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日升,月出月沉。
不觉着,“静空”在壁画前已经站立了整整一夜,殿外漆黑的夜空已开始透亮。
他对壁画上所有的画图已全部领会于胸,心中那份喜悦,就像早晨到处窜动的清新空气一样,一点也没有感觉到疲惫。
“静空”伸了伸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天快亮了,啊,真是太舒服了!”
“咦,难道我看花眼了?壁画中的和尚怎么会动!”
“静空”没有看花眼,那壁画里的和尚真的在动,而且不止一个,两个和尚一齐在动!
看见墙上的两个和尚摇头晃脑,嗞牙瞪眼,“静空”非但没有被吓走,反而觉得有趣好笑,看稀罕似的走上前来,伸手想摸和尚头。
那两个和尚急忙摆手蹬腿,从墙上滑了下来!
“静空”立刻退后半步,大喝道:“大敢,你们是何方妖孽,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那两个和尚也不答话,哈哈一笑,摇身一晃,现出两个身披重铠的大将来,一个着金甲,一个着银甲!
银甲大将伸了伸大拇指说:“小胖,有胆色,居然没有吓倒你!”
金甲大将接道,“你不认识我们,我们可认识你,我们不是妖孽,而是专门来拿你这妖孽的!我是阎罗王手下五虎上将之首,我姓牛,大家都尊称我为牛头,他是我二弟,姓马,鬼缘最好,面子最大,所以大家都叫他马面,你是乖乖的跟我们走呢,还是让我们将你打翻在地,捆绑着押走?”
“为什么拿我?”“静空”惊慌的问。
“你阳寿已尽,却抗命不去阴曹地府报到,还打伤鬼差……”
“喂,听说你昨天打死了雷神,还打散了他的三魂七魄,是不是真的?”银甲大将抢过话来问道。
“那当然了,就他那三斧子功夫,哪里是我的对手!”小胖得意的说。
“失敬失敬,你可真厉害,打得好,打得好哇,我早就看不惯那雷神了,猖狂个大狗屁呀,还不是仗着天帝替他撑腰,这下玩完了吧,活该他倒霉,哈哈哈”,牛头大笑,马面大笑,小胖也跟着大笑。
可是那牛头突然止住了笑声,满脸杀气,马面也是!就像是在高速公路上以二百码速度急驶的汽车突然刹在了原地。
小胖被他们唬得一惊一愣,半边脸还在笑,半边脸已僵住,不由大怒道:“你俩儿啥毛病呀,怎么突然就翻脸了,知不知道这样很容易引起面瘫的!”
牛头冷冷道:“死到临头,还敢逞口舌之强!小胖,今天遇到我们兄弟俩,也活该你倒霉!”
“你打伤鬼差,杀死雷神,罪在不赦!”马面大声喝道,震得大殿嗡嗡回响。
“干嘛干嘛呢,你喊那么响干什么?要拆房子呀,还是想把寺里的和尚都唤醒,啥话不能好好说?”
牛头马面惊讶地对视了一眼,说道:“好,好,好同,你说吧!”
“鬼差该打,是他们先动的手!黄龙已经归依佛门,雷神却还不依不饶,非要置他于死地,我杀他是替天行道,有什么错?”
“是呀,你有什么错呢?”
“牛大哥,别上当,这小子贼得狠,我们是来抓他的,不是来主持正义的,可不能让他给绕进去,不要再跟他哆嗦,动手!”马面说道。
牛头闻言拨剑,手腕一翻,向着小胖心窝就刺,马面则从腰间扯出一根三米多长的金链子来,黄澄澄的,哗哗的抖着,伺机来套他的脖子。
“静空”道,“好不讲道理的人啊,怎么话还没说清楚就要动手,也好,正好拿你们两个来试试我的新武艺!”
立即一手提剑,一手握掌,和他们打到一处,但见:
剑光霍霍闪寒光,金链呼呼现怪蟒。
掌影穿Сhā似游龙,进退自如不惊慌。
三人打得好不热闹!
战不到一百回合,牛头、马面明显不是对手,招式已乱,牛头一剑刺偏,竟将马面左边的眉毛剃了一半,而马面的链子差一点套到牛头脖子上!
又打了一会儿,马面手中的链子被“静空”劈手夺了过去,牛头马面还算机灵,急忙跳出圈外,远远的站着,却又不甘离去。
“静空”笑了笑说,“两位老兄,刚才小胖多有失礼,请勿见怪,大家都是文明人嘛,不,是文明鬼嘛,应该讲道理才对。咱能不能把话说完再打?”
“你想怎样?”
“我有两件事不理解,特此请教。”
“有什么事,你就问吧。”
“牛头、马面的大名我早就听说过,据说一个长着牛脑袋,一个长着马脸蛋,但是二位却不像传说的那样,你们俩武功又这么差,是不是冒牌的?”
“胡说,谁是冒牌的,是谁在造我们的谣?造谣的人他妈妈才是长着牛头,生着马面呢!”
“哦,我明白了!”“静空”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明白什么了?”
“你的意思不就是说,是马面他妈妈在造谣,对吧!”
“混蛋,你气死我了!看打!”可是马面光摇晃胳膊,跺脚,就是不敢上前。
“别,别,你们又打不过我,我还有一个请求,咱们商量一下!”
“静空”拽了拽手中的链子,三米多长,一拉就加长,一松就变短!沉甸甸的份量还不轻,用伏魔剑砍了两下,还砍不断!
“这可真是好东西,请问你这玩意儿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能不能送给我?”
牛头、马面面面相觑。
“哎,你不吭声就表示默许了啊,好,那我收下了,不许反悔,谢谢”。
牛头、马面气得浑身哆嗦,却又不敢冒然动手。
“哎,不知道这链子套到你们俩脖子上会有什么效果,来,你俩别动,我试一试,很快就好!”
话音未落,金链一抖,“哗哗哗”,一端疾如鬼魅般直扑牛头脖颈,另一端快似闪电般向着马面当头罩下!
牛头、马面大骇,因为他们知道金链子的厉害,一经套上就会自动锁紧,非上套人而不能取下,所以立即跃入墙中,不见了。
“哎,跑得比兔子还快,我说过了嘛,试一试,很快的,又不会死,真没劲!”
就在这时,忽听得殿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铠甲的碰撞声,“莫非是牛头、马面又回来了?”
殿门被推开,一缕阳光先照进来,原来天已大亮了。
法慈大师带着几个和尚先走了进来,站在门的两边,然后施礼道:“完颜将军,里边请!”
完颜宗望身着重铠,带着十几名金兵走了进来,“伏魔将军在哪儿呢?他有没有醒来?”
“静空”说道,“宗望,找我吗,有什么事?”
完颜宗望看了看床上昏迷中的小胖,又看了看“静空”,吓了一跳,“你是什么人,你在叫谁?”
“叫你呀,我是小胖!”
“大胆!”完颜宗望怒,回头问法慈,“大师,他是何人,竟敢冒充我们将军!”
“施主莫怪,你们的伏魔将军现在身受重伤,他的魂魄暂时附在了小徒静空身上,你有什么事就对他说吧,效果一样的!”法慈大师说。
“是吗”, 完颜宗望将信将疑,看了看面如死灰,双腿已断的小胖,悲切地说,“王爷身中剧毒,已经过世了!”
“啊?”“静空”似是吃了一惊,过了片刻,声音沉重的说道:“哎,我已经估计到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乎?可恨那高俅老贼,是他下的毒!”
“他是怎样下毒的?”“
见“静空”说话语气极像小胖,完颜宗望又试探着问。
“葡萄酒他也喝了,酒中应该不会有毒,我猜他一定是在玻璃杯上做了手脚!”
完颜宗望此时已完全相信眼前的人就是伏魔将军小胖了,因为使用玻璃杯的事,除了小胖、完颜宏昭、高俅和几个随侍的下人外,其他人不可能知道。
“将军,真的是您呀,您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少废话!你来找我除了报丧之外,还有什么急事吗?”
“高俅老贼撕毁协约,不但不准咱们占领邙山,还派人把咱们团团围住!咱们的军粮被烧,饷银又被劫了,现在军营里群龙无首,乱得很呀,我,我本来是想请将军回去主事的,迟则生变啊。”
“金忠大哥呢?请他主政就行了!”
“金忠将军被杀了,金祥将军下落不明!”
“啊?那萍儿有事儿没有,她怎么样了?”
“郡主没事儿,只是悲伤过度,卧床不起,过几天等她好点儿,我就带她来看您!”
“哦,是谁烧了军粮,是谁杀了金忠大哥,可查出凶手?”
“查出了,烧军粮的是杨朝辉,杀金将军的是您姐姐---赵春天!”
“不可能!我姐姐和金忠大哥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杀他,你可别糊弄我!”“静空”冷冷的说道。
“千真万确,宗望绝不敢欺骗将军,是我亲眼所见,我也差一点被她杀了呢。”
“为什么?”
于是,完颜宗望就把杨朝辉和春天烧军粮、劫军饷,他和金忠去追,金忠被杀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静空”一抖手中的金链,骂道,“一定是杨朝辉的主意,我现在就去找他!完颜宗望听令,自今日起,军中大小事务均由你代管,你要约束好部下。如今时不我利,为防意外,你要立即撤军,偷偷的撤,不要与宋军发生正面冲突!”
“那郡主呢,她怎么办?”
“哎,带她一起走吧,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是我对不起她!我现在这个样子,已成残废,朝不保夕,只会拖累她呀,你就说我已经死了!”
完颜宗望呆立良久,突然,小碎步快趋到小胖肉身跟前跪下,摸着两条断腿,泪水婆娑的悲泣道:“将军啊,宗望无能,只好把您一个人丢在这里了,您多保重,高俅老贼欺人太甚,有仇不报非君子也!宗望今天在您面前发誓,五年之内必打回中原,西陷洛阳,东克汴梁,生擒宋王,将高俅老贼碎尸万段,为您和王爷报仇!”
说罢,擦干眼泪,转身就走。
“慢!”“静空”抬手制止道。
“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宗望,我知道你很有才气,大将军的位置早晚是你的,宋朝灭亡也是大势所趋,但是罪魁祸首却是赵佶、高俅等人,希望你南伐中原时,能体谅上天好生之德,攻心为上,尽量避免流血冲突,减少无辜伤亡吧。”
“是,将军,宗望谨记!”
完颜宗望走了。
“静空”长叹一声,身子晃了一晃,“扑嗵”一声裁倒在地!
众人急忙上前扶起,“小胖施主,你怎么了?”
静空坐起来,揉揉眼睛说,“谁是小胖?你们弄错人了吧,我是静空呀!师傅,刚才怎么回事儿,我怎么好像做了一场梦,哎哟,腿怎么这么酸,肚子好饿呀!”
“你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了!”
“我没吃饭?我怎么不知道,为什么呀师傅?”
静空急忙来拉法慈大师的手。
“烦人啦,别碰我,饿了就去吃,你啰嗦不啰嗦!”法慈大师不高兴了。
“是,师傅!”静空转身出去,直奔后院食堂而去。
看着完颜宗望跨出门槛头也不回地走了,小胖觉得像有什么珍贵的东西跨出了自己的心槛,登时空空荡荡的,甚至有万念俱灰的感觉。
“春天姐姐跟着杨朝辉走了,萍儿回东北老家了,金祥哥遁迹江湖,爷爷生死两茫茫,如今我又杀了雷神,替小白、小灰报了仇,今后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对了,还有金忠哥被杀了,我还有仇未报,一定是那可恶的杨朝辉,我要找他去,定叫他血债血偿!”
想到这儿,魂魄忽悠悠直奔殿外,来到院中。
谁知刚来到阳光下,顿觉有如万箭钻身一般,灼痛难当!随后脑海中一片混乱,只觉四周噪音嘈杂,像是身处闹市间,周围有无数人在说话,又像是处在半梦半醒之中,分不清过去、现在和未来。
“不好,莫非是我的魂魄将散?”小胖用尽最后一点意识,大喝一声“收身!”吸气聚身!
三魂合一,顿时嘈音消失了,头脑清醒了。
“好险呀,差一点就万劫不复了!”小胖不由得暗暗心惊。
但是,刚一松气,立即又感到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从四方八方涌来,像是有无数双手来扯,要把自己扯开、撕碎!
小胖吸气聚身,用劲一抖,扯力消失了!
但是转瞬间又回来了,无声无息、无处不在。
“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小胖活着时是个宁死不屈的人,如今做了鬼,性情也不曾改变!
他不进屋躲避,而是继续留在阳光下,与那股神秘力量抗争,似乎他一生的不得志都是因那神秘力量而起!
抗争了一个多时辰,小胖顿觉疲惫难当,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头脑中的嘈音又渐渐响了起来,而那股神秘力量却仍像波涛汹涌般无穷无尽。
忽然,小胖想起多年前渡黄河时落水的一幕,与此时的情形何其相似!
只不过水中感受到的是压力,现在感受到的是扯力。
不知水中得来的经验“随其自然,顺中有变”在此是否有效?
何不一试呢?
立即三魂抱成一团,哪边扯力大就往哪边倾。
结果却发现哪边的扯力都大体相当,差一点又被扯碎离散,看来这一招还是不行!
旋即天魂和地魂以命魂为核心,在合力的作用下作圆周公转,同时命魂又自转不息,以抵削外力的作用。
一经开始转动,立即就发现那如蛆附骨的扯力小了许多,小胖不禁大喜!
刚开始的时候还不能适应,可是转着转着,就找到了平衡,那就是当转速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扯力就完全消失了。
又在太阳底下练习了两个时辰,扯力始终没有再出现。
小胖不由得喜上眉梢:“哈哈,天下间,还有什么事能难得住我小胖呢,看来这宇宙万物,运动才是保持平衡的最好办法!”
“好了,正事儿还没办呢,我得去找杨朝辉,为金忠大哥报仇!”
……
天掩黑,晚饭前。
太阳的最后一抹余辉也消失在西山,却还没到掌灯的时候。
南京城,瑞祥客栈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