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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离夏3

沐长风哈哈大笑,挥着大袖,猛然一跃而起,凤九的弦一松,嗖地一声,破空之声锐响,劲箭顿时急速­射­出,同时只听得一棵松树后面传来惨呼声,一个兵士扑倒在地。

同一时间,丛林中响起机弩拉响之声,一阵密集的箭雨夹着雷霆之势,呼啸着向两人袭来。

沐长风和凤九身如鬼魅,闪电般腾空而起,腰身一扭,已扑向弓箭发­射­处,手中接到箭矢强劲飞穿弓箭手的喉咙,敌手顿时消灭近半。沐长风提着一个弓箭手的身子档在身前,飞腿踢向正拉弦近距离朝他­射­箭的兵士,而身后刀剑尖锐的破空声却无暇顾及,正待泄了力硬受一记之际,杀气陡然散去,落地后回头一看,却是一身冷凝的步惊艳一枪将偷袭的兵士结果了。

他眼睛一亮,扔掉手里的挡箭牌,开心地叫道:“小艳儿,是你救了我?”

步惊艳长枪收回,溅出的血花洒满她衣襟。她皱眉看他一眼,冷哼道:“你给我正经点!”

说完,眼睛四下游动,“凤九呢?”

沐长风讪讪地摸摸鼻子,“应该就在附近,刚刚和他同时遇险,他身手不弱,倒杀了不少人。”

这本在她意料之中,还好,凤九并未对沐长风下手。步惊艳沉声道:“我刚才过来时,见到不少暗藏的兵丁,极有可能是针对你而来。不知道你布置的人手在哪里?不然我们连这片密林都出不了,更别说走出燕湖。”

沐长风收起嬉笑之­色­,跳上一根不算高的树杈,向四周警惕地望了望,正­色­道:“刚才在这里的一轮­射­杀,极有可能是别人的试探,不过你可以放心,这里暂时还算安全之地,等会听到外面有喊杀声时,我们趁乱再朝南摸进,会有人接应我们。”

步惊艳点头,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在远方响起,两人顿时紧张的兔子一般,蹦直身体,眉紧锁,眼神锐利­射­上远处。

肃杀的风掠过丛林上空,低沉而冰冷。远处,一伙足足有一百多人的队伍小心向这边摸过来,人人黑衣蒙面,长刀出鞘,每走一步都小心观望,步惊艳和沐长风谨慎的互视一眼,只待队伍再近十来步,就准备暴起发难。蓦然,自队伍右面突然冲来一队带刀兵士,嘶喊着与黑衣蒙面队伍瞬间拼杀在一起。

沐长风瞅准时机,拉起步惊艳的手腾空急掠而出,脚尖在树枝间飞点,有眼尖的黑衣落到蒙面人­射­箭而上,只听他闷哼一声,仍是不遗余力的飞纵开支去,形如狡兔,转眼就抛开两队人马甚远。

然而就在他们将嘶杀声抛却脑后之际,一支铁箭已对准沐长风后心激­射­而来,紧随其后,一条漆黑的身影挥着长枪同时攻至,沐长风如身后了眼睛般,同时将步惊艳拉倒在地,步惊艳配合极妙地翻身用长枪架住来者的攻势。

劲风如梭,刮得脸面生疼,她睁大眼看着眼前那张明秀的脸,心在一寸寸的冷。

凤九长枪指住她喉咙,瞳孔渐渐收缩。

步惊艳扔下长枪,缓缓闭上眼,他果然是要杀了她。

“喂,小艳儿,我快被你压死了,如果你没死就快起来。”

沐长风边说边翻身,同时与步惊艳背对背奋力滚动,避开的又是一阵集地箭雨。凤九反应灵敏迅速,抬枪挡开箭头,身影如流星般在半空中划过,枪尖挽出无数个枪花,接连击中几个黑衣蒙面杀手的咽喉。

头顶风声簌簌,无数个钩索横空而至,一批黑衣蒙面人飞掠而来,三人同时被包围中,空气被森森杀气铺天盖地袭卷。

凤九全然不顾这些近在咫尺的危机,睁着一双再纯洁不过的桃花眼奔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低叫道:“阿步,跟我走!”

步惊艳抽手,沐长风一边戒备,一边横臂拽住,沉声道:“王爷,那边危险,还是让她跟我走。”

凤九回头狠狠瞪他一眼,忍住心头濒临暴发的怒火,急切地望向步惊艳,“阿步!”

不待步惊艳回答,又来一批黑甲兵士冲进来,“王爷快走!”

为首的正是紧追而来的北叔,他横刀一劈,就斩断对方人马的脖颈,同时指挥着后面的兵士飞速向黑衣蒙面人攻击。

步惊艳深深地看了一眼头发凌乱的凤九,扭头看着死命拼杀的人,淡淡道:“阿九,放手。”

“阿步!”

“放手!”

“我不放!”

步惊艳尽量耐着­性­子,像以往一般回头轻声劝道:“带着我会很危险,你先随北叔走,看能不能逃出去。等我也脱险了,就回去找你……”

凤九紧紧抓住她的手,睁大无邪的眼睛大叫:“不放,说不放就不放,我知道你在骗我,你让我一个人逃走,然后再和他死在一起,我不准”

步惊艳皱紧眉,他不是正希望她死的么?此刻为什么还要扮出一副傻子的模样想带她回去?而他又为何这般肯定,她和沐长风,就必定会死?

她回头静静地对沐长风轻道:“我有话对他说,你等一下。”

沐长风嗤地一笑,撇了撇嘴,松开拽她的手。

“阿九,过来一些,我有件重要的事告诉你……”步惊艳回过身,双臂勾住凤九的颈子,凤九一愣,将头微微低下,步惊艳轻道:“其实我也不想走,可是,这里想要的命的人太多……如果我再不走……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成了……”

她几句话还未说完,凤九身体一软,已经倒在了的身上。

“北叔,王爷发病了,此地不宜久留,命你速速带他回去。”

北叔回头一看,目眦欲裂,一刀砍掉面前的人,回身抱住凤九吼道:“妖女,你对王爷做了什么?”

步惊艳退后,“北叔冷静点,我只是用针刺了他的风池|­茓­,等你把他带出去,取针就没事了。”

话音一落,转身就与沐长风相携往黑衣人包围圈冲去,手起枪落,血花霎时飞溅而出,天地间充斥在一片血腥搏杀中……

北叔带人冲出一条血路,终于迎来暗藏的黑甲兵士将追兵拦截住。他抱着凤九掠上一匹战马,终于冲出了浓密的树木。

“北叔……停下……”

北叔低头一看,凤九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睛,伸手从风池|­茓­里拔出一根细若牛毛的银针,然后狠狠地丢在地上。

北叔不敢有违,赶紧勒停马,跳下去跪拜道:“主子请恕罪。”

天幕渐黑,苍鹰在头顶盘踞。凤九皱紧眉心,望着来路,心却是一阵没来由的抽疼,好半晌,才稳下情绪低低道:“王妃呢?”

北叔老实回答,“和离越太子向南突围而去。”

凤九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马上清点一百骑人马,随我去追。”

北叔大惊,站超来阻止道:“主子不可。据我观察,天临国的国师有派兵埋伏在这里,他们的利益的关系就是要杀了沐长风,估计还有追随王妃而至的步相手下的人,现在有这两路人马追杀他们,他们已必死无疑。这一步棋,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就算他们能突破这两路追杀,最后还有我们的人马在前面等着他们,这一切是如此顺利,全按着主的安排进行,您这时候追去,会毁了我们全部的计划,得不尝失。”

凤九冷然摇头,“此事不用你管,我自有分寸。”

北叔仍昂头劝勉,“主子不能再儿女情长,此去对我们百害而无一利。”

凤九眼神坚定,丝丝凉意自身体里迸­射­而出,“王妃不能死,更不能让她与沐长风死在一起,不管有害有利,我必须要把她带回来!”

说完,再也不耽误时间,已策马向来路急驰而出,北叔跪地悲呼一声,却不得不跌跌撞撞地爬上马背,挥手让后面的黑甲兵士急急跟上。

­阴­暗的天幕上黄云密布,隆隆轰鸣声中,居然有雪芬缓缓自天而降。

沈拓黑衣蒙面,萧瑟地立于燕湖边上,四周是数不清的黑衣蒙面杀手。

不远处的嘶杀声和刀剑声不绝于耳,随风吹送过来,他眉也不皱一下,一旁的韩雅暄一身男装打扮,仍也只露出两只一尘不染的眼睛,脆声道:“密林里的杀声越急,说明沐长风的抵抗越是无力,杀了他,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不过,我们击杀花了如此长时间,却是出人意料。想不到他一个看似只会花天酒地的花花太子,居然也能负隅抵抗我们的时间,看来我们低估了他。”

沈拓眉峰竖起,淡淡道:“不论他怎么厉害,死于大夏,已是必不可免,我已成定局。”

就在这时,从树林里奔出一个浑身是血的黑衣蒙面人,急声跪地禀报,“起禀大人,我们的目标本来已在击杀多列,谁知突然来了很多一大队黑衣杀手,从已死的人的腰牌来看,似是大夏步相的人。目标趁机和一个身手颇好的女人逃了,不知踪影。

韩雅暄惊问,“一个身手颇好的女人?是谁?”

黑衣人一急,嗑嗑巴巴道:“好像……好像是秦王的王妃……”从傻子秦王与她说话的口气来听,应该错不了。

韩雅暄第一时间看向沈拓,果然,她眼­色­一沉,冷然道:“那个女子呢,有没有受伤?”

“她逃了,具体有没有受伤,属下也不清楚。”

沈拓沉默半晌,突然提缰,沿着湖岸边朝上游扬蹄而去。

“多嘴!”韩雅暄轻斥报信的黑衣人,然后急急追在沈拓身后。

一路左冲右突,躲过一拔又一拔的刺杀,沐长风终于夺得一匹战马,护着女子,狂奔于燕湖岸边,只要过得上游石桥,一切都会安全。

“一路过来,我根本就没看到你的救兵。”步惊艳喘着粗气,窝在他前面,低低说道。

沐长风面不改­色­,扬鞭毫不在科道,“本来就无需我费一兵一卒就能办到的事,我为什么不好好利用?”

步惊艳坐直身体,脸­色­微变,“你利用我?”

沐长风不置可否,“有人要杀我,有人又要保护你,担保护你的人不见得居了什么好心,我让他们两两相碰,于我们两人岂不是都有好处?”

步惊艳沉默,他与她非亲非故,答应带她出大夏京都已经是给足皇上面子,一次于她无伤大雅地利用,算不得什么,这是双赢的局面。

“看来我们要想冲上那石桥,可还真不容易。”沐长风忽然勒停马,在也头顶笑呵呵道。

步惊艳抬头,对面两骑,黑衣蒙面,迎风而立,两双清冷的眼睛,直直望过来,只是那宏大的气势,却似乎已将整个湖岸边占踞得没有一块空余之地。

沐长风抱拳道:“两位兄台,本太子现下有急事,请问能否让下路?”

韩雅暄不能开口,却缓缓拔出腰间的软剑,灌注内气,迎风抖直,周身的杀气如炽,遥遥直指沐长风面门。

步惊艳为她浓烈的杀气一抖,牢牢望着韩雅暄身边的人,她知道,那是她的小师叔沈拓,难道,连他也要杀了她?

沈拓目光深邃,犹如一个迷离的梦,他在问她:你真的要和我为敌吗?

步惊艳喉中像火烧一样,一瞬间想起了很多事情,白雪淹没的山谷,温暖的毛裘,香气四溢的鱼片,涂抹药膏时的温柔,微凉的手指,还有游移而莫名心跳的目光。

她猛然闭上眼,却听到沐长风在她耳畔低声道:“只要你坚定初衷,我们才能顺利出得京都。想想那自由的生活,什么都值得抛开,对不对?”

她身体一僵,他说得对极了,她怎么能为了他的一个目光就放弃对她来说来之不易的自由?她不想被步守城控制,她不想被拉回开临国当圣女,更不想被人莫名的杀了,她要自由。

下一瞬,她用行动表明了她的立场。

“驾!”

她提起缰绳,战马扬蹄掠起,长嘶一声,飞快地冲着对面两骑奔去。韩雅暄软剑弹­射­而出,沈拓却挥掌将她的软剑拍歪,韩雅暄大怒,“你疯了?”

学拓一言不发,手掌紧握她手腕,静等战马冲过去。

沐长风坐在马后哈哈大笑。

对于沐长风来说,这一个笑,绝对算是乐极生悲笑,他渴望的石桥上,并不如他想像的那般安稳无事。

石桥架于两岸山石上,自遇沈拓后,一路来都畅通无阻,好不容易看见石桥,自是喜不自胜收。两人更是加了力的催马,就在他们待要奔上石桥之际,突然有人空声提出预警:“别上桥,危险!”

两人微一迟疑,从石桥中间蓦然响起震天的爆炸声,立时烟尘弥漫,石桥从中而断,分成无数截,向桥下奔流不息的燕湖掉下去。

两人大惊,却就在他们一愣神之际,一张如网般的铁链夹带着强大的风声飞速旋转着向他们头顶砸来,沐长风和步惊艳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武器,两人从马背上翻滚而下,那铁链如影随形,仍往他们身上罩过来。

这时凤九不知从何处弹­射­而出,身如闪电,施剑搅向铁链最中间的圆圈处,但是铁链旋转时带出的强大气流如何能让他一击之力消弥?

嗖嗖声中,他与铁链的两股力道相持,同时朝湍急的燕湖里裁去。

“阿九”

这一刹那,步惊艳什么也来不及想,弹身而起,追着那条急坠的身影飞扑而下。

“喂,小艳儿等等我……”

沐长风瞅到湖岸边急涌出的黑甲兵士,把眼一闭,也拉着步惊艳的后襟往下一跳……

步惊艳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如果凤九在帮她接下那几根铁链时不幸死了,她会不会为他流泪?可是结果因为他没死,她无法知道自己的眼泪会不会为他而流,毕竟,他知道石桥上有炸药,说明,那里的埋伏就是他亲自所设。虽然是为了救她,却是跳进他自己的陷阱里,或许她不会哭吧。

她随着他跳时冰冷的燕湖里,因为沐长风捣乱,她当时就撞在了一块从断裂石桥的碎块中冲下的尖石上,只觉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她不知道中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淙淙流水,而她的身旁,却躺着两个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的男人。他们两人此时像两个纯良无害的孩子般,紧紧抓住她的手。

她苦笑一下,把手从两人掌心抽出,费力的从岸边浅水里爬起,一步一步朝岸上走去,极目一看,这里光秃秃的一片,算是一个鸟不拉屎的荒野之地。

身上混湿漉漉地,极不舒服,好在石梅为她准备的包裹还背在背上,她拿下来解开,里面大裘火折伤药等等一应用品,用油纸包紧,都完好无损,也未被水打湿。在找­干­柴的时候,意外的竟找到个­干­爽的破屋子,估计是打猎的人留下来过夜的。她赶紧点了一堆火,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将湿衣架在火上烘。

忙完才坐下,想起还躺在河水里几科奄奄一息的两个男人,不由恨得牙痒痒地,本想撇下两人都不管,自己吃饱喝暖就悄然离去,眼前却始终浮现某人朝她发痴撒妖的画面。

拍了拍脑袋,终于还是忍不住朝河边走去,果然,两个人还是原模原样躺在冰冷的河水里,估计再躺下去,离死也不远了。

她先走到凤九面前,他一身黑衣紧贴身体,黑发随水飘浮,平时红润的­唇­此时已变得乌黑,显然冻得不轻。想了想,却猛然站起,拉住她手臂,只把他往岸边拖了拖,移到­干­净无水处,才恨恨道:“坏家伙,把你移到这里,算是对你仁至义尽,是死是活,看你自己的命大不大。”

转身时,忽然想起他拿枪对准她喉咙的场景,又回身抬脚在他手上踩过,才微解恨意地支拉沐长风。

沐长风比凤九也好不了多不,半截身子泡在水里,浑身也冻得发紫。她把他拖上岸来,本来虚弱的身体哪里还拉得动他,何况还有百来米的小屋里?最终砍了两根粗树枝,上面绑了几要枯藤,再沉重的沐长风拖到上面,才勉强拉着粗树枝慢慢把他拉进小屋内。

她先把地上铺上厚厚的­干­草,然后扒了他的上衣,身上肌­肉­匀称,身材倒是不错的,看来平时也不是一个惫懒的家伙。将他一翻身,却听到他的闷哼声,然后眉心紧皱,似乎痛苦异常。这个时候,她方看到他右肩胛上青紫红肿一片,再一摸,居然有点散碎的感觉,分明是右肩胛骨碎了。他跳下去时都还好好的,为什么肩骨会碎?

忙打开包裹里的创伤药为他上了一点,然后用大裘将他盖住,才开始为她的五脏庙动手。

把小屋两扇门关上后,便没有冷风灌进来,加上火堆正旺,屋子里渐渐变得暖和起来,沐长风紧锁的眉也渐渐舒展开。

黄昏时分,火堆上烤着一只芬芳四溢的野兔,步惊艳一边熟练地翻转着兔子,一边叫着沐长风的名字,沐长风却始终不应,但脸­色­已经褪去了不少乌紫。

嗅着兔子的香味,此时已馋涎欲滴,也不再等沐长风清醒,先给他留了一半,就自己大块颐起来。终于,在吃饱喝足后,拔旺了火堆,倚着张破凳子渐渐入睡,能够离开大夏,真的让她全身放松,所有的烦恼忧愁,似乎都已经全部消散……

皇后惊艳 第九十八章 不是玩笑的玩笑

外面的风在呜呜地刮着,天气似乎又变了,大有暴雪将至之时。

步惊艳很想什么都不想,就那样安安心心的睡过去,可是她心里就像有根刺卡在那里般,老刺得难受,眼珠在眼皮子底下转动着,就是睡不安稳。

她烦闷地揉了揉头发,­干­脆坐起来将火在拨得旺了些。眼睛骨碌转着,想尽量不去观看倾听外面的风声,结果,越是不想听,那风声却越是往耳朵里钻,隐隐还有沙沙的脚步声。

她眨了眨眼,脚步声?

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莫不是那假傻子死了来找她报仇?

她从来都是相信世间有鬼神之说的,如果此刻真是凤九化成厉鬼来找她索命,她该怎么办?

正在一个人犹疑不定的胡思乱想准备粘哈利路亚之际,那扇好不容易掩住的木门忽然被推开,刺骨的冷风顿时趁势涌了进,将火堆吹起无数颗火星,直朝她面门扑来,她赶紧闭眼挑开,只听门口“砰”然一声,有东西重重地摔落在地上,然后周围一片死寂。

她心里像打鼓一般乱跳,嘴里边念念有词,边小心翼翼挑开一丝眼皮,然后猛然睁大眼,被摔落在地上的,居然是一身湿淋淋地凤九那斯。

外面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凌厉的风声像吹着哨子般呼啸。她心惊胆战的走过去,只见凤九身上有一层薄薄的白雪,而他身下,有触目惊心的大片血迹铺开,像一朵绽放的红花。她不由打个寒战,一股寒意自心底浮起,缓缓在他身边蹲下,轻轻抚摸他泛出异样红­色­的脸颊,轻唤道:“阿九……”

他一动不动,像冰雕一般躺在那里。

她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慌忙把他抱起来,滚烫的体热再次提醒他在发着高烧。此时此刻,一些该记着东西全被她抛诸脑后,她用尽全力连抱带拖把他拉到火堆边的­干­草上,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身上的衣裤全扒光,然后拉下架子上沐长风已经烘­干­的衣服给他套上。

他胳膊上种蛊的地方仍在流血,虽然流得不快,却也是触目惊心,不知用金疮药止血有没有效,一味的将药往他那口子上倒,然后用布条死死地绑紧。

等把他安置好,她已经是筋疲力尽,无力的跪在地上,慢慢搅动着破锅子里快要滚开的雪水。

“不要杀我……求你不要杀我……”

步惊艳一怔,回头,凤九掀了身上盖的毛裘,蜷起身子,皱紧眉咬牙惊叫着。她忙放下细木棍爬过去,拍着他的脸叫道:“阿九,阿九,醒醒。”

凤九更是惊惧,整个身子都在颤抖,高声惊叫道:“娘,娘,求你不要杀我,我什么都听你的……不要杀我……”

“阿九,阿九,没有人要杀你,你快醒醒,只是在作梦而已,快醒醒……”步惊艳从未见过他惊怵的样子,此时见他牙齿咬得咯咯响,浑身颤抖不已,分明在做什么恶梦,难道与他小时候受的惊吓有关?

凤九口中仍乱叫个不停,始终都在重复那句不要杀他的话,步惊艳紧紧抱住他,却不知道该如何让他从恶梦中醒过来,不由想起那晚他说过听一个后妃哼小曲被揍打的事,心头忽然一酸,几欲滴下泪来,嘴里慢慢哼起了一首摇篮曲:

小宝贝,快快睡,梦中会有我相随,陪你笑,陪你累,有我相依偎,你会梦到我几回,有我在梦最美,梦醒也安慰,花儿随流水,日头抱春归,粉面含笑微不露,嘴角衔颗相思泪,山间鸟徘徊,彩霞伴双飞,惊鸿一蔑莫后退,离开也让春风醉,啦……

随着她轻柔的歌声,凤九展眉放松身体,渐渐平静下来,就在步惊艳以为他会安静睡过去的时候,他却睁开了眼,定定地看着她。她轻道:“阿九,好些了么?”

凤九没回答,只是抬起手,在她脸上摸了一下,便又昏睡了过去。

步惊艳抱着他时冷时热的身体,不由怔住了。

凤九自小没娘,他父皇又不待见他,十岁时被人种了蛊毒,生死不得,那该是多么痛苦?没有可诉苦的地方,那他装痴扮傻是有他的原因的吧?

如果她不是他的王妃,如果她没有一丝丝喜欢他,或者她不会在意他骗她与否的事情。

如果他不是欺骗她的感情来利用她,如果他不是要杀她,或许她还会满不在乎地帮他。

她不能容忍的,不仅仅是他的欺骗,也不仅仅是他要杀她,而是在他对她百般柔情的背后,掩藏的是利用过后的杀戮,那么无情,心疼得让她不敢去回想,往日一声声哀怨的轻呼,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掺入了她的骨髓。

她在乎,她气愤,都是缘于她曾经幻想与他真正的建立属于两个人的温馨的家。

当幻想破灭,梦也就醒了,心痛与心碎肯定在所难免,但是她不会被这种情绪左右得痛不欲生,在她的人生字典,最重要的两个词,便是坚强,自立。

她给他喂了一点开水,便依着他躺下了,告诫自己是最后一次,给他冰冷的身体送上一点点温暖。

于是,第二天沐长风醒过来看到的就是两人依偎在一起的画面。他掀开身上的毛裘站起来,光着上身,也感觉不到冷,缓缓走到两人面前,然后蹲下,睡着的男子紧紧拉着女子的手,嘴角露出满足的笑;而女子,睡容宁静,浓密的眼睫像两把刷子,弯出两个好看的弧度,下面尖俏的鼻梁小巧,与粉红的­唇­瓣相印成趣,可爱极了。

他默然地看着两人,看了很久很久,最后,终于忍不住闭上眼睛轻声一叹。

不管凤九是什么人,他必然都难以躲过命运的安排。他虽然过得不好,可是他也得到了很多,只是他不懂珍惜而已。

一些东西,人们往往在失去以后才知道珍贵,但那时已经追悔莫及。

世间,常常是鱼与熊掌不能兼得,既然是他不想要的东西,他现在却趋之若鹜的想得到。

原谅他,他将做一个自私的决定。

他坐回­干­草堆上,猛然扯开嗓门大叫:“小艳儿,起床了,我快饿死啦……”

步惊艳被惊得一骨碌坐起来,懵懵懂懂的四下张望,然后把视线定位在沐长风身上,睡眼惺忪道:“鬼叫什么?饿了自己不会动手?”

沐长风高声长叹:“难道你没看到我的胳膊断了么?谁不想自己动手,你以为我喜欢看你脸­色­。”

他气­色­好了很多,不再像昨天那样苍白。

步惊艳无奈地爬起来,看了看他的右肩,摇头叹气道:“你肩膀伤得重,也不知道医不医得好,如果医不好,可要落下个终身残疾,就准备一辈子让人伺候吧。”

沐长风装可怜,“所以说我的命运很悲惨,这下子连太子也当不成了。”

步惊艳给他取来架子上的衣帮他穿上,幸灾乐祸道:“活该,谁叫你不好好的娶公主,要走这歪路让人有机可趁?”

沐长风哼道:“你以为我娶了公主还能回得去?别天真了。你永远都想不到,我住在驿馆里的时候,每天要面临多少手段奇异的暗杀?如果不是我机灵跑到快活林去,这条小命早完了,还轮得到让你讥笑我?”

“说明你这太子的魅力太大。”

“看看,你又在讥笑我。唉,我这样说,你都不说安慰我一下,真的太无情了。”

“我们两人毫不相­干­,自然无情。”

沐长风闭上眼睛哀叹不已。

步惊艳懒得理他,走到一边把昨天剩下的半只野兔重新烤热,然后递到他面前,“吃吧。”

沐长风盯着野兔咂了咂嘴,却不接,“你喂我。”

步惊艳眉梢一跳,“你又不是小孩,为什么要我喂?”

“我胳膊受伤了,抬不起来,用不上力。”

“不是还有一只好好的么?”

沐长风涎着脸发挥他无赖的本­性­,瞪大眼睛耍起嘴皮子来,“谁说是好好的?右胳膊牵着左胳膊疼,左胳膊就不得不疼,这一疼起来,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然后就……”

“闭嘴!”步惊艳青筋直跳,忍着火气把兔子­肉­递到他嘴边,沐长风果然闭嘴,毫不客气的张嘴就咬。

过了一会,步惊艳闷声问道:“你的右肩为什么会碎,记得之前还好好的。”

沐长风嗤地一笑,一口吞下嘴里的食物,望着那边熟睡的凤九道:“还不是拜你好夫君所赐?我去拉你,他就用那根奇怪的铁链往我肩上砸,不碎才怪。”

步惊艳抿紧嘴,沉默不语。从凤九的种种计划来看,他的目的就是要把大夏搅得一团糟,杀了沐长风,应该能把他这个计划实行更完美。只是在最后一刻,他终是放弃了,是因为对她还有一点不舍么?而半路遇到的沈拓,他又在这里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想必你也发现他并非一个真的傻子,从他这次冬猎的情况来看,他隐藏的实力不小,真的很想知道,他究竟顶着个傻子的身份暗地里培植了多大势力,想­干­些什么?”沐长风自然也是对凤九的所作所为起了莫大的好奇心。

步惊艳冷笑,“你们彼此彼此,又何必猜测别人的事?如果你们两人都开诚布公的各自抖露底细,相信天下人都要对你们刮目相看。”

沐长风大呼冤枉。

步惊艳再也不听他无力的辩解,起身去忙一天的生计。

经过一夜大雪,天地间一片银白。步惊艳现在有两个伤病员要照顾,还真是忙坏了。打雪­鸡­,挖野参,劈柴,烧水。

门口有风灌进来,夹杂着冰雪,冷得彻骨,沐长风依在破门框上,看着女子在风雪里挥动一把锈斧头劈枯枝,不由得渐渐痴了。

她的力道并不大,却很会使巧劲,就如她做过的很多事一般,只在暗地里使劲,锋芒不露。如果当初她嫁给凤远兮当一名侍婢,她还会像现在一样发光发热吗?她是否仍是一心一意地去爱她的夫君?就像她选择嫁给傻子凤九一般,一心一意的对他好?

想到这里,他不由笑了,她不会选择凤远兮的,凤远兮太冷,几乎看透人世所有­阴­暗一面,以致整个人已经冷得没有一点人情味,留不下一点人­性­的纯真,所以她一开始就拒绝了那桩婚事。而凤九掩饰得太好,好得让她没有设下一丁点防备,于是就受伤了。

风雪中,她一个人的身影很孤独,却很坚强,并不强壮的身体里无形中散发着引人注目的热力。所以他了解,她是一个让人感到温暖的人,嘴上常常恶狠狠凶巴巴地,心里却早就软得一塌糊涂。就像她对凤九,明明那晚她在大骂他,那天却不顾一切的追着他往冰冷的湖水里跳。

像她这样的人,生来就是让心里情感上有缺陷的男人来倚靠的。

步惊艳抱着一堆­干­柴进屋,“砰”地一声把破门关上,不满道:“凤九正在发烧,怎能还让他吹风?”

沐长风第一次没有顶撞她,默然坐回­干­草堆上,呆呆地看她从火堆的铁锅里打水为凤九擦身体。

凤九已经烧了两天还未醒,火堆上熬着的­鸡­汤一直都是为他准备着的,步惊艳自己一口都未喝过,只是拿着包裹里的­干­粮和着煮开的雪水充饥,天底下怎么还会有这样一个奇怪的女子?

“你费尽心思要离开大夏京都,以后会到哪里去?”

沐长风的声音忽然在屋内响起。

步惊艳把凤九塞进厚厚的毛裘里,然后又探了探他的额,好像退了不少,她略微放了下心,望着凤九气­色­渐好的脸,轻道:“我本向往自由,天大地大,自有我安身立命之处。”

她顿了一下,揉了揉肩坐下来扬眉笑道:“或许我要立志当天下第一富豪,将各国赚钱的生意都拢络在我的旗下,然后每天数钱数到手抽筋。或许我要立志建一个天下男人都会唾骂的男妓馆,让所有对­性­欲不满的女人都来品尝一下男欢女爱的真正乐趣。我这个想法邪恶吧。”

沐长风腰一闪,差点被一口口水呛到,“开男妓馆?你的想法还真是不拘一格。”

步惊艳不屑他的表情,从怀里摸了一把梳子来,“你这是叫少见多怪,等我有心情把这店子做大了,叫所有想赚钱的人都要瞪掉眼珠子。”

她边说边走到沐长风旁边,看他几天未梳乱七八糟的头发,命他转过身去,然后帮他打散,轻轻地梳了起来。

“你没看到皇宫里那些妃嫔们,整日被寂寞缠绕,所以才喜欢在女人之间挑起战争,到最后一个比一个狠毒,不知死了多少冤魂。还有那些富得流油的大户,家里纳的小妾是数也数不清,结果是纳了新的,忘了旧的,几多女人孤老终身,得不到女人该有的幸福。如果我开这样一间店,我就要想个法子半夜三更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男人送到她们的床上,让她们夜深人静的时候再也不会觉得寂寞。”

沐长风闭目感受发丝自她手底流泄的温柔,徐徐道:“你这是在帮人做好事还是坏事?”

“自然是好事,君不见皇宫那些女人见到男人就露出哀怨的目光么?”

“她们很饥渴?”

步惊艳嘿嘿­干­笑,“饥渴不饥渴,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沐长风终于忍不住闷笑出声,“你的想法还真是独到,那么……你看我怎么样?”

步惊艳一怔,手也停下了,“什么怎么样?”

沐长风回头向她妩媚一笑,“如果你准备开男妓店,我去帮你充门店怎么样?”

步惊艳­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上下打量他,“你?勉强可以。”

沐长风习惯­性­的扬着他的嘴角,把脸凑近,压低声音道:“好,那我们就说好了,等凤九好转,我们就悄无声息的离开,然后,这个世间的沐长风和步惊艳再也不存在,只有一对准备大开拳脚要为女人谋福利的男妓店大小老板,怎么样?”

步惊艳吃惊,一ρi股坐在地上,手里的梳子也掉了,“你是离越太子,难道连太子都不当了?”

沐长风眨一下眼,不无讥诮道:“太子,谁爱当谁当去,我不稀罕。”

步惊艳一呆,喃喃道:“你还真会开玩笑。”

皇后惊艳 第九十九章 醋意

凤九醒来的时候,步惊艳正坐在火堆边,用手撑着下巴,嘴角含笑,双目有神的望着坐在她对面的沐长风。

沐长风此时双膝间夹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木头块,左手执刀,在木板上细细的雕刻什么。

他神­色­极为凝重,认真的捕捉她脸上的每一个神情,包括眼神,然后再在木头上下刀,木屑翻飞,手法极快。

步惊艳好想揉揉后颈子,有些不耐烦:“还有多长时间才雕完?”

沐长风不疾不徐稳­操­刀,“急什么,该完的时候自然会完。”

“怎么不急,我的脖子都快僵了,你快点,要不让我先歇会等下再来?”

“别动别动,马上就好……你把头往左偏一点……不对,过了,再往右偏点……唉,还是不对,应该这样……”沐长风边说,边把小刀调转个头,然后用手指勾住她的下巴,很严肃的帮她摆正到他认为满意的角度,“你的脸太大,像张烧饼,只有这样侧着看上去才秀气一点,既然让我动了手,就要把你刻得像模像样点……”

他话音未完,后面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给我放开她!”

步惊艳立即转头,果然见到凤九醒过来了,脸­色­铁青,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身体不好,看她的眼神凉嗖嗖的。

“阿九!”她甩开沐长风的手,从地上爬起来走过去,摸着他额头柔声问道:“烧已经退了,是不是感觉身体很虚软?”

凤九就着她的手站起来,径直走到沐长风面前,盯着他手里栩栩如生的木雕再版小女子,伸出手,慢慢说道:“给我。”

沐长风如没听到般,摸着小木头人的脸面,不无遗憾道:“可惜了,还差最后几刀,不然,这次的雕刻算是我完成得最满意的一次。”

“是吗?”凤九冷笑,手指一弹,一缕劲风自袖底­射­出,沐长风扬手,劲风掠过,小木人避开了破碎之险,他啧啧有声的站起来,“王爷要有怜香惜玉之心,怎么可以这样待小艳儿?”他的话里,明明暗有所指。

凤九脸­色­一变,似想起什么,淡淡地对身后的步惊艳说道:“我饿了,有没有吃的?”

步惊艳摸不准他一醒来后一系列举动的意图,轻嗯了声,“还有­鸡­汤,不过已经冷了,我现在就给你热。”

等把这几句话说完,忽然才想起,她应该要生他气的,为什么他只发一句话,她就要唯唯诺诺地按他的语意行事?

她转过去的身子又转过来,凤九却一只手搭在沐长风肩上走了出去,丢下一句话,“你不要担心,我只是让他扶我出去解手。”

步惊艳到嘴的话噎了回去,他总是会先发制人,而此刻,他似乎已完全脱离了傻子的任何言行,想必在这荒山野地,已经不屑再演戏。

“是啊,我陪他去方便,小艳儿可不要来偷看。”沐长风被他制住了肩井|­茓­,面上仍若无其事嬉笑有加。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外。

凤九与沐长风走离屋子很远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你看看,小艳儿多偏心,她把我身上名贵的华衣锦服给你穿上,就给我一件黑漆漆的破衣,站在这冻死人的冰天雪地里可怜得很。”沐长风好像未见到他一脸铁青,仍吊儿郎当的说着调侃的话。

凤九侧目一看,果然如此。冷峭的神­色­和缓不少。他拨了拨额前迎风乱舞的长发,一面淡道:“想不到堂堂离越国的太子,会需要利用一个女人来保命。”

沐长风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嗤地一声笑出来,望着远处拱得老高的一座山峰,悠悠道:“我们都不是什么好鸟,大家彼此彼此,你不是也利用女人办了很多事?”

凤九以为他指的玉夫人的事,一下子想到的是沐长风果然不若外表般简单,竟连这件事都有所察觉,心底下对他的警惕更提高了不少。他垂下眼睫,轻道:“很多事情都有其不得已,不过阿步现在还是我的王妃,一切行为都必须我说了算,奉劝你所有的歪主意就此打止,别再有动她的念头。”

沐长风笑了笑,没说话。眼前的这个男人可能脑子烧坏了,这个时候居然还在编织一网,想网住已经把他识穿了的女子,真正可笑至极。不过这样也好,让他再多做几天梦就是,算作是自己和他做一个公平交易的最后一点点回扣。

凤九又道:“那日在石桥边,我本已经饶了你一命,你居然借着我护她之心,从背后偷袭我,很无耻。”

沐长风供认不讳,点头,然后才道:“你不是也打碎了我的肩?算我们谁都没占到便宜。”

凤九冷笑,“你碎了一只肩膀,没有流血,看上去伤势较轻,其实你抓破我胳膊上的伤口流的血可能有一面盆,于我却根本就没损伤。”他边说,边把上衣襟拉开,然后把步惊艳给他绑得死死的布条扯下来,种蛊的地方已经愈合如初,却像一个妖物的嘴巴一般,狰狞不已。

沐长风之燕湖之后再一次目睹他的伤口,有些失了神,微怔后,才慢慢道:“那就算你占了上风吧,也诚如你所言,算我很无耻。”

他忽然觉得很累,竟然没有心情和凤九去争个高下了。

回到小屋里,满屋都是­鸡­汤香味,步惊艳木钗挽发,穿着狐皮小袄,用木勺往碗里舀汤,很有家庭贤­妇­的娴静模样。

“你们回来了。”步惊艳端着汤,吹着热气走到凤九面前,“喝喝看,估摸着你今天醒,重新熬了锅­鸡­汤,很新鲜。”

凤九吸了一口气,只觉满腔香甜,不由得伸手接过­鸡­汤,笑逐颜开,“味道好像很不错,我来尝尝。”

他一口喝下去,顿时赞不绝口。沐长风撇撇嘴,走到火堆边,哼道:“小艳儿,我的呢?”

步惊艳感觉到旁边凤九杀人一样的眼神,她寒毛一根根竖了起来,­干­笑道:“你的?哦,昨天的剩汤还没喝完,我帮你热了再喝……”

沐长风看着喝得喷香的附近有些吃味,居然又耍起无赖,“我也是伤病员,为什么他可以喝新鲜的,我就必须喝残羹剩汤?你也太不把我当人看了。”

凤九嗤地一声笑出来,分明有些得意。

步惊艳看着沐长风瘦了一圈的脸,想想他这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太子爷几日来吃喝方面确实很差劲,便又拿了一只碗,帮他满满舀上,不顾凤九杀人的目光,端到他面前,像以往一样要喂他喝,沐长风却微微一笑,让她放下,道:“我来。”

步惊艳这时也意识到他刚才都用左手灵活的雕了木头人,自然喝汤应该不成问题,便把碗放到了地上。正要退身,沐长风用勺子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柔声道:“你也喝吧,这几日你吃得极少,人都瘦得快被一阵风吹跑了,自己也该补补,别总顾着别人。”

步惊艳一呆,对着­唇­边的­鸡­汤,默然。被人伺候惯了的太子爷,居然也有细心关心别人的时候,算不算她的善行打动了恶人?

“喝啊,你每天吃那些­干­饼,人都快成­干­饼了,你也不想把自己养得水灵点?”沐长风轻劝。

步惊艳微笑张口,汤勺送进了她嘴里。

凤九重重地将碗放到地上,往草铺上一躺,然后背过身去,埋头睡觉,一声不吭。

步惊艳只当没听见,自己把碗端起,一口一口的将碗里的汤喝完,然后又给沐长风盛了一碗,让他自己喝去。

她坐在火堆边,不住往里面加­干­柴,幸得她几日间准备充足,才不致没柴取暖。火光在她脸上跳动,渐渐映红了她的脸。凤九现在似乎活蹦乱跳没事了,只等雪稍停,抽个时候,她就离开。他现在还没有要杀她的迹象,可能是多少还有点不舍。可是她不是乞丐,岂能因为那一点点的施舍就放低身段和自尊,何况等他哪天又能狠下心时,对她猛下手怎么办?到时候哭天叫娘都不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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