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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林希湘的身体一直很好,偶尔感到不适,蓝子介也会及时为她安排一个可靠的医生。去年,也就是1986年的夏天,她去南园饭店见一个重要的客人。那人是外贸局的主要领导。他们一起在餐厅里用餐。她并没有吃什么不好的东西,但在回来的路上她感到腹中很不舒服。

那几天,蓝子介正好去香港谈生意,不在城里。本来,她的保镖赵建也可以替她安排一个好医生。但也许是天意,她觉得这样太麻烦,随手指着他们刚好经过的医学院附属医院说:“小赵,咱们就到这里看看吧,也许吃点药就好了。”

赵建不是一个多嘴的人,他把汽车停在医院的停车场上,替她挂了号,看着她进了门诊室,便在门口的长椅上坐下来等她。

林希湘拿着病历卡走进门诊室。因为是中午,门诊室里除了两名医生和一个护士之外,没有一个病人。她一时不知该找哪个医生。

离门口不远的一个中年医生正在擦着眼镜,他扬起脸问:“看病吗?哪里不好?”他说着,戴上了眼镜。

林希湘是个很敏感的人,她感觉到这个医生在戴上眼镜后,有一刹那的惊愕,仿佛受到了瞬间的震动。这种感觉使两个人之间的空气,变得有些跳跃起来了。

林希湘在他的对面坐下来,按他的询问叙述了自己的病情。他看了她的舌苔,说要做几个化验,并给她开了化验单。她便去做了化验。回来时,他给她开了药,并叫她两天以后再来看看。这个过程看起来很平常。

两天后,她又去了。那天是上午,看病的人很多。她不想引人注目,把病历卡放在门外的桌上等着。她看见那个中年医生还在那儿,这时她才开始认真地打量他。她估计他不到五十岁,体态宽厚稳重。她注意到他对待病人很温和,脸上总是露出长者才有的幽默的微笑,那是一种宽厚与睿智皆挥洒自如的风度。

轮到她时,他露出曾经相识的微笑,“还不太好吗?”他问。

“是的,”她说,“还有点不舒服。”

“请到这边来,我给你检查一下。”他把她领到屏风后面。

这使她有些紧张,她不知道他检查时她会怎么样。她松开腰带躺在诊断床上。

他撩起她的衬衣用手按压她的腹部时,她感到似乎有一股温暖的微电流从他的手上传导过来。他笑着说:“别紧张,你总不至于从来没有看过病吧。”

她也笑了。她发觉,她预料中的厌恶感竟没有出现。

这天她离开医院时,从病历卡下面的签名上,知道他叫郑光楠。随后的几个月她没有再见到他,但他的身影,和他给她触诊时留给她的温暖感觉,时时萦绕在她的记忆里。

这年冬天,上海歌剧院来本市演出,上演的剧目是普契尼的著名歌剧《斯托卡》。报纸上登出评论文章,称之为“扣人心弦的歌剧《斯托卡》”。戏票极为紧张。蓝子介买了两张戏票,和林希湘一起去看。

进了剧场后,蓝子介去买说明书,林希湘在大厅里等他。她身边不断有刚进来的人走过,他们都多少有些兴奋地议论着今晚的演出。

林希湘回头时不由一愣,她看见郑光楠抱着大衣刚刚走进大厅。他也看见了她,并露出了笑容,随即大步走过来,远远的就伸出了手。

“你好,”他握着她的手说。他的手大而温暖,嗓音也温厚低沉,他的整个气息就象一把伞似的笼罩了她。

“你好,也来看戏吗?”她微笑着问。

“是的,早就想看这个戏了,这个戏世界著名。”

“你在几排?”她问。

郑光楠大笑一声说:“哈,就算不错了,是二十三排,边上的。这还费了好大的劲呢。”

林希湘从眼角里,看见蓝子介正站在远处看着这边。他当时没有走过来使她事后不胜感激。使她事后更为惊奇的是,她当时说的几句谎话,自然得就象水一样从嘴里流出来。

她说:“郑医生,你瞧,这有多巧,别人给了我两张票,约我一起来看戏,座位还挺好的,可他自己倒不来了。我对歌剧不太懂,也许你能给我讲讲。”

她的座位在二排的正中间。

他们坐下来时,就象一对老朋友那样开始交谈。他问她看没看过《来自西部的女郎》,她摇头说没有。那么《蝴蝶夫人》呢?林希湘不想使自己显得浅陋,笑着没有回答。郑光楠拍着脑门笑了,说瞧我真蠢,我好象是在卖弄。他说这些都是普契尼的名作,几十年来在世界各地连演不衰。他上大学时就读过这些剧本,崇拜得不得了,可惜一直没有看过舞台演出。他说这些戏所以轰动,是因为普契尼追求的就是“有趣、惊险、动人”的戏剧效果。他说:“你知道吗,《斯托卡》正是集中地体现了这一点。”

演出开始后,郑光楠在她耳边低声解释剧情。他的温热气息使她感到又痒又舒服。

舞台上,画家卡伐拉多西掩藏了正遇危险的###安杰洛蒂。不料,这却使画家的情人斯托卡怀疑他有了外遇。警察局长斯卡尔皮亚因此而怀疑是画家掩藏了###。他趁机挑拨斯托卡和画家的关系。当斯托卡听到画家受到酷刑折磨发出的尖声喊叫时,终于忍受不住了,上了警察局长的当,说出了安杰洛蒂的藏身之处。画家卡伐拉西多从昏迷中醒来,得知安杰洛蒂已经被捕,愤怒地向斯托卡喊道:“你是叛徒!”

斯托卡痛悔万分。为了赎罪,为了表达她的爱,为了救出画家,她被迫满足了警察局长的­淫­欲。当警察局长为她开出释放画家的通行证时,斯托卡用钢刀刺死了他。

卡伐拉西多在狱中怀念斯托卡,深情高唱《星光灿烂》的咏叹调。当斯托卡赶来时,他们热烈地拥抱在一起。他们都以为,经历一次假枪毙之后,他们就可以获得自由了。但谁也没想到,斯卡尔皮亚安排的却是一次真枪毙。斯托卡眼看着卡伐拉多西在她面前中弹倒下,她绝望得失声痛哭。面对来抓她的士兵,她高叫道:“我不怕!斯卡尔皮亚,我与你一同去见上帝!”

看到这里时,林希湘早已泪流满面。她不知道今天晚上为什么如此脆弱。

散场时,郑光楠牵着她的手,象牵着女儿似的把她带出剧场。他们来到路边,郑光楠轻抚着她的后背,低声问她:“你好些了吗?”

在这样的时候,林希湘真有些恋恋不舍,不肯就此分手。她感到今天晚上她会很孤独。看了《斯托卡》,使她心里油然生出的感情很柔软也很空落。她不等他再说什么,挽起他的胳膊就往前走。

说起来,她的家离剧院真的不算太远,他们只走了两个多小时。他们走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郑光楠不时哼唱着《斯托卡》里的咏叹调,或者说一些医院里的奇闻异事。林希湘一路上很少开口,只是微笑着听他说话。冬季深夜里的寒风似乎一点也没有影响他们的情绪。

那天晚上,蓝子介坐在汽车里,远远地跟着他们。

她领着郑光楠回到自己家里,穿过宽敞的客厅,一直走进她那间小巧舒适的卧室。她给他端来咖啡,然后在他对面的靠背椅上坐下来。有一阵,他们谁也没说话,只是互相注视着。

郑光楠拍拍身边的沙发,她笑了笑却没有动。他向她伸出手,随后把她拉到自己身边。他的左臂围在她的颈后,很自然地搂着她,然后就俯下身去吻她。先是吻她的脸颊、耳朵和脖子,然后吻她的嘴­唇­。这时候,林希湘感到血都涌到脸上,眼前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郑光楠抚摸她的身体时,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领受到其中的温柔。

此后,他们一起躺在床上。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也是那么生疏。这一次她并没有得到什么快感。过去遗留下来的恐惧还在隐约威胁着她。但她没有一丝厌恶之感。她一下子明白了,从这时起,她重又恢复为女人了。作嗳结束时,这一点更加得到证实。她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转过身去,用双手捂着脸,低声抽泣起来。郑光楠搂住她的肩膀摇她,她说:“没什么,我就好。我哭一哭就好了。”

他们的第二次约会就完全不同了。林希湘­精­心地修饰了自己,准备了几碟凉菜和白葡萄酒。后来在一晚上她都处于亢奋之中。那种两情相悦的欢乐使她又叫又笑。她说:“你快点,我不行了不行了!”他们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起身。

以后他们每个月都要见几面。

蓝子介悄悄地调查了郑光楠的情况,知道他是个医术­精­湛的主任医师,离婚已有三年,儿子女儿都在国外,目前是单身生活。他把这些告诉希姑时,她说:“你真多事。”

……

蓝子介的一声轻唤惊醒了希姑,他说:“希姑,咱们快到了。你没事吧?”希姑摇摇头。

汽车拐进一条狭窄拥挤的街道,两旁都是明柱斗拱雕花门窗的明清式建筑,街道的上方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衣服。

汽车刚在粤岚居餐馆门前停下,一个圆圆脸矮胖的中年人从门里面跑出来。他伸手拉开车门,说:“希姑,您来了,升老板正在楼上等着您呢。”希姑下了车,拍拍他的胳膊,和蓝子介一起走进餐馆。矮胖的餐馆老板尚瑞安紧紧地跟在后面。

粤岚居是一家老字号餐馆,据说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现在受公司的“保护”,是希姑用来会见重要客人的场所之一。

希姑走进楼上的雅座时,瘦高的升老板笑嘻嘻地从桌旁站起来迎接他们。

升老板在香港有一个被仔细掩盖起来的公司,专做各种黑市和走私生意。他和希姑的公司做生意已经好几年了,一直顺利。

他们坐下以后,蓝子介首先问:“升老板,怎么样?”

升老板咧一下嘴,“蓝伯,实在不容易呀,我实在吃不掉这一百三十万人民币,太多了。”

“不是一百三十万了,”希姑声音平和地说,“是一百八十万,另外港币是三百七十万,增加了五十万。”

升老板瞪大了眼睛,“不不,等一会儿,希姑,别的都好说,唯独人民币我实在消化不了。上回我和蓝伯说的是,最多五十万元,现在一下子变成一百八十万,我实在受不了。”

“生意越做越大,这不是很好吗。”希姑仍是那么淡淡地说,脸上也同样带着淡淡的微笑,“筹集港币对我们来说也不容易,各方面的需要太多。你只好多吃一点人民币了。”

“那我要买多少大陆货呀,我的损失太大了。”

希姑扭脸看着窗外,窗外的风景单调乏味。她回头说:“那么,蓝伯,回扣再加一点吧,好吗?”

“多少?”升老板急忙问,“蓝伯,加多少?”

蓝伯小心地看着希姑的脸­色­,“那就......”

希姑点点头说:“就再加一吧。”

蓝伯急忙说:“对,就加一,怎么样,给你补一下。”

升老板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你们真是太狡滑了。好吧,也只好这样了。现在说怎么运了。”

希姑又把脸转向窗外,眼前又出现郑光楠的影子。他如果看到今天的谈判,不知会有什么想法。他是一名医生,一辈子为人看病。正当的工作,正当的收入,正当的生活,一切都是正当的。他怎么会理解生活中还会有黑暗的一面,他怎么会理解一个人的心被撕碎被蹂蔺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她能把这一切都告诉他吗?他知道了以后会怎么样?一走了之?她不敢往下想。

那么她能离开他吗?不!她心里叫道。她不能没有他。他带给她的欢乐已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是她生活的支柱。

她感到心里一阵阵地撕痛。窗外的灰­色­屋顶模糊不清,连天也是灰­色­的。

“希姑,”升老板的瘦脸上挂着­阴­笑。

希姑扭回头,冷冷地盯着他,“什么?”

“我看你有心事,是吗?”

希姑不动声­色­地收回思绪。她每次遇对这种被动局面总是借势而下,“是的,有。”

“哪方面的,严重吗?”

“是关于你的。”

“我?”

“是的,上个星期,香港那边来了一个警长,克拉芒蒂警长,卡罗•克拉芒蒂,缉私|处的。是冲着你来的。”

升老板愣了一下,变得不自在起来了,“他想­干­吗?”

“没问题。至少我们这边没问题,该抹掉的我们都替你抹掉了。放心好了。”

“多谢了,我会防着他的。”

希姑又微微一笑,“明天晚上你有空吗?”

“看是什么事。”他迟疑地说。

“白云饭店的周末舞会,有兴趣吗?”

升老板立刻嘻开了嘴,“当然有兴趣了。你有票?也许我能带个伴,怎么样?”

“行,蓝伯会安排的。我们该走了。”

她起身站起来,看见窗外的层层屋顶,眼前又是一片模糊。

《黑域》第一章(4)

中午 13点30分

于小蕙一踏进白云饭店1502号房间的门,便意识到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了。

这使她有点紧张。她将要面对一个外国人的进攻,但仔细体验一下内心的感觉,似乎并没有要拒绝的感觉。她已作好了准备,接受将要发生的事情。她没有想到的是,她这么快就走上了何敏暗示的这条路。

她回头看了一眼正站在门口的安东尼•福伦查,觉得他并不讨厌。他相当高,肩膀宽阔,而且,还相当的英俊有魅力。她想象着他会怎样对待她的时候,隐约地意识到,她甚至还有点激动。她想,都什么时代了,­干­吗还要假迷三道地拒绝呢?他给她的印象一直很好,而且,说不定这一个下午就把所需的钱凑齐了呢。她突然想到,也许她现在已经凑齐了。就在十分钟之前,安东尼在饭店的商店里,给她买了一条很粗的金项链,价值四千多元呢。

安东尼•福伦查就站在她身后不远的门口,观察着她。他几乎能看出她的全部思想活动。他明白,这个小姑娘踏进这个门是经过仔细计算的,拿准了不会吃亏。他想知道她真上了床之后会怎么样。

说起来,她是个很好的伴侣。她领着他在本市的几个风景点转了一遍。这些地方几天前他都转过,但经过她的指点和介绍,使他看得更加深入和细致。用他的标准来看,她比大多数的欧美女人都更小巧更­精­致。

她非常地随和,也非常地自然。她走路时脚步轻盈而不显得过于兴奋,说话时热烈而又婉转动听。在拥挤的地方,她会很自然地挽着他的胳膊,小巧柔软的身体依偎着他,令他舒适和激动。在行人稀少的地方,她又会牵着他的手指催他跑快点。她给他照了许多相,她一举起相机就喊:“托尼,笑啊,再笑一笑,你严肃得象头熊。”其实他一直在笑。她喜欢他大笑的样子。

在一座有名的大寺庙里,她跪在佛像前的拜垫上,默默地祈祷。她弯下腰磕头时,绷紧的裙子显出她圆圆的臀部。他觉得她身体的曲线十分优美,令人激动不已。中午回到饭店时,他们先在友谊商店里转了一圈。他看见她的眼睛熠熠闪光,盯视柜台里的­精­美首饰。他想,这是值得的,便买了一条金项链送给她,她的脸上顿时开满了花儿。随后,他们在餐厅里吃了一顿­精­美的午餐。一小杯酒使她的脸­色­更加红润了,她笑的时候,翘起来的嘴角十分好看。他想,她算是到手了。

安东尼走过去,把东张西望正为豪华的房间惊叹不已的于小蕙拉到面前,款款地搂住她,随后低头吻她的嘴­唇­。她很乖,很温柔地回吻他。他抬头笑着说:“瞧,咱们跑了一上午,又是汗又是土,去洗个澡,那样会舒服一些。”他指指浴室,“什么都有。你洗澡的时候,我还可以再喝一杯。然后我去洗,好吗?”

于小蕙笑着点点头,很活泼又很中国式地在他的手上拍了一下,一转身,便消失在浴室里。

但是,无论是于小蕙还是安东尼•福伦查,都没有想到,他们这次小小的约会竟引出一系列惊心动魄的事件,并导致数人死亡。就是于小蕙自己也险些送命。

应该说,安东尼•福伦查先生是一个有理智的正常人,知书达理,行止有度。但在个别方面也有例外,比如在­性­的方面。由于他的富有和英俊潇洒,福伦查先生在追求女­性­方面总能随心所欲,并应付欲如。但在特殊情况下,在他为得到某个女人多下了一点功夫的时候,兽欲也会悄悄地在他的心中积累,使他变得不那么正常了。而于小蕙遇到的恰恰是这么一种情况。

半个小时后,当安东尼也洗完澡走出浴室时,于小蕙已躺在床上等着了。看到他­祼­着身体走出来,于小蕙急忙移开眼睛,把盖在身上的浴衣拉到下巴底下。

安东尼嘻嘻笑着在床边坐下来,掀开盖在她身上的浴衣,无所顾忌地抚摸她的身体。这使于小蕙也冲动得昏晕茫然,心里一片空白。所以当安东尼把她向里翻时,她一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她向里侧身,安东尼却一下子把她完全推过去,使她俯卧在床上。接着就象动物一样扑到她的背上。

“不,托尼,别这样。”于小蕙撑起身,竭力想翻过来。

安东尼低沉地吼了一声,“别动!”同时用指关节猛叩她的肩胛骨下沿。

于小蕙痛得尖叫一声扑下身子。她乞求道:“托尼,求求你别这样,让我起来。”

但安东尼根本不听。他抓住她的肩膀使她难以动弹,膝盖用力分开她的双腿。她感到了他非同寻常的进攻,痛得尖声喊叫起来。安东尼从后面去捂她的嘴,为了不让她挣扎和喊叫,他抡起拳头猛击她的头部。于小蕙的喊声嘎然而止,全身也瘫软下来。

这时,安东尼便象野兽一样肆意蹂躏。

下午 14点50分

沙传泰从集装箱里伸出头,向外面喊:“王队,快来看看这里。他妈的,这里面真热!”

王庭臣站起来,跨过成堆的木箱纸盒、碎纸条和遍地的瓷器制品,跳进集装箱。集装箱里的木质壁板已被拆下几块,露出波纹形的钢板箱壁。

沙传泰指着壁角让王庭臣看,并用铁锤逐寸敲打。在一道槽形钢边沿的焊缝上,崩裂下一块块白­色­的膏状体。看得出来,焊缝是伪装的,并被涂上了灰­色­的油漆。

王庭臣说:“小杨,拿撬棍来,再拿一把大锤来。”

小杨答应一声,跳出了集装箱。

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已整整­干­了一天,在闷热的集装箱里和烈日底下,汗水早已湿透了他们的衬衣。

在这一天里,他们从集装箱里搬出了所有的货箱,没发现超重或有特殊记号的货箱。随后他们打开了每一个货箱,检查了所有的瓷器和包装盒,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所有的人都开始怀疑这个情报的可靠­性­。王庭臣始终一言不发。这时,沙传泰开始象猎狗一样反复检查集装箱。现在他们可以轻松一下了。

小杨拿来撬棍和大锤。王庭臣把撬棍对准槽钢缝,沙传泰抡起大锤猛敲。撬棍被打进去,几个人上去压撬棍,然后再打。钢板很厚,每撬开一点都很费劲儿。但撬开的越多,大家的疑惑越大。对在这里藏东西感到不可思意。他们用铁丝做成的钩子向里面探查,但里面什么也没有,里面­干­­干­净净的。

大家都没说话。沙传泰意识到,自己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但他不想说。看到王庭臣的眼神,便知道他也和自己一样多少明白了一点什么,而且也不想说出来。这是很微妙的,他想。

王庭臣站起来,脸­色­­阴­沉地说:“好了,今天的活儿就这样了。报告我来写。你们都可以下班了。”

大家收好东西,和海关的人做了交待,默默地上了车,回到局里。

沙传泰在办公室里换上自己的衣服,检查了一下抽屉是否锁好,便推门走了出去。他从车库里推出摩托车,骑上去,驶出公安局大门。

他在回家的路上想,今天的事很明显是一次试探。他怀疑王庭臣的内线是否是故意的。但他估计他没这个胆子。王庭臣也不是个善主,跟他耍滑头只会自找苦吃。

他在路过的菜场里买了一网兜的蔬菜和鱼­肉­,在面点店里又买了一袋刚出笼的­肉­包子,然后回家。

他住在中山北路尽头的小区里,是一套两居室的楼房。他上了三楼,刚用钥匙打开房门,就听到妹妹在她的房间里喊:“哥,是你回来了吗?”他放下网兜,走进她的房间。

妹妹传静坐在轮椅里,面前支着一个画架。她正在画的是一个只穿着游泳裤的男子。他知道她画的正是他自己。不过传静画的十分夸张,肩膀宽阔得就象一堵墙。肌­肉­则更加发达,象个头号的健美运动员。他走到她的身后说:“你画的是什么,是太空人吗?”

传静放声大笑,仰回头向他抡着画笔,“你又故意瞎说,你真讨厌!”

沙传泰也笑了。

妹妹是他的心,是他无尽的悔,是他全部生命的所在。她花一样的容貌,花一样的青春,都在含苞将绽的时刻突然折损。她的笑声仍让他心情舒畅,但舒畅之后,则是铭心刻骨的悔。她腰以下已完全瘫痪,终生将在轮椅上度过,这是他永不可饶恕的罪过。他早就明白,他实际上仅仅是为妹妹活着。

沙传泰很快丢开这些想法。他不想让妹妹看出这一点来。他希望她永远高兴,更愿意满足她的一切愿望。他笑着说:“好了,丢下你的画笔吧,现在陪我去做饭。我还买了好多­肉­包子,你要是想吃的话,现在也许还热着呢。”

传静扔下画笔,笑着说:“那好,现在推我去厨房。”

下午 14点55分

于小蕙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时,泪水已把枕头浸湿了一大片,喉咙里还在一下一下地抽泣着。她猜想她即使在昏迷中也在哭泣。

后脑的疼痛一直漫延到颈部。她刚想翻一下身,受伤的­肛­门立刻使她痛得象触电一样抽搐起来,整个后面都象火烧一样疼痛难忍。她只能象现在这样趴卧在床上不能动弹。身上一丝不挂,也没有盖任何东西。她真耽心有人会突然走进来。

安东尼不在房间里,她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这个杂种!这个畜牲!杀千刀的!”她低声咒骂着,心里怒火中烧。今天这件事她厌恶得几乎要呕吐出来。她从来没有想到会有人­干­出这种事来。这么肮脏,这么下流。她觉得自己也已经变得肮脏不堪了。

她又哭了一会儿,断断续续地迷糊着。当她后来再次清醒时,她估计自己不知不觉地又睡了一会儿。她看看左手,这才想起她把手表放在浴室里了。接着她又想起她的手提包,她的钱都在手提包里。她急忙四下张望,看见它还放在桌旁的椅子上。这使她放下心来。

她试着翻身,下面仍然很疼,但已多少可以忍受了。她挣扎着坐起来。这时,她看见枕边放着几张绿钞票,都是一百元面额的。她明白,这就是她的卖身钱了。她真想把它们撕碎扔在地上。但她没有撕。不用说,这事儿是肮脏的,给钱的用意也是肮脏的。但她认为钱是好的,是­干­净的。从另一个角度上说,她毕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她站起来慢慢向浴室走去。腿还不能并拢,腰也不敢伸直,下面仍然很疼。她走进浴室,打开热水,慢慢地冲洗着。

热水在她身上起了作用。她感到疼痛减轻了一些。随后她仔细地冲洗着身体的每一处,直到她认为确实洗­干­净了才罢手。她找到自己的衣服穿上。对着镜子,她看到自己脸­色­苍白,眼睛和嘴都有一点浮肿,鼻子也是红红的。她掏出粉盒用力在脸上扑着粉,又小心地涂了口红。现在她看上去正常多了。

她出了浴室,试着在屋里走了几步,只要忍着,倒也看不出什么来。她从椅子上拿起自己的手提包,当她拿起枕边的钞票正要放进提包里时,一股强烈的报复一下的欲望,从她的心里滋生出来。

应该说,假如这是一次正常的幽会,那么枕边的五百美元就已是很不错的报酬了。但问题是,这一次太不正常了,完全违背了她的心愿,并给她造成了严重的伤害,那么,这五百美元就远远不能弥补她的损失了。她下决心一定要再得到一些什么。

于小蕙向屋子里扫了一眼,只见绚丽帷幄瀑垂重掩,豪华家具辉煌耀眼,仿佛连空气都在晶莹的光芒中波动闪耀。她瞬时感到自己的渺小卑微,偷盗的念头就象石头一样压在她的心上。她竭力克制着颤栗,冲到桌前逐一拉开抽屉。但她没有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她又扑到墙边拉开壁橱,里面挂满了衣服。她掏了每一个口袋,但只找到两百元人民币。这时,她看到搁板上放着一个公文包。

她呆了一下,慢慢把公文包拿下来。公文包很沉重。她喘了一口气,随后飞快地拉开拉链,在皮包里面搜索。这时她最担心的就是有人忽然走进来。这个想法使她生出了一身冷汗。公文包里有许多文件,这些她不感兴趣。还有几本支票簿,这对她来说也毫无用途。意外的是,她在一个夹层里找到了一叠美元。也是一百元面额的。她想这个安东尼身上是否只有这一种面额的钞票。她大致数了一下,约有一千多美元,这使她很满意,一古脑全塞进自己的皮包里。

当她正要合上皮包时,她的手指触到一个硬硬的小东西,环形。她的本能告诉她这是一个好东西。她把它从小夹层里拿出来,不由咧开嘴笑了。

好漂亮的一个白金戒指呀!­精­致得无与伦比。尤其是龙口里那颗红莹莹的小钻石,更加吸引着她。她并不懂什么颜­色­的钻石更珍贵,但她喜欢红­色­的钻石。对她来说,红­色­就是最好的。她掏出手绢把戒指包起来,也放进手提包里。

她这时才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满足,脸上也露出了调皮的笑容。她向敞开的公文包打了个飞吻,“再见,亲爱的托尼。”转身向门口走去。

大约三十分钟后,安东尼面带微笑走进1502号房间。跟在他身后的是约瑟夫•墨利纳拉。他们刚刚商量了明天的活动。

安东尼发现于小蕙已经走了,这使他很高兴,觉得这姑娘很识趣。接着,他看见摊开在桌上的公文包。他吼叫一声冲过去。他一拿起公文包就明白了,白金戒指不见了。

上午 15点10分

沙传静睁开眼时,沙传泰正坐在桌旁写他今天的工作笔记。这是他从警校毕业后一直保持下来的习惯。把每天的工作情况简要地记下来,对其中的可疑之处,需今后留心的问题,则写得详细一些,并打上问号,以备今后时时翻看。

传静没有上床去午睡,她说她愿意让哥哥守着她。她在沙发上躺下来时露出好看的笑容,她说:“哥,你写你的,我不打扰你。”睡眠对传静来说,实在是太充裕了。午睡对她来说更是多此一举,但最重要的是,她能因此守在哥哥的身旁。她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断断续续地还能听到哥哥翻动纸页的声音和沙沙的钢笔声。哥哥的影子也时时闪进她的眼帘。她感到很舒适,很安宁。哥哥在她的身旁,使她的心都变得非常非常柔软了。

她看到哥哥合上笔记本,用拇指和食指捏着额头。他思考的时候,面容十分严肃。他这个样子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她知道哥哥心里有着十分严重的问题,使他时时沉入在严肃的思考之中。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问题,竟会这么沉重地压在哥哥的心上。她知道她不能问,她甚至不能让哥哥知道她有这样的疑虑。她高高兴兴的,总是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就能使哥哥减轻许多压力。她希望哥哥能轻松一些。她爱他,非常爱他。

传静屋里的电话铃响了,沙传泰起身去接电话。他说:“我是沙传泰,你核对过了吗?队长什么意见?好的,我这就去。你们都别动,守在那儿,我马上就过去。”

传静欠起身,“哥,你这就要走吗?”

沙传泰收拾着东西说:“是的,这就走。晚饭等我回来再做,我估计不会太晚的。”他走到妹妹的身旁,俯下身说:“你怎么办?是上床,还是上轮椅?”

她轻声说:“我还是上床吧。”

沙传泰一手从腋下搂住她的后背,一手抱住她的双腿,不费力就把她抱了起来。传静就势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偎在他的肩上。她的身体很软。医生说,只要经常帮助她活动活动身体,肌­肉­就不会萎缩。他知道她的身体一点也没有萎缩,还是那么苗条可爱。他抱起她的时候,就仿佛怕她化了似的轻柔小心,心里也有一种软的感觉。他在她的头发里闻了一下,洗头膏的香味已经没有了,他说:“该洗头了,等我晚上回来给你洗。”

传静轻声说:“好,也该洗澡了。”

“好,等晚上一块给你洗。”他抱着她走进她的屋里,把她放在床上,让她靠在被子上。转身又把轮椅推过来,靠在床边。“好了,我该走了。”

“嗯,晚上早点回来,别让我老等着。”

“好。”

她听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门关上后,钥匙又在门锁里转了好几圈,然后一切都归于沉静了。

她拉起一个枕头抱在怀里,把脸埋进去,小声说:“该洗头了,晚上我给你洗头好吗?”她感到自己有点兴奋起来了。

下午 16点55分

约瑟夫•墨利纳拉离开之后,房间里变得更加平静和沉闷了。只剩下安东尼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

安东尼是个冷静的人,对人对己都有冷静而正确的评价。他知道这是自己的一个严重过失,他甚至不会去责怪那个姑娘的道德和人品,并因而推卸自己的责任。他觉得那个姑娘的作法很正当。她毕竟受到了伤害,并且是自己给她提供了那个机会。

但这终究是他的一个严重过失,他以前所做的一切都可能因此而付之东流。

他感到自己对中国的了解实在太少了。前期工作也过于顺利了,这使他因此放松了警惕。他希望约瑟夫这一趟出去能有所收获,不致给他的事业造成太大的损失。

老天!他在心里叫道,他为他的事业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呀!投入了多少人力和金钱。

他是个脚踏实地说­干­就­干­的人,从他接受了哥哥们的挑战以后,从他对中国产生了巨大的兴趣以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从自己的私人财产中拨出五十万元,组成了一个研究班子。专门用来调查和分析有关中国的一切情况。这使他对中国有了更清晰的了解。

随后,他组织了一批又一批的研究人员到中国去旅游。为了避免引人注目,这些研究人员都从世界各地出发以团体或者个人的形式进入中国。他们只在几个主要的大城市里转。他认为,如果他能找到什么机会的话,也只能在这几个大城市里。这些人对他们在中国看到的所有情况都要写出报告。也对他们接触的每一个有名有姓的人发回报告。这后一部分报告的量非常之大,他特地为此安装了计算机,为每一个中国人建立了计算机档案。第二批第三批以旅游为名的研究人员不断地被派出去,他们开始接触第一批旅游者接触过的人,并发回新的报告。经过计算机处理,安东尼开始把范围缩小在中国南方沿海的几个大城市。接着是第四批第五批旅游者被派出去,有目的的去接触某些由计算机挑选出来的人,并不断通过考察修正对这些人的结论。

他终于有了一些成果,他发现了一些以不太合法的手段谋利的组织和个人。于是,一些曾和这些人接触过的人再次被派到中国。很自然的,这些熟人一见面,对方就发出高兴的喊声:“嗨,老外,你又来了!”于是他们有了更深的交往。

安东尼从所有这些组织和个人中间选出了一个人。

他叫冯振德。开着一间不算大的运输公司和一间旅行社。实际上那不过是他的幌子,他是一个小小的黑社会组织的首领,人称冯老板。从调查中得知,这是一个­精­明、狡诈、狠毒的人,唯利是图,六亲不认。安东尼明白,他需要的正是这样一种人。

但缺陷也是明显的。冯老板的人大多集中在旅游和商业方面,无论安东尼想做何种生意,这个范围都太小了,力量也远远不够。这个困难最后由冯振德自己给解决了。他以两条人命的代价,弄来了一枚白金戒指。他说凭借这个,他可以获得最大的帮助。因为这个戒指的后面有一个更大的组织。

在这期间,为了将来的中国,安东尼自己也下了一番功夫,学习了两年的汉语。虽然还不太流利,但已能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还是在这期间,安东尼•福伦查所要考虑的更为重要的问题就是,他将要做什么生意。做什么?他将要在中国做什么?这是他每天都要问自己的问题。

在这期间,他的研究班子也没有闲着,一直都在设想着各种各样的生意,并且反复权衡它们的可行­性­和利与弊。甚至他的父亲和两个哥哥也为此发表了意见。

他得出的最后结论是:黄金。

黄金,黄|­色­的金属。无与伦比的黄|­色­金属。

千百年来,黄金以其极佳的稳定­性­,在任何恶劣的自然环境下都能不锈不蚀的优良品质,成为世代流传的财富;以其鲜艳悦目的­色­泽和极佳的延展­性­,成为显示巨富装点辉煌,为帝王奠定权威,为美女博得青睐的魔物;以其稀少和珍贵,成为掠夺和谋杀,追求和积累的目标。它成为这世上所有交易──商品、土地、权力、道德、生死的媒介──钱。

于是,黄金也就成了财富、权威、高尚和幸福的象征。

这就是黄金,无与伦比的黄金。

进入现代社会后,黄金逐渐退出了流通领域,但却在流通领域里留下了自己的影子──还是钱。

因此黄金比钱更珍贵,更神圣。钱会贬值,而黄金却永远屹立在世界之上。

黄金决定了币值,并进而决定了国家的地位。因此,大多数国家──代表国家的银行──都千方百计地把黄金贮藏在自己的金库里。而芸芸众生们,则开始更加疯狂地寻求黄金。战乱时,人们抢购黄金。和平时,又用它来从事投机。无论手中有没有黄金,人们都对它流露出巨大的贪欲、占有欲和掠夺欲。

十六世纪中,殖民南美的西班牙人,在###──秘鲁高原的卡拉巴亚金矿场上,挖掘出重达五十磅的金块。时隔不久,又挖掘出重达一百多磅的金块。这两次都哄动了当时的世界。但纪录很快就被打破了。十九世纪五十年代,在澳大利亚的金矿场上挖掘出重达二百多磅被命名为“霍尔特曼”的天然金块。时隔不久,又出现了重量为二百四十多磅的天然金块,它立刻被命名为“韦尔科姆•斯特伦吉”金块。这两次大金块的发现,都在当地引起了巨大的淘金浪潮。淘金成为现代资本主义所依赖的原始资本的构成之一。

十九世纪的美国淘金热暂且不提。1983年,一对在澳大利亚度假的美国老夫­妇­,傍晚时分象往常一样到一望无际的苍茫荒原上散步。为了趋赶几只对人类充满了好奇心而逼临太近的巨大袋鼠,随手捡起一块脚旁的石头时,却发现它超乎寻常地沉重。后来他们才知道,那是一块重达十一公斤的天然金块。几周之后,数千名手持金属探测器的淘金者哄然涌进那片澳大利亚的荒原。

黄金对人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而黄金黑市价格的步步上扬,使这种诱惑变得更大。

1933年以前,一盎司黄金为二十美元六十七美分。第二年,也就是刚刚度过恐怖“大萧条”的美国经济渐入繁华佳境,一片欣欣向荣的时刻,美国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把金价提高到三十五美元一盎司。并宣布此为官价,不可更动。

但即使是执世界经济牛耳的美国也不能因此就控制住黄金买卖。三十五美元一盎司的黄金价格,导致市场上严重的黄金短缺。

于是,为了绕过三十五美元一盎司的官价,便出现了双重金价。也就是,凡属国家储备的黄金,仍然为三十五美元一盎司,这种黄金只用于国际间的付款。而国家储备以外的黄金则在自由市场上自行定价。这个自由市场就是:伦敦黄金市场、苏黎士黄金市场、纽约黄金市场、东京黄金市场和香港黄金市场。其中以伦敦黄金市场为最大,世界上百分之八十五的非货币黄金在伦敦的黄金市场上交易和流通。而伦敦的黄金市场则是由五家公司组成的。它们是:约翰逊•马特公司;蒙坎塔及戈德斯米德公司;塞缪尔•蒙塔古公司;N•M•罗斯柴尔德公司;夏普思──皮克思利公司。

大体上可以说,世界黄金市场的价格,主要由他们控制着。

每天上午十点半和下午三点,这五家黄金经销公司的代表人聚集在N•M•罗斯柴尔德公司的“黄金厅”里开始交易。他们围坐在圆桌旁,每人面前都有一面英国国旗,身后是­操­作计算机的工作人员。世界各地的委托人通过电传把他们的需求传递到各自的代表人面前。代表人则据此报出供需的数量和价格。当报价或数量不符合委托人的要求,需与公司协商时,代表人就举旗要求交易暂停。协商后确定的价格就是当日黄金价格的“定盘”。这一价格通过通讯卫星的专用线路和JETEX瞬间传送到世界各地。

这就是黄金自由市场价格,它与黄金官价构成了极不稳定的双重金价,并进而导致了黄金市场的疯狂投机和金价的暴涨暴跌。

1971年,美国总统尼克松大力推行“新经济政策”,并要求国际间的付款不再使用美国的黄金储备。这一决定石破天惊,使世界金融为之一震,并立刻使黄金价格由三十五美元上涨到三十八美元一盎司。黄金官价被突破,引起世界范围内的黄金恐慌,黄金自由市场的价格更是大幅度上升,导致世界金融一片混乱。迫不得已,世界各国之间于1973年达成新的协议,将黄金官价定为每盎司四十二美元二十二美分。

然而,这一纸协议,不过是在世界金融这艘万吨巨轮上贴上一块小小的膏药,难以阻遏西方经济的灭顶之灾。就在这一年的冬天,黄金市场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投机风潮,几乎冲垮了世界经济。那个时期,安东尼恰在欧洲学习法律和政治经济学,亲眼目睹了那场金融风暴,初次领会了黄金在世界上的巨大力量和它的神密莫测。

1973年11月23日,伦敦市场上的黄金价格猛涨到一盎司九十美元,并在五天之内突破了一百美元大关。同年年底,即12月18日,又上涨到每盎司一百零六美元七十五美分。

1974年2月8日,金价涨至每盎司一百四十五美元。2月27日,再涨至一百七十八美元。一个星期之后,也就是3月5日这天,黄金巨人似乎稍感不适,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金价突然跌至一百六十美元。但仅仅过了三天,3月8日,还没等世人从这一愣怔中清醒过来,金价再涨至一百七十美元。4月1日,每盎司的金价是一百八十四美元。4月2日,法国总统乔治•蓬皮杜因病逝世。不知是否与此有关,第二天,也就是4月3日,黄金价格猛涨至一百九十七美元。

在这一时期里,世界经济真可谓翻天覆地,潮起云涌。金融家、投机商、政府官员直至每一个百姓,更是歇斯底里,疯狂异常。黄金投机遍及西方的每一个角落。金融评论家们更是推波助澜,预言黄金价格还将涨到三百美元,甚至五百美元。这使每一个藏有黄金的人都去抛售,每一个没有黄金的人都去抢购。有人拔下镶了二十年的金牙,有人剥下怀表的镀金,有人倾入所有的积蓄和财产,不断地买进、卖出,再买进、再卖出。有人大发其财,跃居百万富翁。有人倾家荡产,损失愈千万美元。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做着黄金梦。然而,从1974年4月3日以后,金价再也没有上涨,并开始逐步下降。到1974年7月4日,黄金价格终于稳定在每盎司一百三十一美元上下了。

这样的金融动荡在八十年代初再次发生,并且其规模和猛烈程度均超过上回。金价最高时曾突破五百美元大关,达到五百三十美元,直到两年后的1983年,才逐步回落稳定在三百至三百七十美元之间。这期间造成的经济动荡和起伏,被人称作“黄金大恐慌”。

这些固然都是以前的事了,西方世界正刚刚进入一段暂时的繁荣时期,黄金价格也大体平静。但安东尼•福伦查却明白,黄金市场是不可能永远平静的,即使在这平静底下也孕育着新的动荡,再次爆发不过是个时间问题。再加上在当前的国际政治形势中,总有几股暗流在­干­扰着世界经济。安东尼预感到某种机会正在来临,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安东尼和他的父兄以及他的经济顾问们反复分析了这样一些情况:目前世界上非共产党国家的黄金产量是每年四千万盎司,其中百分之八十以上产自南非。而南非的###局面已渐趋顶点,黄金产量极有可能受到影响。其次,据金融信息统计,目前在投资者和投机商手中已积存了两亿盎司以上可流通的黄金。仅以上两点,就足以使世界黄金市场发生###了。此外,在共产党国家中,东欧国家几乎没有什么黄金产量。而苏联的黄金产量虽然大,却完全控制在国家手中。从那里进入市场的黄金,大多具有政治目的,遵循的不是价值规律。那么,剩下的就是中国了。

安东尼的计算机统计表明,中国的黄金产量约为苏联的三分之一,但近年来的递增幅度较大,年递增约为百分之三十左右。最为有趣的是,这些数字表明的不过是国家产量。另外还有数十万私人淘金者,所产黄金与国家产量竟大体相当。而私人淘金又处于相当的混乱之中,所产黄金也成为中国经济中一支最难以控制的­干­扰因素。由于国家的收购价格极低,所以他们中只有极少部分人将黄金出售给国家。而更大量的黄金则被走私者用高价收购走了。而不久前人民币对美元的大幅度贬值,使这部分黄金变得非常便宜。

另外,中国的黄金还有一个更为特殊的情况,也是中国黄金对安东尼有巨大吸引力的根本原因。那就是,随着中国的大规模建设,许多在战争年代被埋藏在地下的黄金大量出现,其中大部分是黄金制品。另一方面,大量收藏在私人手中的黄金制品,也逐渐被拿出来换取盖房子买汽车购置高档家用电器的现金。只要出个好价钱,就能买到一些古老的黄金制品。而这些黄金制品完全有可能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古文物。它的真正价值很可能百倍千倍万倍于黄金价格之上。

安东尼•福伦查先生正是从这一点上看出他所从事的这项生意的远景,即:古文物买卖。一句话,利益巨大。

安东尼看准目标后立即开始行动,并先后投入了三百多万美元。他还从父亲和两个哥哥那里得到保证,将来需要时,可以从他们那里得到利率优惠的大笔资金。

事实表明,安东尼选择冯振德是英明之举。冯振德的组织虽然小,却有极为广泛的联系,并有十分方便的运输条件。仅仅过了一年,他们就用安东尼提供的大笔资金,收购了整整一万一千两的黄金,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各种­精­美的黄金制品,制作年代均为民国以前。毫无疑问,冯振德也从中赚取了一大笔外快,这是安东尼能够想象到的。目前他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将这批黄金安全地运出中国。

但是现在,这个被冯振德称为可以藉此获得最大帮助,保证全部黄金安全运出的小小信物──龙形戒指,却被一个傻头傻脑装俏卖乖的毛丫头轻巧爽快地抄入自己的口袋,就好象那是为她准备的一样。这让安东尼•福伦查先生真是哭笑不得。

他看了看表,时间过得很慢。不知道约瑟夫能带回来什么样的消息。

《黑域》第一章(5)

下午 5点25分

这是童振远今天第二次来机场接人。

机场候机厅里总是有那么多人。他们一群一群地在座位旁、通道上、布告前以及各个进出口的两侧聚集着,脚旁无一例外地堆放着大小提包和旅行箱。广播里不断报告着各个班次的飞行时间,使各处的人群时时产生出小小的­骚­动。

童振远站在处,脑子想的仍然是他的保险箱。

下午,技侦处悄悄派来两名技术人员检查他的保险箱。这是他特意要求的。他不想因此惊动了什么人。

两名技术人员检查后,首先得出的结论是,这是一个内行­干­的,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不是说一点痕迹也没有,两名技术人员解释道,而是很难检查出有价值的线索来。

他听了以后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一个被某种政治力量利用的惯窃;要么是一个被某种非同一般的经济利益所驱使的公安人员。两者比较起来,他更倾向于后者。那么是为了什么目的呢?和安东尼•福伦查的目的有关?针对乔治•伯拉尼根此行的目的?是谁在背后­操­纵了这一切?童振远已感到这股暗势力的神密莫测和强大。

这时,隔着巨大的玻璃,他看见人群中高挑漂亮的宁佩云。

她穿着大花的连衣裙,扎着细细的皮带,手里提着紫红­色­的旅行箱,仰着下巴向这边张望着。她看见了童振远,笑着向他招手。

他暗暗地想,佩云这趟来,没准还真能给他帮点忙呢。

下午 17点40分

约瑟夫•墨利纳拉走进白云饭店,隔着眼镜向大厅里扫了一眼。大厅里人不多,三五个新来的客人正在总服务台前办理住宿手续。在另一侧的柜台旁边,有几个女人在选购商品。大厅中央由巨石和几株棕榈托起一条潺潺的溪水,构成一片碧绿晶莹的南国风景。在那片风景的后面坐着正在看报的康拉德。他点点头,康拉德便放下报纸,慢悠悠地站起来,和约瑟夫一起走进电梯。

“有什么消息吗?”康拉德问。

“有,很严重。”约瑟夫的脸­色­很严肃。

他们出了电梯,沿着暗红­色­的走廊往前走。经过莉莉•艾博特的房间时,约瑟夫说:“康迪,你先去,我这就来。”

他走进莉莉的房间,“莉莉,你在吗?”

莉莉•艾博特从卧室里伸出头,长长的丝绸睡衣敞着,露出里面浅棕­色­的身体,手里拿着眉笔和粉扑。他指指她的睡衣。她笑着掩上睡衣,系上腰带,“行了吗?”

“这就好多了。过一会儿,我是说过一会儿,到那边去。”他向隔壁扬扬下巴,“让托尼高兴一点。明白吗?让他高兴起来,我想这是你的长处,这很重要。好吗?”

“当然,没问题。”

当约瑟夫•墨利纳拉走进安东尼的房间时,安东尼和康拉德正在等着他。安东尼手里端着一杯酒,向身旁的沙发点点头,示意他坐下,“好吧,快说吧。”

约瑟夫耸耸肩,“托尼,恐怕我不能说情况很好。康迪,请给我倒一杯酒。”康拉德倒了大半杯威士忌递给他。他喝了一大口,然后看着安东尼冷漠凝重的脸,温和地说:“托尼,我希望你不要急躁,这对我们谁都没有好处。”他停顿一下又说:“正如咱们早就料到的一样,国际刑警组织派人到中国来了。今天早上六点五十分到的。真是妙不可言,是吗?事实证明,你在芝加哥可不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人。我真该为此敬你一杯。”

这时,康拉德说:“得了,约,收起你的幽默吧。还是快说最要紧的吧。”

约瑟夫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康迪,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尤其是在今天的情况下。托尼,我刚才一直设法和冯取得联系,但没有成功。几个地方都没有找到他。不过我早已和他约好今晚七点钟和他见面,在游船码头上。我想他会去的。但是,我不能去了。”

“为什么?”安东尼问。

约瑟夫放低了声音,“我得到消息,警方已经了解我们中的大部分人,包括你、我、康迪,还有莉莉和洛伊斯。我估计我们大家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了他们的注意。不过,有一个人不在这个黑名单上,”他举起一个手指,“克里斯蒂安。目前我还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他住在南园饭店,并且和我们接触较少的原因,也可能是警方有意如此。但不管怎么样,让他去和冯联系也许更好。他也认识冯。你说呢,托尼?”

安东尼想了想说:“好吧,就这样。康迪,你去通知克里斯蒂安,路上谨慎些。第一,叫冯找到那个女人,找到那枚戒指。第二,问他一下,如果没有那枚戒指会怎么样。这两点必须尽快确定下来一点。另外,”安东尼停下来,注视着约瑟夫和康拉德,然后说:“另外,我得说我对今天的事很抱歉,在即将成功的今天出现这样的事是很不应该的。我有点放松了。我们也确实太不了解中国人了,希望我们以后都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

约瑟夫和康拉德都略显惊讶地看着他。安东尼肯表示自责,这是很少见的。看得出来,这次来中国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他们都垂下眼睛看着手里的酒杯。

他们正沉默着,外面有人敲门,接着门被猛地推开,莉莉•艾博特穿着敞开领口的白衬衫和紧身的红­色­长裙,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火辣辣的眼睛,妖冶万分地走进来,笑着说:“怎么了,你们在开会吗?”

“噢,不,不,没有开会。”约瑟夫招手让她进来,回头对安东尼说:“那么,我和康迪去安排一下,晚上再见。走吧,康迪。”他向莉莉挥挥手,和康拉德一起离开了房间。

莉莉随手关上房门,一手Сhā着腰,扭着傲慢和妖娆走到安东尼的面前,“托尼,听说你今天­干­得不坏呀,是吗?”

从莉莉一进门,安东尼的目光就被吸引到她的身上,她的艳丽­性­感总是让他激动不已。他伸手把她拉到怀里,但莉莉立刻象鱼一样滑出去,双手抱在胸前斜视着他。

安东尼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说:“嗨,宝贝,快过来。”

“为什么?你不是已经把我丢到脑后了吗?”

安东尼哈哈地笑着,“怎么会呢,我一天都在想着你。”

“哈,想着我!”莉莉张大嘴叫道,“你不是找了一个中国姑娘吗?怎么样,很有趣吧?啊!”她说话的时候全身都摇动起来,风流得就象一支燃烧的火把。

“宝贝,”安东尼越发笑得不可抑止,“什么中国姑娘,有你在什么姑娘也吸引不了我。别象个青蛙似的大喊大叫。”

“我当然是个青蛙了,我听说那个姑娘就象小鸟一样可爱,是不是,臭狗屎!”

“不,我发誓,决不是那样的。”

“是吗,那就让我看看,到底是不是那样。”她一边说着,一边开始脱衣服,并把它们扔得到处都是。

安东尼咯咯地笑着。莉莉总是这么刺激人,她发怒的时候尤其如此。这时她已一丝不挂地站在地板上,浅棕­色­的皮肤闪着光泽,一对结实的小Ru房活泼地向上翘着。他感到自己又兴奋起来了。他搂住她说:“我的小青蛙,你可真漂亮。”

“是吗?”莉莉仍然气哼哼地说,“那就让我看看,你是不是把老本赔进去了。我告诉你,你要是有一点不对劲,我准保把这事讲出去。好了,现在抱我上床。”

安东尼猛地把她抱起来,走进里屋,一下子就把她抛到大床上去了。

晚上 18点55分

傍晚时分,宽敞的游船码头被五­色­的灯光照耀出一片灿烂和辉煌。漆成白­色­的豪华旅游船通体闪耀着高贵的光泽,傲慢地停泊在码头上。一阵阵飘渺的音乐从游船上丝一般地流出来,在码头上和漆黑的水面上漫出一片梦一般的迷离。

身穿浅蓝­色­制服的女服务员挺立在码头上,指引乘客依次登上游船。这些乘客中大多是黄发碧眼的外国人和港澳来的商人。

这是新设立的游览项目。游船大而豪华,上面设有舞厅、酒吧和宽敞的餐厅。餐厅里供应­精­美的食物和进口饮料。游船每天傍晚开船,趁着夕阳尚未落尽,出江口入海,向东绕着城市航行。晚霞满天时,伴着悠扬的音乐,从海上看着太阳落在城市的后面,好象整个城市都在燃烧,并被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辉。

每每这时,航行便成了充满柔情蜜意的浪漫之旅。在暗蓝­色­的海上,金­色­的乐曲总能把大多数游客吸引到舞厅里,在迷人的灯光下继续着海风里的浪漫。这项游览大受外国人的欢迎。当然,价格也是十分昂贵的。

此时,游船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大多数乘客也已经登船,晚来的乘客正把船票交给栈桥上的剪票员,说笑着踏上舷梯。

在离剪票口不远的­阴­影里,静悄悄地站着一个人,密切注视着进入剪票口的乘客。

冯振德是一个长相很平凡的人。中等身材,不胖不瘦,一张平平常常缺少血­色­的脸,略显一丝­阴­沉。如果不是有点秃顶的话,几乎找不出任何有特征的地方。唯一的例外是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有点逼人。

这时他看见瘦瘦的克里斯蒂安•马恰达出现在剪票口的灯光里,身边还有一个黄头发的高个女人。克里斯蒂安显然已经看见了他,向他做了一个不易察觉的手势,随后和身边的高个女人一同走进了剪票口。

这使冯振德有些诧异。他不明白来和他接头的为什么不是那个上了年纪的约瑟夫•墨利纳拉先生。此外,克里斯蒂安是叫他上船见面吗?但他是不能上船的,这不符合他的身分。他的手势里似有叫他等候的意思。他决定先等一下再说。

克里斯蒂安带着露西•瓦伦蒂上了游船。他们先在酒吧里喝了一杯饮料,留心观察着周围的人。然后进了舞厅。那里已经开始跳舞了。会享受的外国人总是不浪费一点时间。一个大胡子外国人走过来,邀请露西跳舞。克里斯蒂安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微笑着向大胡子点点头。露西起身挽着大胡子的胳膊走进舞场。

克里斯蒂安离开舞厅走到甲板上,心里估量着开航的时间。这时他听到游船拉响了汽笛,并看见两名船上的工作人员向舷梯走去,准备拉起铁链。克里斯蒂安迅速看看左右,便快步向舷梯走去。手拉铁链的工作人员给他让开路,他很快就下了船。他在码头上的­阴­影里停下来,回头看有没有别人下船,或者船上有没有人向岸上作出什么特殊的手势。两样都没有,他这才向冯振德走过去。

他们步行走了很远,然后走进一间小小的咖啡馆里。咖啡馆里的人不多,又是火车座,谈话不受­干­扰。女招待送来咖啡后,他们用英语低声交谈。

“三件事,”克里斯蒂安开口说,“首先,那枚白金戒指丢了。”他看见冯振德骤然绷紧了脸,立刻说:“别这样紧张,不要让别人注意我们。第二,福伦查先生想知道,如果没有那枚白金戒指,我们是否仍能获得那些人的帮助。”

冯振德的嘴角不自然地抖动着,他摇摇头说:“那绝不可能。马恰达先生,这个戒指代表一个诺言。而且,我不妨把话都说明白,这个诺言是几十年前留下的。凭这个戒指可以获得最大的帮助,但这毕竟是几十年前留下的,即使我们持有那个戒指,也只有百分之五十至多百分之七十的把握。没有那个戒指就根本没有希望了。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马恰达先生。”

“请试一下,冯,你亲自去试一下。毕竟这是一笔大买卖,他们会有利可图的。”

冯振德想了想,“好吧,我可以去试一下。但是你们不能抱太大的希望。”

“好,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现在再回头说第一件事,”克里斯蒂安点点头,眼睛直视着冯振德,“请你想尽一切办法,找到那个偷窃戒指的人。明白吗?这是一个女人,年轻女人,二十三四岁。个头不高,身材苗条,名字叫于小蕙。她是一个炒外汇的人,但更可能是一个暗娼。最近这几天,她一直在白云饭店门外私下兑换外汇。我们要你找到这个姑娘,就是她偷走了戒指。当然,她还偷了一些钱,但不多。”

“你们报案了吗?”冯振德问。

“没有,我们不想惊动警方。假如这个戒指是必不可少的,我们要你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她,越快越好。”

冯振德­阴­沉地点点头,“我当然要找到她。你刚才说有三件事,还有一件是什么?”

“福伦查先生很关心那批货。因为警方可能已经嗅到了什么,所以福伦查先生要我问一下,货是不是绝对安全?”

冯振德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马恰达先生,这一点请你们尽管放心,货绝对安全。地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绝对没有。”

“我可以去看一下吗?”克里斯蒂安平静地问。

冯振德的目光变得尖锐起来,直盯着克里斯蒂安的眼睛,好一会才说:“当然可以。”

克里斯蒂安笑了一下,“希望你不要介意,我们当然信任你。一切都是为了谨慎和安全。”

“好吧,你们想什么时候去看?”

“时间由你定,当然越快越好。”

“你大概不想错过明天晚上的周末舞会吧?”

克里斯蒂安笑了,“不想。”

“那就定在后天的中午吧。下午赶到那里,晚上回来。一切由我来安排。后天中午十二点半,有一辆红­色­的奥的出租车停在南园饭店门口,司机手里拿着一副黑墨镜,搭在车门上摇,你上车就行了。”

“行吗?”

“没问题。我会安排好的。”

“好,那就这么定了。”他们付了钱,一起离开了咖啡馆。

晚上 22点40分

屋子里很安静。|­乳­白­色­的落地灯和梳妆灯在镜子前照出一小片温暖和明亮,清凉的夜和遥远的市声则被长及地面的丝绒窗帘拦在外面。空气里飘着一丝甜甜的香水味。

林希湘坐在梳妆台前,慢慢地梳着头发。面前摆着杨怀轩下午送来的全公司上月的经营月报表,里面记录着全公司数十家企业的经营情况。但她一点也没有看进去,脑海里不时出现郑光楠的影子。她预感到他和她之间将会出现波折,对结果却一点把握也没有。

在外面的起居室里,蓝子介和赵建无声地走进门。他们绕过中间的沙发,走到卧室的门口。蓝子介犹豫片刻,才伸手去敲开着的房门。希姑回头说:“进来吧,蓝伯。”

赵建看着蓝子介走进卧室,便退到远处的沙发里,打开茶几上五寸的小电视,无声地看着。

“什么事,蓝伯?”希姑问。

蓝子介坐在梳妆台旁边的凳子上,有些不安地说:“是关于冯振德的事。”

“哦,那家伙,”希姑露出不屑的样子,“他不是约好了星期天下午和我见面吗?”

“是的,不过他刚才给我打来电话,想把会面提前到明天下午。他说他有急事。”

“是为了请我们帮忙的事吗?”

“是的,以前是这么说的。不过,看来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他很紧张。来之前我查了一下,他好象丢了什么东西,据说是非常重要的东西,而且和请我们帮忙的事有关。”

“什么东西?”

“听说是个什么戒指,形状象一条龙,龙嘴里镶着一颗红宝石什么的。”

“龙形戒指!”希姑脱口而出。

“对,是这个东西。另外,听说冯振德给他的人下了命令,找一个叫于小蕙的姑娘,悬赏五万元。好象她偷了什么东西,从一个外国人那里。我记得涂和尚的人几个月前就报告说,冯振德和外国人挂上了钩。我看咱们是不是重新……”蓝子介发现希姑并没有在听他,便停了下来。

希姑感到非常非常疑惑。龙形戒指?龙形戒指?她竭力回想着,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但在她的记忆里,又确实有一点关于龙形戒指的影子。是谁说过的?谁好象有过?家里以前有过吗?它有什么意义吗?但她一点也想不起来。

她抬头看着蓝子介,“还有什么?”

“眼下就知道这些。”

“你听说过什么龙形戒指吗?”

“没有,从来没有。”

希姑想了一下说:“你多安排一些人,把人都撒出去,去找那个姑娘,别让冯知道。再打听那个戒指的事。很有可能和咱们有关,我好象有这个印象。你现在就去。”

蓝子介走了很久之后,希姑仍在想着那个戒指的事。她隐约感到那个戒指和她有着某种关系,或者和她的家庭有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一定是许多年前的事了。那么,只有一个人可能知道这个事,海爷曹老海。她想,过一两天,她一定要找海爷问一问。

晚上 23点10分

沙传泰耐心地坐在床前的一张方凳上,挺直身体,张开双臂,象个塑料模特一样让传静在他的背上比着一件织了半截的毛衣。他说:“好了吗?我已经僵硬了。”

传静哧哧地笑着,“你别急嘛,我这不是在比着吗。你转过来好吗,让我比比前面。”

电视里正在播放着国际新闻。沙传泰转过身继续看着电视,好象海湾局势又趋紧张,石油价格进一步上升,以­色­列多次发生爆炸事件,纽约黄金市场出现抢购风。他的心里微微一动,又是黄金。用集装箱偷运黄金?简直可笑。王庭臣非把那个内线的肠子拽出来不可。但如果真运出去了呢?能赚多少钱?他想。

他没有注意到传静微微发红的脸,和在他脸上飘来飘去的眼神。她的手在他身上来来回回地比着,手指尖不时拂过他的脖子和下巴。“领口小吗?”她低声嘟囔着,“再给你打肥一点儿好吗?我拆了再打肥点儿吧。”

“不,不要拆,”沙传泰急忙说,“这挺好,再拆我今年就穿不上了。”

国际新闻结束了,主持人说咱们下个星期再见。

沙传泰拿走她手里的毛衣,扶她躺下,说:“十一点多了,别再打了,睡觉吧。”

传静扭着说:“不嘛,我一点也不悃。”

“不悃也睡,”他拍拍她的脸,“听话,闭上眼睛。”看到她听话地合上眼,便熄了台灯,拿起桌上的电话走出妹妹的房间,并随手关上房门。

他知道她一下子睡不着,但她会很听话地躺着,直到十二点、一点,甚至二点,然后才可能睡着。想到这一点,他的心里是很不好受的。

他回到自己的屋里,脱衣在床上躺下。他刚刚熄了灯,电话铃就骤然响了起来。一瞬间,恼怒就如电击似的传遍他的全身。他伸手抓起电话,里面立刻传出来那个既熟悉又令人厌恶的声音:

“喂,是沙队长吗?给我帮个忙怎么样?”

沙传泰知道自己不能骂,妹妹也许会听见的。他压低了声音说:“杂种,现在是半夜,你他妈的就不能白天来电话!”

“别发火嘛,沙队长,我是很识趣的,我看见你妹妹睡觉了才给你打电话的。我是个懂事的人。”

“你快说,少费话!”

“帮我找一个人,一个女人,姓于......”那人地足足说了十分钟。

《黑域》第二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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