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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清贫乐 > 正文第六十章小尼姑拦路小梅,你去叫上常福和常贵,我们一起去。小雪,你们留下来,一会儿老爷回来了问起我们,你就照实说。

正文第六十章小尼姑拦路小梅,你去叫上常福和常贵,我们一起去。小雪,你们留下来,一会儿老爷回来了问起我们,你就照实说。

想了下,艾芬还是觉得人多力量大,二房里一个丫鬟都敢给她脸­色­看,哪家庙里的住持,还不是更不把她当回事。

慧能、惠净两人先是错愕,接着便是狂喜,她们实在是没料到,阳府的大夫人如此心善,居然肯亲自去一趟白云庵。

坐在马车上,艾芬和梦圆一左一右地靠着周嫂子,车厢里人不少,有小雪、小梅,还有周嫂子、梦圆,两个家丁和车把式都挤在了车厢外。

车厢里很热闹,全是梦圆和小梅两人气愤的声讨和问话之声。

艾芬将头靠在周嫂子肩上,现在基本情况已经明了,阳家在白云庵的姑子们整整有十八人之多。

这些姑子有的是阳老太爷当年的妾室和通房,有的却是阳凯梓的妾室和通房。在阳家,妾室是在老爷死了之后送到白云庵,而通房则是犯了错就会被送到白云庵。

到了医馆,请了个大夫,大家一看,居然是老熟人,就是上次给周嫂子看病的大夫大方脉大夫。

别看人家年纪大,记­性­却挺好,见了周嫂子还问最近有没有头昏眼花、胳膊找谁接上的话。

车厢里都是女眷,大夫也只好坐在车厢外。有了外人,大家就安静了下来不再问东问西,只要是不想家丑外扬。

看了眼车厢里两个面带菜­色­,骨瘦如柴的太姨娘,艾芬细细思量着她刚才陡然冒出来的主意。

人,她是肯定要救的。就冲着两个太姨娘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甘愿冒着被驱逐的危险溜出来找人求救这一点,她就怎么也不能漠然到见死不救的地步。

可是这人怎么救?

不是只请大夫给惠悟看病那样简单,如果没有从本质上解决问题,白云庵的姑子们想不重蹈覆辙都难。

只是如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呢?想到这些太姨娘们以后的月例已经是她出定了,那她就要想个方法怎么让那些太姨娘们自力更生才好。

俗话说的好,救急不救穷:俗话还说:长贫难顾:俗话更说: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于鱼。

如果太姨娘们真的能将自己的温饱问题解决了,那无疑是替她减轻了负担。这些姑子太姨娘现在每月的月钱是二两,那么十八个人就是三十六两。

账不可细算,这么多银子,让她平白无故地长年累月的出下去,她自然是不甘心的,她又不是真的冤大头。

可是要她学习魏氏,削减这些太姨娘们的月例,或者直接不给月例,她又实在是做不到。

所以她想了一个算得上双赢的法子,只是还要到白云庵具体看过了之后才能决定。

马车出了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看见了白云庵。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白云庵还真有点世外之地的清幽。

梦圆跳下车,和小梅两人挽着艾芬朝白云庵走去。

刚到了门口,就有一个十多岁的小尼姑一脸狐疑地迎了上来,近了之后,堆出僵硬的笑脸:“请问施主来此有何贵­干­?”

这小尼姑道士真正剃发修行的尼姑,只是小尼姑那对小眼睛骨碌碌地在艾芬、梦圆、小梅三人身上转了又转,不太像是六根清净的出家人。

笑了笑,压下对小尼姑的厌恶之情,艾芬不做回答,故意侧身让小尼姑看见慧能、慧净二人。

事情没让艾芬失望,等小尼姑看见艾芬身后的慧能、慧净二人,小尼姑脸上好容易堆出来的笑就此僵到了脸上,配上小尼姑那双呆滞的贼眼,更是显得滑稽无比。

噗哧一声儿,梦圆没忍住笑出声儿来。

“我当是谁,原来是慧能、慧净请来的帮手啊!”小尼涨红了脸,恼羞成怒:“以为请来帮手,师傅就不计较你们偷跑出去的事情了么?别作梦了,随便你们请谁来,一样逃不掉被撵出去的命。”

拉了一下正要说话的梦圆,艾芬给打架使了一个眼­色­:静观其变。只有那样,她才能客观地了解到太姨娘们的真实的生活状态,更要了解慧能、慧净的人品。

刚才她们听的,毕竟是慧能二人的片面之词,那些当不能作为艾芬做事的依据,她总的看看她们是不是真值得她帮。

慧能和慧净两人脸­色­唰的一下白了,在此之前,她两一直心存侥幸,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去,不想刚到了门口就被住持的徒弟逮住。

“要撵你就撵我吧,”瞬间,慧能就作出了决定,她将慧净护在身后:“是我强迫慧净和我一起出去的。”

不错,艾芬垂下眼帘,短短的时间内就能权衡利弊,并能牺牲自我作出决定,这个慧能给人做妾是真是屈才了。

小尼姑很是幸灾乐祸,指着慧能:“你不用给慧净打掩护,这一点儿用都没有!庵里谁不知道你们俩关系是最好的?更何况住持师傅向来就明察秋毫,到时候你们这两个好姐妹谁也跑不了。”

“不是这样的,”慧净顾不得其他,上前拉住小尼姑的道袍低声哀求:“求求你不要告诉住持师傅,我们也不是故意要偷溜出去,只是想替惠悟找个大夫···”

叹了口气,艾芬继续看戏不说话,被人吓唬两句就承认了罪行,这个慧净也不知道是傻还是单纯。

冲梦圆使了个眼­色­,艾芬决定先救人,她来此地的目的之一就是是救人,总不能本末倒置。不过这短短几句话,也已让她将慧能、慧净二人的人品了解的差不多了。

常年的默契不是白培养的,梦圆忙站出来,对堵在门口的小尼姑好言相劝:“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师傅,还请你让一下路,让大夫进出为惠悟在、师傅诊治一番。要是救得了惠悟师傅,也是小师傅带的功德一件。”

小尼姑之前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慧能、慧净二人身上。现在被梦圆一提醒,才看见站在一旁的常福、长贵、大方脉大夫三个男人。

小尼姑眼珠子一转,脸上顿时露出一脸了然的表情,伸手抓住门环,挡在大门中间,拦住众人进庵。

“找大夫?我看你们两是去找汉子了吧?”小尼姑冷哼,一脸抓住人把柄的得意:“不管怎么样,反正你们两个肯定是要被撵出去了。”

轰!艾芬目瞪口呆,当场石化,这种话居然从小尼姑嘴里吐出来,让她心里出家人的高大形象彻底倒塌。

艾芬前世看《三言二拍》这类的小说,里面描写了很多这样不正经的尼姑们,只是她当时并没有什么直观的感受,现在有个站在眼前的活生生的例子,实在是让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看众人错愕,早就看不下眼的周嫂子忙开口呵斥道,语气冷然:“小师傅你身为出家之人,无凭无据之下,怎么能这样妄言恶语的中伤她人?都说出家人不妄言、不两舌、不恶口,小师傅作为方外之人,不说修修口德,反而将这些戒律统统都触犯了···”

“你有是那里跑出来的野婆子?这里可是阳家的家庙,不是什么啊猫啊狗都能说话的地方。”小尼姑有恃无恐,眼睛一转,拍手道:“慧能和慧净两人溜出庵里去偷汉子,总要有人拉皮条才是。莫不是你就是那个拉皮条的妈妈?”

周嫂子三人气得满眼充血,浑身颤抖,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个时代的女子最重视贞节,更有‘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一说,而小尼姑一席话,无疑是将周嫂子、慧能、慧净三人置于了死地。

在由得那小尼姑胡说,周嫂子三人日后只能一死来证明自身的清白了。

真是不知死活的小尼姑!

周嫂子她们不敢拿名节说事,她敢!艾芬心下动怒,猛地抬眼,冷冷地看向小尼姑,她还真是高估了小尼姑的素质:“小师傅,佛说:一个人的心里有什么,眼里就会看到什么。小师傅说慧能两位师傅偷人,是不是其实小师傅想偷人呢?小师傅说妈妈是拉皮条的,岂不是正好说明小师傅心里心心念念就是拉皮条呢?”

情势陡然逆转,换成了小尼姑瞪着小眼睛气得浑身颤抖。因小尼姑是主持的徒弟,平时里如何讥讽慧能她们,慧能她们也只能忍气吞声,不敢计较。

谁知道今天半路杀出个艾芬,几句话就驳地自诩为高人一等的小尼姑哑口无言。

缓过神来,慧能上前一步,解释道:“慧悔,你少含血喷人,我偷溜出庵和她们没有任何关系!再说我只是去替惠悟请大夫去了···”

“请大夫?”小尼姑的反应不差,眼珠子一转就联想到其他,抢白道:“还说不是­干­那下流的勾当!阳府多久没给你们发月钱了?你们连饭都快吃不起了,还有银子请大夫?”

说到此,小尼姑那双小眼睛更是迸发出一道道的绿光,在常福、长贵和大夫身上滚了好几遍,认为证据确凿:“这世上有倒贴钱给人看病的大夫?”顿了顿,拍手了然地笑道:“是了,这睡都睡过了,还能不倒贴钱?”

“夫人,你们请我来就是让人羞辱我的?”小尼姑口口声声不离那苟且的勾当,到把那老大夫气得够呛:“这病,小老儿还不治了!恕小老儿告辞!”

说完,大夫就要拂袖而去,艾芬忙示意常福和长贵将大夫拦下来。

“还请大夫稍安勿躁,我自会为大夫讨回这个公道。”安抚完大夫,艾芬对着小尼姑不怒反笑:“小师傅,你说什么?我刚才没听清楚,麻烦小师傅再说一遍。”

“说就说,我还怕你不成!”压下心里的惶恐,小尼姑兀自强嘴:“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得了慧能她们多少好处?这样替她们强出头···”

“你们都给我看清楚,记清楚了!”艾芬把玩这手上的荷包,漫不经心地说:“看来小师傅心里眼里只有那苟且之事,不然怎么知道的如此详细呢?既然小师傅如此执意于红尘俗世,那我只好成|人之美,让小师傅还俗了!”

还俗便是撵出家庙,小尼姑这种剃发修行的尼姑,本是属于中九流里的七僧,在官府是有档案记录的,要是被撵,就得透过官府销案。

只有犯了大错的姑子才会被撵,因为这样的姑子和慧能她们还不一样,甚至更惨,连老死街头都不行,只能做个下九流的娼妓。

“你当你是什么了不起东西?说让我还俗就还俗?”压下心里莫名的恐慌,小尼姑挺了挺背脊:“这里可是阳家的家庙,我可是杨家供奉的师傅,轮得到你做主?”

周嫂子站出来,正要说明身份,一阵声音从庵里传了出来:“什么事情这么吵闹?”

原来是住持师父听见外面吵闹,从禅房里走了出来:“白云庵乃是佛门圣地,岂容的宵小放肆喧哗!”

那住持一面说一面朝艾芬她们走来,等走近看清楚来人之后,明显一愣,她是认得艾芬的,当日艾芬和阳凯青成亲的祭祖祭祀,就是她主持的。

不愧是住持,霎时间脸­色­就恢复正常,揖手询问道:“夫人怎么来了?”接着忙推了一脸煞白的小尼姑一把:“师傅平时是怎么教你待客之道的?夫人来了也不知道请到上房奉茶,拦在这里做什么?”

“夫人,请里面上座!”

住持师傅的言辞很到位,只是表情和动作不怎么到位,她知道阳府已经分家的事情,当然也不太将艾芬放到眼里。

“不忙。还是先给惠悟师傅看病要紧。”艾芬摆摆手,指着大夫冷冷地笑道:“这是我特意为惠悟师傅请的大夫只是贵徒拦在门口——”

到了此时,小尼姑已经不由自主地站到了一旁,让出了大门。

扭过头,艾芬对慧能客气道:“慧能师傅,还得麻烦你前面带路。”

看了住持一眼,慧能和慧净咬牙带着艾芬一行人朝西面走去,刚走了没几步,住持师傅就撵了上来,支支吾吾道:“夫人,惠悟得了肺癌,贫尼怕传染给庵里的其他人就让人将惠悟暂时抬到了后面院子里休养。”顿了顿,补充道:“等惠悟好了,自然就能回来。”

有这么好心?艾芬根本不信,只是现在还不是计较的时候:“那就有劳住持师父带路。”

“哎呦!”住持大叫一声儿,拍了下脑门儿:“贫尼真是糊涂!居然忘了还有件要事未办。”顿了顿,告罪道:“恕贫尼不能陪各位去了,让慧悔带夫人们去也是一样。”说完又推了那小尼姑一把:“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带夫人们去!”

懒得搭理做戏的住持,艾芬一行人跟着慧悔朝里走去。

拐了几个弯儿,映入众人眼前的却是一间年久失修的茅草房,泥巴墙上指缝那么宽的裂痕就有好几道。看上去好似下一秒就要倒塌了似的。

这样一间危房里却传出阵阵的哭泣之声,艾芬一行人快走几步进屋。

草房里的­干­草垛上,躺着个脸­色­蜡黄、眼睛深凹的中年姑子,旁边更有其它的姑子陪着直掉眼泪。

看这情形,分明就是将惠悟扔在这里,任由她自生自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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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贫乐第六十一章住持换人做

草屋里除了草垛,就只有一口缺了一个口子的大瓮。

惠悟满头大汗地躺在草垛上,面­色­蜡黄,两腮却绯红,嘴­唇­开裂,两个眼眶深陷,眼睛也好似被蒙上了一层翳,一点神采也没有。

草屋内几个姑子跪在地上围着惠悟,用棉花蘸湿了水替惠悟擦拭嘴­唇­;另外几个姑子则站在一旁小声的说着什么,只是众姑子脸上都一脸悲恸和无能为力之­色­。

发觉到有人进屋,众姑子回身一眼就看见最前面的慧能、慧净二人。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众姑子忙从地上爬起来扑过去,搂着慧能、慧净二人就哭:“你们两可算是回来了!我们都快担心死了,我们都以为,都以为你们两回不来了…

搂不住慧能二人的姑子们,就站在外面陪着抹眼泪。一时间慧能二人只顾着和其他人抱头痛哭,完全忘记了艾芬她们的存在。

过了一会儿,看这些姑子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艾芬扬声道:“师傅们都略散一散,先让大夫替惠悟师傅看病要紧。有什么话等等看完病再叙也来得及。”

众姑子们这才看见艾芬她们,忙红了脸尴尬地让开,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大夫替惠悟诊治。

过了一会儿,大夫收回切脉的手,开始慢吞吞地倒腾药箱:“你们也真是,怎么拖到现在才请大夫?哪怕就提前半个月,也都能三五几幅药下去就好。现在倒好,唉…”

长长地叹了口气,大夫脸上凝重地摇头,将后半截话省略了吞进肚子里,众姑子们全都吓傻了,只能相互拽着手汲取力量,更有胆小的捂着嘴又小心地抽泣。

“现在呢?”

惠悟真的已经病入膏肓了吗?艾芬不由得变了脸­色­,极力克制住想暴走的冲动,这是一条人命啊,生为出家人的主持怎么就能做到这样漠然!

惠悟要是死了,不是因为药石罔效而死,而是被住持拦下了救治时机,活活拖死的。多讽刺的事情,在佛门清圣之地,死于大慈大悲出家人之手。

“现在?麻烦,不过也不是没救。”大夫依然是那副温吞的样子,将笔墨纸砚拿出来。

一听还有救,众姑子又都活了过来,忙朝大夫哀求:“大夫,求求你救救惠悟吧。只要你能救了她,我们愿为大夫立长生牌位,早晚三炷香……”

“咳咳,”大夫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扭头毫不客气地使唤常福:“你,过来帮我研磨,我要好好考虑这药方子如何写。”

得了艾芬的示意,常福忙上前两步蹲在地上,充当起临时书童,就着刚才给惠悟擦拭嘴­唇­的水,开始霍霍霍地研起墨来。

放下心来,艾芬不免有点埋怨这个大夫,虽然不贪功,却终是爱说话大喘气。上次替周嫂子诊脉如此,这次又如此,他不知道这样会吓死人的嘛。

趁大夫思考的当,艾芬仔细观察了这些面如枯槁的姑子们,不由得暗暗吃惊,居然还有和她差不多年纪小姑子。

本来如花的年纪,就要从此常伴青灯古佛了吗?这些曾经斗得你死我活的对手们,如今却要像亲人一般相互依靠,一直到老…

她们现在能共苦,以后能同甘吗?

甩甩头,艾芬不愿意将人­性­想得太过卑劣,心甘情愿做人妾室的女子,毕竟还是少数。

“此病已经很凶险了,乃痨虫侵蚀肺部,肺­阴­暗伤,热扰气逆,令人咳逆气喘。”墨很快就研好了,大夫很满意常福的识时务,就地蹲下来写药方:不过只要服了我开的药,保证她一个月以后生龙活虎。

得了大夫的保证,众人都松了口气,尤其是那些姑子们,嘴里直念佛号,喜得再次抱团痛哭。

看众人雀跃,大夫摇着头又甩出一句话:“先别高兴的太早。这个病吃之前一直吃点东西倒还好,可是现在她已经很多天没进食了吧?体内的­精­元已经消耗殆尽,要是没有上好的人参即刻补充­精­元,也就是救得了病救不了命。”

“用别的代替不行吗?”慧能开口,她们今天得了一百多两银子的月例,可是也不够买上好人参。

“不行,”大夫回答的斩钉截铁:“必须要用上好的人参才能迅速补充体内的­精­元。”

彷徨无助的表情又出现在了众姑子脸上,本以为看见希望了,不想这个希望不过是个泡影,这上好的人参,也是她们买的起的么?

想起之前冷管事送的那只,周嫂子大方道:“我那里正好有一只,反正也用不着,一会儿差人送来吧。”

听了这话,众姑子对周嫂子都感恩戴德起来,周嫂子笑道:“人参再好,也是个死物,如果能救人一命,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躺在草垛上的惠悟,本已抱了必死无疑的想法了,现在听见她还有救,忙想要挣扎起来给周嫂子磕头。慧能忙上前按住,这才想起来还没替众人介绍艾芬。

得知事情的经过以后,众姑子感激地上来给艾芬、周嫂子两人见礼,不是普通的揖手礼,而是双手合十的佛门跪拜礼。

“各位师傅请起,份内之事如何当得起如此大礼!何况真正能救惠悟师傅是大夫,不是我。”

这把艾芬和都嫂子都下了一跳,忙侧身不受,不过是帮忙请来了大夫,她们实在不用这样感激。

只是艾芬心里还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这么多人跪拜她,要是在前世,指不定就被人当成了XX功了。

看两人不肯受众人之礼,慧能出言相劝:“夫人,周妈妈,你们两和大夫都是惠悟的救命恩人,当得起这一拜。这头是她们带惠悟磕的,你要是不受,惠悟也难安心养病。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艾芬和周嫂子无法,只好站正了身子,还了一个鞠躬礼。

众人心里都抑制不住辛酸,这些姑子的生命犹如草芥、蝼蚁一般微薄,生病了只能拿命抗,要是抗不过,也不过是郊外的黄土一坯罢了。

大夫毕竟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淡定地受完礼,三五两下就将药方子写好了:”好了,照这个方子先抓七幅药,每天早中晚煎服。等七天之后,我再来复诊,到时候根据病情再从新开方子。”

常福将方子拿起来,小心翼翼地吹­干­了才递给艾芬。艾芬看了两眼,认定大夫一定是学狂草,方子上的字,她是一个也不认得。

淡定地将方子还给常福,艾芬吩咐道:“常福,你去抓药,顺便送大夫回去。”

“你要往哪里走!”

猛然间,只听得周嫂子暴喝声。大家忙往门口看去,这才看见惠悔居然站在了十丈之外。

估计是惠悔想趁人不注意,偷偷溜走,不想刚溜了几步,就被周嫂子看见喝止住了。

有什么样的师傅就有什么样的徒弟,艾芬也不动怒:“梦圆、小梅,你们两个把她好好看住了,一会儿我还有话要问。”

送走大夫,艾芬招呼众姑子:“行了,留下两个人照顾惠悟师傅,其他人跟我一起去找住持。”

直到这一刻,艾芬才确定心里的念头,一定要执行才好。知道感恩的人,人品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当一行人浩浩荡荡地闯入住持所在的房间时,住持正靠在凉椅上,将腿搭在另外一张凳子上,一派悠闲地喝茶嗑瓜子。

见艾芬突然闯入,住持慌忙用手挡住眼睛,一脸的错愕地放下翘起的双腿,理了下道袍,正襟危坐起来。

末了,住持还一脸宝相庄严地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夫人来贫道禅房,可有什么要紧事情?”

住持要是不说禅房,艾芬她们还不觉得有异,这房间里各式家具应有尽有,水果茶点更是不缺,独独没有打坐禅茶的蒲团。

这丫叫禅房?艾芬自顾自地坐到上席去,仿佛没看见桌子上的茶水点心,疑惑道:“住持师傅,你不是有要紧事情要办吗?”

“要紧,要紧,”住持和惠悔不愧为师徒,连眼珠子转的方式方向都一样:“事情确实很要紧,不过贫尼已经让庵里的其他师傅去办理了。”

顿了顿,住持一脸的慈悲:“贫尼也老了,总有一天要去西天面见如来佛祖。趁如今贫尼还勉强动弹得,教导其他小师傅们学着理事,也免得贫尼往生之后,偌大个白云庵没个章法可依。”

“哦,原来是这样。住持师傅考虑得真是长远又周到。”艾芬一脸的虔诚,只是更加疑惑:“庵里的惠悟师傅病重,怎么住持师傅没派人去请大夫来为惠悟师傅诊治?”

住持俨然已经是根老油条了,很快就找到了借口:“贫尼也是今天才得知惠悟病了,刚要派惠悔去请大夫,正巧夫人就请来了大夫。这也正是惠悟的大造化,命中注定有夫人这个贵人扶持。”

艾芬心里怒极,一条人命在住持的眼里就如此不值钱吗?住持的心和身上的道袍形成强烈的反差,让艾芬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哦?”艾芬嫣然一笑,和煦地问道:“真是这样?”

艾芬这一笑犹如春天里迎风绽开的花蕾,让众人如沐春风,脸上的表情也都不由自主地放松起来,只有周嫂子和梦圆知道,这是艾芬发怒的前兆。

“事实确实是这样。”住持当然也不知道,见艾芬笑得和颜悦­色­,就只当艾芬好糊弄,心里不免有点小得意。

得意之下,就免不了想要卖弄,住持为了增加可信度,还将身份抬出:“出家人不打诳语。”

不说身份还好,一说身份更让艾芬生气,真正的出家人连蝼蚁都不舍得伤害,哪像住持这样,嘴里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出家人,暗地里却如此漠视人命!

“可是我刚才听大夫说,惠悟的病好像有些时日了。”艾芬再次嫣然一笑,这笑却让住持在大夏天里打了个寒战:“既然有些时日了,住持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呢?”

“这,这……”这下住持感觉出压力来了,眼珠子转了无数,冷汗冒了上来也顾不得擦。

好整以暇地看着住持,周嫂子适时地递上梯子:“是不是庵里事情太多,住持师傅太过繁忙,所以才不知道这种小事情呢?”

“对,对!”住持一叠声地赞同,好似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夫人你也知道,白云庵可是整个阳家的家庙,除了你们阳府那一支外,庵里的师傅们上上下下加起来得有好几十号人。身为住持,哪里的事情不要我打理呢?惠悟病了,慧能她们又没通报一声儿,所以贫尼实在是不知。”

艾芬是在没想到住持的脸皮居然这么厚,明明证据确凿还敢抵赖,众姑子们更是犹如炸开了锅,纷纷交头接耳,却又敢怒不敢言。

只有慧能气的浑身颤抖,勉强提高了音量,指着住持的鼻子:“你胡说!惠悟刚生病那会儿,我就来求过住持,希望住持能请大夫替惠悟看病。”

顿了顿,惠悟对艾芬道:“夫人,你千万别听信住持的一面之词!”

垂下眼帘,艾芬笑笑不答话,这个慧能让她越来越满意了。

看慧能失望地缩回手,住持更是得意:“夫人当然不会胡乱相信谁!可是慧能,你说你来通报了我,可有谁替你证明?”

“有!”慧能不顾其他姑子的阻拦,再次站出来:“当时你和惠悔两人在一起,我说的话惠悔也听见了……”

话没说完,慧能就不再说了,惠悔是住持的徒弟,又一向以欺负她们为乐,怎么可能良心发现替她们作证。

“哦?”周嫂子听了之后,好像又有点相信慧能了的样子:“惠悔小师傅,这件事情你真的知道?”

惠悔得了住持的暗示,一口咬定:“不知道!慧能从来没有找过我师父,我也从来没听说过惠悟病了。”

“夫人你看,”住持又恢复了一脸的宝相庄严:“既然出家人不打诳语了,贫尼自然是不敢违反此戒律的。”

知道世界上什么事情最让人生气吗?

在艾芬看来,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之下,一个人明明已经准备原谅另一个人了,另一个人却抵死不承认自己有错让人生气。

艾芬给了住持好几次机会,到现在已经忍无可忍,笑问道:“却不知道住持师傅每日里忙些什么,忙到连庵里有师傅病了有两月的事情都不知道?”

揉了下额头,艾芬觉得很累,不打算再卖关子了:“住持师傅,庵里的姑子们可都是我们阳家的太姨娘和姨娘们,她们可都是服侍过老太爷、二老爷的功臣。你拿的是阳家的俸禄,吃的是阳家的饭,如今太姨娘病了,你不派人去请大夫来为太姨娘医治也就算了,竟然还妄想将罪责推给其他师傅!”

“慧能!”艾芬唤道,见慧能答应着站出来:

“现在开始,白云庵的主持由你暂代,让任住持和惠悔去厨房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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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贫乐第六十二章住持上面有人

艾芬说,住持轮流做,今天到慧能家。

这句话炸得住持宝相庄严的脸上,竟然生出诸多恶魔才能有的幻想来。这也让艾芬充分地见识到了灵长类动物的脸部神经是如何发达,表情是如何丰富。

如果说住持脸部的运动神经过于发达的话,那慧能就是常年不知道脸部运动,脸上的神经都退休了,只能摆出一张呆涩的表情。

这句话无疑让慧能推向了风口浪尖,让慧能成了住持的眼中钉、­肉­中刺,不得不除之而后快的对象了。

倘若慧能拒绝接受代理住持这一职位,艾芬再一挥手,那么不光是慧能,只怕连慧净、惠悟这一帮姑子们,以后全被都会被主持欺负连骨头渣都不剩。

如果慧能有胆量接下来代理住持,她不仅能维护自身的利益,更能保护慧净这些软弱的女子。也许会有人不平,更有可能有人蓄意捣事,只是如果慧能连这些都解决不了,那就枉费艾芬对她的亲睐有嘉了。

当然,这句话在斩断了慧能所有退路之后,也给了慧能新的机遇,慧能溜出去找艾芬,不论目的是什么,其结果也是要按倒被驱逐出任白云庵的。

慧净首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不过却不是惊喜,而是惊恐,摇着手连连推却:“夫人,此事万万不可!这样于情于理都不合,家庙的主持历来都是由族长亲自任命。如今夫人贸贸然任命慧能为主持,不仅不符合规矩,更怕庵里其他的师傅们不服。倘若再因此生出些事端出来,或者连累了夫人受罚,反而会坏了夫人今日的一番好意。”

家庙和别的寺庙古刹不同,别的寺庙受四方香火,选拔住持乃是件大事,需要老住持亲自挑选才德兼备、品学圣贤的师傅担任。而家庙一般都是家族供奉,所以必须要族长做主受命谁做住持才行。

看得出慧净是真心想替慧能推脱,被人吓唬一下就显出原形的人居然能当着众人的面有理有据地反驳艾芬。

微微一笑,艾芬并不说话,她不管其他人的想法,她只要知道慧能的意愿。不论是亲朋、好友、还是父母,都不能左右他人的意愿。

倘若慧能真得屈服于慧净的友情之下,这个住持只怕慧能当起来也会麻烦不断的,总是对朋友心软的人,是没有办法处事公允的。

拂了一下道袍,住持好容易稳定了心神,再次恢复到一脸的庄严宝相:“夫人真是爱说笑,这住持可不是夫人说换就能换的。当初贫尼可是由上任住持推荐,再加上族长亲自受命,才做了这白云庵的主持。”

“夫人嫁到阳家来不过短短几日,事情还没弄清楚就想要让白云庵的主持易人,只怕是夫人将事情想得太过于简单了。”

恢复镇定的住持也是有恃无恐,她这些年可替阳家各方的夫人、老­妇­人们瞒下了不少事情,这些个夫人们再吹吹枕边风,她这住持还不是稳稳当当的。

住持也并不将慧能放在眼里,这些年来慧能在住持手里头并没有翻出什么浪来,倒让住持忘记了慧能是个有主见,又敢说敢做的果断女子。

只是住持忘记了一点,那是以前没有人肯较真的情况下,住持才能为所欲为,如今多了个偏爱较真的艾芬,这就注定了住持的结局惨淡。

“慧能,”艾芬也不着急和住持理论,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裳:“这白云庵的代理住持你能不能做的好?”

这话问的很有技巧,直接认定了慧能是住持一般,气的住持一张脸又变成了调­色­盘,最后定格的颜­色­比锅底灰还黑:“夫人,你不过是阳家庶子的媳­妇­,这家庙住持的事情不是您一个庶子媳­妇­能做主的。”

顿了顿,住持这次再也不维护她那佛门中人的形象,毫不客气地指出:“今天夫人这话,说了也不过是白说而已。谁人肯执行呢。”

“师傅,小心犯了嗔戒。”不肯再叫住持师傅,艾芬依然是漫不经心:“这事情,我能不能做主,也不是你说了算的。”

“你,你,”住持开始口吃起来,眼珠子一转,又欢喜起来:“夫人,当初贫尼这住持是族长亲自授命的。如今要撤去我这住持一职,还得族长亲自开口才行。”

“只怕夫人你不敢跟贫尼去见族长大人吧?”住持越说越顺流:“出家人不在意红尘俗事。只要夫人收回刚才说过的话,贫尼自然也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的。”

住持提出要和艾芬一起去找族长理论,正是艾芬求之不得的事情,这样是再方便不过的了。

艾芬当然知道住持的更替得通过族长来授命才行,只是艾芬又不能强迫住持和她一起去见族长。艾芬一个人跑去找魏氏和族长之后又跑回来,未免也太麻烦。艾芬这个人就是太懒,凡事都怕麻烦,能一次解决的事情,当然不愿意拖成两次。

“师傅,你别着急,等我问过慧能师傅的意思之后,我们再一起去找族长也来得及。”艾芬笑吟吟地答应住持。

看艾芬答应了,住持就更是成竹在胸,和艾芬一起去见族长,更不怕艾芬会在背地里搞什么鬼了。

权衡了一下利弊,慧能立即就做出了决定,掷地有声地回答:“夫人之命贫尼莫敢不从。贫尼也定不负夫人所托。”

这样一说,慧能就等于是将她的生杀大权交到了艾芬手上。

当然,慧能不是一个鲁莽的人,她不会轻易就将­性­命交给刚认识不到半天的艾芬身上。虽然慧能很明白艾芬绝不会无的放矢。

让慧能愿意放手一搏的真正原因,只是因为这些年慧能在庵里见多了姑子们的各种惨状,慧能不愿意有一天她也沦为其中的一员,与其这样,慧能宁愿将­操­控主动权,让别人不能再轻易漠视她的生命。

“好!”艾芬击掌喝彩:“那么,从今天开始,慧能就已经是白云庵的主持了。”

奇异的是,住持站在一旁,一句话也没有反驳,表现出来的更是一种对红尘俗人的宽宏大量。

住持如此惺惺作态,无非就是认定了艾芬现在所做的一切,在见到族长之后都会化空气,所以住持如此沉得住气。

打量了住持两眼,艾芬就明白住持心为什么如此沉得住气。

艾芬带来的一行人也都很沉得住气,只有其他姑子们纷纷倒抽一口冷气,她们当中大部分的人已经被主持欺压惯了,骨子深处早已经存在了一种不可磨灭的恐惧心理和奴役心理。

这些人的棱角已经在日益繁重的劳作中被磨平,现在她们只求能有饭吃,有衣穿,一辈子无病无灾,平安到老就行。

她们只知道埋怨上天的不公,从来不敢要反抗,也不知道如何改变现状,对于有一天还能翻身做主,她们更是连想也不敢想。

所以她们一部分劝慧能赶紧推掉住持一职,免得得罪了住持,以后日子不好过;一部分则忙着和艾芬据理力争,企图让艾芬改变主意。

“大家安静,听我说。”摆摆手,艾芬郑重的宣布:“此事就这么定了,至于族长那里,有我去说明。大家都安心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就行。”

可是众姑子已经被那深深的恐惧控制住了,根本就听不进艾芬的话,一个劲儿地大声吵嚷。

人在恐惧之下的潜力非常之大,力气也比平时大了数倍不止,相互吵嚷之中,更是避免不了肢体上的接触。

场面顿时有点混乱起来,周嫂子、梦圆、小梅、长贵、还有慧能加起来,也没能维持住现场的次序。

住持师傅却袖手旁观,望着艾芬的眼睛更有点幸灾乐祸:看吧,连这些姑子都不同意让慧能做住持。你就别再白费力气了。

“都给我停下来!”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艾芬使出来浑身的力气将话喊出来,她怎么能让住持看笑话呢。何况造成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是住持,只是她真的有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无力感。

这句话在窄小的屋子里竟有如炸雷一般,更加上慧能在一旁一直喊:“大家静一静,静一静。你们都知道,夫人刚刚救了惠悟的命!这样慈悲心肠的夫人还会害我们不成?”

众姑子将慧能的话听到了心里,觉得也有那么点道理,只是依旧惊疑着不敢相信:“真的吗?夫人真的不会害我们吗?”

这个时候周嫂子站了出来,再次超水准发挥:“各位师傅,我们夫人最是慈悲不过的,今天她肯担着­干­系,请大夫来替惠悟看病就是最好不过的证明。你们谁见过这样的夫人,出着银子担着­干­系,替一个毫无关系的人看病呢?”

垂下眼帘,艾芬实在是觉得现在这个场面很有喜感,周嫂子平时不怎么说话,每次说话都相当有震撼力。

众姑子们脸上的惊惧和恐慌已经褪去了八成,脸上也稍微有了点喜意,当然,更多的却是担心:“只是这白云庵虽然是家庙,可是这住持的事情,也要族长亲自指定主持人选才行。”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艾芬笑的特别开心:“前任住持师傅苛待庵里的诸位师傅们的事情,已经是证据确凿。阳家历来可都是极善之家,老夫人和族长更是连蚂蚁也舍不得踩死一只,现在住持师傅如此不得人心,想来族长也是不乐见的。如此才德俱失之人,哪能掌管阳家的家庙!”

众姑子在艾芬的笑意下,慢慢地被安抚下来,感觉到了温暖的希望,再也没有人持反对意见。

“慧能,”艾芬看向慧能,这慧能也确实没有让她失望:“只是此事还得你和我一同去见见族长才好。”

“好。”慧能确实很有领导才­干­,忙说:“大家都回去吧,先将惠悟抬回屋子去,之后就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遣散了众姑子,艾芬和周嫂子对视了一眼,知道接下来还有一场恼人的战役要打:

“好了,住持师傅,还有惠悔师傅,我们一同去见见魏老夫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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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贫乐第六十三章小人得志

“师傅,您请上车。小心脚下。”

惠悔脱离了梦圆、小梅两人的看管,对住持很是恭敬,鞍前马后地伺候着住持,并抢在众人前面摆好了凳子,扶着住持上车。

等住持昂着头,踩着脚凳上车以后,惠悔还特意替住持弹去了道袍上的灰,扯平了道袍后襟的褶皱。

其实这也没什么,徒弟对师傅献殷勤、拍马屁那本来就是应该的,只是那马车好像不是白云庵的。

梦圆很生气,三两步冲上前去,撩开车帘:“师傅,这可是我们夫人的车。当然,师傅要是肯和我们这些红尘俗子挤在一起的话,我们也不介意和师傅一路上参参禅,稍微了悟一下佛门的高深玄妙之法。”

住持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我佛慈悲,贫尼愿替佛祖渡却时间一切众生。只是贫尼不忍夫人和各位姑娘们受挤。”

说完,不看众人抽搐的表情,住持一脸镇定地下车,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狠狠地瞪了惠悔一眼。

马匹拍到了马腿上,惠悔觉得她实在是太委屈了,这能怪她吗?要怪也只能怪艾芬这马车,怎么就和白云庵的马车那么相似呢,连车帘都是青灰­色­。

很快惠悔就振作起来,跑到住持前面再次服侍住持上车,这次住持带她去阳家,正是她表现的大好时机,说不一定表现好了,下一任的住持师傅就是她。

众人忍着笑,各自上了马车,艾芬和周嫂子她们一起坐自家的马车,住持、惠悔、惠能坐的是白云庵的马车。

“为什么不能让慧能师傅和我们坐一辆车?万一她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内里很颠簸,大家也没心情说笑,只是小梅很是不理解,让慧能同住持、惠悔两人坐一辆车,不是送羊入虎口嘛。

“怎么?”艾芬睨了小梅一眼,打趣道:“小梅也知道担心慧能师傅了。我怎么就记得早上在家的时候,小梅还说白云庵的师傅们都是二老爷的责任呢。”

“我可没想到她们那么可怜嘛……”小梅涨红了脸,小声地解释。

“可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梦圆很不赞同:“芬儿,我看这些尼姑都心甘情愿被人欺压。这种人你救她们做什么。”

“她们自己愿意被人欺负,就让她们被人欺负好了,芬儿你替他们着想,可是我看她们不见得领情的样子呢。”

“没有人生来就这样的,”小梅想到了小雪:“就像小雪一样,以前小雪可是只会闷头做事,别人随便说什么,她也不敢说个不字。”

摆了摆手,艾芬笑道:“小梅说的对,白云庵的师傅们这样胆小懦弱,正好说明了住持的为恶不悛。”

梦圆依旧很气愤:“这个住持真是太可恶了,不说慈悲心肠,就连恻隐之心都没有。”

笑了笑,艾芬并不答话,靠着周嫂子假寐起来。

单纯的只为救这些姑子们,她还真没有那么伟大。只是她想要做的事情,要是有住持在中间拦路,恐怕效果就要打折扣了。

很快就到了阳家,常福上去叩门,不一会儿阳家的大门就被打开了。

家丁意见是艾芬,全都一脸见到鬼的表情,结结巴巴地问道:“夫,夫人,您怎么来了。”

对于家丁们的表现,艾芬只觉得莫名其妙,摸了摸脸,她长的有那么惊悚?转眼看见家丁们不是针对她,而是针对周嫂子,心里顿时平衡了。

扶着小梅的手,艾芬仪态万千地跨过大门:“我是特意来看望老夫人的,另外也有一点事情需要请她老人家的主意。”

“还请夫人到客厅稍等一会儿。”家丁们松了口气,转着眼睛四处找人:“小的这就给您禀报老­妇­人去。”

正好旁边有两个小丫头经过,一家丁忙拦下小丫头:“你,快去禀报老夫人,就说夫人来看望老夫人了。你,先将夫人请到平常会客的花厅,要好生伺候着。”

眨眨眼,她还真就成了一般客人了,艾芬不由得无语,看来魏氏真是不怎么待见她就是了。

小丫头答应着,其中一个飞也似朝魏氏的院子跑去,另一个动作比较慢,看着远去的身影,一脸懊恼地转过身来:“夫人,请跟我来。”

她就那么难伺候?装作没看见小丫头脸上的表情,艾芬笑道:“妈妈,你和师傅们先去花厅里坐会儿,我去母亲那里伺候着,一会儿就来。”

没等艾芬跨出两步远,住持就夸奖道:“夫人真是好孝心,夫人作为儿媳孝敬婆母本事应该,我们也说不得什么。只是将客人扔下,自己去尽孝道,未免有失阳家的待客之道。”

住持打的什么主意,在场的几位只怕没有人不知道,住持拦着不让艾芬去魏氏那里,主要是怕艾芬趁此机会给魏氏扇点儿风。

止了脚步,艾芬笑道:“师傅严重了,师傅是阳家家庙的师傅,自然也是阳家人,一家人还讲什么客人不客人的话。”

艾芬想去服侍魏氏更衣梳头么?答案是肯定的,谁没事愿意给人做丫鬟使唤,再说这样的丫鬟通常都会被人嫌弃。只是面子上的事情,艾芬还是要做到的,免得被人说不孝。

现在有了挡箭牌,艾芬当然乐得轻松:“不过师傅既然开了金口,艾芬也莫敢不从。想来母亲也不会因此就怪我不孝才是。”

一行人到了花厅,艾芬坐在了首位右下方,住持也自顾自地坐到了首位左下方,和艾芬来了个面对面。

等人的时间里,住持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串念珠,左手数着念珠,右手结莲花手印,旁若无人地入了定,念起经来。

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住持,艾芬觉得住持是应该多念几遍《往生咒》,免得坏事做尽,往生之后不得超生。

小丫头刚将茶水奉上,魏氏就昂头挺胸地来到了花厅。

从艾芬进了大门到现在,不过短短一刻钟时间,魏氏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更衣梳洗完毕,还能出现在花厅,有点太过于速度了。

看了一眼魏氏,艾芬垂下眼帘,赶紧起身迎了上去,屈膝见礼:“儿媳请母亲安。”

这么短的时间里,魏氏的衣着打扮纹丝不乱,就连气息也丝毫没有起伏:“恩,起来吧。”

魏氏一脸的矜持,虚扶了艾芬一把,她一刻不知道艾芬究竟有什么‘大事’要请她拿主意,一刻就不得安心。

站在身后,艾芬也想献献殷勤,伸手要去扶魏氏,却被人挤到了一边。原来是住持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禅定状态恢复了过来,扶着魏氏,脸笑得像一朵掬花。

住持扶着魏氏朝上坐走去:“贫尼请老夫人金安。一段时间不见老­妇­人,老­妇­人就越发年轻了。现在要说老­妇­人值得二十,只怕也没有人不信。”

收回手,艾芬也不尴尬,只是又被住持雷了一下,这个出家人不仅乱打诳语,还睁着眼睛说瞎话。

扶着魏氏在上位坐好了,住持才放开手立在一旁,看样子住持比艾芬更像魏氏的儿媳,就是魏氏也没那么大岁数的儿子好匹配得。

“拖住持师傅的福,我这个老婆子整天也没什么事情好­操­心,享享清福罢了。”魏氏明显心情不错:“住持师傅不用这么客气,你是方外之人,不用将这些个俗礼,快回去坐下。”

“哪里,哪里。”住持退回座位上:“还是老夫人有福,做了个富贵闲人。要知道这可是史上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福分呢。”

“我只盼着长久地呆在老夫人身边,”住持拍起马屁来一套一套的:“好多沾点夫人的福气,也好做个有福之人。”

接下来的好长一段时间里头,住持便抓紧一切机会和魏氏搞好关系,到了最后,住持便将魏氏捧成了瑶池仙女下凡。

其他人站在一旁,忍不住脸部表情抽搐,只差口吐白沫晕过去了。

好整以暇地等住持实在是吹不下去了,艾芬才淡淡地开口:“母亲,儿媳今天特意来叨扰母亲,实在是有件大事需要母亲拿主意。”

“什么事啊?”正在兴头上的魏氏被艾芬这样一打断,就有点生气:“媳­妇­啊,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这么不懂规矩?长辈说话,哪有小辈Сhā嘴的道理?”

话音刚落,魏氏又觉得奇怪起来,指着艾芬道:“住持师傅,你们是一起来的?”

“是的,”住持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老夫人,贫尼和夫人来此叨扰夫人,是为了白云庵住持一事。”

“为了白云庵住持的事?”魏氏更是奇怪:“难道住持师傅想辞了白云庵的住持,去别处挂单云游吗?”

以魏氏的智商能想到这一点,艾芬已经很吃惊了,低眉顺眼地垂下眼帘,盘算着事情爆发之后,她是要做小白兔呢,还是要做大灰狼。

扫了艾芬一眼,住持再念了一声佛号:“老夫人,夫人要让慧能做白云庵的住持。”

魏氏愣了一下,觉得艾芬如此明目张胆地拆她的台,实在可恶。随即想起上次因为冷夏的事情,吃了瘪,现在正好可以拿这件事情找回来。

啪的一声儿,一巴掌拍到桌子上,魏氏勃然大怒,将桌子上的茶水扫到了地上:“什么!竟然有这种事情!”

婆婆怒发冲冠,儿媳当然要意思意思,艾芬忙站起来替魏氏拍拍后背:“母亲千万别生气,保重身体重要,要是气出什么好歹来,那儿媳的罪过可就大了。”

“让我不生气?你看看你做的这些事情!我看你是不把我气死你不甘心是吧?”魏氏狠狠地推开艾芬的手:“你才嫁过来几天,就敢不把族长放在眼里,想要给家庙换住持。要是再多嫁过来几年,岂不是连族长你都想要换?到时候还有我这个老太婆的活路?”

“清秋!”魏氏也不给艾芬解释的机会:“你快去请族长来,另外派人去请大老爷来!像这种目无尊长、不知孝道为何物的儿媳,我们阳家要不起!”

这话的意思是要阳凯青休了艾芬。清秋答应着走了出去。

好像没听见这话似的,艾芬低眉顺眼地坐在椅子上,稳如泰山。

除了慧能和周嫂子两人很镇定之外,其他人脸上或是窃喜,或是震惊,或是悲愤。

趁乱的当口,住持得意地丢给艾芬一个眼神:小样儿,跟我斗。我让你做不成阳家大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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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贫乐第六十四章扇风点火

丫鬟领命而去,魏氏费了好半天的劲,将脸憋的通红,一副气的不行地样子,靠在椅背上直喘粗气;住持则一脸的无喜无悲,乍然一看之下,还真有那么一点方外之人的感觉。

艾芬依然淡淡地笑着,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仿佛这里发生的事情与她无关。到了此时,她改变了和魏氏说的主意,打算等族长来了再说。

魏氏有个毛病,就是偏袒起谁来,那简直是毫无原则­性­可言,所以艾芬只好再等一等,等族长来了再说,免得白费­唇­舌。

事件的关键人物都不说话,屋子里就显得很压抑。魏氏身边的小丫头,在如此的低气压之下,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眼珠子一转,惠悔认为是时候让她表现表现了:此时不做乱,如何能讨住住持的欢心?

惠悔俯身在住持耳边叽叽咕咕了几句,住持听完之后立即双眼放光,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要不是还有外人在场、要不是还顾及出家人的身份和形象,只怕住持就要鼓盆而歌了。

“老夫人,您千万消消气。要是为了住持的事情气坏了身子,岂不是贫尼的罪过。”住持起身上前,拍了拍魏氏的后背:“夫人她年轻不懂事,又是蜀地嫁过来的。这京城里的礼仪规矩,只怕她还不太清楚。”

单听这几句话,这住持还真是个好心人,起码听起来是真心地劝慰魏氏,只是言语之间直接将艾芬一下就贬成了南蛮之地、不懂规矩的野蛮人。

当然,如果住持只这样贬低一下艾芬就算了的话,那住持就不是住持了。

末了,住持很诚恳地加了一句:“老夫人您看,夫人她是什么人您还不清楚么?就算夫人她稍有不尊敬老夫人您的,也是情有可原嘛。”

垂下眼帘,艾芬心里头给住持喝彩,这丫的不仅会乱打诳语,还会孙子兵法呀,这可不就是‘借东风’么。

本来魏氏只是想借此机会找回面子,装样子的成分比较大,现在被住持一说,原本只有三分的气已经变成了七分。

俗话说,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魏氏这辈子除了钱之外最好的就是一个面子。当然容不得面子有丝毫的损失。

魏氏尤其容不得损毁她面子的人是艾芬。艾芬是谁,应该是她踩在脚底下的儿媳!

上次冷夏的事情,魏氏就总有一种钻了圈套的感觉,只是苦无证据证明而已。这次的事情,在魏氏看来,艾芬可是实打实的削了她的面子,这无疑是拿刀子要她的老命。

别人要你命,你给吗?这个答案简直不用选,除非这人天生比较二。

“跪下!”魏氏的小宇宙爆发了,直接冲着艾芬发作:“赶紧给我跪下!我今天要好好教导教导你,让你知道什么是孝道!什么是­妇­德!”

魏氏发作之前,厅里已经沉默了很长时间。艾芬很无聊,便趁这个空挡,稍微地考虑了一下一会儿是回家吃饭,还是在外面吃饭的问题。

眨了眨眼,艾芬一脸的迷茫:“母亲,你是让我跪下么?”

艾芬这样,被魏氏认为:果然没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不然艾芬怎么能在她说话的时候走神,还敢反问质疑她的话。

“难道这里还有其他人,是我的儿媳么!”魏氏只感觉周身的气血全往脑袋上冲,指着屋子里的下人:“你们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让她给我跪下!”

可惜花厅里头,魏氏的丫头因为被安排了差事,只剩下一个,外面的丫头早在遇见魏氏要发飙之前,就已经跑的不见人影了。

剩下的人,全都是艾芬的,她们只认得艾芬,不认得魏氏是谁,所以魏氏喊了话以后,只有围在魏氏身边伺候的那个小丫头上前并装模作样了一番。

将艾芬往椅子下拽,小丫头一脸晦暗不明的表情,怎么就她当班的时候就遇见艾芬这个瘟神,心里不停地起到不要被扫到台风尾。

艾芬是个瘟神,这是阳家二房左右下人被冷管事洗脑之后的认知。为什么众人毫不怀疑这件事情的可信度呢?主要有冷夏那样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

想当初,冷夏要是有八只脚,就绝对可以再阳府横行的人,不过就是跟着阳凯青去了趟芙蓉城迎亲,回来没几天就被卖做了苦力奴。

所以阳府二房的众下人们,见了艾芬全都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恨不得躲到天边儿去,要是实在躲不掉的,也尽量在有限的范围内离艾芬最远。

要是艾芬知道阳府的下人们是这样地怕她,估计得和周嫂子得意好几天。

“好哇,”看厅里的人都杵着不动,魏氏气得差点抽过去:“你们这些个刁奴,和你们主子一样,眼里一点没有我这个阳府的老­妇­人么!”

艾芬一脸惶恐,忙自己起身,噗通一声跪倒地上:“母亲,千万别生儿媳的气。儿媳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母亲您说,儿媳一定改,只求母亲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住持的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她没想到魏氏居然这么不经挑拨,她不过说了一句话,就让魏氏气的发飙。

好,很好!住持赞许地看了惠悔一眼:这次这事情,记你头等功。

收到了鼓励的眼神,惠悔激动的无以复加,在心里不断的给魏氏摇旗呐喊:发飙吧,使劲发飙吧,这样才能更得到住持的赏识。

“我有什么能耐,敢让你改什么!”看艾芬如此表现,魏氏心里稍微痛快了一点:“你这样妄自尊大的媳­妇­,我们阳家可没那个福分能要得起。”

“母亲,”艾芬下了狠心,砰砰砰地磕了几个头:“母亲这样说可真是让儿媳无地自容了。儿媳虽然不孝,孝字怎么写还是知道的。”

这个地可真硬!艾芬悄悄挪了下膝盖,这次没有垫子,她可是直接跪在地上的。这古人可真是不好做,动不动就要下跪,就要磕头。

“你快别提那个‘孝’字了,再提,我也替你羞死了!”魏氏心里更好过了一点:“你说,你做的这事儿,可有一分将我放在眼里?可有一分将族长放在了眼里?”

不妙!看魏氏脸­色­有所松动,住持心里暗自着急,忙上前故技重施:“老夫人您别生气,夫人作为晚辈要是有错,老夫人您好好教导就是了。这关起门来就是一家子,想来夫人也不是故意不将您放在眼里的。”

垂下眼帘,艾芬并不以为许,住持现在的希望越大,一会儿的失望就越大。不站得高,怎么能摔得疼呢。

果然,魏氏刚平息下去的怒火,又复涨到了九层:“住持师傅,你休要替这个恶­妇­说好话!我今天一定要请族长做主,替阳凯青休了这个没有­妇­德的女人。”

“老夫人还请三思!”住持连忙惊呼,心里却已经爽到极点:“此事万万不可……”

有一种人,是你越劝,他就越要反其道而行,魏氏就属于这种人。所以住持越说不,魏氏就越要说要。

“母亲,什么事情这么生气?”阳凯青人还在屋外,看背影就知道跪在地上的人是艾芬,不由得一阵心疼。

大踏步跨进花厅之后,看到地上一片茶水渍,以及没来得及收拾的碎瓷片,更是让阳凯青触目惊心。

扫了眼艾芬的身上,虽然没有水渍,额头却已经青紫,阳凯青瞳孔一阵紧缩:“母亲,您千万注意身体,为了我们小辈生这么大的气也不值得。”

艾芬抬眼,正好和阳凯青的视线交接上,忙扔了一个她没事的眼神给阳凯青。

阳凯青看了眼周围的周嫂子和梦圆,发现她们两人脸上紧张的表情没有,这才放了心,心里疑惑:这是唱的哪一出。

“我生气,”魏氏伸出颤抖的手,指了指艾芬:“我能生这么大的气,还不是因为你娶了这样一个好媳­妇­!”

“母亲,”阳凯青对魏氏躬身,委婉地替艾芬求情:“芬儿她有什么错,您尽管处罚她就是了,只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想让我不生气也行,”魏氏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定了一下激动的情绪:“只要你将这个恶­妇­休了,我就不生气。”

听见要他休了芬儿,阳凯青霍的一下就着急了,噗通一声儿跪到了地上:“母亲,芬儿是我的媳­妇­。她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也有责任。现在芬儿犯了错,还望母亲看在她年纪轻不懂事,勉强原谅她这一回吧。我保证芬儿以后不会再犯……”

“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魏氏对着阳凯青冷哼:“这就是我养的好儿子!为了一个女儿,就不把我放在眼里,就敢忤逆我!”

“孩儿不敢!”这可是不孝的大罪,阳凯青忙磕头认错:“只是芬儿……”

“你不敢?”魏氏再次打断阳凯青的话:“你才和这个恶­妇­成亲几日,就学会了忤逆嫡母!还不赶紧给我休了这个恶­妇­!”

男儿膝下有黄金,虽然魏氏是阳凯青的嫡母,可是艾芬也不愿意阳凯青为了她演这出戏下跪。

这阳凯青,真是够傻,艾芬忍不住翻白眼,啥事情还不知道就认错,真是愚孝!好吧,看在他这么着急的份上,艾芬决定不再等族长来,开始反击。

“母亲,”艾芬盈盈一拜,抬头反问魏氏:“儿媳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犯了七出的哪一条?还望母亲言明。要是儿媳真有过错,不用夫君休,儿媳自请下堂去!”

“你,你,你,”连接着说了几个你字,魏氏再次气的差点抽了过去:“你还敢和我犟嘴,还敢说你没做错!好,我告诉你,让你死个明明白白,‘不孝’就是你最大的错!”

“消消气儿,他妹子。”族长站在门口,扫了眼屋里的情况:“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值得你发这么打的火?即便小辈们有什么不是,好好说教说教也就是了。他妹子,这身体可是自个儿的,要是因此气坏了身子,遭罪的还不就是自己。”

艾芬舒了一口气,她的腿这样跪在地面,实在是有些麻了。

族长来了,众人都很期待:正戏就要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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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贫乐第六十五章大逆转

族长一进屋就看见魏氏正冲着地上跪着的一男一女发火。男的是阳凯青,女的是谁,族长瞅了两眼,没想起来也就作罢。

总不能他一个老头子,盯着人家一个小姑娘吧?族长是很在意形象的,他不可能愿意被人叫做“老不修”。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族长知道打圆场是肯定没错的:“他妹子,发生了什么大事儿?值得你动这么大的肝火!”

看族长来了。魏氏犹如含冤之人见到了青天大老爷,忙从凳子上起来,三两步上前和族长见礼:“族长大人,你可算是来了!”

住持当然也不肯落人之后,上前对族长行了一个揖手礼:“族长大人,许久不见,你老人家身体还好吧?”

“拖大家的鸿福,”族长脸笑得像一朵掬花,被人众星拱月般拥到首座上坐下:“我这把老骨头也还硬朗。”

艾芬和阳凯青两人,一个欠了下身子,一个抱拳作揖,恭敬地说道:“族长大人,请恕小辈跪在地上,不能全礼。”

最能做主的人物已经到场,魏氏未语泪先流,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族长,你可千万要为我这个老婆子做主呀。不然我老婆子可就没法儿活啦!”

“他妹子先别哭,有什么话好好说。”族长捋了一下胡须,敲了敲他那根拐杖,信誓旦旦地保证:“你放心,只要有我小老汉在,就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你去。”顿了顿,问道:“说罢,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指了指艾芬,魏氏眼泪婆娑:“还不就是因为这个恶­妇­!”

“她?她怎么惹你生气了?”族长捋了下白胡子,再仔细打量了几眼跪在地上的艾芬,只是觉得面熟,依然没能想起艾芬是谁。

这也不怪族长,成亲当天,艾芬画了个浓妆,匆匆一面没能让族长记住;分家那天,艾芬和阳凯青的妾室们站在一起,从头到尾也没说过一句话,更没能让族长记住。

“还请族长做主!”魏氏用帕子抹了下眼睛,眼泪更是汹涌而出,哭的稀里哗啦:“这样的儿媳,我这个老婆子可是没那么大的福分,不配拥有。迟早有一天,我会被她气死。”

看了魏氏的动作,跪在地上的艾芬,一时间有点怀疑魏氏的手帕撒谎能够涂了什么刺激­性­的东西,不然为什么用帕子一抹眼睛,就哭的这么厉害。

“族长大人,艾芬冤枉!”艾芬一脸委屈,告状道:“您老明察秋毫,可一定要替艾芬做主,还艾芬一个公道,这莫须有的罪名,艾芬实在不敢认!”

到了现在,族长才知道下面跪着的女子是艾芬,心里暗自庆幸刚才没乱说话,不然他族长的光辉形象就难以保存。

高帽子人人都喜欢,族长捋着胡须,笑得很和蔼:“他弟妹,气头上可别图痛快说狠话,这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是再也收不回来的。孩子们还小,就算哪里做的不对,你好好教教也就是了。”

看族长被艾芬三言两语就收服,魏氏气得无以复加:“族长大人,我这说的不是气话!我已经打定了主意,这样不懂孝道、不知­妇­德的媳­妇­,留着她何用?你不知道,我好好的儿已经被她祸害得不成样子了……”

说没说完,魏氏又抹了下眼睛,哭得肝肠寸断。只是魏氏说了半天话,也只表达了她很气愤,要休了艾芬而已。

“艾芬冤枉!”艾芬更是口口声声喊冤:“母亲,儿媳不服!就算母亲因为冷夏之事不喜儿媳,母亲也不能随便冤枉儿媳不懂孝道、不知­妇­德!”

“这种欲加之罪,儿媳要是认了,以后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既然母亲这样不待见儿媳,想要儿媳死,母亲直说便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母亲要儿媳,儿媳也绝无任何怨言!只是这罪名,儿媳死了也不认!”

说完,艾芬霍得一下站起来,冲着旁边的柱子就要撞去,好在阳凯青就在艾芬的身边,伸手一捞,就将艾芬捞了回来。

“芬儿!”阳凯青大恸,拉着艾芬大吼:“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冤枉你的!”

这一番动作下来,直接将矛头指向了魏氏:魏氏器量狭小,包庇自身丫鬟,还挟私报怨,冤枉儿媳,想把儿媳逼死。

族长脸­色­变了无数,这分明就是魏氏不对啊!虽然族长历来收了魏氏不少好处,可是今天这局面,族长却是帮哪一边儿都讨不了好。

帮艾芬吧,族长以后就少了魏氏这一棵摇钱树,族长会心痛;帮魏氏吧,这事传出去,他这个族长的地位不保,族长还是会心痛。

所以族长什么话也不说,只管拿眼神询问魏氏:他妹子,你看这事情可怎么办才好?

“拦着她­干­什么,让她死!今天我就做一回逼死儿媳的恶婆婆,也省得我早晚被这么一个恶­妇­气死!”

冷夏的事情被翻出来,魏氏就已经气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只顾着和艾芬较劲,哪里还看得见族长给她打的眼­色­。

魏氏没看见族长的神­色­,住持却看了个一清二楚,心里不由得万分地着急:扯了这么半天,魏氏不仅没扳倒艾芬,反而还被艾芬反咬一口。

住持知道,再这样发展下去,对她可是大大的不利,她的住持位置绝不容许别人代替!

眼珠子一转,住持迫不及待地开口解释:“族长,老夫人之所以这样生气,不是为了冷夏那丫头。是为了夫人没将族长您放在眼里,想让贫尼去厨房打杂的事。”

“白云庵没人了么?”族长捋了下胡须,很是疑惑:“居然让堂堂的住持去厨房打杂!简直是不成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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