传来半点动静。
我倒了壶茶在楼下等她。茶香很浓郁,我从氤氲中隐约看见楼上下来的鲜红裙子。身后传来由远至近的脚步声,我听见左后方似乎有人把剑出了鞘。陆林熙下来走到我面前,身后的声音全部戛然而止。
我最终还是赌输了。或许一开始就是一个阴谋。
她看着我笑吟吟的:“你下来多久了?饿了没有,我们去吃面好不好。”
我:“你很喜欢吃面?”
她:“从前总吃不上。我想再吃一顿。”
慕祁风突然停住了声音。我着急的问他:“后来呢。陆林熙是谁?”慕祁风摸着鼻子笑了笑:“我今天早上被我爹骂了。我以为他明天才回来没想到今天就到了。鲜红的衣裳还没换下就被现了。他骂我妇人之仁。每年这个时候......”他顿了顿:“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穿红衣服,我以前遇见陆林熙就是在这个时候。”
“她......离开了?”我小心的看着慕祁风。
他并不看我,沉思了很久才淡淡开口:“云城曾有一个很出名的刺客组织,那些刺客都喜欢穿红色衣服。因为那和血的颜色很相像,时间久了刺客看得多就麻木了,到后来甚至分不清哪里是血哪里是红,也不会知道疼只知道完成任务。那些刺客都是从各国搜罗来的,从小是孤儿流浪被捡过来互相厮杀。杀到最后谁活着,谁就成了顶尖的刺客。”慕祁风看着夜色,又开始回忆起了他的故事。
“刺客中很少有人被抓住,从各国搜罗来的孩子大多都有奇门异术,即使没有,杀到最后你也会有别人没有的本事。或是心狠,或是敏锐。我从踏到云城之前就知道有这样一个刺客组织,从我第一次拜访贺家之后我就和贺炎猜测陆林熙是这个组织里的人了。但我依然愿意陪她演一场戏。这场戏不用我出马,我只要静等就可以知道是谁在背后玩把戏。陆林熙说得对,读心术可以通过眼睛就看出别人的想法,可她忘记了她初见我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她是谁,那时我的想法很单纯,是真的想保护这个姑娘。即使后来我有私心,从小就在跟着我爹在朝中摸爬滚打又经历过辞官的我,早就懂得了怎么隐藏自己的想法。我可以表现的一无所知。从贺家出来我就和贺将军制定出了严格的计划。你和顾朗是贺炎让我带着去桥边的,你们童无忌我自会让陆林熙相信我会去贺家。刺客第一次来到客栈刺杀我的时候如果陆林熙的人没有出现接着我的人就会出来。他们比我迟了两天到达云城。这也是我不急着拜访贺伯父的原因,我并不是在等陆林熙,我在等我的帮手。陆林熙的Сhā手是我没有预料到的,我只当那是她们的另一个计划。也或许我们多疑了,陆林熙只是单纯的喜欢红色衣服。但我不能放过任何一种可能,既然要赌,那我一定要赢。”
“于是我和她一起踏上了回郦城的路。一路上她比我还要紧张,这使我几乎忘了她是一个杀手了,但是贺炎的飞鸽来了。豫国没有姓陆的少将,当年豫国一战是贺将军出马的。我爹根本没有出现。她并不是豫国将军的妹妹,我更加佩服她高超的演技。她说让我陪她一起吃面我答应了。再过四天才可以回到有我们镖局的地界,但没有关系,我的人和贺将军的人早就埋伏在了周围。一路上我们快马加鞭,一切终于可以结束。我看着陆林熙,她很高兴,仿佛对于她来说吃面才是天下头等大事。她把筷子放下来的时候,我终于听到了后面兵器出鞘的声音,我的人快要出现,我只需要擒住陆林熙就可以。但我没想到她筷子放下来的一瞬间直接飞到了身后,她眼也不眨的解决了几个人。我并不明白她到底想怎样,但我的人和贺炎的人都等在后面伺机出动,一支箭快要射到我,按照我和贺将军的计划我是应该中箭的,那样陆林熙会以为擒住了我。后面的人会跟着她看她向谁复命。”
慕祁风突然停住了,顿了顿才开口:“我没有想到陆林熙会上来帮我挡那一箭。她从怀里抽出来软剑挡了过去,她擦到我身边的时候和我说‘杀我’。我还没有出手她就用软剑裹着我的剑刺到了她胸口。她倒下来的时候偷偷在我手里塞了一个纸条,鲜血和她鲜红的衣服果然快速融在了一起,我不知道她伤的有多重。她看着我笑了一下然后用剑支着地迅速向后退,后面有人立刻上来扶住她,她一声‘撤退’所有刺客都迅速离开。”
慕祁风带着冰冷的声音和藏不住的倦意:“那是一张清单,上面罗列 ...
(了我接下来的路程中所有埋伏的地点。以及她所标明的如果有变动会临时更改的地方。”
“从那之后。”慕祁风呆呆的看着我:“我再也没有见过陆林熙。后来我在我的包袱里现了一封信,那是陆林熙写的:
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对我没有防备的人,因为每一个我遇到的人他们的下场只有死。我是一个刺客,每一场相遇都是精心安排。包括我们初遇时我在桥下支个算命的布。那天晚上我的剑就藏在袖子里,但我没料到你会答应和我一起吃面。我从来没有和人一起吃过面,我小时候跟着我哥哥流浪的时候曾有人施舍过我们一碗面,我哥哥把它让给了我。但是在后来的刺客选拔中我哥哥死在了我的剑下。慕祁风,你不该是第二个。
我想起了我初次在桥下和她相遇,那时我还不知道她是谁,她歪着头问我怕不怕她,我调侃说怕面被她吃光。在客栈和回来的路上她和我说怎样也要护我周全,她小心的问我如果我和她平安回到郦城,我父亲不喜欢她怎么办。我说不会的。她笑的很开心。”
我看着慕祁风,他眼里散出了浓浓的哀愁,我小心的问他:“她受伤以后......你知道她的下落吗?”
慕祁风的声音突然颤抖了一下:“没有哪一个刺客是可以活着回去的。何况后来她清单上所罗列的地方一个也不差,刺客都被我们杀了。”
身后的白玉兰花瓣忽然被风吹落,院子里散着清香。慕祁风半个身子隐在了夜色中我看不清他的表,他说:“贺星,我从头到尾都在骗她,可她自始至终都爱我。”
我沉默。
他回过头忽然对着我笑了:“其实你和她眉眼也不是很像,只是我太久每回忆过这个故事了。那天在花市酒阁上,我提着灯照见她一笔一划的写‘桥头问卜谁沾喜,今生又是来生缘。’”
慕祁风顿了顿:“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穿红色的衣服,倘若她还在,该和我一样吧。”
那天晚上我很晚才回房间,我和慕祁风作别的时候突然想到了我爹曾说的一句话:贺星,没有心机是永远无法在朝中立足的。
第二天很早我就醒了,天色晴朗,慕祁风和慕伯父去看新招的镖师,我倒了杯茶缓缓和顾朗说了昨天的故事。顾朗问我我们当年是不是也助纣为虐了,我坚定的回答他不是,因为我根本就不记得有过那么一茬。我问顾朗,我哥哥贺炎以后是不是也要如此,注定不能有个真心相爱的姑娘。顾朗沉思了一下说有个真心相爱的公子也还是不错的。
我拍了拍顾朗觉得这个主意可取。顺便表达了一下对这个想法的支持,示意他也可以找一个,我忽然想到:“如果你真的过意不去,其实你可以和慕祁风凑一对。”
他又把我轰出了门。
其实我不知道该怎样看待这个故事,我们似乎是打赢了一场漂亮的仗,并且这场战役里我和顾朗也助了一臂之力。可这场仗输了一个女孩子全部的赌注,我想陆林熙是知道慕祁风骗他的,早在她把纸条塞在他怀里之前她就知道了,精明如她,当飞鸽从贺炎手里传到慕祁风那里之前她就猜到她已经被识破了。不然她不会放心让慕祁风一个人走,还有四天才到慕家的地界。她最后的那碗面就是告别了。但陆林熙依然愿意装作一无所知,她还是愿意帮他。
“今生又是来生缘”她早就料到了她们的结局。或许慕祁风不知晓陆林熙隐瞒的心思,也或许他是执意不敢揭穿。他在他的世界里每年只敢穿鲜红的衣裳告忌,倘若让他知道陆林熙对他的爱比他想的还要多,恐怕世上再无第二个慕祁风。
第十二章 正如青楼雅妓
( 第十二章正如青楼雅妓
我和顾朗准备和慕祁风告别,逗留了那么多天我也开始思念家中爹爹。***想到爹爹我又想到剩下为数不多的时日,大好年华总不能就此搁置了。
临走前我们特地上街准备挑些合适的礼物送给慕伯父,转了半天也不知道别人缺什么。正思忖着就看见慕祁风和一男子走了过去,我刚想打招呼就听见顾朗喊我,慌忙中也没看清同行人的脸就赶忙走了过去。
顾朗看中一个白玉白菜,用翡翠和玉雕的极为精细,价钱也是极高。顾朗咬咬牙看我:“这要是买回去咱们真要摆摊卖艺了。”我犹豫的看着店主,我知道顾朗是考虑到我们代表贺家自然不能送的太过便宜,但这上千两的价格恐怕不是我们能承受的。送些其他的也不能代表我们两家的交还显得小气。略微思忖我走过古玩字画,无意中看见一把白骨折扇,突然想到了苏瑾。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他手中的白骨折扇到和这把颇为相似。
店主似是看清了我们的心思,狡黠一笑:“两位客官若是真想送好的又不贵不如看看字画。价钱便宜些,我这也有不少真迹。”
我“哦”?了一声疑惑的看着他把我们带到内堂去,见他取了几幅:“这可都是云城传来的,尤其这幅是贺家二小姐的画作。贺小姐那画艺可是能和前人媲美呢,你看这乱石白云,还有这寒冬腊梅。”
我一个冷汗下来心说这不是我从前画的不好的打赏手下小厮的吗,怎么到这来了。顾朗倒是饶有兴致的:“这几幅多少?”
店家一脸忍痛割爱的表:“三百两,不能再少了。一幅。”
我拍了拍店主:“你提醒了我,我们可以自己画。”
店家:“......”
我乐悠悠的晃回了慕家。送自己的画作恰是最能表达心意,虽说比不上名家好歹也能撑点门面。走着就看见慕家的小厮在门外等我们:“少爷等着二位呢。”
我和顾朗对视一眼心道难不成今天才是陆林熙正式告别的日子?匆忙进了内堂就听见熟悉的笑声:“顾朗顾嫣,好久不见。”
来人竟是苏瑾。
我看了看苏瑾再看看旁边和他谈笑风生的慕祁风突然意识到今天和前几日走在慕祁风旁边的就是苏瑾!只是当时慕祁风穿的并不是红色,我一时没想起来罢了。ww我小心的凑到顾朗旁边,低声到:“你旧爱和敌都来了。”
顾朗:“......”
慕祁风刚想介绍我们给苏瑾认识,听到苏瑾的话狐疑的看我:“顾嫣?”
我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苏瑾并不知道我真实的身份,顾朗赶紧接口:“是,我和顾嫣刚从街上回来。真是没想到苏大哥会在这。”说完我和顾朗一起向慕祁风使眼色,慕祁风当下反应极快:“啊,是。苏兄弟我说要给你介绍的两位就是他们,也算我的故交了。你们认识?”
苏瑾淡淡的笑了一下,嘴角却上扬了一个弧度:“认识也有几月了。”
一顿茶吃的我是心惊肉跳,好在慕祁风之前并没有多说什么关于我们的事。这才现苏瑾褪了白色的衫子,穿着紫色的长袍。人消瘦了不少但也透着一股子精神气。我看着他也不觉的上扬了嘴角。
是夜,秋风微凉。苏瑾,我,慕祁风还有顾朗我们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倒了一壶青梅酒慢慢煮着几个人在边上Сhā科打诨。我看着苏瑾好看的手指扣着白玉的酒盏顺着一口青酒下了肚,慕祁风和顾朗笑眯眯的。
恍惚间我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一天,慕祁风初到我府上的日子。我确是看到过他与我哥哥喝酒谈天,那时我和顾朗还小这样的饭局总不带我们参与。我又记起了桥下那抹鲜红的衣裳,我曾看见过一个漂亮的姑娘。我再看慕祁风,他宝蓝色的衣裳精神十足眼神透着清冽,我想这才是他。那个穿着朱红衣裳郎艳独绝的,不过是浮生一场梦。
进了屋子翻来覆去我也睡不着,索性挑着灯芯任由烛火摇曳铺开宣纸准备作画。那三个人闹哄哄了许久才肯散,说些巧妙杂谈斥的我耳朵疼。如今声音散去我这才感觉到夏夜深夜的静谧,连蝉虫都睡了不聒噪了。我笑一下,提笔开始作画。
屋内烛火摇曳,屋外夜色如常。我只提笔作画所以也没注意到窗外久久未离开的人。
放下笔天空恰是露出了鱼肚白,我仰一仰脖子听到木门“吱呀”一声,看见苏瑾拿着折扇从门里出来。
他:“......顾姑娘醒那么早?”
我摇摇头,想他大概是不习惯晚起的,在裴怡那我就曾听小厮多次说他一早就出去。我笑笑:“我没睡,大概是酒喝多了睡不着。”
他点点头看我一眼:“去吃早饭?”
我没想到苏瑾还会带我来小摊贩临时支起来的早点摊。我喝了一口小米粥觉得全身都暖了,果然突然早起是不好的,想我日日都起得晚,刚在院里还不觉得,一出门就觉得夏末的凉风嗖嗖的往脖子里灌。苏瑾见我哆哆嗦嗦的喝完米粥又拿一碗馄饨过来,等我们吃完慢悠悠往回走才注意到店面都已开门。小商小贩都开始张罗着早上的菜,也有人不时讨价还价。我心说这一顿真是吃了不少时间啊,再想想自己面前的两个空碗和苏瑾基本上没怎么动过的米粥心里长叹一声:就是这样才嫁不出去啊。
苏瑾倒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街边的商贩,忽然好奇的问我:“顾嫣,你是希望以后漫步江湖风光无限,还是干脆就做一个小贩,一生平淡?我常常早出晚归,人们总以为百日见到这些商贩都是苛斤扣量,但只有我知道清晨他们将摊位支起来时带着多憧憬的表等着一天的繁忙,晚上收摊尽管疲惫又是多乐呵的数着一天的收益。即使他们不似富贵人家锦衣玉食,却握着普通人真正的幸福。”
我听他话里怅然的语气不觉轻笑:“可他们也有他们的烦恼,我见到的是天还未亮他们就起来的辛劳,夜晚收摊还担忧能否支撑一家的收益。苏瑾,我们过惯了大喜大悲的生活,风光无限,自然是喜欢平常百姓的平淡与世无争。可是这些百姓,他们哪一个又不羡慕我们。我们要的是他们求的,世间上的事,哪一件可以两全其美?或许求而不得反倒让人开怀。”
我说的是真的,我之所以能淡然的接受我的18岁,是因为我想通了。普通女子也可能和我有相同的命运,可她们都不像我一样生活在贺家,有丰衣足食还有我爹、兄长和顾朗。我没问过苏瑾是哪里人、做什么,但我知道非富即贵。就如我不肯相信他也会吃路边摊一样。
苏瑾愣了愣神:“我从前从没说过这样的话,以前只是有点羡慕他们。这想法确实可笑了些。”
我拍了拍他“没什么,人生在世谁还没个求而不得无可奈何的。这好比你到青楼原是想找个雅妓只听听曲,但到了你现雅妓被更有钱的人喊走了。可你已经到了青楼了,走了人家也说你来过还指指点点,所以你还不如继续在青楼待着。等着雅妓什么时候出现 ...
(,剩下的日子就只能无奈了。”
他:“......”
回来一路上苏瑾半响无语,我觉得他可能被我突然的豪迈震惊到了。我心里无奈的想酒是真的不能喝了,再这样下去还没到18岁身边好的男子都被我吓跑了。但是又想想,反正我就要死了,束缚自己那么多干嘛。于是我又坦然了。
我估摸着这时顾朗也该醒了,果然进了屋见他打包好了行李手上还拿着我一宿未睡画出的画卷。
照例是辞行告别,我总觉得慕老爷子看顾朗的眼神怪怪的,但我又说不出来哪里怪。顾朗在我耳边猜测得说大概是看他天生骨骼惊奇是个练武奇才,但碍于我爹的面子不好收归旗下。我满脸惊恐的看着他:“难道不是慕祁风和我们一起走他怕你把慕祁风带坏了吗?”顾朗“切”了一声,我恍然大悟:“他是不是知道你是个断袖怕你饿狼扑食残害了自己儿子啊。”
顾朗大怒:“老子什么时候变成了断袖!”
我:“咦,你不一直都是。”
他:“......”
慕祁风:“......”
出了门见苏瑾牵着马车站在门外等我们。毫不客气的说人长的好看牵马车也是好看的,苏瑾站在这一看就知道他是坐在马车里的主,换了顾朗站在这别人一看就会猜马车里面是不是他刚强抢的民女。
我笑眯眯的看了眼苏瑾,再回头顾朗和慕祁风。慕祁风惊恐的看了顾朗一眼:“你们都进去坐吧,我一个人赶马车就行。”
顾朗:“......”
上了车我就开始犯晕,闭上眼的时候隐约听见顾朗和慕祁风的争吵。门帘“呼”的被人掀开,顾朗涨着红脸瞪了我一眼。我心里暗自偷笑,其实我是有意让顾朗坐里面的。慕祁风赶车出城,至少方圆十里人人都会知道他慕家镖局的都会卖几分薄面,倘若顾朗坐他旁边必当有人猜测来者何人。若是顾朗赶车一路上少不了风险,而我和顾朗的出行本就是秘密连苏瑾都不知晓我们的真实身份。慕祁风那一夜的话让我有太多问题思考。云城如何,我爹如何。但我没有告诉顾朗我的打算,他从小无父无母把我爹和大哥当成至亲,若是猜到我的心思免不了又一番担心。
闭上眼,我不再考虑其他。
待我醒来已是黄昏,马车还在赶着就是车夫换成了苏瑾。顾朗和慕祁风两人都歪着头浅浅的睡着。一人各抱一把剑都离对方远远的。我心里好笑一声,何时我开玩笑的一句话也能惹得这两人如此拔剑弩张了。小心的掀起帘子问苏瑾现在到了哪。苏瑾示意我还有几步就到了裳城,我点点头看外面的景色。黄沙漫漫,夕阳余辉。裳城远离都城,交通闭塞却是梁魏两国的交界在此经过赶车的多是商户。景色没有什么,黄昏时人烟更是稀少,我瞥见马车卷起的尘土,定眼看着前面高大的城门。心道:终于到了。
第十三章 宇宙是一个循环
( 第十三章宇宙是一个循环
“再说说那梁国。ww”说书的“啪”一声合上了手中的扇子。“梁国几月都没动静,如今突然急招二皇子回宫。梁王可是有好些日子没上朝了啊......”说书的声音压低了些,话里隐藏的意思大家都明白,梁王身体恶化,召了边关的二皇子回宫无非是怕自己有个闪失后继无人。梁国膝下育有四子。小儿子已经战死沙场,唯一有点出息的就是二皇子,但他的出息从来都是用在寻花问柳上。
“上回书说到宋隐称病回朝,几月了都不见好,现在又听闻宋锦也不上朝终日流连花丛......”说书的说了几句就换了话题,两国交界地带总要小心为好。
我抿一口茶不做声,慕祁风向苏瑾点点头。“二皇子成不了气候。”苏瑾云淡风轻的丢下一句就不再管慕祁风的问,抬眼问我要不要喝茶。我愣了愣点点头,端起茶杯现顾朗也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真的还有四间房?没有只剩两间的况?”
客栈老板抽抽嘴角看着我和身后的那三个人:“姑娘,没有......”
我遗憾的摊摊手:“那太遗憾了,顾朗你没有机会和苏瑾或是慕祁风住了。”
慕祁风、苏瑾:“......”
顾朗青筋暴跳:“顾嫣!”
直到吃完晚饭顾朗都怒气冲冲的待在屋子里不肯见我。
起风了,我裹裹衣服,煨了一壶酒,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院子里。
“你是喝上瘾了吗?”我听到背后有人轻笑,回头一看晃晃酒杯“你也要喝吗?”
苏瑾无奈的看我:“到底怎么了?”
我撇撇嘴:“我就是想和顾朗开个玩笑,他气度太小了。”
苏瑾皱着眉盯着我,最终我败下阵来叹了口气:“苏瑾,如果你只能活一年,你会做什么?”
我见苏瑾似乎受到了触动但转瞬又回到了平静,也不想再隐瞒什么。抬手又入了一杯酒:“你上次问我是想要做平常人还是风光无限,我还是选择风光无限。这样即使我不在了还有很多人能记得我。可不管是风光无限还是平平淡淡,总有为你担心的人。与其在世留下更多牵挂,不如趁早断了念想。若是一个人知道她不喜欢你,那么爱少一些,痛也会少一些。求而得之有时比求而不得还惨。”
苏瑾伸手拦下了我要入口的酒杯:“所以你就这样撺掇你大哥和祁风?”
他叹了口气:“我倒觉得多留些念想才是好的。倘若在世时都是心酸和无奈,你自己轻易撒手入黄土了留后人怎么办?连个念想都没有。求而得之好歹还曾得到,未得到的心酸才总在人心里留下烙印。”
我摇摇头:“苏瑾你太精明了。”
苏瑾无奈的看着我:“你这样调侃顾兄弟和祁风,那两人怕都不会真的生气。反倒是你,一心系着那么多事。倘若你说一句别人就成了断袖永不想你,要月老何用。”
我心里直道,苏瑾果然是看出来顾朗和我不是亲兄妹了啊。
苏瑾沉吟片刻看着我,他的眼神犹如一汪湖泊掀不起任何波澜:“大限之期还未到。若是就此放弃反倒辜负了大好年华。”他笑一下眼神动了动:“如果是我,就把所有没做的都做了,该爱的人好好爱,该报的仇好好报。何况你怎知,等你的人没有为你考虑过。”
“你太血腥了。”我笑一下低头想着我是不是该去看下几年前山里的小哥哥。苏瑾用折扇轻敲了下我的头:“我还有一点很好奇,如果真的只剩两间房你难道真的准备让顾朗和祁风住一间?那我们......”
我打断了他的猜想:“当然是你们三个住一间我一个人睡一间。我要满足顾朗所有的福利。”
他:“......”
第二天一早我就乐颠颠的跑到顾朗那示好,顾朗对着我连哼几声。我摸摸鼻子心说真把他气到了。苏瑾拿着茶杯笑一下摇摇头看我,我吐吐舌头很默契的没有和他提昨晚的事。
顾朗很容易就哄好了,我让小二把几本市面上难见的书放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就回过头对我笑颜如花了......我经过苏瑾旁边的时候轻声说了声谢谢。苏瑾说的对,把真正关心的人推的离自己远远的真到死的时候恐怕后悔的不得了。我从前总不敢让顾朗管家里的事,不是怕他越权而是怕他卷入这场风波。顾朗从小无父母若不是在山上同我交好,在我临下山前我们俩哭的死去活来我爹也不会答应带他回去。我曾在一天深夜睡不着时见我爹爹和大哥坐在屋里喝酒,我爹长叹一声说害了顾朗把他卷入我们家。那时我就知道,不论是为了还是为了义顾朗都不会放任我十八岁时孤单离世。倘若没有我们的义,他现在恐怕已经和师傅遨游天下了。
我想把他推开,他不是我们贺家的人。贺家的风波不应由他承担。尚且慕家辞官多年慕祁风都因此受牵连失去陆林熙,何况是被我爹当作半个儿子的顾朗。
可我现在不这样想了。我看着苏瑾,在心里默念:就算还剩一年,我都不会再推开至亲之人。
我们一行人刚上了街我就听见后面有女子清脆的声音带着兴奋:苏哥哥你果然在这!
苏瑾手里的折扇“呼”的愣在了半空,收也不是打开也不是。我觉得慕祁风似乎有意往我这边靠了靠,还没抛过一个疑问的眼神就见后面一个女孩带着铃铛的声音跑了过来。
粉色的罗裙,银色的手链。一张脸未施什么粉黛却带着少女特有的天然,她匆匆的跑过来看着苏瑾眼神眉目流转,清脆的说:苏哥哥。
只一瞬苏瑾就快速恢复到了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的表,即使不耐也收敛的恰到好处的表。他眼里的不耐一闪即逝,若不是我站在他旁边也捕捉不到。我突然想,我那时给他的印象是否也是不耐。
没给我细想的机会那女孩就自顾的亲昵挽起苏瑾的胳膊不悦的看着我,忽的转向苏瑾撒娇的问他:“苏哥哥,她是谁?”
我被恶寒了一下,手不自觉抖了一抖。顾朗那些话本里的矫对话突然就冒了出来,不等那女孩有更匪夷所思的词我自己就快速接了一句:路人。
苏瑾,慕祁风:“......”
我想想又补充了一句:“我欠他饭钱。”
苏瑾:“......”苏瑾不露声色的去了她的胳膊沉沉开口:“颜歌你怎么来这?”
颜歌:“还不是姐姐猜到你在这,我就先跑来啦。”
苏瑾轻轻颔,皱皱眉:“回客栈吧,我们还要再走走。”
我骑着马心想苏瑾你果然是太小看女人了啊。
就在刚才的争辩当中苏瑾理所当然的输了,任谁都不会和一个撒娇的女孩在路上执拗半天。于是我们接下来去了茶馆,饭馆......总之去了一系列我们之前从来没打算去的地方。包括现在的骑马闲逛。
裳城算得上是塞外景色变化多 ...
(端,现在与我昨天黄昏见到的又是不同,天蓝的漂亮,让人有种触手可得的感觉。颜歌看着周围的花草赞叹道:“野扩天低,连花草都像是通了灵气。”她说完低声吟了句诗,看到苏瑾浅浅的笑回头挑衅的看了我一眼。
慕祁风似乎对我苦笑了一下,我打赌这个难缠的丫头他一早就知道不好惹所以才早早躲在我旁边。
我想想说:“还是狗尾巴花好看,在哪里都能长活。坚强。”
颜歌气提了一下,抬手指着我愤怒的说:“庸俗。”
我摇摇头:“你错了,俗是什么,雅是什么。世间万物是一个整体,宇宙是一个循环,你觉得好看的必然有人觉得不好。有得必有失。”
颜歌一口气没提上来又愣了一下:“.......得什么?”
我看着她正色道:“得到内心的安宁和平静,你看到花草会觉得平静我看到狗尾巴花会觉得心安。万物是一个整体,宇宙是一个循环。”
她:“......”
慕祁风在旁边喃喃道:“......后面一句话刚才不是说了吗?”
我更加严肃的看着他们正色道:“正因宇宙是一个循环所以还要再说一遍。”
颜歌、慕祁风:“......”
苏瑾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但是带着颇为好笑的声音问我:“照你这样说,人都不该有七六欲了。”
我摇摇头:“七六欲还是该有的,内心平静不代表不接受这些。但是爱就不是了。有的人该爱,有的人不该爱。”
颜歌瞪了我一眼,我又道:“不过也不是,比如说我不爱你但是你爱我,这样我还是赚了。”
我眯着眼睛,笑的一脸狐狸样。
颜歌看着苏瑾一副了然的样子不甘心的做着最后的挣扎,哑着嗓子道:“就算是不爱总有一天也会被打动,就算没有,陪在身边也好。”
颜歌这话说完我就见苏瑾眼里精光一闪,我微笑的摇摇头:“你错了。等着不属于自己的人到头来只有苦楚。你等别人的时候也总有在等你,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开始就不该执着,冲动是什么,执着是什么。宇宙是一个循环,万物是一个整体。到头来还是后悔和心酸,不如放下回归内心的平静。你看狗尾巴花,和万物一样死去但是它就听天由命的多。哪里有土它就开哪里。”
颜歌:“......”
慕祁风:“......也就是等死。”
我回过头惊喜的看着他们俩:“施主你们终于悟透了!”
慕祁风、颜歌:“......”
吃晚饭的时候我和顾朗借机先溜了,留着慕祁风一个人在那里作陪。我看着他一脸阴郁样心里恨恨道:让你站我旁边拿我当炮灰!
顾朗摇摇头看着手里的贡烧圆子“你们女人就是小气,一点点事都要报仇。”我好笑的撇撇嘴“颜歌是故意想让我好看呢,不过就是没料到我会这样和她说话。”顾朗鄙夷的看我一眼:“循环那样的话也就你能扯出来了,还有爱不爱的,你就是想噎住她。”
我再次正色道:“不是这样。爱本来就是不该强求,正如我天天替你和慕祁风、苏瑾拉郎配,但是我心里从来没觉得你们应该在一起,更加不认为你可能变成断袖。不过就是图一时新鲜好玩而已,我甚至还认为你会碰到一个很好的女孩,有的事就是说说,人生不能太计较。”
顾朗看着我的眼睛突然亮了:“你终于意识到你把我和他们凑在一起是错的了?”
我点点头喝了口水,不顾他亮的眼睛沉吟片刻拍拍他:“但我还是觉得你们若真是在一起也还是不错的。毕竟我看人是不是断袖也没有看那么准。”
他:“......”
第十四章 往后
( 第十四章往后
我学着顾朗晃悠悠的往客栈里走。路过院子的时候深吸了一大口气说不出来的神清气爽。吱呀打开门我刚想点上烛火就见暗处似乎坐了一个人,我慌忙往门口遁遁,就听那边人不紧不慢的开口:“下午的时候不是很得意么,现在怕什么。”
我抖了一下“呵呵”干笑:“苏瑾你没睡啊。”
我看不清苏瑾的表,只靠着月光隐约瞧见他拿杯子的手似乎是顿了顿:“我睡着了你就好安心回屋了?”颇是戏谑。
我正色道:“怎么可能呢,我当然要等你回来才敢安心睡觉。”
他:“哦?”
我:“当然,不然你万一在美人丛中流连忘返了我好通知顾朗和慕祁风早点走。”
他:“......”
半响无语,我一只腿还保持着往门外窜的趋势,心里吃不准他老人家到底想做什么。我一咬牙:“苏瑾,就算你真的掉在美人堆了我们也会等你事成之后一起走的。”
他:“......”
继续沉默。我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难道立场表明的还不够坚定?我收收麻了的腿,听见他在那边悠悠开口:“顾嫣,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我一只腿吓得又停在半道不敢动了。
只听见茶杯“砰”的扣在了桌上的声音,苏瑾挥挥袖子走到我面前带着一股冷风。他弯着腰玩笑的看着愣愣的我:“茶不错。下午的理论也不错。人是该等该等的人。”
我:“......啊?绕口令?”
他俯视着我高深莫测的笑了一下,我咽咽口水苏瑾这脸长的是真好看。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转身回了屋。我低声默默:“太久没见女孩和颜歌在一起待傻了吗?”走到前面的苏瑾听到声音踉跄了一下。
那一晚上不论我如何辗转始终无法入眠,好不容易熬到半夜做了个梦还是苏瑾一脸狰狞的看着我冷笑:“茶不错,就是人太瘦。算了拿你打打牙祭也可以了,谁让你乱嚼舌根。”惊得我一声冷汗。
茶馆里的人多年后回忆起来都清晰的记得那一幕。
当年说书的说到魏国大将贺连与慕清让二十年前如何联手制退万人兵马,两人浴血杀出重后怎样接连立下军功时只听见茶馆后座似乎是传来不大不小的一声:“嗤”。那一声好似平地炸起了万吨雷,惊得各人反响不一。多数都是彪形大汉:哪个小儿敢质疑!也有手拿折扇的贵公子不悦的抿下唇,但不语。那一声“嗤”完后就没有声音,说书的也拿不准。只得继续硬着头皮道:慕清让将军虽说现已退下并成立了镖局,但整个九州听闻他的名号还是要拜上一拜,且说就单单当年慕将军和贺将军二人手无寸铁独闯天门山一事......
“嗤,那么多年前的事还好意思说。”这回大家都是听清了声音是来自后面一个角落里,一公子面容清秀手拿茶杯,一双眉眼生的俊俏,似是“嗤”了一口不顾周围人继续抿了一口茶徐徐道:“当年再勇猛又如何,现在不过是留下了一个经商的儿子和一个走镖的后代。”
茶馆里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那公子反手转了转茶杯不再语,仿佛刚才一席话都不是出自他的口。
有人不悦道:“哪里来的黄口小儿,容你在这里胡说!”
后座人依旧是慢悠悠的语气:“不容我胡说我也胡说了,整个魏国如今能打的又有几人呢,不要等宋隐带兵破了你们才晓得服输。”
众人破口大骂。
我听于此暗暗瞥见慕祁风拿剑的手紧了紧,不由的劝道:“这人怕是胡搅蛮缠呢。慕大哥可别往心里听。”
往后那些年,我都能回忆起来当时慕祁风的脸寒的有多厉害。顾朗的剑出鞘了几次始终没有出手,茶馆里人怎样对骂后座那人都是波澜不惊云淡风轻的样子。最后有人索性掀桌也被他轻而易举的制服了。那天他出门的时候“刷”的打开了手里的折扇,迎着太阳看向茶馆众人一声冷笑:诸位有时间听书可管管国事吧。说完仰天大笑出门去。
留着身后人倒吸冷气的继续倒吸冷气,被打倒在地的继续低声呜咽,慕祁风寒冰似的脸动了一动,睁开冰冷的眸子重重念:“好一个宋隐。”
我心里直道:宋锦这招栽赃嫁祸隔岸观火做的可是明了,找一个人在我们魏国地界一喊,不消一月全九州怕都知道他宋隐自恃功高。我不信宋隐这般不入世,在王府里能隐十八年的人会让手下人在茶馆里这般放肆。
九州大地群雄刚并立的时候梁国城池只有二十五座,据说是挑到了依山傍水最好的二十五处。其实是山易守难攻,水易跌难过,因此这三十多年都顺风顺水的过来了。也有坊间传闻是因为二十二年的时候用了宋扬这个将军。宋扬即是宋锦和宋隐的爹,骁勇善战,最传奇的时候一战攻下四座城池。子承父业宋家俩兄弟理应忠心护主,但无奈梁国那几个子弟实在是太不成气候,除了在淫词艳曲上能名留青史,剩下的就只能以梁国最后一位国君为题结束了。
于是整个梁国的人都心知肚明,这梁国恐怕是宋家的囊中物了。就是不知是哪一位公子的了。我不得不轻声劝慕祁风:“黄口小儿的把戏,不过是想逞一时威风。慕大哥不用置气。”慕祁风冷着脸依旧是不理睬我,我知道这话说的不顶用,只得沉声叹气“慕大哥都气了三分何况是魏国其他人。此事若传了出去反倒中了别人一石二鸟的计。”慕祁风眼神似是动了动,我继续开口:“且不说宋隐是否真的如此愚钝让手下人作威作福,单是梁魏两国的比较恐怕不足三月魏国人人自危。慕大哥还是早日同我哥哥商量的好。”
慕祁风淡淡开口,恢复了平常的镇定:“走吧。”
顾朗早已经结好了茶钱等着我们出来。
一路上三人无语,各做各的盘算。回了客栈慕祁风就扎进了屋里不再出来,我和顾朗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怎么开口。也不见苏瑾,只好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喝了一壶茶。待第六杯下肚我终于是撑不住,捂着肚子说了声“不能喝了不能喝了”,待晚上慕祁风似乎还没有出来的准备只招呼顾朗给他抓一只白鸽,苏瑾也还没有回来,我只得一个人慢慢往外转。街上早已传遍下午的事,众人按着声音细细谈论。有人直摇头贺炎懦夫不敢担国家大事。我苦笑,这样一来若是谣传遍恐怕我哥哥又得重掌爹爹的兵权,宋锦啊宋锦,我贺家与你有什么仇,坑害胞弟的时候也不忘使我贺家成众矢之的。
“姑娘,这附近有客栈吗?”声音婉转,余音绵绵。只见一身着墨绿色裙子的姑娘站在我身后笑盈盈的,我抬手一指刚才过来的方向。“往前几步即是。姑娘若是没什么太高的要求就住那吧,地方倒还不错。”
面前女子浅浅笑了一下,“多谢姑娘了。”
我点点头转回身向前走,突然觉得这姑娘好生面熟,脑子里搜了一圈也没想到是何人。墨绿色的裙子宛如后夏荷叶,头上只Сhā一株 ...
(银制并蒂莲,我恍忽忽的想“这姑娘长的倒是妩媚,就是墨绿色的裙子不匹配。”刚走几步忽然想到这个点正是客栈里那些彪形大汉光膀子练剑的时候可不能让这姑娘瞧了去,刚追几步拐进巷子里就被人从后面一棍子打昏。
睁睁眼周围一片漆黑,似是个山洞又像个密道,揉揉脑袋我想起那姑娘妩媚的双眼,突然想到她就是下午茶馆里那个人,下午只觉面容清秀眉眼俊逸没想到化个妆如此不同。我哀嚎一声顾朗说的对,好看的女孩多半要留心,不是勾你的心就是害了你的人。
揉揉脚踝我站了起来,双手未被捆绑,恐怕这地方是不好找的。只想留我自生自灭又免了他们的麻烦。我低叹一声认命向前摸索,怀里只有一把贺炎从西域带来的匕,临行前一晚他交予我嘱咐好生照顾自己。我突然觉得鼻子酸,不知哥哥现在怎样。愣愣的站了半响,努力沉了一口气,继续向前摸索。摸了半天连墙在哪都不晓得,好在眼睛适应了黑暗勉强看清是个不大的密道。拾起匕我小心向前走,心里直觉得阴风阵阵,从前顾朗和我说的那些奇异怪谈哄的在脑里炸开,生怕前面不知道窜出个什么怪物。
如果我有第三只眼那我就会知道,我在密道里想鬼故事的时候,顾朗老先生刚动了第一下筷子皱着眉想我怎么还没来。苏瑾不知道在哪一身黑衣高高在上听底下人回禀消息,眼里深不可测。慕祁风放了手里的鸽子目光沉沉的看着远方。
我是不敢轻易大步往前走的,一边小心的挪一边宽慰自己“师傅说的大限是在十八岁,活不过十八岁不代表命丧于此”。眼里像有什么要溢出来,我慌忙擦擦。一个人在密道里哭传出来抽噎的回声是很可怕的。我捂着嘴不敢再出声,外面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拿着匕蹲在地上开始乱画,很多年前我就做好死的准备,可是当我如此接近死亡时我还是带着莫大的恐惧。我忽然明白沈绾和陆林熙当初是带着多大的不舍和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我初学画画时就是想把我最好的时光画下来,把我的一颦一笑,我的生活,我喜爱的东西都画下来。现在我低着头拿着匕在地上刻画,我画的是个哭丧着脸的我,想想又揉揉眼睛不哭了,在旁边画了个耀武扬威的顾朗和温柔浅笑的苏瑾。最后在旁边画了个威风凛凛的慕祁风和贺炎。
我估摸着又过了一个多时辰了,揉了揉肚子,在旁边画了个饼......
虚惊一场
( 第十五章虚惊一场
我想着是不是还要找个地方写点临别赠什么的。我开始头痛该不该告诉顾朗我曾经藏过他一百两银子现在还在我兜里。
我想起当年在山里的时候我和顾朗曾养过一只小狼。那年我们春天上山见草地上卧着一只小犬病恹恹的,腿部还掉了一块肉,一时心善偷偷将它带回了柴房里。第二天天没亮我们就听到了劈柴的小师弟杀猪一样的嚎叫。直到被师傅从被窝里拽出来我才知道我们捡的根本不是狗,而是一个小狼崽。
“我说它眼睛怎么是绿的呢,我还以为它看到我们太惊喜了。”顾朗六岁说的话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后来师傅说那只狼崽和我们有缘,他说贺星你命里犯劫,该有好生之德。我们养了一年,那一年它缠着我们从不伤人。七岁的时候我回家把它放在了师傅那,偶尔回山上看看师傅看看它,现它竟被训话的多了几分家性。我七岁刚回家的时候,我爹看我和顾朗依依不舍的和小狼告别叹了口气。他说我和顾朗生性好善,连狼这样的动物都不惧怕,以后是要吃大亏的。又说我们在山里呆久了,以为人人都像山里的村民一样淳朴,迟早要栽跟头。顾朗倒是乐滋滋的说生性好善自有佛庇佑,我又美滋滋的加一句就算人刁钻我们也不怕,一头狼都只得感恩戴德何况是人。当时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总觉得爹爹骗我们,有什么是比山里还可怕的,山上有蛇有狼,有暴雨有山洪。山下不过就是有人而已。
我捏捏匕,以前的想法果然是天真了。
忽然听到前面有水声。我皱皱眉,密道里虽然不是干燥见底但总归是不透风的,哪里会有水声。我再细看周围现这密道刚才还很宽现在走走又变的狭窄了许多,两边的墙壁摸着也不光滑反而坑洼。我再向前走几步现水声越来越近我细细踩踩脚下的地确定这不是密道了。密道不说有机关暗格路总归是好一点的,忽的明白既然是密道必定有两个出口!前方越来越窄我只得侧着身一点点向前挪。我也不晓得走了多久,画画开始前我就摸索了一阵,现在又走了不少时间,只知道离掉下来的地方相去甚远。走了现在洞口忽又变的宽阔了,想这大概是酒壶型,前方变的宽敞应该离出口不远了。水声果然越来越大。
我提着的心终于放了放,快步向前走前方却突然被石头挡住。我伸手摸摸,现大石头上面传来一阵风,心里大喜咬着牙向石头上面爬。天然形成的石头多棱角,又在风口磨损的厉害。ww爬到了一半我就闻到了手里磨破皮的血腥味,狠狠心继续往上爬。外面风的呼啸声不绝于耳夹裹着水滴扫进来我才意识到原来外面是下雨了。
终于爬了出去。一股寒风和骤雨扑面而来,我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气用手抹一下脸沾了一脸的血,手上的疼痛也随之传来。我看向外面,山洞里看不见什么光外面雨声哗哗还伴随着不时的雷声,我扭头看刚爬上来的洞口,这个出口怕是前人留的一手。把我扔进密道的人不知道知不知晓还有这条通道,我不敢耽搁,忍着疼跌跌撞撞的向前面走。
我处在山顶的天然洞口,山顶的风呼啸而来,暴雨时乌云遮月我见不清去路。寒风刺骨,雨水冰冷,反倒减少了手上的疼痛。我咬咬牙跳了出去忍着脚踝的不适随便挑了路往前走。我不知道走的对不对,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雨打在身上越来越多,半边衣服都已湿透,头黏在脸上全凭着感觉向前。下山的路跌跌撞撞,走到滑坡处突然闪电银色的光照出脚下深不可测的路和远处茂密的灌木从,耳边传来轰隆的声音。我打个趔趄滚了下去。再爬起来的时候满身的泥土。我擦擦脸,反而不知道什么叫疼了,只想着快些回去好不让他们担心。想到下午在茶馆的时候苏瑾笑着问我要不要吃云片糕他起身去买,等他一走茶馆里就闹开了。到晚上都没回来,也不知道那云片糕买了没有。我吸吸鼻子,可不能让顾朗先吃了。
也不知一路摸爬滚打多久,手上被磨破的皮越来越多,脚步也越来越沉重。眼前的景色忽被闪电照亮眼睛却被雨水冲刷。
我现在经历的,以后必定加倍还你。
我倒下去的那一刻,只隐约见到一白色的衣角,在风中卓然独立。
“你知不知道山里是很危险的。会有豺狼虎豹。”小哥哥歪着脑袋看我“喏,就是那么大那么大的,可吓人了。”
“你是说狼?”我学着他歪着头,“那个我有的,我和顾朗捡过。我们以为是狗,师傅说它是狼。可惜这两天被师傅关起来了,他们不让我们进去。”
“贺星,你别哭了,我不说了不说了。你的名字很霸气,特别像男孩,唉你怎么还哭啊。你可是养狼的人啊,狼都能被你征服啊。你不要哭了,以后我还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们结拜,你带着狼来山下接我。不行不行,你一进山就会迷路。唉你怎么越哭越厉害啊。”小哥哥惊慌的劝着我,头顶的日头在他身上围成明亮的阳光。
比我大两岁的小哥哥走了之后再也没回过山,我时常和狼崽在山上坐着。它一个鸡腿我一个树枝画画,等到七岁我出山他也没回来。他走了那么多年都不知道我其实是女孩子,他还不知道我在山里已经能一个人走不迷路了。
山里,我好像又进了一次山,全身都是湿的,也分不清是血还是雨。我好像一直在等人来救我,就像当年等小哥哥那样。我倒下的时候似乎看到了白色的衣角,那样的衣服大概只有苏瑾才会穿吧。
我努力睁开眼睛,苏瑾的脸一下晃在我眼前焦急的说:“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水?”我迷茫的看看头顶,这不是客栈,我全身上下都疼。“顾嫣,你怎么样?我喊大夫来。”我听见苏瑾慌乱的声音。有一大群人冲了进来,我听见顾朗着急喊我,苏瑾让大夫赶紧看病,大夫睁开我的眼皮,轻轻给我手上擦药膏,慕祁风在旁边倒吸了一口气。
我抬抬眼看看苏瑾、顾朗和慕祁风。真好,他们都在。再次沉沉的睡了过去。
待我醒来已不见烛火,窗外大亮。一晚上似乎有人不断向我口中渡水,脑袋昏想抬手揉揉胳膊怎么都动不起来,才瞥见被裹得像粽子一样的手。我苦笑一下难过的瘪瘪嘴,果然不是话本里的命,人家家的小姐哪受得过这种折磨,醒来都是好几个人围着端茶递水的,再痴些就是有人同样守在她旁边睡了一晚。我委屈的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昨晚是我的幻觉吗?怎么一个人都不在!
多年后顾朗知道了我此刻的想法狠狠的骂了我几句白眼狼,并且唾沫横飞的和我形容他当时是怎么不分昼夜的照顾我,而且我醒来前一刻他累的神志不清但还是坚持去厨房看看给我的小米粥熬好了没有。
我惊讶的看着他:“粥呢?”
他头一扭很不屑的和我说:“我吃了啊。”
我:“......”
慕祁风清咳了一声拉拉顾朗的衣角:“演过头了。”
那天我醒来,确实是未见到有人在左右伺候,看看窗外的艳阳也不知昏迷了多久,夜 ...
(里不断有水迷津想来也是他们几个照顾的了。想到这不由的抽抽鼻子,心里百感交集。我侧躺在床上,门忽的被推开,屋里倾斜一池的阳光。苏瑾一袭白衣卓然而立大片的光洒在他背后,我见他一汪湖水的眼神动了动,也溢了光彩。看见我哑着嗓子说了句:“你醒了。”
我轻轻的点点头,也不知说什么,时间似乎就此停留,门外有阳光倾洒,门内他白衣卓然,屋里好闻的檀香轻轻飘散,他眉眼终于松动卸下疲惫:“我去找大夫看看你。”
不多时大夫、顾朗和小厮鱼贯而入。我见旁边的小厮似乎见过又没见到慕祁风开口问了声才现自己的声音出来竟是这般嘶哑,苏瑾急忙向我对对口型这是南郊的一处府邸我们借住,示意我躺下等着诊脉。我也懒得语,左右听着大夫说了些饮食注意事项,还有几月手才能好,日后还得调理。小厮都在旁边一一记下。顾朗的眼神百感交集,我朝他咧咧嘴哑着嗓子“你看我手像不像粽子。”
他怒目瞪了我一眼,随即眼神看向我的胳膊又放转变的温柔“像个粽子,还是肉馅的。”我笑笑不语知道他安心了不少,刚才强忍的泪在心里绕了几道终是没敢落下。顾朗不自在的看我一眼慌忙移过头带着浓浓的鼻音:“你怕是饿了,我找人做些清淡的去,药也要拿......你安心躺着吧。”说完也不敢看我转身带着小厮走了。我心里也是不忍,没敢再看自己的手,也不知道这手还能否弹琴了。
苏瑾静静的坐在我旁边:“这是......贺家在此处的别院。”我心下一紧,刚平复的思绪又重新冲了出来,整个人看着他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他见我脸色变化慢悠悠的开口:“是祁风,他与贺家交好,暂时把我们安排在这的。”我愣愣看看苏瑾,吃不准他到底知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见他自顾自的开口:“我本想把你们换家客栈,又怕不安全,祁风想来想去也只有这里可以。我虽不认识贺家但也知道他们忠义,只好叨扰几天了。”我收回震惊装作无事点点头,我知道哥哥在这里有粮行和当铺竟不知连府邸都有了。恐怕哥哥早就做足了离开的准备。苏瑾见我不说话以为我顾忌,轻安慰:“贺家听说各个杰出,慕家与他们又交好,借着府邸叨扰几天虽然麻烦但也不是什么大事。旁的你不用担心,只管安心养病。”我心口一暖,差点将真相说出来,默了半响才轻轻点点头。他嘴角笑了笑“顾......嫣,你且宽心养病。”我应着他的笑,知道有苏瑾在我不用担心了。
苏瑾带上门离开的时候我睡的死死的,所以并未听到他站在暗处捏捏手里的袍子冷冷的吐出的一个字:“杀。”
第十六章 说好的嫁娶
( 第十六章说好的嫁娶
池里的锦鲤一见吃食丢下就成群的往水面游,吐出的气泡一个个的浮在水面上吐撸出来一大串葡萄。我索性丢了一颗葡萄下去,竟把它们惊得私下逃散,几个石头交错处不多时就躲了好几条黑色的锦鲤。我噙着笑看荷花都开败了,荷叶也褪了明亮的绿,曾几何时我极爱收集荷叶上的露珠,拿它泡水味道醇香。
我眼神黯了黯看向荷叶,那是秋天最后的晚上。一场暴雨结束了秋季的闷热隔天迎来了冬的萧瑟,我也差点断送在那个晚上,那个深着墨绿色Сhā着银制并蒂莲一心想置我于死地的姑娘如今不知是死是活。我听见后面有脚步声,收下疑虑转头笑颜如花:“可算来了,我葡萄都快吃完了。”
顾朗叹口气:“没见着像你这样生个病还能吃那么多的。那么好的葡萄可别拿来糟蹋了。”他状似无意的瞥瞥水面上的葡萄皮,我吐吐舌头:“南郊的府邸也太清冷了,我再不给它加点生气怕以后哥哥都忘了。”
他好笑的看我一眼:“你哥本来就只把这儿当临时住所,不过就是看风景好些索性买下来隔几年住个一两月。府里安静惯了你非要给它弄得不得安生。”
我恨铁不成钢的说:“真笨啊,这要真被我弄乱了以我哥的性子哪还会要,到时候不就是我的了。”
他:“......”久久无语,盯着我“你和你哥一样都是奸商。”我得意一笑不再和他闹“府里的人都还不知道我们的身份吧。”顾朗的脸色忽变的正经,“都还不知,只是你受伤一事我和慕大哥思前想后还是给家里修书一封如今快马加鞭也快到了。”我点点头,两人不再说话。过了半响我才抬头问他:“苏瑾与慕祁风这几日是怎么了?”顾朗皱皱眉,凝声“我也不知,就是看着怪异也不像吵架了的。但是两人很是尴尬。”我心下疑惑,却见顾朗突然亮了眼睛:“你说是不是一个被另一个捉奸在床了啊!”
我:“......”我看着顾朗亮的眼睛在心里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这边厢我们刚念叨完,那边苏瑾就带着颜歌来了。我还保持着两只脚坐在扶廊上对着水里晃的姿势,一只手半放在顾朗肩上与他搭话。他们俩人过来时我一颗提子正往嘴里送差点卡了喉咙里。苏瑾看了眼我的坐姿皱皱眉,我尴尬的不知道该不该和他们打招呼。倒是颜歌心直口快:“我还以为多大的毛病,原来坐的这般潇洒。可害的我苏哥哥还千里迢迢给你运了新鲜的水果。”我身子往池塘边掩了掩,她眼尖连声音都提高了不少:“苏哥哥,你辛苦给她送的提子她竟拿来喂鱼,这些吃食现在哪那么容易寻到。你可是......”
苏瑾不悦的看她一眼,颜歌嗫嚅了一句“你可是梁国的......”声音小了些加上还有点距离最后一词说的是什么我没太听清,但我此刻自己也是苦哈哈只能和苏瑾陪着笑。苏瑾好笑的看我一眼不做声示意顾朗和他走。我盯着面前留下的这位,见苏瑾他们走远这才不在乎的又拿了一颗提子往嘴里送。
颜歌看着我半响不理她只一颗颗的水果往嘴里送,气的跺了下脚:“你这人怎么那么没礼貌!”
我“咦”了一声:“我以为你不喜欢我所以故意装不存在呢。”
她:“你......哼,你别以为苏哥哥给你运了水果就是在意你了。他不过就是看你受伤可怜你罢了。”
我点点头,继续往嘴里送葡萄。
她见我没反应气的要跳起来:“苏哥哥可是与我姐姐有婚约的!”
我愣愣转头偏向她终于认真的问起来:“与他从小青梅竹马的那位?”
颜歌突然愣住了,好半天涨红了脸支吾了一句:“虽不是青梅竹马......但也算......总之苏哥哥是要和我姐姐成亲的。你别来招惹他。”她没好气的补一句。
“噢。”我拖长了尾音,“我倒是听你苏哥哥提起来过他是有位青梅竹马将来要娶她。原来不是你姐姐呀。”
她气的几步跳到我面前:“哪里来的青梅竹马,都不晓得现在还活不活着。活着又怎么样,总比不上我姐姐。你可知我苏哥哥是......算了,这天下能配的上他的人本就没几个。我姐姐若是站他旁边,其他人也不敢来了。”
我点点头淡淡回应:“那哪天见见你姐姐吧,我对国色天香的人也有兴趣。”
她忿恨的扭过头不看我。过了半会还不见那两人回来,只好不耐的开口:“你不带我转转这园子吗?”
我抖抖身子,“我受伤了,全身都伤。”我见她不相信又想反驳快速接了一句:“内伤,你看不到。”
她彻底被我惹毛了。
我只好伸着手看她:“你若是不介意把我扶起来我还能带你看看这园中的景色,说不定还能带你走到你苏哥哥的住所。现下我坐久了没力气站起来。”颜歌恨恨的看着我刚吃完的一堆零碎,我面不改色的接了一句:“我刚好,坐久腿麻是后遗症。”她把我拽起来的时候腰上的绷带被一扯我还是疼的“嘶”了一口,她见我的反应愣愣神:“你是如何受伤的?”
我苦笑了一下:“倒霉吧,给人指路就被人打昏了。”
她哼一下扭过头:“多管闲事倒像是你的作风。”
我点点头:“是,怎的都不该管宋家的闲事。”她面色忽然大变:“梁国宋家?”我抬起头疑惑的看着她,她突然抽回了手“你不必带我逛园子了,告诉......苏哥哥我先走了。”
我愣了愣见她走远才反应过来。
晚上苏瑾也没问我颜歌是何时走的,倒是我一五一十时的把疑惑说完后他夹了个贡烧丸子给我:“这丸子不错,明天带你去吃街上的一家小吃顺便带你逛逛。你好久没出门了记得先把药换了。”说完他筷子举到半空转过头问我:“你刚才还想和我说什么?”
我盯着贡烧丸子眨眨眼:“忘了......”
“很好。”他嘴角上扬了一个弧度“继续吃。”
躺在床上我才想起来青梅竹马那事我还是忘了问他,果然话本里都是不可靠的。沈绾和裴怡,我和顾朗,没有哪一对是在一起的,如今连苏瑾也要娶旁人了。我叹口气,总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直到第二天打开门见到苏瑾我脑子里还在晃晃想:这人好不义气,先前同我才说过要娶青梅竹马转身又去找旁人了。想想我又在心里同自己说:贺星你不能这样想苏瑾,除了这府邸是你们贺家的你和顾朗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何况别人还不知道你是贺家的。这里往来的花销全是苏瑾一人承担。你可不能恼他,他还救了你。
顾朗同我说,苏瑾把我从山下带回来的那天他胸口的白袍被我紧紧拽着染的通红,我整个人都没有意识但手就是紧紧的抓着他。顾朗见到我的时候简直要哭出来,但苏瑾瞪他一眼把湿漉漉的我放在床上让丫鬟换好了衣服才让大夫进来。那一眼瞪得顾朗是莫名其妙,听的我是脸红 ...
(。我就这样拽了人家一路,苏瑾这样爱干净的人怕是恼了我弄脏了他的衣服不好迁怒我才瞪顾朗的。苏瑾最后听到我这个想法嘴张了半天一句话都没有说,最后才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我以为那些戏文你都是白看了。”
但不管如何,苏瑾算是把我从山上救下了。我一直寻个合适的机会和他道谢,但奈何自我伤好后他和慕祁风就一直见不到人,我有时候都会以为在我生病时端茶送水体贴入微的不是他,或是一个同样被大雨淋坏脑子的苏瑾。
苏瑾兴致很高,我不以为他是喜欢市井这样闹哄哄的场面的。但他今天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带我好好玩玩的,我也乐得不管他,一个人站在泥人摊前傻笑。他颇是好笑的望我:“别家姑娘出来逛的都是绸缎庄,胭脂铺,你倒是别致喜欢看这些小玩意。”我心里“啊”了一声,小心的看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幼稚了,我原是打算去看那些的,就是走到这摊前一时吸引......”这慌撒的我自己都接不下去。倒是他笑了一笑看我:“怎会,若是你和平常姑娘一样看些朱钗翡翠我才觉得你幼稚。”苏瑾话说完我心里甜了不少,随即歪着头看他:“苏瑾你真好,不过我听说男人都不喜欢陪女人逛那些个店的。若是我今天真去那里,你会陪我吗?”苏瑾一把折扇开了半边,看着我幽幽的来了一句:“自然......不会。”
我:“......”
捏着个书生和小姐的泥人我突然想到昨天颜歌说的事,心里思怵了半天不知该不该开口想想我大概和苏瑾也算朋友了,问一句也不过分。我低着头顾左右而他:“这泥人捏的可像真的,书生和小姐的故事戏文里都很圆满。云城有个花市你去没去过,都是给那些个佳人才子制造机会的。”
他侧着头看我:“想问什么?”
我咬咬唇很不好意思的开口:“我昨天听颜歌说你要娶她姐姐,可是你从前不是告诉我你的青梅竹马是要娶的......”他笑盈盈的看我:“我娶的自会是我的青梅,至于旁人那都是旁人的心思。颜歌现在从你那也该知道我对她姐姐没有意思了。”我愣愣:“你是故意让她知道的?可为什么让我说?”他没看我拿着个泥人向前走,留了个潇洒的背影和空灵的声音:“反正迟早都要知道。让你说不是更好,省了我的麻烦。”
我:“......”
我一口香菇咬的恨恨的,看对面苏瑾吃的是风轻云淡心里恨恨的想你娶你的小青梅可坏人让我做了。他夹着个水晶虾饺戏谑的看我:“那一盘香菇都是你的,别吃的那么牙痒痒。”我:“......”好半天我才回过神来:“我总听你说你的青梅,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听着我的话拿茶杯的手顿了顿,盯着我忽的自己笑了:“很有趣的一个人,我从前......误会了一些事,分开时惹的她不快。这些年一直在想不知有没有机会再想到,没想到......她倒是比从前更出彩了。”我头一次见苏瑾笑的那么暖,心里只羡慕那个姑娘:“她可和你约定好了何时嫁娶?”他愣一愣:“这倒没有。”我一听就急了,苏瑾这样好的人好不容易再碰上从前的姑娘可不能像裴怡那样耽误几年,连思考都没有脱口而出:“怎么能没有呢,你再不说说不定人家姑娘都指给旁人了,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啊,没关系我可以帮你说的。”
苏瑾湖泊似的眼睛亮了一亮盯着我,眼神里似乎有湖水翻动。他目光沉沉的看我,眼睛眉梢都带着笑意:“好,你说的,要帮我劝她嫁我。”
打消
( 第十七章打消
我看着面前的糕点不好意思的揉揉脸:“苏瑾你可不可以先借我些银子,我想买些吃的给府里的人。她们照顾我那么久我还没有好好谢过。”他忽然偏过头看我:“我没告诉过你你有二百两在我这里?”我也跟着他偏着头:“没有啊。”
“哦”他啪的打开手里的折扇,漫不经心的道:“从裴家分开我就怕你和顾兄弟找人筑梦,因此事先安排好了人骗去的二百两在我这里。”我:“......”他看着我阴晴不定的脸色又道:“我说过咱们能再见面,现在这钱我还你。不过最近你花了我不少钱,打消下来剩下的也就够这一盒糕点了。”
我顺了半天气才开口:“那若是过几天我才和你开口,我岂不是还倒欠你钱。”他用手支着额头,对我笑笑:“理论上是这样的。”我:“......”我再次顺了口气“可那时候我也没钱还你了。”他“嗯”了一声点头看我“你可以先欠着。”我深呼吸了一下:“欠着也还不了,只有以身相许了。”他身子忽然正了正惊讶的望我,眼睛里暗潮涌动。我喝了口茶,不紧不慢的幽幽开口道:“把顾朗许给你......怎样。”
他:“......”好半天他才看我一眼“不怎样”
待下午我们去听戏,裳城的戏园好似又一番光景,沉香一刀劈了山一家三口深缱绻。我见高阁处不少妇人掩在帘子里只见一只袖口轻轻抹泪,才开口:“早知道是这样,三圣母开始就该与凡人说清。当夜琅梦一场便好,何苦日后被囚禁还让儿子救。”苏瑾在我旁边声音疑惑不清:“当夜琅梦一场?”我点点头:“就当是一夜醉生梦死,隔日不再相见。凡人爱也体会到了也不至于苦等。”
他好半天才开口:“你倒是现实。”
我摇摇头,“开始就说清也不至于惹了那么多麻烦,跨越国家尚且困难何况种族。”我突然想到慕祁风与陆林熙,想想开口和他说了一段故事,其间自是隐去了我和顾朗的作用。我故事结束台上戏也演完,苏瑾看向讨赏的小厮声音低沉:“你又怎知慕祁风不清楚呢,只是男人之爱要背负太多何况身份不同。他每年这个时候穿红衣的事我也是知道的,深所致,若没有爱又怎会怀念。”我心里叹口气又听他道:“又是两个错过的人,开始迫不得已的隐藏把对方当棋子没想到自己陷了进去。可是......若是一个人之前向你隐瞒身份也不一定是想骗你,或许是对你好。只是日子久了再看那份初心也就变了。”我忽然想到其实苏瑾到现在也不知道我是谁,心里的愧疚感一下子涌了上来:“苏瑾你说的是,一个人开始隐藏身份或许只是不想害你,只是......谎越撒越大到底难开口。”他似是没看出我的愧疚和歉意,只是看着我:“你只要记得,若是......谁骗了你,只要想着他之前对你种种。若是真好,千万不要记恨他。”
我看着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许是我太久没出门,饶是看了沉香救母这样的戏心里也不觉得沉重。出了门见有公子哥骑着白马走过,艳羡的看了一眼。
“我记得你和顾兄弟还有两匹白马的,在慕家就没见你们骑过。卖了?”苏瑾问我。
“嗯。”我不好意思的看看苏瑾“它们不要我们,跑去找富家公子了。我们就给卖了。”
他:“......”
我绞着衣角不好意思的看他“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爱心啊,可是不是的。它们太能吃了,我们养不活的。而且.....那时候你又从我们这拿了两百两。”
“哦?”他手指扣着扇子颇为好笑的看我“这么说还是我的不是了?”
“不是的。”我认真的看着他道:“你要是不拿,在慕家就能看见那两匹白马了。不过慕家之后你就看不见了,因为我们钱不够还是要把它们卖掉的。”
“......你还可以再狡辩些。”
我和苏瑾回去了才见顾朗一直在门口等我,瞧见我们脸色甚是不好。我疑惑的看他们一眼,昨天还好好的苏瑾把顾朗找出去之后就不见顾朗了。今天刚见就是这幅表。顾朗目光越过我盯着后面的苏瑾,眼里深不可测。苏瑾却是微微一笑,“顾嫣,我先走了。”顾朗见他走远直接一道目光转向我,我还没见他用这样刀子的眼光看过我。内心思量了许久,结结巴巴的开口:“顾朗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我了,我这样和人出个门你都这样的脸色,可是......可是我不喜欢你啊。”
他:“......”顾朗抚了抚额头:“你现在就给我出去。”
到我出去顾朗都没和我说话,我突然心里惊恐的想到他不是真的看上苏瑾在心里怨恨我吧。
想到这我打了一个冷颤,我未来的夫君果然是喜欢上别人了,可我不能歧视他。
我约莫着苏瑾是猜到我和顾朗不是亲兄妹了,但料想他是猜不出来我的真实身份但想想我这也是护他安全不好拖他下水,心安理得了不少。顾朗常说我这样是自欺欺人,如现在,我对面坐着刚折返回去的颜歌,我一样神色淡然。因她刚和我说了一句:“苏哥哥曾在清灵山上学习了两月,魏国的风土人他自是知晓,何况他在梁国......也常关心这里的事。”
颜歌的话说完我手抖了一抖,脸色却没什么变化。因之前我与她随意聊起感慨苏瑾对裳城甚是了解,没想到苏瑾竟是在清灵山待过的。清灵山是我从前和顾朗待了七年的山,我并不曾知道苏瑾曾在那里修习过。我在那里七年时唯一见过待两月就走的就是当年的小哥哥了。
我听她又在那边道:“清灵山你总是听过吧,清灵山上的师傅传闻料事如神,苏哥哥八岁那年跟随师傅到山上修习两月,两月后回梁国就遇到了我姐姐。我姐姐与他......也算是半个青梅竹马了。”说完她跺跺脚:“我明天就回梁国去了,可我姐姐过几日就来,你可别打苏哥哥的主意。”我并未听清楚她真的和我说什么,只是脑子里一直恍惚:原来苏瑾就是当年的人。
只可惜过了九年,如今他再见我我已是将死之人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哑了哑:“我不招惹他便是,我知道......他自是,有喜欢的人的。”
旁边坐着的顾朗也是跟着愣了好几愣,听我声音不似往常这才开口打颜歌。唯我坐在椅子上想,他从郦城回来时从筑梦师那里知道我的梦,是真的还是假的呢,他可知道我是当年的人,这些年我抚琴作画将头留的乌黑细长终是为了见他一面。他可知我一直没忘他,这些日子他是知晓还是不知晓,若他知晓又是以怎样的心态来面对我的。
我用手捂住脸,眼睛感觉湿润润的,在心里唾弃自己一口,将死之人何来的忧伤。连梁国人都知道你师傅神机妙算,他连哪个国何时破都知晓又怎会撒谎骗你你要死呢。贺星,我捂着脸心里闷闷地想,就当苏瑾不知你也从没听颜歌说起来过吧,你是要死的人了。
我觉得我自欺欺人的本领十分强大,等 ...
(到顾朗回来我又像没事人一样了。顾朗看着我也不好开口,小心的道:“我也不知......那人竟是他。”顾朗自是知道我这些年心心念念的,我唯一窦萌芽的时候遇见的想与他私奔的人还把我误认成了男孩,这事顾朗一直想把它写进话本里,就是屈着我的淫威迟迟不敢动笔。我啜一口茶:“是谁?我刚才才来的,你出门刚回来?”
他:“......”顾朗扶了扶额:“你心里若是有什么不痛快......和我说便是。你这样......”我挥挥手:“我刚才什么都没听见。下午阳光正好,我去园子里晒晒太阳,你若是没事就去抄一百遍的心经吧。”
他:“.......”
阳光明亮,园子里的枯草被花匠修剪的丁点不剩,一盆盆的秋菊开的肆意。我恍惚间想到多年前也是在园子里我与他初见时我躲着师傅不肯学画临摹旁人,他在园子里迷了路见到我不好意思的张张口:“你能带我出去吗?”那天盛夏阳光照亮了他额头急出的汗,他站在我不远处很不好意的笑。我带着他七扭八歪的拐出了园子,清灵山本就在山上倚着得天独厚的条件一个园子修的比人家机关还复杂。我一边和他抱怨一边说:“我怎的从前没见过你?你是被师傅新收进来的?”苏瑾穿着白衣浅浅的笑了一下:“我跟着我师傅来这里交流修习的。”我点点头觉得这男子的笑真是好看。
从那之后我时常躲着师傅作画来园子里,后来有一次他规劝我:“学画画有很多好处的,你现在是临摹先人以后就是画自己想画的了。若是.....你以后有了什么喜欢的就可以画下来,以后有了思念的人也可以画下来。画的越好,你就越觉得那个人在你身旁了。我就常画我母亲。”我后来作了很多幅初见他时他穿白衣的样子,也在心里默默规画这些年他长成什么模样,剑眉星目还是含笑如煦。只是我没想到时隔多年再见他,他还是一袭白衣,风姿卓然。可他是不知道我学会画画了。当年那个如毛头小子的贺星,如今也会抚琴作画了。
第十八章
( 第十八章
晚饭我扭捏了半天也不肯出场,我从下午坐到晚上等小厮来找我腿都麻了。我扭捏的想着我还是不见他了吧。晚上一个人撑着额头坐在椅子上愣愣的出神听门轻敲一下见我没有动静又半响轻敲三下,我懒懒的动了下身子不想接话就见苏瑾推开进来手里端着饭菜。
我瞬间惊慌:“你这人怎么也不敲门,不是,我还没说让你进来呢。”
他狐疑的望着我:“我以为我敲了四下你若是有事会在第一下的时候就告诉我。”
我:“......”我看见他手里的饭菜也不知哪来的想法,哑着嗓子:“我不吃。”
他听我这声音皱皱眉:“声音怎么这样?我听说颜歌下午来了,她与你说什么了?”
我扭过头不想看他闷闷的开口:“没说什么,她就是告诉我她明天要走了。”
苏瑾盯我半响:“那你这又是犯什么糊涂连饭也不吃。”我抽抽鼻子一时找不到好借口觉得自己快要哭了:“.......颜歌要走我舍不得。”
他:“.......”苏瑾噙着笑望我:“我竟是不知你对她感深到这种地步。”
我闷着声:“我自己也不知感深到这种地步。”苏瑾,我望望他的眉眼心里难过的快哭出来。
终是他开口招呼我来吃菜。我举着筷子闷闷开口“我听说颜歌她姐姐要来?”苏瑾布着饭菜的手顿顿:“来不来我都不会怎么见她的。逢场作戏而已。”我心里忽然想到那我与你当年又算什么,他见我不说话又道:“过几天我会忙一点,你自己在府邸好好呆着别乱跑。我差人给你买些话本明天就会送来了,你打消几日。”我点点头。他见我这般反倒是笑了:“怎么又耍小孩子脾气,白天带你出去玩的时候不是好好的,那时候话还一大堆。”
“苏瑾......”我沉沉说:“你忙你的吧,不用担心我,我大概是白天玩太累了秋天容易乏。”我始终不敢开口问他你前些年是不是在清灵山修习,你还记不记得当年的小姑娘。
连着两日苏瑾都没出现在府里。他差人给我送的话本和新鲜水果倒是一天也没断过。第三日我终是受不了,拉着顾朗到街上闲晃。
入座茶馆,和风微煦。对面楼里有男子给女子拢耳鬓的头,窗户半掩遮着两人看不清真实的模样,我点点顾朗:“你好好瞧瞧人家公子和姑娘是怎样的。耳鬓厮磨,两缱绻,这才是话本里应该写的。”
顾朗啜了口茶:“在茶馆这地方耳鬓厮磨的肯定不是正经人家的公子小姐,说不定还是来偷的。你看那姑娘,身子软的和什么一样,还有那公子,就露个背面。”我鄙夷的看他一眼:“你怎么不说你嫉妒人家有个可以偷的对象。”顾朗来了兴致挑眉看我:“我旁边不是还有个你。”我默默念了一句:“我可一直把你当女的。”我拨拨眼角的头和顾朗正大光明的盯着对面看,那姑娘的身子软的真是不得了,只见淡紫色的云罗衫轻轻斜倚在旁边黑色的袍子上。旁边男子一双手骨节分明,两人相靠不知在说什么话。
许是我和顾朗的眼神太惹火了点,那姑娘趁公子倒茶的空隙回过头狠狠的瞪了我们俩一眼。虽隔了老远我也能瞧见那姑娘要吃人的表,顾朗慌忙装作喝水,我则是眼也不眨的越过她向后面那栋楼望去。我觉得姑娘很无奈。果然,黑袍的公子哥回过头见她的表似是笑了一下满脸温柔的询问,那公子回头的时候我和顾朗双双装作喝水状但还是瞥到了他的脸。
竟是苏瑾。
他脸上是我从没见过的温柔,他目光柔柔的看着身边的姑娘。我茶杯里的水晃了好几下终是撒了出来,顾朗在我身边轻轻开口:“他们已经走了。”
我觉得我这人的运气真是太背了点,第一次喜欢上别人被人误会成了男子,第二次就遇见了别人和他的相好在外私会,两次竟还是栽在了同一个人手里。
我真的该去烧香了。
其实算不上什么,若是我想开一点或是换做之前我不知道苏瑾就是当年的人说不定我还会激动的等他们深意切完问他这姑娘是不是就是你的青梅竹马,说不定还会摩肩擦踵的表示我势必要将姑娘说服成功嫁你。可我不是,我毕竟是知道了他是当年的人。我有点想问顾朗我这心态是不是不正常,若说喜欢,我没现他身份之前也没有这般苦涩,若说不喜欢我满心的悲伤又是哪来的。我喜欢的到底是他还是当年的小哥哥,我有点想不明白,但是我是死都不敢和顾朗提这件事的。因为提出来我就会死。
我觉得苏瑾的青梅竹马长的还算的上漂亮。我以女人的眼光想她长的其实不如我,但是以男人的眼光我现她那腰身我这辈子怕都扭不出来。我突然觉得那姑娘长的好面熟,我和顾朗闷闷开口的时候,顾朗看我一眼说:“一般女的看到比她长的漂亮的女的都会潜意识觉得这姑娘在哪见过,然后想法设法的给她抹黑。”
我让顾朗滚。
直到拐了巷子快进客栈的时候我才想到那姑娘和那天问我路的姑娘似乎是同一个人。
这念头不动则已,一开了头整个人就像是被抽丝剥茧。
我愣愣的想若是那姑娘害我苏瑾是知还是不知。
我突然觉得头疼,我觉得我的想法太异于常人了一些。别人若是知道了多年前心心念念的人一直就在自己旁边一定会高兴的昏了过去,唯独我想到命不久矣。还没等我整理好这些绪我又看到他正大光明的调戏他的小青梅。我觉得这次是我自找的,若是我好好听苏瑾的待在府里也没有那么多麻烦了。
苏瑾晚上果然是没回来。我坐在院子里被冷风吹着悲哀的想我这样太像弃妇了一点,可我连在一起都没在一起过,这样算我连弃妇都比不上。我更觉得悲哀。我正想着就看见顾朗拿着件裘皮大衣过来了,我看着他:“这是深秋,没冷到这种地步。”
他看我一眼轻飘飘的说:“我怕你心冷。”
我:“......”我拉着顾朗的一只袖子结结巴巴的组织语:“你说,那人就是他的青梅竹马吗?可我觉得......也没有多漂亮。他是不是喜欢腰身软一点的,是不是只有那样的在他看来才像女子?我是不是像.......”顾朗一见我似乎又是想要问自己是不是像个男的,脸上浮现出过去我一天问了府里所有的人不下于三遍的这个痛苦回忆恨铁不成钢的和我说:“你现在哪里像男的,身姿和样貌哪一点不是出挑的。抚琴作画如今你都会了,外人常说贺家女儿才华魏国无双长相云城第一,虽说是夸大了但你这脸怎么也不像男的。”我一张嘴要瘪下来:“那他还瞧不见我。”顾朗忿恨的说:“他瞧不见的是过去的你,你那时......算了,你那时过去谁瞧见都会误会,现在你看看自己这腰身,怎么会误会。”
我犹豫的站起来在顾朗面前比了一比,拉拉袖子将身段放软了些,整个人斜倚在石凳上,往顾朗那边靠了靠,朱唇轻启,眼波流转。我轻轻开口: ...
(“就像这样?”我见他鼓励的看着我,清清喉咙,声音也着意放软了些,手指比了个兰花看向顾朗:“公子?”
顾朗激动的笑了声音都颤巍巍的难掩兴奋:“对,就这样。”
我再次放低姿态:“公子......奴.....”我思考这个奴家到底要不要开口说出来。
我刚想再调整个身姿就见对面顾朗的脸僵了一僵,我快要哭出来:“这是不是还是不好看啊,你不要骗我现在才流露真感。”
顾朗一双眼为时已晚的看我,我听见背后传来幽幽的声音:“我竟不知,你还有这样的时候。”
我整个人呆住了一股血往脑门上冲。苏瑾又在后面凉凉的道:“我赶回来,没想到竟能看到这样的好戏。顾嫣,你何时学会这些的。嗯?”
我听着背后他那个上扬的语调一时又愣着。顾朗干笑了一下看向我们:“你们聊,你们聊。夜里风大,我回去了。”说完他把裘皮大衣往我怀里一塞溜走了。苏瑾走过来凉凉的看一眼我怀里的裘皮大衣:“不热吗?”我赶忙给扔了。他也不开口,就是坐在石凳上静静看我,一双眼道不清。我结结巴巴的开口:“我.....学唱戏呢。”
他:“哦?唱的是什么,断桥相会?”
我:“......”我忽然想到明明下午在外面与人幽会的是他,心里闹腾了起来,声音也跟着提高:“你下午不一样和人在外听曲?”
他看我一眼,我顿时心虚,不甘心的绞绞衣角小心开口:“下午那个,是你吧,我瞧见了。”
他突然歪头饶有兴趣的看我:“是。”
我心里叹了口气,有什么心思沉了下去。但我从前既没让他知道此刻也不能让他瞧见心思,定了定神我漫不经心开口:“那个姑娘看着不错,我既答应你要与你说媒自当全心帮你,明天你带那姑娘来,我好好与她说便是。”想想我又补充:“或者我找她也行。”我觉得这番话我说的委实是太大度了。
但是苏瑾却是眯着眼看我,湖泊似的眼睛动了动浅笑一下:“你要说媒的那个姑娘不是她。”
换我呛住。不是你与她郎妾意?他歪着头好整无暇的看了我整场脸色变化,闷着声音似乎藏着笑意:“今天那姑娘叫晚棠,是颜歌的姐姐。至于我和她在茶馆,你可当没看见。要你说媒的那姑娘还没到时机,不急。”
我愣愣的听他说完,想到颜歌的姐姐可不是与他有婚约的那个。忽的现他已站起来脸与我距离不到三寸。我吓了一跳,他整整我的衣领眼神似笑非笑:“夜里风大切莫贪凉,我找时机才出来的。这两日我要处理些事,你好生待在府里别又像今天那样乱跑。”
我脸红着点点头。
他满意的看我一眼,走了出去。
唯我呆呆站在院子里衣领上还留着他手指刚滑过的温度。
第十九章
( 第十九章
我不好意思问顾朗我这想法是什么,只心里和自己说:“贺星,你是活不长的人。能让你再遇见当年的人已是恩赐,做人不可强求太多。佛说一切都是执念,何况他已有了心心念念之人,你断不可做那般坏人姻缘的事。”
这话我像是心经一样来回和自己说了二十遍,说到最后自己都觉得现在的心思怕是故人相逢难掩激动。苏瑾是人好瞧见我像妹妹才多关心我几下,不能和他胡闹。全九州的师傅若是知道我有这般洗脑的功夫也不会让自己的学生苦苦的背书了。
洗脑还是很成功的。至少我看不见他时也会宽慰自己故人到底是有了好的归宿。
慕祁风已出去了好几日,自我伤好就不见他,我问顾朗他也是支支吾吾的表示他有要事。我想着以这样的身份在我贺炎的府邸住着也不是事,顾朗倒是结结巴巴的表示府里的管家早知道了我们的身份,贺炎有特意交代过不得外传。
这期间我本来可以这样安逸过去,就是中间生了一件事惹得我平静的生活起了波澜。
也不算什么大事。晚棠修书一封让我去找她,信中特意标明她就是颜歌的姐姐,颜晚棠,与苏瑾有婚约的那一位。
巧的是我拿到信的那一天顾朗不在府中,而我的第一反应不是该不该去而是颜歌与她姐姐的名字差的也未免太大了些。
那日距离苏瑾整理我的衣角和我说的出去几日已经过去了七天。
捏着信我觉得这宴我总该赴的。我依着顾朗从前和我说的女人去赴讨厌自己的人和敌的宴都要把自己打扮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标准头一次穿上了白色的罗衫,细细描了眉施了粉黛。我思怵着我和晚棠这关系前面两种委实都算不上,但我既答应了要与苏瑾说媒自是保他心爱的姑娘。这战线也就分明了。
我踩着云罗衫出去的时候院里扫地的小厮脚趔趄了好几下,我估摸着他是从没见过我这般安静的样子,心里默默的想这样子总算能唬住人一时。又按照顾朗教的把戏把气势调了出来,学起我爹从前面对生人的样子摆起了不可接近的气派。我想这样总是能参透顾朗和我说的那句:你要让她知道你也是很美的,瞧不上她在意的人。又不能失了气势让敌人抓了话柄。
我觉得顾朗看的那些闲书头一次派了用场。
晚棠与我约的正是那天他和苏瑾耳鬓厮磨的茶馆,踩着木质楼梯吱呀呀的我想她这下马威给的可真是厉害。可我毕竟不是苏瑾正儿八经看上的姑娘,这下马威送了我委实太浪费了。
我推开门的一瞬,没想到里面坐着的是个面如冠玉的公子哥。
他转转手里的茶杯,带着那天在茶馆嘲笑众人的语气:“那天在山洞你果然没死。”
我一时吃不准这话该怎么接,说完我还有没有命回去。也不答话,只抬抬下巴摆出莫测的态度。他抬抬眉眼看看我低声道:“过来坐。”
我这才细瞧清楚他的模样,三次相见都是打个照面且性别不定,我并不晓得她真实的容易。我不动声色的打量一番,明眸皓齿英姿勃,不似七天前穿着女装的妩媚却带着当初在茶馆特有的傲气。
我心定定,想这姑娘的长相束了眉毛英气,也不怪我们之前没认出来她是女子。我想问她到底是异装癖还是换性别上了瘾,我一时有点理解苏瑾为何与她有了婚约还不喜欢她,本来嘛,如此随意的将性别颠倒错乱单是我见她三次其中两次就是男的。保不齐苏瑾哪天睡觉醒了就看见旁边躺着一个换好装的男的了......
我觉得我思想跑的太偏了些,这样严肃的场合自己实在是太不正经。定定神,坐在了她的对面。
晚棠也不理我,自顾自倒了杯酒:“这酒你不喝吧,怕我下毒不是。”
我瞥她一眼轻声却一字一句的道:“外面人声鼎沸,你要害我不用那么麻烦。”
她听完我话轻笑一下:“果然是他看上的,这气魄不输我当年。”
她这话说的我有些不快活,这好比你喜欢的人的前任站在你面前你现你们长得竟是七成相似,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被当成了替补。何况我还不是苏瑾看上的,这替补当的委实冤枉。
她目光越过我身后的屏障沉沉的说:“我从前是瞧不上他的。我虽与他八岁相识,但我瞧不上他的地方太多。一个庶出......做不了我的夫君。”
我心一跳,这是要和我说故事了。可是顾朗告诉我敌见面如果一开始就说故事那就是想证明她和你喜欢的人之间有很多你们都没有经历过的事,总之就是要用深缱绻来压着你。我也开始思量我和苏瑾之间生过什么更深的事可以压过她的。
我悲哀的现没有。
我有些气馁,听见晚棠在对面继续道:“但是这亲总归是要结下的。不过没关系,他家还有一个兄弟,只要与宋......与他家的亲定下,十年后再改和谁成婚都是一样的。梁国人都说我不输男儿郎,你可知,这上阵沙场我也有过。一柄刀枪挑了齐国三名大将。”
我心又跳了一下,晚棠若是能挑三名大将我今天是死都有名目了。她也不看我,自顾的把玩手里的酒杯:“自小我便说配得上我的当属当世好儿郎,我以为他从不舞刀弄剑没想到一把折扇能使得那般出神入化。那天我见他战场杀人心里赞赏连连,这样的人,才配做我的夫君。我自小与别家女子不同,如这茶馆喝茶我偏要喝酒。我的夫君,自然也是世无双的。”
我心跟着抖了一抖,觉得她这番话里藏得意思实在是太多了,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苏瑾,此番话本是你青梅竹马该受的我却提前听了。
她又道:“只是这姻缘又岂可是因为我一时意气就改了的。他骨子里的不甘心被战场激了出来但这不甘心又能维持到何时,我怎可将整个家族交予他手上赌。我要赌也赌筹码大的那一个。自然是......是他家另外一个兄弟。我背着他与人暗度陈仓时想,他这冷傲的性子会不会被我激出来,我在他心里到底又值几分呢。”
饶是我定力再好听到这话一张看破红尘的脸也裂了大半,这姑娘得是自信到何种地步才想到用这种方法刺激心上人。若是我......算了,我觉得只要苏瑾对我一笑我就没法子了,让我背着他偷人我更是不敢,不过转念又一想,就算我背着苏瑾偷人估计他都不会理我。这真是一个悲伤的认知。
晚棠在我对面声音带着一丝细微的拗动:“却是我把自己想的太重了.......他现时一句话没说,借机跑出了府里,我那时还心存侥幸想他怕是不敢面对,也不急一个人在梁国静静等。等到他回来,想放低姿态与他求和。没想他却是看都没看我一眼。我那时想算了,他这样个性的人总是没有一件事可以瞧得上的,我高看了他。我既与别人交好自当赔上身家性命,我总觉得他待我还是不同的。不然......藏了十几年怎么会轻易出手,却不知,是为了别人。”
晚棠 ...
(突然看向我:“我原以为你是无足轻重的,把你扔在山里我也是想杀鸡儆猴。能不能出来全凭你的造化。没想到那天把你扔在山里他立刻猜到了是我打的主意。我手底下碰了你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活口留下,我第一次看见他那么大的火,一个杀字要了那么多人的命。”
我看见晚棠眼里的冷意,装出来的气势也顿时少了半截,我想开口提醒她我在苏瑾心里哪值那么大份量,他青梅竹马是别人。支吾半天也想不好措辞,生怕不小心被她当了活靶子。她也不管我:“那天他到客栈问我你在哪,我何时见过这样的他,自是不肯说的。他一剑下去指着我的咽喉,饶是我见过他在战场的金戈铁马也没见过他这样弑人的气魄。他能找到你,也是我猜到的。但我总念着与他还有一纸婚约,在茶馆......我说了那样桀骜不驯引九州动乱的话他都没动气,可偏偏这次因你而用剑指我。”
我小心的往旁边遁了遁,猜测以我现在的位置跑出去呼救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我以为,自己是不喜欢他的。没想到此番倒是逼出了自己的心思。”她冷笑一声:“他倒是好想法。把你救了出来却又告诉我不过是想利用你,为博得你们信任才演了那么一出戏。我差点就信了。七日前也是在这间茶馆,他和我浓蜜意那么多我以为他是真的只是想利用你。没想到那天他只是看见你现了他晚上就偷偷回到你们府里。还真是心疼,他对我何时那么用心过。只一眼,他连演都懒得和我演了。”
“顾嫣......”晚棠转转手里的杯子:“你哪里来的本事值得他这样。”
我沉默。
她继续看我:“长相我并不比你差,若说身家我才是能配得上他的人。你算是什么身份和他认识几个月就能如此。”
我心里直道我的身份也不差呀。可是我不能说。我瞧着她一双愤怒的眼,静静的开口,声音冷的像是十二月的寒霜:“我能如此,大概就是他看中我什么都不是。”
晚棠愣愣,我继续道:“我不知道苏瑾是谁,背后有什么恩怨纠葛。我不问这些,他救我,大概就是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想知道。”
晚棠的眸子沉了沉,好半天才开口:“也或许,我就输在了什么都以为自己能猜到。”
我不开口。晚棠忽的自己笑了:“好聪明的丫头,我还以为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从前到真是小看了你。”
我依着从前爹爹惯出的脾气此刻也不答话,静静的坐在那姿态高贵笑的疏离。我想我爹爹若是此刻看见了我这样一定很宽慰,他多年的**终于有了成效。
晚棠支起一只胳膊撑着头:“其实你这般聪明不如猜猜我为何约你来这。”
我心说我怎么能知道你一个异装癖的想法,但你的确约错人了。我开口:“我并不是他喜欢的那位,他有其他喜欢的姑娘,我充其量算是苏瑾的媒婆罢了。”
原来要把这话说出来也并不是那么困难。
晚棠的眼神黯了黯,随即自己跟着笑了:“苏瑾......倒是有趣。顾嫣我也不妨告诉你。我这条命他本该要了去却是顾忌太多,既然如今我们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我也不必卖他人。我不认为我约错了人,我倒是想知道,他救下的你倘若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还会谢他吗。”
她又偏头看我:“顾嫣,你如此聪明不妨猜猜。我能在茶馆说出宋家夺天下那样的话,他敢动我的性命,全梁国能带兵杀上齐国的宋家人又有几个?宋家不过就两个儿子,你猜猜。”
苏瑾,宋锦,饶是我再笨也该懂了。
但我的心思只转了片刻便沉稳开口带着我自己都想不到的冷静:“梁与魏,本是国事。他姓宋还是苏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不想他从前如何,只此刻,他就是苏瑾。”
是了,他从前是我在山里朝思暮想的人,现在是在山上救我性命的人,他是谁与我已经没有分别了。
我想晚棠大概是没料到我会这样说,果见她神色变化,瞧见我一双丹凤眼轻佻:“你倒是真的不在乎,不过你就不怕他宋家得了天下,倘若他真成了梁国国君,这魏国也不过是他的囊中物。”
我心里冷笑一声点点头镇静道:“如此说来我反倒该恭喜你,你不是与他.....兄弟相好么,那一纸婚约不管毁没毁你都算全九州大半个王后了。”我见晚棠眼里有杀意也不抵触,继续道:“你约我,不就是想告诉我他是谁瞒了我多久,那我也告诉你,我也瞒了他一些。我们双双算是扯平。”
她盯着我:“我从前.....倒是真的小看你了。”
我抿一口茶不做声。听她在对面嗤笑:“我等着咱们再见面。”晚棠扣了一锭银子,呼啦站起打开屏障像是那天在茶馆一样大笑出门说道:“好戏还在后面,顾嫣你可千万要看下去。”
只是我若是没看见她手心的汗,也会以为这趟输的一败涂地。
第二十章
( 第二十章
从前我总以为我是对不起苏瑾的,因我隐藏了身份他却真心待我。***认识以来不论我和顾朗如何闹腾,刚进出裴家时因头次出远门给他惹了多少的麻烦他都没有红过脸,每次都是浅浅的笑着。那时我总是故意想甩掉他,直到知道他有自己喜欢的姑娘,心里止不住的愧疚。裴家一别慕家再遇我觉得老天还是不亏待我想让我补偿他的。只是补偿了没多久我就被人扔进了山里。
那天我不是不知,他抱着我我与他双双下山时雨有多大,他只是小心的抱着我带着我从没听过的慌乱和嘶哑:“顾嫣,你醒醒。雨那么大,你若是睡了就不能吃到我给你买的马蹄糕了。”我朦胧中还有些意识,手指勾勾他轻微的说:“不是云片糕么。”他抱着我的手紧了紧,带着一丝欣喜:“是云片糕,你别睡。千万别睡。”
我养伤的日子听闻他患了咳疾,想去看他却被打,他日日差人给我从梁国运送新鲜的水果。我总以为,都是我欠他的,没想到应了佛家那句因果循环,他早在九年前就种下了果,但这果子却被我吃了。
我看看外面的艳阳,我们谁都不欠谁的,各自隐瞒了自己。我忽的想起那天他带我看戏时说的“若是真好.....千万别记恨他”,这出戏他大概早就料到了。
到了晌午顾朗才知道我一大早就出了门且还细细打扮了一番,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猜不透我何时在这里养了个小白脸,待我来整个人飞奔过来声音都变了调:“我还以为你又被人绑了去。”说完看看我身后:“咦,怎么没有小白脸,你幽会失败了?”
我:“......”
我抚抚额看向顾朗觉得半日不见他的想象力是突飞猛进了。我把顾朗拉到花园,思忖片刻才敢开口,我吃不准以顾朗的性子会怎样,又不想看他暴跳如雷或与苏瑾自相残杀。说到最后结结巴巴断断续续我都觉得自己的想法真是太贪心了些,且不说我与苏瑾是敌国单是我们都是将军的子女这交就不该有,说完自己扭了一旁不敢看顾朗的脸色。我着意铺垫了许多苏瑾从前对我们好的景,也不敢多说心烦意乱的看满地的枯叶。我等了半响也没听见顾朗的抽气声或是恼怒声,忽然回过头见他极力作出一个吃惊的表。
我一愣,看着他:“你别告诉我你早就知道。”
顾朗无奈的扶着额头:“我以为以你的聪明该猜出来一些的。我也是......从你受伤后才想调查一些的,没想到查出来他竟是.....”
他陪着笑脸:“我以为那天你猜出来了,你和苏瑾出门玩那天我以为你看出来我脸色不好自己回去想到了什么,这几天我不是一直等你自己想通了来找我。”说完他自己又补充了一句:“我还以为你最近心不好是那天察觉出来了。”
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以为那天你脸色不好是生气我与他出去,我以为你真的看上了他。”
顾朗:“.......”
他见我脸色不好慌忙又道:“这几日我细想,一时吃不准他到底知不知道我们是谁,本来今天就是想和你说我们先回云城去的,早上等不到你才晓得你知道了这事。ww”
我也不说话,好半天才缓缓开口,对上他焦急的眼:“待我们回云城,府里的梅花都该开了吧。”
我还是留了一封信给苏瑾。并不是我如此没胆子和他当面说清,而是我等了一天都没等到他回来。憋了一晚上的譬如:“其实我知道你是谁但你不用担心。”又如:“我在外游荡太久,回家见见家中亲人你若是想我。算了,你应该不会想我。”还有:“我家境贫寒就不邀请你来我家做客了。”每一句,我都细细斟酌,每一番话我也都在心里暗自揣摩了他的反应。或是像以前一样带着颇为戏谑的语气:“家境贫寒?”或是手指轻叩他的折扇,拖长尾音:“这样啊。”
但我怎么都没料到他连出现都没出现。我那一晚,实是全对空气白练了。
那封信寥寥提起的回家绕了半天也没说清我家到底在哪,一番话委屈了半天也说不出你来找我吧这样的话。最后落款时脑子一抽我又用小楷写了句“嫁娶那事,你还是找正经的媒婆吧。”我想苏瑾除非是被宋隐逼到绝境否则他看到这封信云城这地方他是踏也不会踏上。我估计他也可能不会再理我。
我和顾朗这程,拖磨了一日终于启了。
顾朗在车上一直和我唏嘘古往今来多少公子小姐都是分别之际才看清内心所想,分开不久心就像是被挠了一样随后大彻大悟原来是思念别人。他宽慰我说不定走那么一遭苏瑾就认识到我的好了,顺便还会想起当年的我。我手指抬了抬思忖道:“若是他认识不到呢。”顾朗摸了摸本就不存在的胡须:“那就只有回到云城让你爹给你比武招亲了,反正你现在这心嫁谁都是一样的。但是我是不会娶你的。”
我:“......”
我颇有些强词夺理的说:“我也没说要嫁他,何况他本就有心上人。”这话说完我有些理直气壮:“顾朗,你不能这样想。我对他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我看清了,我们的因果循环早就定下,前程往事还提他做什么,如今我们都有了新的生活。我们不能做这般坏人姻缘的事。”
顾朗宽慰的看我一眼:“你能这样想很对,你也是知道的,你这样的是配不上苏瑾的。”
我:“......”
我觉得我活的也太冤枉了。
清灵山上的师傅曾对九州鲁国批了个命格,大意是,鲁国这国君做不长,但是凭着祖上的阴德和上好的龙脉若是能躲过七十六年的一场灾荒鲁国必能长盛不衰。国君全当笑话听了,因为批命格之时是四十二年,当时清灵山师傅不过才17岁的黄口小儿。
等了二十年鲁国是一天比一天好,至少不看国库是如此繁荣昌盛百姓安康。于是又等了八年,等到全九州能记得这事的人都已经老了,清灵山上的师傅也隐退,一场蝗灾伴着颗粒无收来了。也是在次年,鲁国再经了一场水患。九州这才想起来当时清灵山那个黄口小儿现在已经是清灵山宗师的话,但是鲁国却灭了。灭下的鲁国被梁国白白捡了便宜,梁国的国君倒像是什么好事都没生只是据太监说那天国君高兴的多喝了两壶酒,也是这两壶酒害的国君当夜临幸了一位他都不记得的妃子。后来扯出来的几子夺嫡,被误杀的世子只留下会吟诗作画的那几位都可以不提了。只有清灵山上的宗师当年那个黄口小儿在每回醉梦中向众弟子低语:人和国都有各自的命数,如今的风光不意味着以后的兴旺。
师傅低语的弟子就是我和顾朗,很公正的说一句,外界传的那些“神通”、“知晓未来”我和顾朗以及山中众弟子是从没有在师傅面前见到过。倒是有几次我师傅指着顾朗一番深的说:贺星啊,或是指着我说“贺星,我昨天见到一个人好像你,但是他丑多了。”由此可见,神人都是被虚化出来的。
但是师傅对我批的命格我是从没忘过 ...
(:天灾可避,**不免。祸福18,生死莫忘。
我觉得这话并不能说明我18岁就一定会死,但是我师傅每回喝醉了都抱着顾朗啼哭:“贺星啊,你能不能平安到18岁啊,命格有限天际难测,师傅我猜不准啊。贺星啊,咦,你怎么变那么高了。长相也变了。”
顾朗,我:“......”
我师傅则是继续一边哭一边揩袖子。如此几遍,开始时我还跟着落泪觉得自己太可怜了,再来几次我则是很贴心的指着顾朗和师傅说:“既然这样师傅你就多抱抱‘贺星’吧,你们晚上今晚都不要回房了,好好在院子里谈谈心。”
顾朗:“......”
我九年后再谈起自己的命格,也没有了唏嘘。还时常想我这一生,会以什么方式来结束。
据我爹说我一出生他就非常重视因此大费周章寻了我师傅给我批命格,据我师傅说是他自己一路行善走到我家听到有儿童啼哭声一时善心大惹了个从此黏了七年的麻烦。但是我大哥却明明白白的告诉我,多年前魏国有过一桩乱事,清灵山上的师傅被请下来给别人算命数顺便碍于我爹的面子给我请了一道,请完喝醉了酒拍胸脯保证会代我抚养我,直到我平安七岁并且这期间才华横溢,举世无双。等到第二天我师傅酒醒来已经来不及了。
我就这样跟着师傅在山里待了七年。
真相往往很幻灭。
正如我到现在都无法参透的我师傅曾给我们魏国批的命格:不亡不顾,亡国而顾。
顾朗则是很了然的和我说:“那老头猜不透的东西一向喜欢用绕口令糊弄人。”
老头自我下山开始连书信也没给我和顾朗回过一封,好似这七年他从不认识我们也没见过我们。当然这七年除了他喝醉和教我们作画我们也很少见他,见他的时候他也是站在自己的画室,如同一座石雕一样缓缓的摸着他眼前的一座人形木雕。直到天色渐晚,他才从把木雕收起,拿上一壶酒和我们闲聊。那是个极为漂亮的木雕,栩栩如生,雕的当然是个女子。
我能说起这些,当然是因为多年不联系的师傅突然飞鸽传了个书信给我和顾朗。顾朗收到那信的时候着实抖了一抖,因信外面严严实实缠了三寸白绫,顾朗每解一下都颤着手和我念叨:“难道师傅他老人家.....真的喝酒喝死了吗......”
打开信的那一瞬间,我觉得顾朗可能真的希望老头死了。
信外三寸白绫,信内一张薄纸,上面只有铁骨银勾的一句话:两个小兔崽子把你们俩的狼崽子拿回去!清灵山上的鸡都快被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