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你会不会?”肖微微兴致高昂的问我。很久,都没看到她露出这么愉快的笑了。
“那是什么,有这种舞吗?交谊舞不是两个两个贴着面跳的那种吗?”这么一大群人挤在一起跳舞?做操还差不多。
“有啊,很简单的!”肖微微整整衣服站直,一板一眼的比画给我看,“前4步,左4步,右4步,转身向左,……你不要翻白眼,其实很好学的,就是一直重复这个动作。”
“可是,我觉得很复杂啊!而且好象在扭秧歌!”
“秦月你不要这么俗好不好。过来我教你!前4……对,左,左边,那边!……右……”
秦月什么都好,就是跳舞……反正到大学毕业的时候,我们系文艺部部长一见我血压就会升高。没办法,人家没拿到校优秀干部,没加到分,没够上保研的资格,就因为我这个百年难得一见的顽固舞盲。
好容易熟练了步伐,就听见主席台上的喇叭传来嗡嗡声,整个操场立刻沸腾了起来。我还有些不明所以,已经被肖微微拉着手向人群里挤去,“快快,马上就开始了!这些天做操的时候我们全校一直在练这个,就等着今天了!”然后,我被拉到了她们初一三班集合的地点,站好。“看着吧,可壮观了!”肖微微笑得自豪又得意。
音乐响起了,是小虎队那首风靡一时的《爱》,主席台上站了一个女生,面朝着大家做了个准备开始的动作。然后,歌词一出来,就听见底下啪啪的踏步声,整齐得好象在走正步。肖微微得意的冲我挤着眼睛,还不时嘲笑着我拙劣的舞步。我手忙脚乱的跟着别人踏步,慌乱中还踩了自己好几脚。虽然满头大汗,可是真的很有趣,几百人挤在一起跳舞,感觉实在很棒!
“好玩吗?”肖微微大声的问我。
“好玩!L中是个好地方,我喜欢!”我也大声的回答着,肖微微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就这么一回头,一说话,一分神,我马上乱了脚步,踉踉跄跄的朝旁边倒去,撞上了别人。
“哎哟!你干嘛!”
“对不起对不起……”我赶紧转身,一看,巧了,今天的对不起全说给一个人听了。旁边那个皱眉叉腰的女生,不就是我在教室里看见的那位?她也抬起头看着我,双眼一凌,“又是你!”
“裘莎,对不起啊,她不是我们学校的,不怎么会跳……”肖微微从后面轻轻拉了拉我的胳膊,语气极是郑重。
“不是我们学校的跑到这里来干什么?”那个叫裘莎的女生拧起了眉,声音又尖又细,话音未落,就有几个人围了过来,有男有女,目光很是不善。
“今天开篝火晚会,我想请她过来一起……”
“你知不知道学校是不准生人进来的?丢了东西你赔吗?”
我不知道那个裘莎是什么来头,可我极其反感她的态度,况且我对一个敢在教室跟男生接吻的人,实在有些鄙夷,再者又看到肖微微低三下四替我道歉的模样,一股气是怎么也压不下去了。“我是南开的,再怎样也不至于跑到你们这里来偷东西。今天是我不对,看到了不该看的事,可是,你确定那些事情发生的场合是正确的?”最后一句完全是逞口舌之快,话一出口,我马上后悔了。
果然就看见裘莎瞬间变了脸色,旁边两个男生见状,立刻走上前,抓着我的手腕就往操场外面扯。肖微微一面扑上来拉我,一面又回头急道:“她不是我们学校的人,不懂规矩,有什么错都算在我头上,别……”
啪——清清脆脆的一个耳光,结结实实的甩在肖微微脸上。裘莎拍了拍手,甚至还冷笑了一声,“你算个屁呀,跟我说这些?”
周围的学生全都悄悄散开,只留下我们几个孤零零的站在操场一角。舞步仍在进行,歌词正好唱到“想带你一起看大海”。肖微微慢慢转过头,我看到她脸上冷然的表情,就如她父母离婚的那天早上一样。我拼尽全力挣脱掉拉着我的男生,一把搂过肖微微,死死瞪住裘莎,一字一句的说:“你再敢打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裘莎一怔,既而咧嘴,又是一声冷笑,然后举起了手——
“裘莎!”有人在从不远处走近,声音不高不低,不急不徐,“够了。”他这话是对裘莎说的,但眼睛却看的是我,漫不经心的笑容依然挂在唇边,依然邪气。
裘莎还想说什么,接触到那人的眼睛就泄了气,盯了我好一阵,最后挑眉,眯眼,微微点一下头,阴沉着一张脸转身。那男生也没多说,笑笑的比了个手势:“你们走吧。”
直到他们几个的身影完全淹没在人群中,我才猛的缓过气来,抱着肖微微的双手几乎瘫软,双脚也开始发抖,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有没有事?我们回去吧。”我左右轮番的拭着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干满脸的湿意。肖微微给了我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也伸手来帮我擦着眼泪。
“对不起……小月……谢谢……”
十三
在一片音乐声中,我跟肖微微离开了操场,两只手紧扣在一起。虽然我把腰板挺得很直,把头抬得很高,可我还是觉得自己好象一只丧家犬,灰溜溜的夹着尾巴逃走。双手的手腕很红,那两个男生几乎没把我的骨头捏碎。但我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只是径直盯着前方,机械的迈步。
走到校门口,肖微微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我的脸,“你身上带钱了吗?我不想回教室拿书包。”我点头,却引出几滴眼泪簌簌往下掉。肖微微抬手拭着我的眼泪,苦笑,“别哭了,我没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这次连累了你,我……”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伸出双手揽住我,用力的抱了我一下。我吸吸鼻子,也冲她弯了弯嘴角。
跨出校门,一个人影迅速朝我们走来。“小月,你为什么不等我?”关旭板着脸拧着眉,语气很是不满。但当他看到我的脸时,表情立刻转变成惊讶,“你……遇到了什么事?”
“刚才天太黑没看清路,小月摔了一交,吓哭了。”肖微微很快的回答着,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好了,现在关旭也来了,没事了。”
我狠狠的咬了咬下唇,努力止住那股看到关旭后汹涌翻腾的酸楚,用鼻子哼出一句,“坐车回家吧。”
一路沉默。我和肖微微坐一个双人座,关旭坐在我们前方,三站路的车程,他没有回过一次头。到站下车后,肖微微对我跟关旭说了声再见,就转身离开。我愣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全身都乏透了,快没有了抬脚走路的力气。一件羽绒服从身后紧紧的将我裹住,我回过头,看到关旭平静无波的脸。
“晚上很冷,你应该多穿点。”他淡淡的说,路灯下的眼睛很黑,很亮。我又有些迷糊了,刚才在车上一直偷偷的在掉眼泪,现在大脑一片混沌。在L中发生的那一切都是真的吗?还是我做了一个噩梦?如果那个男生没有叫住裘莎,会怎样?我会被打吗?一耳光?还是……
“回家了,走吧。”关旭微微俯下身,盯住我没有焦距的眼睛,轻轻扬了扬唇角,很自然的牵起我的手,带着我向前走。
这……似乎,在我们长大以后,关旭就再没牵过我的手。那些没有性别的日子早就一去不复返,而同睡一张床的情景更好象是上辈子的事情,我跟关旭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如此亲近。我指的不仅仅是身体的距离。关旭的手很大,很温暖,指尖果然有厚厚的茧。我的手腕还在痛,但关旭掌心的温度渐渐传递过来,那痛,也就没那么尖锐了。
我们就这样并肩向前走着,路灯和月光将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我们都不说话,从小我们在一起话就不多。而我内心的那些慌乱,害怕,委屈,就随着我们的脚步声慢慢慢慢的消融,淡去。
“你不喜欢我和陈娇在一起,是吗?”关旭突然开口说了这一句,用的是很肯定的语气。几乎就在下一秒,我立刻轻笑出声,就仿佛,这话是我们彼此预料之中的。关旭把我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不再言语。
直到走到我家门前,关旭才放开我的手,静静的看了我好一会,开口:“不是所有人都会象我这样让着你,知道吗,弯弯?”
一直一直以来,只有在我最伤心难过哭得最厉害的时候,关旭才会这样叫我,这样哄我。月儿弯弯,这是连我父母都不曾给予过的亲昵。那么,他知道了?他知道我在L中遇到了什么?我看着他的脸,眼泪又快流出来了。
“以后我都会陪着你。进去吧,睡一觉,起来就是新年了。新年快乐,弯弯。”
后来他告诉我他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红肿的眼睛和一路上小声的啜泣,已经说明了一切。“你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所以应该不是受到侵犯。”他帮我捋开垂到眼前的几茎头发,眼里闪过一丝暴戾,“如果是那样,我一定不会那么轻易的回家。你那时脾气太冲,我估计多半是和别人发生了口角,被人说了几句,觉得很丢脸。没想到,会是这么复杂。”
的确,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冒失,我的卤莽,我的冲动。一切的一切,深种祸根的人,是我。
那晚的事情关旭没有追问半个字,倒是他自己因为逃了一次钢琴课,被关叔叔好一顿骂。他真的不再理陈娇,不管她对他说什么,一律只用摇头来回应。陈娇诧异,沮丧,难过,可这些她都没时间跟我细细倾诉,因为期末考试迫在眉睫,我跟她都清楚这学期到底有多混。于是接下来的半个月疯狂恶补,没日没夜的背单词背古文,旁的事情实在无暇顾及。直到最后一门考完,走出教室,看着重庆冬天永远灰蒙蒙的天,才仰天长叹:初中的第一个学期,就这么乱七八糟的过完了!
放假的第一天,关旭就拉我到解放碑的鲁祖庙花鸟市场,挑了一只纯白鸳鸯眼的波斯猫送给我。“考上初中的时候就该送你的,一直没时间到这边来买。寒假我要学钢琴还要参加奥数培训,就它代我陪你吧。”
于是,那个寒假我过得格外有声有色,训练猫咪上厕所,给猫咪洗澡,用鱼鳅和鸭肝做猫食,这一切我都做得有滋有味。我是实在喜欢那个白白的时而温顺时而乖张的小动物,以至于肖微微过年来看我的时候,被我双手布满的抓痕吓了一跳。
“这是我们家的宝贝!”我把猫咪抱在怀里,万分自豪的向她介绍。
“没给它取名字吗?”肖微微皱皱眉,很不感冒的样子。名字?……小白,雪白,雪雪?“小咪,它是我的小咪!”我蹭蹭它的毛,为自己替它取了这么一个洋气的名字而骄傲。
肖微微瘪了瘪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过年前就寄来了。是你的成绩单吧,干嘛寄到我家?”
我赶忙将猫放下,迅速掩上房门。“小点声,我爸妈不知道学校会寄成绩单。”拆开信一看,选择填肖微微家的地址果然是明确的。秦月究竟不是天才,混成那样是会有报应的。
肖微微看我神色凝重,也凑个脑袋过来,“考得很差吗……班级排名11……很不错嘛,你担心什么?”
我抽搐的扯了扯嘴角,不想深入这个话题。“对了,你跟家里那个女的处得怎样?”上初中后,他那个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爸爸终于搬回家长住了,顺带还捎回了一个“走路能下雪”女人,幸好没硬逼着肖微微叫她一声妈。
“还行,她每天都会准时给我做饭吃。不过,脸上的粉还是很厚。”肖微微笑了笑,拉起我的手,眼睛亮亮的,很有神采,“哪天你到我家去玩吧,我爸承包了一个舞厅,我带你进去,不要钱的!”
舞厅?我瞪大了眼,脑子里开始进行强烈的思想斗争。我是一个好孩子,我恪守《中学生行为准则》上的每一条,我长这么大连游戏厅都没敢踏进去一步,我……可是,肖微微是我最好的朋友,那舞厅又是她家开的,所以……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犹豫,肖微微把脸凑到我面前,几乎快抵住我的鼻子,那双才十二岁却时常空洞无神的眼睛里盛满了渴望和期待,“这么多年,一直是我到你们家来打扰,我不是不知道知恩图报,只是没那个能力。现在我家的情况好点了,你就给我一个机会吧。”
她离得那样近,以至于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甚至是心跳。我稍稍往后退了退,僵硬的点点头。肖微微孩子气的皱了皱鼻子,笑得很是满足。
“忘了告诉你件事,邵远舟向我问起你,我把你的学校班级都告诉他了,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谁?”我惊讶的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把我的班级告诉谁了?男的女的?你们学校都是些什么人啊,你存心害我吗!”
肖微微被我吼得一愣,委屈的申辩:“邵远舟!就是那天帮我们的那个人,只有他才压得住裘莎。他不是什么混混……”
“不是!他怎么不是!”一想到那个跟正经丝毫不沾边的男生,我就激灵灵的打了个哆嗦,对肖微微的火气也就更大了。“你真是不长脑子啊!他,他,你知道我看见他做什么了吗?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想开学叫人来收拾我啊?你……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啊!”
“怎么可能!”肖微微不可思议的瞟了我一眼,“邵远舟只是说那天你在教室掉了样东西,他想还给你罢了。秦月,我如果会害你,全天下就没好人了!”说完,她狠狠的瞪着我,对于我对她的不信任很是不满。
“掉东西?我那天没掉东西啊。”我小声嘀咕着,被她恶狠狠的眼神看得怪不好意思,于是摇摇她的手,讨好的笑笑,“我知道了,他不是坏人,你更不会害我。告诉你件事,知道那天我在教室里看到了什么吗?”
“什么?”肖微微还是气鼓鼓的不高兴。
我拉过她的头,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我看见那个什么舟和裘莎在,接吻!”
“真的!”肖微微一声惊呼,吓得我连忙把食指放在嘴边嘘她,“小声!我妈就在外边!”
“可是,邵远舟一向都很烦裘莎的啊!”肖微微也弯下腰,跟我头碰头的用气声说话,活象两个特务接头。
“反正我看见了,不然后来那个裘莎怎么会那么讨厌我?你们学校的学生也太那个了吧,才初一就这么大胆,再读两年是不是还会有小孩啊!”
“不知道,反正我没看见。”肖微微皱皱眉,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表情一下变得兴奋又怪异。“问你个问题,”她抓着我的手,嘴几乎贴在了我的耳朵上,“接吻会怀孕吗?”
“啊?”我愣了愣,居然就红了脸,嗫嚅着不知道怎么回答,“应该,不会吧……不是说,还要……还要一起,睡觉嘛……”
“睡觉?上课的时候睡觉也算吗?”
“别,别问我,不知道。”我咬着唇,脸上那叫一个烫。拜托,我是不知道怎么会怀孕,但冰雪聪明如我,这十几年来多少也知道那是个很羞耻的问题啊!初二不就要开生理课了,干嘛来问我!
肖微微歪着头思考了半天,仍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然后,她转过头,冲着我异常诡秘的一笑,“我们试试吧!”
“试,试什么?”那个笑看得我心里直发怵,背后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接吻啊!”她理所当然的说,甚至还眨了眨眼。
“神,神经!两个女的又不会怀孕!”
“所以才要试嘛!”说着,她就向我凑过来,一张脸在我瞳孔里越放越大。
“你,你疯了啊!”我连滚带爬的朝床靠过去,吓得个半死。肖微微依然一副天经地义的样子,嘿嘿笑着跟过来,眼看着就要扑到我身上了——
门被敲响了,关旭的声音传了进来。“小月,我给你拿了几本书过来。”
我一把推开肖微微,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开门,用力过大,把关旭撞了个满怀,他手里的书洒了一地。
“不用这么急着给我开门吧。”关旭笑了一句,俯下身去捡书。我也立刻蹲下,借着捡书来平复自己慌乱的心情。这个世界的人越来越奇怪了!一个个的存心要吓死我吗?L中的都把接吻当游戏吗?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学校?
“书已经捡完了,你是要给我还是要自己拿着?”关旭的声音蓦的从头顶传来,我下意识的一抬头——温热而且柔软,鼻子好象撞到了,有些疼。他的眼睛离我那么近,以至于我能从他清透的眸子里看到自己呆傻的眼睛。
小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蹿了出来,跳上我的膝盖,很柔媚的叫:“喵~”
…………
“秦月!”肖微微从后面一把将我拉起来,我看到她的脸都绿了。关旭也傻了,微微张着嘴,就那么盯着我。半晌,才手忙脚乱的放下书,转身,跑了。
我妈从厨房走出来,手里还拿着菜刀,“关旭呢?怎么就走了?我正给他做糖醋排骨呢!”
十四
直到当天深夜,我才真真正正的从这个突发事件里回过神。因为我做了一个梦。
“我们接吻吧!”肖微微冲着我诡异的笑。我连滚带爬的朝床靠过去。她嘿嘿笑着跟过来,眼看着就要扑到我身上了——
“小月,我给你拿了几本书过来。”关旭在门外敲门。我一把推开肖微微,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开门,用力过大,把关旭撞了个满怀,他手里的书洒了一地。
“不用这么急着给我开门吧。”关旭笑了一句,俯下身去捡书。我也立刻蹲下身。
“书已经捡完了,你是要给我还是要自己拿着?”关旭的声音蓦的从头顶传来,我下意识的一抬头——温热而且柔软。鼻子好象撞到了,有些疼。他的眼睛离我那么近,以至于我能从他清透的眸子里看到自己呆傻的眼睛。
小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蹿了出来,跳上我的膝盖,突然就变成了一个孩子,很柔媚的冲我叫:“妈妈……”
梦做到这里结束。我汗淋淋的从梦里吓醒,赶紧掀开睡衣仔细查看着自己的小腹。幸好,它平整如初。
只是我再也睡不着了。瞪着两只眼睛,惊恐万分:我,会怀孕吗?
那个寒假余下的时间,我过得格外悲惨,惶惶不可终日。每天数十遍的审视小腹,一会觉得它凸出来了,一会又觉得没有。如此反复,直折腾得我心力憔悴。关旭躲在家里不敢来找我,我又没胆量告诉我妈,只能含着眼泪找来软尺,一次又一次的量腰围。终于有一天,在因我操作不当而致使腰围陡然增大了10厘米后,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推开门朝关旭家跑去。
关旭正坐在客厅的角落练钢琴,看见我满脸泪花的冲进来,吓了一跳,站起身想走过来又不敢走过来。我已经被折磨得快要崩溃了,顾不得任何矜持羞耻,嘴一瘪就抽泣起来:“我,我肚子大了……是你,你把我……弄怀孕了……”
关旭刷的吓白了脸,几乎没当场昏死过去。好一会,他才战战兢兢的走过来,扶住我的肩,语气都在颤抖,“小月,你,你说什么?肚子……肚子怎么大了?”
“那么站在客厅干什么?”苏阿姨从里屋走出来,看到我们的脸后,挂在脸上的微笑迅速隐去,“怎么了?小月怎么哭成那样?”说着,她走到我身边,非常温柔的将我揽入怀里,轻轻抚着我的头发,“告诉阿姨,发生什么事了?小月最乖了,什么事都有阿姨帮你哦!”
苏阿姨的语调是那样的轻缓慈爱,强烈的刺激着我的耳膜,瞬间斩断了我脑子里紧绷了好几天的那根弦。我扑在苏阿姨怀里哭得天昏地暗,似乎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尽才肯罢休。我才十二岁啊,我念的是重庆最好的中学,我还要念最好的大学,可是,我竟然在这个时候有了孩子……我的未来就不说了,我爸妈就算不把我打死,也不会要我了,我要怎么办?怎么办啊!
当我把苏阿姨的新棉衣哭得尽湿,鼻涕眼泪都分不清楚之后,苏阿姨把我带进了里屋。我沙哑着喉咙把这些天发生的一切一字不漏的告诉了她,怎么打开门撞到的关旭,怎么不小心碰到了嘴唇,以及怎么发现腰围突然增大10厘米。苏阿姨静静的听完了我的叙述,然后什么也没说就找来一条软尺,认认真真的帮我量了下腰围。“1尺7寸五,53厘米。”苏阿姨温和的冲我微笑,“看吧,我们小月的腰还是那么细,一点都没变啊。”
我吃了一惊,来不及抹眼泪,急忙抓过软尺自己量了一遍,的确是53厘米!那刚才……“月月啊,这都怪阿姨,是我们大人疏忽了。”苏阿姨取来一块干毛巾,细细的为我擦着脸,“你和小旭都到了这个年纪,我们早就该告诉你们一些关于青春期的知识了。”然后,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递给我,“来,今天阿姨就代替你妈妈帮你好好上一堂课吧。”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在那本图文并茂的教材指引和苏阿姨堪称专业的讲解下,我终于明白了那个类似“小蝌蚪找妈妈”的道理。等我打开房门时,关旭看到的是一个面色微红,唇角含笑,两眼不敢直视的秦月。
“妈……”关旭求助的望着我身后的苏阿姨,我则在下一秒哧溜蹿出了他们家。
直到现在,我都仍对苏阿姨深怀感激。她是一个相当出色的女人,称职的母亲,甚至将来的,和蔼的婆婆。她不仅仅明白准确的告诉了我男女所有的身理差别,还严肃的告诉了我在遇到性骚扰性侵犯时一个女孩应当怎样防范,她告诉我男人的眼睛,脖子,以及下体是最脆弱的部位,以及在遇到弓虽暴时不能贸然的奋力反抗,只能努力让自己呕吐或者排泄出秽物让对方感到恶心。而这一切别说是我的父母,就算是初中高中所有的生物老师都不曾讲过只言片语。直到上了大学,在一次校园弓虽暴案后,我们那个敦厚可爱的美国外教受到系领导的拜托,才对我们这些女生讲了苏阿姨十年前就对我讲过的话。我不是想指责我的父母,我的老师,但我不得不阐述这个事实,我们遵循着“礼义廉耻”,羞于谈性的大人们,在那个年代,没有肩负起他们应有的,与孩子性命莜关的责任。这个责任有多么的重大,相信大多数家长一生都没有意识到。至少,肖微微的父母,就是这样。
过完年回到学校,和同学重聚,很是开心。陈娇很夸张的依偎在我怀里撒娇:“你都没有给我打电话拜年!是不是跟关旭玩得什么都忘了啊!”谢扬帆不知道寒假里吃了些什么,一下子长高了好长一截,我们就拍拍他的肩膀说:“哟,铁树开花了也!还是你的小宇宙总算觉醒了?”宁轩就不说了,一件浅灰的套头毛衣直看得我两眼发直。而陈娇则对着关旭新剪的短发大流口水。总之,上课吃喝打屁的日子又回来了。
不过开学第一周的周末,我小小的受了点挫折。开完家长会回家的爸爸,脸比关公黑。他把我抓到面前,用我家久违好几年的高分贝足足吼了我半小时,中心思想就是我再不把成绩抓上去就休想再有电视看有零用钱花。这事让我有点郁卒,因为他害我看漏了当天的“机器猫”。不过到了星期一,我又开始生龙活虎了,为了有个好兆头,特地在第一节课选了本《福星小子》来看。陈娇比较土,也很笨,在语文课上看个什么《紫贝壳》,竟咿咿唔唔的哭出声,结果当然是被老师没收了。象我,看《乱马》把嘴唇咬破了都会死撑着不发出声响。谢扬帆是受我们排斥和鄙视的,因为他上课都不看课外书。我们骂他没有阶级感情,脱离群众的统一战线,他就好脾气的把自己的黄豆眼笑成一条缝,“我帮你们把风啊,确保群众有一个安定祥和的阅读环境嘛!”于是我们就原谅了他。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个时候不看课外书的少年,不是他不想看,而是,他没有能力看。
日子就在每天的嬉笑打骂中过去了。因为寒假的“乌龙”事件,我跟关旭渐渐的有些生分,彼此见了面,都有些手脚不知道该往哪放。上学放学虽然还是一起走,可几乎不说话,上车上不同的门,进出教室也是一个走前一个走后。我跟其他同学还是有说有笑,乐陶陶的样子,可关旭就低调了许多。
“整整一个星期,他都没笑过。”陈娇忧心忡忡的对我说,“是不是他家出了什么事?”我回头看看他那张扑克脸,无奈的耸肩,“我毕竟不是他的家人,不知道。”陈娇把个心肝肠胃都揉碎了,不停的唏嘘:“好想和你对调哦,那样我就可以每天陪在关旭身边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不让他有任何烦心事!”我听了只能对着天花板翻白眼。
我跟关旭就这样僵持着,直到有一天快放学的时候,陈娇神秘兮兮的转过头冲我挤眼睛:“嘿,你放学都从前门回家吧?这几天有没有看到那个L中的校草啊?”
“什么校草?”现在我一听见L中就浑身不舒服。
“就是邵远舟啊!你没看见?”她一愣,转过去问谢扬帆,“你知道吗?听他们说这几天放学的时候邵远舟都在我们学校前门那条林荫道上站着,好象在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