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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深海探秘 > 第二天柯勒给伦敦打了电话。

第二天柯勒给伦敦打了电话。

一开始,查特顿经常给他打电话。

“瑞奇,我要去潜艇,你去吗?”

“不,我不能去,”柯勒回答道。

“什么叫你不能去?瑞奇,你简直疯了。你不能像这样生活。”

柯勒的心像刀割一样。但是他还是说道:“对不起,约翰。”当他听说查特顿的潜艇之行总是受到天气状况的困扰时,他感到心里有一种负罪感。

柯勒恪守着他的决定,一直远离潜水。但是,他还是会通过其他方法满足自己的兴趣爱好。他继续收藏军事书籍、俱乐部的书籍目录,每一本与潜艇有关的书他都要购买。他拿着电话偷偷摸摸地查问那些熟知他爱好的书商们的货物清单。他买了一个潜艇游戏,里面附有一张德国海军坐标图。他将这张图与他之前在华盛顿调查时手绘的图进行比较。1994年最让他激动不已的事就是他发现这两张图简直一模一样。

柯勒希望秋天的到来能够缓解他对潜水的渴望。但是很快他发现自己的脑海中都是挥之不去的潜艇艇员们的身影。几年来,他一直在设想着潜艇艇员们丧生前一刻的恐惧心理——炸弹爆炸、烧焦的尸体被炸飞到一边、海水涌进了潜艇。而现在他知道了他们的名字,他又开始设想他们以前的生活。他想象中的德国就像他父亲听塞格先生讲述时所想象的一样——没有踏步训练的士兵,而是他们所热爱的家乡,那里有他们的家人、女友;各个地方有不同的风俗;人们都有自己美好的生活计划。他看着艇员的名单,想象着这些人中哪些喜欢看电影、哪些喜欢听音乐、谁曾参加过当地的足球俱乐部、谁曾在鱼雷发­射­管盖上刻过女友的名字。他甚至想象出了他们最后几小时的生活——将蜜桃罐头奖励给潜艇上的跳棋冠军,厨师在厨房里烤着香肠,报务员则为艇员们播放唱片。

新泽西的冬天慢慢到来了,这些想法成了柯勒的负担。他从未像现在一样如此强烈地认为他对这些艇员负有责任,他们不能躺在无名的坟墓中,因为他们的亲人对他们的命运一无所知。但柯勒马上想到,他是世界上最不可能查出这些艇员身份的人,因为他受到自己家庭责任的束缚,寸步不能离开。他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正是他对自己家庭所承担的义务妨碍了他履行对艇员们家庭的责任。柯勒看着窗外纷纷飘落的雪花。几年来,每次看到雪花,都意味着他还有几个月就又可以回到大海了。但是今年,他感到自己的生活没有尽头,窗外的雪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止了。

1995年初,查特顿和柯勒相约一起吃饭,但这次他们是在比萨店,而不是斯科蒂。前几年一起吃饭时,他们经常一吃就是一个多小时。但是这天晚上他们吃完了比萨就分手了。

“你今年还是不打算潜水?”查特顿问道。

“是啊,”柯勒回答道,“我会信守诺言的。我已经快被费莉西亚逼疯了,但是我坚持这一点都是为了我的孩子。”

“哦。”

“在潜艇上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吗?”

“我倒是想发现,我已经没办法了,我已经没有判断力了。”

“其他潜水员怎么样?他们有什么发现?”

“瑞奇,其他人根本不去那儿了。”

柯勒倾尽全力仍然无法将他的婚姻维持下去。他同意婚姻咨询,租了一所房子,并将潜水装备搁置起来。但是他们之间的争吵还是愈演愈烈。1995年春天,他给费莉西亚写了一封十二页的长信,然后摘下结婚戒指,将所有的衣服和行李塞进几个大箱子搬到了宾夕法尼亚莱维顿镇一个朋友的家里。为了改善家庭关系,他花费巨大,已经濒临破产了。

几个月后,柯勒取得了孩子周末的监护权。每个周末他都勉强将自己收拾­干­净,这样五岁的儿子和两岁的女儿就会相信他父亲过得还不错,这种状况持续了几个月。1995年7月,柯勒取得了孩子的监护权。他欣喜若狂。他给房地产商打了电话,要求在他位于特伦顿玻璃店方圆25英里之内最好的学校附近找一所房子。两个星期后,他和两个孩子搬到了宾夕法尼亚亚德利的一座市内住宅中。他雇了一个换工住宿的女孩,将孩子们送进学校,然后借钱装修了房子,重新规划自己的家庭生活。

在新泽西的另一端,恶劣的天气使查特顿只有一次勘查潜艇的行动得以成行。就像1994年一样,他到潜艇潜水时没有制定详细的潜水计划,每次都空手而回。在潜艇的巨大阻力面前,他将所有的­精­力和创造力都用于他前一年开始的计划中——他完成了对几艘历史­性­沉船的发现和勘查工作。

他重新着手寻找“卡罗来那”号。这是一艘于一战期间被德国潜艇击沉的客轮。对东部海岸的沉船潜水员来说,没有什么奖赏比发现“卡罗来那”号更有价值了。在u151击沉这艘豪华客轮前,船上有197名乘客和117名艇员在离海岸60英里的地方乘上了救生艇。其中一艘救生艇的倾覆导致13人死亡。几十年以来,潜水员不断寻找这艘船的下落,但都无果而终——“卡罗来那”号成了纽约-新泽西海域唯一一艘下落不明的客轮。查特顿利用冬天将德军记录翻译过来仔细研究,他拜访了一名造船厂的文件管理员,认真研究了船长的航海日志和77年前的气象图。他将自己的研究结果总结起来,做出了一个设想。他认为“卡罗来那”号沉没在其他潜水员想也想不到的地方。

第一次勘查这个地点时,查特顿果真在那里发现一艘沉船。他将船尾部分的海葵清理掉,根据他的研究“卡罗来那”号的船尾应当有船的名字。果然,他在那里看到了几个铜字—卡-罗-来-那。就在同一天,查特顿就发现并证明了“卡罗来那”号的身份,这是几十年来最为东北部沉船潜水员所羡慕的事情。

几个星期后,查特顿前往勘查一艘据说是“特克塞尔”号货轮的沉船,这也是一艘一战时期被德国潜艇击沉的船只。查特顿根据自己对“特克塞尔”号照片和甲板图所作的研究制定了潜水计划:他将在船头部分进行搜索,船的铜制名字就铸在舷窗的附近。但是著名的潜水员格里。金泰尔对他说,他肯定船头部分已经破裂了,根本找不到名字。但是查特顿还是去了。而且就在那里他找到了船的名字,正是“特克塞尔”。在一年的时间里,查特顿发现并证明了四艘颇具历史意义的沉船。有人开始称查特顿为世界上最优秀的沉船潜水员。但是他更加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中。

查特顿更加努力地对神秘潜艇展开调查,但是他不知如何着手。在调查其他沉船时,他脑中的各种想法源源不绝,只要他想去做,他就会凭着丰富的想象力、坚定的决心完成勘查和鉴定工作——只有神秘潜艇是个例外。他经常参加一些聚会,在这些聚会上他应邀讲述他在“卢西坦尼亚”号或“卡罗来那”号的潜水情况以及其他一些成果,在这中间,难免会有人问起潜艇调查的进展,这个话题让查特顿非常沮丧,之后他就很少参加类似的活动了。

查特顿一生中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感到时间如此紧迫。他已经43岁了,他经常和那些只有他年纪一半大小的潜水员们一争高下。其他的潜水员不再想去勘查神秘潜艇了。一旦查特顿出什么意外,比如得了减压病、出了车祸,或是得了癌症,这艘潜艇的身份就永远无法查清了。然后就会有投机取巧的人跑出来宣称这艘潜艇就是u869,他们会说:“我们当然能够确定这一点。”每当想到这个情形,查特顿就感觉是一场噩梦。

但是查特顿根本不知道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他整夜躺在床上向天花板倾诉,只要能从潜艇中找到证据,什么事情他都愿意­干­,他愿意全力帮助那些有办法的潜水员,他愿意与别人分享他的知识和经验,只要他能想出一个可行的计划,即使再危险,他也不会吝惜自己的生命。尤加和其他的朋友都劝他:“你要休息一段时间了。你去年已经取得了很多的成绩,甚至比有些潜水员一生取得的还要多。”

在他一生中这些最沮丧的日子里,他甚至有了放弃继续勘查潜艇的念头。他想象着有那么一天他可以跑出去吃比萨或开车出去兜风,眼前再也不会出现潜艇上破损的控制室的画面。这种想法总是能让他体会到暂时的宽慰。但是最后查特顿总是会想:“如果事情变得太简单了,人就不会真正了解自己。只有在人遇到最大困难的时候,他才能彻底认清自己。有些人终其一生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神秘潜艇就是我的机会。我现在做的一切事情将是对我自己最好的证明。”每当想起这些,查特顿都会迅速收起他放弃的念头,他会坐在书桌边上,看着霍伦博格的刀开始制定下一次勘查潜艇的计划。

和费莉西亚分开之后,柯勒又开始接到参加潜水的邀请。第一个邀请他的就是查特顿。但是柯勒对他说:“我不能潜水。我的身体和­精­神都没有准备好。我的状态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现在去的话,我会死在那里的。”柯勒也同样拒绝了这个潜水季节所有的邀请。

随着1995年潜水季节的结束,柯勒继续扮演着全职父亲和商人的角­色­。他作息很不规律,经常要应付那些深夜打来的关于生意上电话,他还要回家给孩子们做法式面包。但他孩子们的生活渐渐走上了正轨。

1995年8月的一天,柯勒到哈德森城储蓄银行修理门窗。他在那遇到了一个三十岁左右、金发碧眼的漂亮女士。当时她正在抱怨一扇门出了问题。柯勒检查了一下门,认为问题是由她用高跟鞋踢门造成的。柯勒对她产生了好感。这个名为瓦伦蒂娜。马科斯的女士被柯勒盯得有点生气了。她的表情使柯勒对她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柯勒邀请她一起吃饭,他们相处得很融洽,他再次邀请她吃饭。他们已经开始交往了。

柯勒告诉她关于神秘潜艇的事,她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她全神贯注地听着柯勒的描述,不断提出各种问题,尤其是有关阵亡艇员的问题。蒂娜是德裔。他每年都和父亲一起回德国参加慕尼黑啤酒节。柯勒还没有开口,她就已经感觉到了柯勒内心对阵亡艇员们所负有的责任。

无论在蒂娜的家里,或是公园或是在电话中,蒂娜总是平躺着,闭着眼睛让柯勒给她描述他生活中最让他感动的细节,这个过程被蒂娜称为为生活“着­色­”。柯勒经常讲述的就是到潜艇勘查的过程,从“探索者”号驶离码头的那一刻,到顺着锚绳下降的感觉,再到看到阵亡艇员尸体时崇敬的心情。他告诉蒂娜关于他将一个头骨面向舱口放好的事情,他当时希望这个头骨可以看到他的同伴。蒂娜完全能够理解他这样做的心情。她也向柯勒讲述了她的经历,她讲述了在德国看到的景­色­、黑森林,以及新天鹅堡,还讲述了他们这个德裔家庭中亲人间的情感。他们一起看了《从海底出击》,在电影播放期间,蒂娜的心情一直都没有平静过。柯勒向她讲述了他对潜水运动的热爱。她回答道,她认为每个人都应当有属于自己的自由空间。几个月过去了,柯勒开始为他和蒂娜以后的生活“着­色­”。

1995年底,柯勒接到了查特顿的电话。查特顿遇到了柯勒两年前遇到的问题——他的婚姻也出现了状况。他们在斯科蒂碰面。查特顿的情况和柯勒当初有所不同。虽然他和凯西不断地争吵,但是凯西并没有要求查特顿放弃潜水。他们俩的问题在于没有时间在一起融洽地相处。他们每人都有自己的兴趣爱好——查特顿热爱潜水,而凯西则热爱­射­击——他们都对自己的爱好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在过去的几年中,他们的时间安排完全是为了给彼此的兴趣提供方便。查特顿对大海中的水流颇有研究,他现在知道婚姻的水流已经要与他失之交臂了。

“也许最糟糕的就是,”他告诉柯勒,“潜艇的事情一直困扰着我。不论在家里还是在工作中,我都无法摆脱。有时我回过头来想一想,我已经不像是以前的我了。我对人没有那么友好了。我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快乐了。”

“约翰,你还有很多值得快乐的事情,”柯勒说道,“去年一年你就取得了有史以来最了不起的成就。两个夏天你就发现了那么多沉船,而比兰达这种家伙只能­干­瞪眼。这种时候你还有什么不快乐的?”

“潜艇是完全不同的,”查特顿说道,“潜艇才是我最在乎的。”

几分钟过去了,两人一言不发。最后查特顿说道:

“你回来潜水吗,瑞奇?”

“我也不知道,”柯勒说道,“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潜水了。”

1995年到1996年的冬天,柯勒一直致力于规划他和蒂娜日后的生活。他的生活已经渐渐稳定了下来,他的孩子们都很幸福,他的事业也开始蒸蒸日上。有一段时间,他根本不敢考虑要重新潜水。但是春风再次吹暖了大西洋的海水。蒂娜对他说,背叛自己兴趣的男人是没有出息的。于是柯勒将锁在仓库中的潜水服拿了出来。上面的标志就像当初他第一次见到查特顿时一样醒目。他走到电话旁给查特顿打了电话。

“约翰,我是瑞奇,”他说道,“我回来了。”

两人在斯科蒂见面。查特顿从没见过柯勒如此兴奋过。

“过去两年里,你­干­了不少事啊,”柯勒说道,“而我简直就是一塌糊涂。但是我有个很大的优势,约翰。我这次回来可是­精­力充沛。前两年我一直疯狂地做准备。你没有办法了?你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让我告诉你:一天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我们一天就不能停止。证据就在潜艇上,我心里一直很清楚。”

柯勒打开手提箱从里面拿出封存已久的潜艇文件,他们开始制定计划。他们的计划简单粗暴,他们准备强行进入潜艇上至今无人勘查过的电动机舱。这个艇舱和柴油发动机舱的一部分被一个钢制的逃生舱挡住了。几年以来,潜水员们都认为逃生舱是无法移动的,而且电动机舱中除了机器设备以外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是,现在他们发誓要不惜任何代价、不顾任何危险将逃生舱移开。他们不能再继续自欺欺人地认为电动机舱中没有任何标志­性­物品了,他们要依靠自己的力量进去看个究竟。两人吃完饭后,握手告别。两年来,他们都迷失了自己。但是重聚后,在餐巾纸上制定出第一个计划后,他们发现他们又找回了从前的自己。

他们的计划大致如下:查特顿和柯勒打算在挡在船尾柴油发动机舱的逃生舱上安装一个铁链。铁链的巨大拉力可以将一辆汽车从沟里拖出来。但是很少有潜水员曾冒过这样的险。即使在浅水里,这样的举动也是非常危险的。逃生舱可能会坍塌,压在潜水员的身上将他们困在潜艇里。逃生舱也可能会裂成碎片,向四面发­射­。在用力拖拽逃生舱的时候,潜水员的呼吸肯定会加快,消耗更多的空气。腐朽的潜艇地面在潜水员用力拖拽时也可能会发生下陷。即使将逃生舱拖开,潜艇也可能因为震动而全部坍塌。而且一但逃生舱倒塌,很可能会阻住潜水员的去路。查特顿和柯勒讨论了所有这些可能­性­,最终他们还是决定要试一试。

查特顿从他公司的商业潜水工具仓库借来了铁链。他们策划了几次出海,但是每次都因恶劣的天气而未能成行。1996年的潜水季节过去了。他们只能等到1997年才能实施这个大胆的计划。

冬季对他们来说是极其漫长的。两年来,在柯勒心中积攒起来的对潜水的憧憬每天都在折磨着他,但是他除了等待天气转暖以外别无他法。查特顿的婚姻关系更加恶化了,他的妻子找了一份新工作,他们能在一起的时间更少了。他们申请了婚姻咨询,但是没有什么效果。1997年5月,潜水季节开始后,他们找到律师,办理离婚手续。但在秋天之前,他们还会住在一起,这样两人都可以处理好他们夏天的活动安排。

婚姻的丧钟给查特顿造成了严重的创伤。春天的一天,他给柯勒打电话说:“我现在必须要见你。”柯勒马上放下工作到公园和他的朋友见面,他们在瀑布和树林中慢慢走着。查特顿想知道当初柯勒是怎么消除内心的痛苦的;他是如何做到在家庭破裂的情况下还能每天正常上班的。他询问减轻内心痛苦的方法。但柯勒大部分时间都在倾听查特顿的谈话。他告诉查特顿,他认为时间是治愈一切痛苦的良药。除此之外,他说的很少。他知道查特顿只是希望有个爱他、关心他的人在旁边倾听他的谈话,而柯勒就是这个人。

1997年的潜水季节终于到来了,新泽西的船长们又将他们的船开到了海中。查特顿和柯勒看了汉克。基茨写的一本有关沉船潜水的书。在其中一章,他们看到一些从u853上找到的标签的照片——这也是一艘二战时期的潜艇,和神秘潜艇是同一型号——u853沉在罗德岛的布洛克岛附近。其中很多标签上都是一些说明­性­文字,但是其中的一个上面写着u853,查特顿和柯勒看到后愣住了。他们从神秘潜艇上找到过很多标签,但是没有一个像这个一样上面明确标着潜艇的编号。

柯勒冲到电话旁,拨通了基茨的电话,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好。

“汉克,我们在你的书里看到一张u853上标签的照片。这些标签是从潜艇的哪个部分找到的?”

“我不能肯定,”基茨说道。

“现在这些标签在哪里?那个上面有u853的标签在谁那儿?”

“我想可能是比利。帕尔莫拿着那些标签。”

“非常感谢,”柯勒说道。

比利。帕尔莫是一个五十岁上下、嗜烟如命的潜水包租船船长,他的船“雷鱼”号在布洛克一带工作。他也是个一流的沉船潜水员。查特顿和柯勒经常在波士顿海盗船表演上见到他,他们有一些共同的朋友。柯勒找到帕尔莫位于康涅狄格州家里的电话号码,然后拨通了他的电话。

“你还保存着那些u853上的标签吗?”柯勒问道。

“我还有一桶呢,”帕尔莫说道。

“一桶?”

“是啊,一桶。”

“那你还记得那个上面有u853标志的标签吗?”

“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瑞奇。我的记­性­有点不好了。”

柯勒问道他和查特顿是否可以到他家去拜访他。帕尔莫说,他非常欢迎他们。

一天以后,两人敲响了帕尔莫的家门。开门的时候,帕尔莫脖子上挂着一个从u853上找到的铁十字勋章。查特顿和柯勒对视一眼,好像在说:“他这么在意这个铁十字勋章?”但是他们没有做任何评论。帕尔莫带领他们参观他的房间,里面摆满了各种沉船物品。查特顿和柯勒急切地想看到那些标签,但是帕尔莫却不露声­色­。最后,他终于将他们领到了地下室中。他们看到,一个穿着德国水手服、戴着水手帽的女­性­人体模型站在一个船舵旁。帕尔莫介绍道,这个模型叫“伊娃”。帕尔莫喝起了啤酒。

“你们对那些标签感兴趣?”帕尔莫问道。

“是,非常感兴趣,”查特顿回答道。

帕尔莫用拿着酒杯的手指向一个展柜,里面至少有50个塑料标签,其中一个上面印着u853.两人目瞪口呆地坐在那里。

“你能告诉我们你是在潜艇的哪个部分找到这个标签的吗?”柯勒问道。

帕尔莫背过身去,走向人体模型。

“伊娃,”他平静地说道,“转到0-2-0航道。”

两人研究着帕尔莫的表情,想知道他是不是真地在跟伊娃说话。帕尔莫高兴地笑着,铁十字勋章在他的胸前不住晃动。他转过身来继续和他们的谈话。

“是在一个木质的备件箱里,比鞋盒稍大一点,”帕尔莫说道。

“在哪个艇舱里找到的?”查特顿问道。

“在电动机舱。”

查特顿和柯勒几乎跳了起来。

“备件箱上肯定有潜艇编号的标签,”帕尔莫解释道,“如果执行任务时,潜艇使用了里面的备件,他们就得把备件箱送到仓库中重新装满,仓库必须知道要把备件箱还给哪艘潜艇。”

查特顿和柯勒惊呆了。在神秘潜艇上所有的地方中,电动机舱是唯一一个从未进去过的艇舱,也是唯一一个他们认为不可能发现标志物的地方。现在,他们迫切地希望能够赶紧将堵在柴油发动机舱和电动机舱前的逃生舱移开。他们站了起来,向帕尔莫道别。

“这就是你们俩想知道的所有情况?”他问道。

他们告诉帕尔莫他给他们提供了很大的帮助。他们再次看了看伊娃。他们告诉帕尔莫他们不虚此行,然后告别离开。

他们的潜艇之行定在1997年6月1日。查特顿借来了三吨重的铁链和一根铝制支柱。将近四年了,他们第一次制定出勘查潜艇的计划。“探索者”号驶近了沉船地点。查特顿和柯勒走到了船尾的甲板上。

“我已经完全准备好了,”查特顿说道。

“我们回来了,”柯勒说道。

潜水计划分两步执行。第一次潜水时,柯勒负责丈量逃生舱的­精­确尺寸,然后他和查特顿一起研究这些数字。接着他们会在第二次潜水的时候将铁链绑到逃生舱上将它拖开。如果一切进展顺利,他们就会打开柴油发动机舱和电动机舱的通道——还有希望找到有标签的备件箱。

海风和海浪轻轻舞动着手臂欢迎着潜水员们的到来。查特顿顺着锚绳沉了下去,将船锚系到沉船上。柯勒跟着游了下来。他从创口处游进控制室,直奔艇尾。刚刚进入柴油发动机舱,他就看到了眼前的逃生舱。这个巨大的钢管倒在艇舱两边的两个发动机之间,与地面成三十度角。电线像爱因斯坦的头发一样向四面八方延伸着。如果他游得太近的话,很有可能被电线缠住窒息而死。柯勒慢慢靠近。他没有急于测量逃生舱的长度,而是从身后的气瓶上拿下一根撬棍。当柯勒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父亲告诉他:“给我一根杠杆,我就会撬起整个世界。”这句话现在突然从柯勒的脑海中冒了出来。他将撬棍Сhā在逃生舱和发动机之间,轻轻撬动,这个巨大的钢管有点松动了。他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一旦逃生舱倒塌他可以找到迅速逃离的出路。他继续撬动。逃生舱开始摇动,并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淤泥像蘑菇云一样在艇舱中弥漫开来,逃生舱上的电线像响尾蛇一样直拍柯勒的面镜。柯勒赶紧停了下来,稳住呼吸。他本应该测量逃生舱的尺寸的。但是现在他有了新的想法。他要将逃生舱搬开。这样做很可能会让他送命。但是他迷失自我的时间已经太长了。他应当履行他欠这些阵亡艇员们的责任。

他又接着撬起来。逃生舱在他的撬动下,摇摇欲坠。现在能见度只剩不到一英尺了。他可以将这根钢管搬走。柯勒看了看身后,想找到逃生的出口,但是即使找到了也于事无补:如果逃生舱倒塌的话,可能会压在他身上,将他困在腐朽的地面上窒息而死,而查特顿——正在船头勘查,以便给柯勒足够的活动空间——根本听不到他的呼救声。

柯勒将一只手扶在逃生舱的边缘上,另一只手抓住一只引擎。他两腿分开,像相扑手一样站在支撑引擎的钢柱上。柯勒内心暗暗祈祷,他千万不要滑倒,也不要陷到腐朽的地面中去。然后他调动起全身所有的肌­肉­。他终于将逃生舱搬离地面六英尺。这根巨大的钢管终于离开了它沉睡了半个世纪的地面。

“千万不要向后倒,”柯勒对逃生舱说道,“不要把我压在底下。”

他又用力搬了搬,将逃生舱又搬起来一点。柯勒就这样抱着钢管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就像伐木工人抱着一根钢制的红木。地板开始断裂了,他向后退了一步。现在他清楚地看到自己已经站在引擎的前面。这时,他松开手,让逃生舱落了下去。在逃生舱下落的过程中,柯勒将它推离了自己身旁。逃生舱重重地落到地上,倒向左边,掀起了一阵棕黑­色­的淤泥和油雾,巨大的响声像雷鸣一样在潜艇的钢制墙壁间回荡。柯勒屏住呼吸,向下看去。他并没有被困住,他还没有死。尽管他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他知道他完成了他潜水生涯中最了不起、最重要的一次举动。他将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搬走了。挡在电动机舱前的障碍物终于被清除了。

柯勒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游进电动机舱的欲望。但是他的呼吸非常急促,而且现在能见度已经降到了零。他和查特顿要等到今天第二次潜水的时候才能进去。柯勒慢慢移出潜艇。在返回锚绳的途中,他想道:“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到了船上,柯勒向查特顿讲述了下面的经过。查特顿不相信地看着他。

“你­干­了什么?”

“我把它搬走了,它已经不在那儿了,我们可以进去了。”

“我们带了一根三吨重的铁链来拖它,你居然把他搬开了?”

“我知道我能搬开它,我必须要把它搬开。”

查特顿摇着头说道:

“你太冲动了,瑞奇。天哪,这实在是太危险了。天哪,你太冲动了。”

“如果我们没有分析过情况有多危险的话,可能会更好,”柯勒说道,边说边跟着查特顿走进了艇舱。“重要的是:三个小时以后,我们就可以进电动机舱了。”

中午时分,查特顿和柯勒再次入海,带着起重包和背包准备打捞备件箱。一分钟后,他们游进了潜艇。柴油发动机舱的淤泥已经散尽,视野非常清晰,但两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景象。在离柯勒搬开的逃生舱几英尺的地方赫然躺着另一个庞大的障碍物,这次是一个新月形的巨大燃料罐,以前固定在头顶的耐压舱壳上。查特顿和柯勒盯着燃料罐,显然在潜艇沉没的时候,它从上面掉了下来。他们游近了一点仔细观察,这个燃料罐看上去有12英尺长,份量很重,它斜着卡在两个引擎之间,顶部与天花板之间只有非常狭小的空间。与柯勒刚刚移开的逃生舱比起来,这个障碍物更是不可撼动。检查过后,两人立刻明白,即使用三吨重的铁链也无法将这个燃料罐移开。他们看了看彼此,已经连摇头的力气也没有了。对于柯勒将逃生舱搬走的奖励就是使他们又可以再前进4英尺。电动机舱——他们急需勘查的艇舱——离他们仍然好像有一百万英里远。

两人转身返回锚绳附近。在减压过程中,他们的头一直低着。返回船上后,他们还是一声不响地脱去潜水服,只是间或有一人骂两句脏话。

在返回布里勒的途中,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两人一言不发。他们只是坐在冷柜上,看着沉船地点渐渐消失在远处。太阳也沉入了地平线的那一端,查特顿转过身来对柯勒说:

“我有了一个计划。”

“我在听。”

查特顿用五分钟时间讲述了他的设想,讲完之后,柯勒看着他的眼睛。

“你会送命的,”柯勒说道。

“我准备这样做,”查特顿说道。

“你肯定会送命的。”

“我准备这样做,但是我不能没有你。”

“我不会参与的。我不能看着你死。”

“我一定要这样做,”查特顿说道,“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瑞奇。我比谁都清楚,我知道我一定能做到的。我需要你的帮助。”

“环行鱼雷”

挪威,克里斯蒂安桑,1944年12月4日离开德国一个半星期之后,艇长纽恩博格和u869抵达了挪威南部港口城市克里斯蒂安桑。他们要在这里补充燃料和给养。装备给养后,潜艇就有能力在大西洋海域的任何地方发动战争了。纽恩博格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是在挪威海岸北部潜行,然后通过冰岛-法罗群岛海峡进入大西洋远海。潜艇抵达大西洋远海后,会接到进一步行动的命令——战争命令。潜艇和总部之间的无线电联系要尽量减少。在战争的这个时期,哪怕是潜艇上最轻微的响动都有可能被盟军侦获。

12月8日,潜艇开动了引擎,驶离挪威海岸的潜艇基地。接下来的三个星期里,潜艇一直在挪威海岸潜行,向大西洋方向行驶。它一直沉在海底,毫不停顿,以免被盟军巡逻的飞机和船只发现。12月29日,总部发来了下一步行动计划。u869要前往海军坐标图ca53的位置巡逻,该位置的中心点位于纽约东南部110英里处。纽恩博格接到了一艘潜艇可以承担的最重要的任务——u869被派去与美国对抗。

潜艇继续前进。根据条例规定,u869进入大西洋远海后,纽恩博格要向总部发一份简要报告。由于总部要制定u869接下来的行动计划,他们要求报告发送的最迟期限是12月29日。但他们什么都没有收到。12月30日,总部要求u869发送报告。但是他们还是没有收到。总部非常“担忧”,总部军官在日记中写道,但他们并不认为这意味着u869已经失踪了。1945年1月1日,总部要求u869报告所在位置,这次他们措辞非常强烈。但是还是没有收到任何回复。总部重复了此项要求,潜艇还是没有反应。现在总部开始着急了。

总部不清楚为什么与u869联系不上,出现这种状况有四种可能­性­,第一,纽恩博格只是不愿使用无线电设备,以免被盟军侦获。但是,这种情况不太可能出现,因为作为艇长是不会忽视总部的紧急命令的。第二,u869的无线电设备出了故障,无法接收或发送无线电信号。第三,是天气的原因——在大西洋海域可能会出现这个问题——妨碍了无线电信号的接收。第四,潜艇已经被击沉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总部使用了最紧急的方式来联系u869,要求它报告所在的位置。1月3日总部对u869的沉默“非常担心”。同一时间,盟军情报部门研究了截获的无线电信号,做出了如下判断:“据估计,一艘潜艇(u869)接到命令前往纽约东南部70英里处的海域。”

1月6日,总部几乎认为u869已经阵亡了。一般情况下,如果潜艇在五天内没有与总部联系,这艘潜艇十之八九是失踪了。总部继续急切地要求u869做出回复。那天,总部的无线电系统一定是出现了奇迹,u869终于报告了它的位置。就在总部军官们庆幸u869没有出事时,他们也对u869所处的位置感到迷惑。u869在海军坐标图ak63的位置,该地距冰岛西南部600英里。“潜艇”,他们在日记中写道,“应当在距目前位置很远的西南方”。到那时,总部可能才意识到纽恩博格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这个决定多半引起了他们的不快。他没有遵照总部的要求,使用冰岛-法罗群岛海峡的通道——从挪威进入大西洋远海最直接的通道——而是取道北部,围着冰岛绕了一大圈然后从丹麦海峡向西南方行驶。纽恩博格花费这么长时间,这么多燃料,绕了这么多弯路的原因是显而易见的:丹麦海峡是盟军飞机和船只巡逻最少的地点。尽管艇长有权做出类似的决定,但是总部从来不鼓励这种举动,因为每在路上耽搁一天就意味着参战的时间减少一天。但另一方面,纽恩博格的艇员们非常感谢他们的艇长。这是他参战以来采取的最重要的一个行动,而这个行动完全是为了保护艇员们的安全。但没人想得到——包括纽恩博格、他的艇员,以及总部——盟军的密码破译员已经截获了他们的通信内容,并明确知道了潜艇所处的位置。

纽恩博格取道丹麦海峡的迂回路线打乱了总部的战略计划。他们估计走了这么长的路,他至少多用了五天的燃料,这就是说,潜艇100天的巡逻时间中只有14天可以停留在纽约水域,这个比率实在太低了。总部要求u869汇报燃料情况。但是他们又没有收到回复。由于纽恩博格已经表现出愿意使用无线电,而无线电确实有些时候还是起作用的,总部只能将收不到u869信号的原因归咎到天气上。总部不愿再等u869的燃料报告了,他们直接发出一个新的命令,让u869改道直布罗陀,到非洲海岸巡逻。将潜艇从较远的纽约调至较近的非洲可以增加u869的巡逻时间。

总部认为u869不会就接到新命令而发回一个确认通知——使用无线电仅仅发回一个确信通知对纽恩博格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因此总部认为纽恩博格已经接到了新命令,并指挥u869前往直布罗陀,他们估计u869应当在2月1日左右抵达指定地点。如果纽恩博格接到了命令,他一定会按照命令的要求采取行动——尽管艇长可以自行选择航道,但是如果接到了明确的命令,他们就不能做出其他的选择。不管是由于设备故障还是天气原因,可以肯定的一点是,u869并没有收到改道直布罗陀的命令。纽恩博格继续向纽约行进。

但是盟军已经掌握了所有情况。1月17日的一份情报写道:“潜艇正在向纽约驶近。u869(纽恩博格)目前距佛兰德斯民间空中巡逻队东南部大约180英里……预计2月初潜艇将会抵达纽约海域。”

1月25日盟军情报部门继续监控着局势:“一艘潜艇从纽芬兰南部向纽约驶来,由于命令不明确,潜艇的具体位置还没有确定,但是德国总部认为潜艇已经改道直布罗陀了。”

然后,使用战争特有的冷酷语言,美国情报部门宣布了他们准备对u869采取的行动:“‘考尔’号将会在潜艇报告北大西洋天气之前对潜艇进行围攻。”

美军将会派遣反潜舰队阻击u869.他们清楚地知道潜艇行进的目的地。

在这期间,纽恩博格和他的艇员们继续长途跋涉前往纽约。潜艇在大西洋远海行进时一般不会遇到什么麻烦——反潜舰队经常在靠近海岸的浅海阻击潜艇,在那里潜艇很难逃跑或隐藏。为了打发时间,艇员们可能会像其他潜艇一样,组织跳棋循环赛,也可能组织打油诗比赛或说谎比赛,如果过于轻敌在比赛中失败的话,失败的艇员可能就会输掉一天的食物。或者他们可能会在潜艇上养宠物——曾经有一艘潜艇养了一只苍蝇作为宠物,他们给苍蝇起名为“艾玛”,每天兴致勃勃地观察苍蝇的一举一动。

u869大约于2月初抵达美国海域。从那时起,纽恩博格就一直命令潜艇整天沉在海里,使用通气管获取足够的空气以便在海底运转引擎。而美国反潜舰队正在热火朝天地寻找u869的踪迹。纽恩博格深知盟军追踪潜艇的能力,他在航行时一定尽量小心——反潜舰队只找到了一片空旷的海域。

u869一直停留在美国海域,并不断向纽约逼近。纽恩博格的目标可能是他们发现的任何一艘敌船。艇员们神经紧绷,避免被盟军侦获到潜艇的下落。就这样,也许过去了一天,也许过去了几天。终于纽恩博格通过潜望镜的瞄准器,发现了一艘敌船。这时,他命令艇员们各就各位。而艇员们一直保持安静。从这时起,所有的命令都必须低声传达。

u869以每小时两海里的速度慢慢靠近目标,艇员们可能只听到艇外海水的声音,可能只听到电动机的声音,也可能只听到远处敌船螺旋桨的声音。除此之外,鸦雀无声。现在u869已经准备攻击了。这时,纽恩博格、布兰特和其他艇员们心里非常清楚:他们知道战争已经失败了;他们知道潜艇永远回不到德国了;他们知道现在是纽恩博格而不是总部能够决定u869在哪里结束它的巡逻生涯。

没有人知道那时纽恩博格在想什么。他升起潜望镜。其余的艇员都坚守自己的战斗岗位。几秒钟后,纽恩博格在u869雪茄一样的钢壳中悄声说道:

“一号发­射­管准备——发­射­。”

大胆的计划

查特顿勘查神秘潜艇的计划看起来是大胆而致命的。

正常情况下,潜水员要携带两个气瓶潜水,但查特顿准备只携带一个进入柴油发动机舱。然后他打算把气瓶从背上取下来,抱在胸前——就像刚学游泳的孩子抱着踢水板一样——通过燃料罐和潜艇天花板之间的狭窄通道。到了柴油发动机舱的另一端后,他会将气瓶再次背到背上然后游到临近的电动机舱,在里面寻找备件箱上的标志­性­标签。找到备件箱后,他会游回柴油发动机舱,将备件箱递给柯勒,之后重新取下背上的气瓶从原路钻出来。查特顿认为如果只携带一个气瓶——然后将之从背部取下——他就可以绕过几乎封住了电动机舱所有入口的燃料罐,从狭窄通道中进入其中。

这个计划的危险­性­是可想而知的。如果只携带一个气瓶,查特顿在燃料罐的另一端最多只能停留20分钟。

“算了吧,”查特顿说出计划后,柯勒在电话里说道,“这是我这辈子听说过的最疯狂的计划,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送死,我不想让你自杀。”

“这是个很好的设想,”查特顿说道,“是可行的。”

“太疯狂了,”柯勒说道。

柯勒取出一个笔记本将可能遇到的危险列了出来。大部分可能­性­都是以“约翰由于空气用尽而导致死亡”作为结尾。他列出的内容如下:

——查特顿可能会被各种物体纠缠住——电线、管道、机器零件、固定设备、弯曲的钢管,或其他任何东西;

——查特顿可能会被掉落的碎片砸中;

——机器上的部件一旦脱落就会封住查特顿的退路;

——如果只携带一个气瓶,一旦出现事故,查特顿就失去了唯一的气源,例如高压气管或其他设备出现故障;

——面临的高度危险肯定会使查特顿的呼吸比正常时更加急促,这就意味着本已有限的空气会消耗得更快;

——电动机舱布满了潜水员从未见过的电缆、电线、机器设备,这就意味着,查特顿不能像平常一样有时间在脑海里对里面的布局进行一个预先的设想;

——电动机舱的另一端没有出口,因为船尾部分受到冲击后,已经向下弯曲;

——由于半个世纪来从没有潜水员或海浪搅动过里面的海水,因此里面可能积攒了很多的沉积物,查特顿在里面的动作很可能会将所有的淤泥和铁锈搅起来,能见度会降到零;

——查特顿呼出的气泡会搅浑天花板上附着的燃料和润滑油,油雾会粘在面镜上,影响他的视线,甚至会渗漏到他的口中。

“出现任何一种情况都会要了你的命,”柯勒说道,“但是如果只有一种情况发生的话,你还算是幸运的。更可能的是,多种情况一起发生在你身上,你的命会送得更快。而且不要忘了最大的危险,约翰。”

“什么最大的危险?”

“你是一个人待在那个艇舱里。即使我同意了你的这个大胆的计划,即使我在障碍物的另一端等你,一旦你遇到危险,我还是无法帮你。我不能把我的气瓶拿下来,也游过去。我有孩子,我要养家糊口。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眼睁睁地看着你送命。”

“现在我们已经不能放弃了,”查特顿说道,“我好不容易想出了这个计划。这就是我选择潜水的原因,瑞奇。这就是技巧。”

“这太他妈危险了。”

“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决不赞成,约翰。我不会去的。”

两人挂断了电话。查特顿的计划很快传遍了潜水界。对他计划的看法基本分为两种。查特顿的朋友们,包括约翰。尤加和丹尼。克伦威尔,认为查特顿“脑子他妈有问题”。而那些与他只有泛泛之交的人则说道:“如果他想送死的话,就让他去吧。”

整整三天,查特顿和柯勒没有通过电话。柯勒从各种角度对查特顿的潜水计划进行评估,但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查特顿不是窒息而死就是被脱落的钢管压住困在潜艇中身亡,而柯勒却无法游过裂缝对他有任何帮助。但是他也经常想起另一个场面,他和查特顿第一次在神秘潜艇一起潜水时的场面。在水中上浮时,他惊喜地发现查特顿的背包里装满了瓷器,他本能地向查特顿凑近想仔细观看。但查特顿赶紧将包拿了过去,转过身去挡住了柯勒的视线——他们当时彼此厌恶,厌恶对方所代表的价值观,他们僵持了一会儿,然后查特顿看懂了柯勒的想法。几秒钟后,他将包递到了柯勒面前。

柯勒给查特顿打了电话。

“约翰,我不想看着你死,”柯勒说道,“但是我们是伙伴,我不能在这时离你而去。”

“我们是伙伴,瑞奇,”查特顿说道,“我们就这么­干­吧。”

他们的首次尝试定在1997年8月17日。在启程之前的一个星期,查特顿不断演练着他的动作,从办公室到车库再到商店,他将每个可能的细节都一一掌握,因为一旦有什么疏忽,就可能导致他送命。这时,他的离婚手续也基本办完了。1991年当他第一次发现神秘潜艇时,他坚信他的婚姻会一直维持下去。但是现在凯西甚至对他的冒险计划一无所知。很多晚上,每每想到他的婚姻,他都痛苦万分。每当这时,他总会告诉自己:“为了这次潜水,我必须排除脑中的一切杂念。我一定要全神贯注。如果我做不到,如果有一点点分心,我就再也回不来了。”

8月17日,查特顿、柯勒加上其他五名优秀的沉船潜水员登上“探索者”号启程勘查神秘潜艇。途中没有人说话。到了早晨,查特顿和柯勒一起分析他们的计划。他将利用第一次潜水试验一下取下气瓶的感觉,观察一下电动机舱的入口,然后研究一下里面的地形。柯勒会待在燃料罐上方的入口处,用手电给查特顿照明,并准备接应查特顿可能找到的物品。

“我们定一个暗号,”查特顿一边穿蛙鞋一边对柯勒说道,“如果我敲三下铁锤,或闪三下手电,或做了三次其他的什么动作,就意味着我遇到麻烦了。”

“好的,那就意味着你遇到麻烦了,”柯勒回答道,“我还是不能从那个缝里挤进去帮你。这就是说,如果你做了三次什么动作的话,基本上就表示你已经完了。”

“对,没错。”

几分钟之后,查特顿和柯勒下了水。查特顿一共带了三个气瓶——一个在电动机舱中使用,另两个在下降和上浮时使用。两人抵达沉船后,查特顿将两个备用气瓶放在潜艇上,然后开始用他的主气瓶。

两人游到了挡在柴油发动机舱和电动机舱口的燃料罐前。查特顿将气瓶从背后取下来抱在胸前。柯勒浮到燃料罐和天花板之间的缝隙口,查特顿就是要从这个缝隙里钻进去。查特顿用蛙鞋踢着水,向前上方游去。再向前几英尺,他就要执行他的疯狂计划了,现在他还有时间停下来转身离开,毕竟潜艇之谜他们已经解开了。但是他没有停下来。几秒钟以后,他将气瓶从缝隙中推了过去——尽量小心不要从手中滑落——然后将自己的身体挤了过去。到了柴油发动机舱的另一端后,他将气瓶重新背到背上。从来没有潜水员到过这里。他开始了他的探险行动。

通往电动机舱的道路清晰可见。查特顿游过通往电动机舱的矩形舱门,进入艇舱。这就是他和柯勒认为应该有潜艇标志的地方。六年来堆积在查特顿心中的疑惑使他内心充满前进的冲动。但是他压制住了心里的冲动。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剩余的空气还够呼吸十分钟的。他要利用这十分钟熟悉回去的道路。他游回燃料罐的缝隙处,又将气瓶推了出去。几秒钟之后,他和气瓶都顺利地回到柴油发动机舱的这一端。他再次背上气瓶,游向存放备用气瓶的地点,换上另一个呼吸调节器。现在他已经有足够的空气来完成减压了。柯勒冲他摇着头,眼中充满了惊奇。查特顿完美地完成了这次体验。

由于天气恶劣,当天的第二次潜水被迫取消。下一次出海安排在1997年8月24日。在这之间的一个星期中,柯勒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点。如果查特顿可以像第一次一样完成这次潜水,他想道,他就可能完成他所谓的设想。

这次计划与第一次基本相同,只增加了一个步骤:查特顿通过障碍物、重新背好气瓶后,柯勒会递给他一个录像机。如有需要,查特顿就可以使用录像机将艇舱中的情景录下来,以备日后的研究。

像上次一样,查特顿推着气瓶轻易地通过了上方的裂缝。但是柯勒递给他的录像机无法使用。他又游回艇舱的上方准备将录像机递给柯勒。但这时,他已经重新背上气瓶,他发现背上气瓶后,他的身形太庞大了,很难接近缝隙。查特顿看到天花板附近有一根巨大的钢管。他抓住钢管然后将身体向前拉。但是钢管晃动起来,突然掉了下来,打到查特顿的膝盖上,将他卡在钢管和其中一个柴油引擎之间。他的心开始剧烈跳动,他命令自己控制住呼吸。他看了看钢管——钢管的一头固定在旁边的机器上。查特顿慢慢伸出手去,想将钢管从膝盖上搬开。但是钢管的份量太重了,至少有200磅重。他试着用力搬动钢管。他的呼吸频率不断增加,他的空气量在急剧下降。他再次用力搬,但这次钢管只被抬起了一英寸就停止不动了。查特顿更加用力了。气瓶上量表的指针又下降了,但钢管还是一动不动。查特顿想将腿抽出来,但是他无法移动,他被困在了这里。

查特顿开始对他自己说话。

“恐惧是让人死亡的凶手,”他想道,“用三十秒钟休息一下。镇定下来。”

柯勒从缝隙中向里看去。但到处都是淤泥。他什么都看不见。他估计查特顿可能正在里面继续他的工作。

“一定要处理好这个问题,”查特顿对自己说,“很多潜水员死亡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没有处理好出现的第一个问题,不要让雪球越滚越大。”

查特顿的空气量表指针继续下降。

“我所需要处理的问题,”查特顿想到,“仅仅是将压在身上的东西搬开,然后离开这里。冷静下来,不要制造出更多的问题了,我只要离开这里。”

查特顿在脑海中重新回想钢管倒塌下来的过程。他用五分钟试图将钢管向相反的方向搬去,但是根本无法移动。他继续集中­精­神在脑海中一遍遍回忆事故发生的过程。又过去五分钟,钢管还是无法移动。查特顿在本能的驱使下有了大喊大闹的冲动。但是他迫使自己压制住内心的本能。他的空气还够维持五分钟。他要继续分析。

空气只够维持几分钟了,查特顿再次试图移动钢管。如果这次努力也失败的话,他就没有时间了。他用力推动,直到感觉钢管的一端有所松动,他又推动另一端。钢管终于向前倒下去离开了他的膝盖。查特顿赶紧离开引擎,快速向缝隙处游去,但他仍然保持着冷静的头脑。他的量表指针已经接近红­色­警告区域。他将气瓶从背上取下,然后踢动蛙鞋、扭动身体,通过了艇舱上部的缝隙。柯勒游过来迎接查特顿,但是当他看到查特顿直接游向他放在沉船上的备用气瓶时,他赶紧让开了通道。不一会儿,查特顿已经换上了备用气瓶。他的主气瓶中的空气已经基本上用尽。他游出缝隙时,气瓶中的空气很可能已经不够维持一分钟了。

回到船上后,查特顿讲述了他在海底的经历。当天是丹尼。克伦威尔负责开船,他听完后对其他潜水员说:

“如果是世界上其他任何一个潜水员遇到这种情况的话,我今天就得叫海岸警卫队来收尸了。”

柯勒的脸­色­变白了,他根本不曾意识到查特顿遇到了任何困难。

“放弃吧,”柯勒说道,“实在是太危险了,这个计划就是一个错误。约翰,你还是再重新考虑一下吧。实在是太危险了。”

“我们还是把录像机修好吧,”查特顿说道,从冷柜里拿出一瓶苏打水,“我准备在今天第二次潜水的时候多拍一些录像。”

柯勒走开了。

“真是个疯子,”他小声说道。

几个小时之后,查特顿重新回到柴油发动机舱,而柯勒还是束手无策地等在外面。这次录像机终于可以用了。查特顿穿过了通往电动机舱的矩形舱门。半个世纪积攒下来的淤泥全部被搅动起来弥漫在他的身旁。查特顿将录像机对准他认为应当放有备件箱的地方——在水下时,录像机总是比人眼看得更清楚。当能见度降到零的时候,查特顿退出了电动机舱,游回缝隙,将录像机递给柯勒。他将气瓶取下——他已经渐渐熟悉了这个动作——然后游出了柴油发动机舱。他没有发现任何物品。他甚至在第一次潜水时差点送了命。但是现在他有了水底的录像。回到船上后,他们脱去潜水服,在船返回码头的途中,他感谢柯勒对他的帮助。

“下次我就可以拿到备件箱了,”查特顿说道,“我感觉到了。下次一定可以拿到。”

他们下一次的潜艇之行定在了一个星期之后,也就是1997年8月31日。查特顿利用这一个星期的时间研究他在水底拍摄的录像。他看到在一个地方好像放着三到四个箱子。现在他清楚地意识到下次潜水就是他揭开潜艇之谜的时候。

柯勒在家里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查特顿,他的朋友和伙伴,再晚一分钟就会葬身海底。更糟糕的是,星期天查特顿还要回去继续寻找备件箱。柯勒知道电动机舱是最危险的地方,里面遍布了各种电线、管道、锯齿状的金属片还有厚厚的淤泥。他也了解查特顿的想法。星期天,他的朋友不找到答案是不会罢休的。星期天他的朋友会在潜艇里送命。

柯勒决定退出。即使他非常渴望能够还艇员亲属和历史一个答案,但是他也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朋友在海底淹死。

但每次当他拿起电话,他都会犹豫不决,最终将电话放回原位。他想,有一种情况比看着朋友丧生沉船更糟糕,这种情况就是他自己待在家里傻等消息,而不知道查特顿是死是活。

1997年8月31日,星期六的傍晚,“探索者”号驶离码头直奔神秘潜艇。查特顿和柯勒几乎没有说话。他们都知道今天就是解决问题的一天。

第二天早晨,天气晴朗,水面平静。吃早餐的时候,查特顿问柯勒是否准备好接过他即将从缝隙中递过来的备件箱。柯勒点了点头。一个小时之后,他们抵达了沉船。查特顿将气瓶取下,抱在胸前,然后像超人一样水平浮在水中穿过了障碍物和天花板之间的缝隙。柯勒拿出手电游到缝隙处,他要给查特顿照亮回来的出路。

柴油发动机舱中的能见度很好。查特顿重新背上气瓶然后滑过通往电动机舱的矩形舱门。里面的情景正像录像中所显示的一样,他向右边看去。一摞备件箱从大到小像金字塔一样摞在一起。它们之间的缝隙被海底的沉积物和铁锈完全填满。最小的一个看上去比鞋盒略大。这些备件箱正是查特顿要找的东西。

查特顿向备件箱移去。他发现一截五英尺长的铁管成三十度角卡在箱子上方,这根管子可能是从艇舱中的机器上脱落下来的。查特顿轻轻地推动这些箱子。但是铁管紧紧卡住了它们,箱子一动不动。他将手伸到箱子之间的缝隙中,但还是无法移动。现在他看到,铁管将箱子都牢牢地钉在原位。他拿出潜水刀,试图将铁管撬开,但是铁管很坚固。头顶的淤泥纷纷脱落,将能见度降为零。查特顿转身退出艇舱。他现在已经设想出计划的最后一步,他要采取一些激烈的行动。

回到船上后,查特顿简要向柯勒介绍了底下的情况。

“箱子都粘到了一起,上面还卡着一根巨大铁管,”查特顿说道,“但是那些就是我们要找的箱子,瑞奇。如果潜艇上还有标签的话,那一定就在那些箱子上。”

“太好了,”柯勒说道,“但是如果移不动的话,你准备怎么办?”

“用锤子。我要带下去一个短柄锤子。我一定要拿到那些箱子。”

在230英尺的海底挥舞锤子是潜水员最快耗尽空气的方法之一。柯勒知道不用提出反对意见,因为查特顿根本不会听从任何建议。

“我给你找一柄锤子,”柯勒说道。

四个小时之后,查特顿和柯勒再次下水。查特顿轻车熟路地将气瓶取下来并推到艇舱的另一端。他拿着锤子也从缝隙中钻了过去。到里面之后,他重新背上气瓶然后游到了电动机舱。柯勒看着潜水表计算时间,他一直默默为查特顿祈祷。

查特顿迅速游进了电动机舱。艇舱内还遗留着他上次潜水搅浑的泥雾。但是他还是可以透过泥雾看到那些备件箱和卡在上面的铁管。他的方法很简单:他要用锤子将铁管敲松,然后用撬棍将箱子一个个撬开。

查特顿慢慢游到离铁管两英尺的地方。他用双手握住锤柄——在水中使用工具的技巧与在陆地上不同,潜水员要从胸前将锤子向前推动而不是挥动双臂。他将左膝跪在箱子前方的地面上,将右脚踏在旁边固定的机器上。然后,他猛然发力将锤子击到铁管与箱子的连接部位。受到震动后,艇舱的沉积物纷纷坠落,查特顿停止不动。当所有的碎片都落到地面上以后,他吃惊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铁管纹丝不动。而且这并不是一根铁管。上面的沉积物脱落后,查特顿认出这是一个五英尺高的高压氧气瓶。与炸掉查特顿车库的那个气瓶相比,形体略大,但基本相同。在查特顿的重击下气瓶没有爆炸,简直是个奇迹。

“我要好好想想,”查特顿对自己说。

他脑海中迅速做着决定。他有两个选择,他可以立即转身离开艇舱,或者他可以再用锤子击打一次氧气瓶,但是这次他必须击打顶部——这是最危险的地方——才能让氧气瓶松动。

“如果这东西爆炸了,我也不会听到什么声音的,”查特顿想道,“因为我已经被炸成无数个碎片了。”

“如果我现在离开,我还是一整块。”

他向前走了一步,但是又停了下来。

当事情很轻易就可以办到时,人是不能真正了解自己的。

他又用手握住光滑的锤柄。

只有在最大的考验面前,人才能真正展现自己的潜力。

他将锤子举到了自己的胸前。

很多人终其一生都不会得到这样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攒足了力气。

神秘潜艇就是对我的考验。

他将锤子向高压气瓶的顶部推去。

我现在做的事情就是对自己最好的证明……

锤子猛击到气瓶的顶部。整个艇舱都在抖动。到处弥漫着泥雾。查特顿等着爆炸声的出现。但他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就是从调节器中呼出气泡的声音,以及金属断裂的声音。他透过泥雾向前看去,氧气瓶已经从箱子上掉了下来,而他还活着。

“哦,天哪,”他大声说道。

查特顿向箱子游去,将最小的一个取了下来,放进了他的包中。他看了一下表——他还有五分钟。他游出了电动机舱朝着柯勒的灯光游去。尽管备件箱很重,但他还是举到缝隙处递给了柯勒,柯勒将备件箱递给另一个潜水员,由他带上去检查是否有标签。现在查特顿该离开这里了,但是他还剩三分钟。他不想离开,可能第一个箱子上没有标签。电动机舱里还有其他的箱子,他还要去拿出第二个箱子。柯勒拼命晃动手电,但是查特顿转身游了进去。

一分钟后,查特顿找到了第二个箱子。但是这个要比第一个重得多,他无法拿起来游到柯勒那里。于是,查特顿开始将箱子滚出电动机舱,能见度降到了最低。查特顿打开手电想检查一下量表,但他什么也看不到——艇舱中伸手不见五指。他继续推着箱子前进,每推一次就离柯勒更近一点。他将表凑到面前,但是他只能隐约看到指针的轮廓。他所用的时间已经超出了计划,他放弃了箱子。

“我已经筋疲力尽了,”他想道。

查特顿游到了电动机舱的顶部,这样他就可以根据天花板的地形游出这间漆黑的艇舱。他的方向感非常正确,很快他找到了通往柴油发动机舱的舱门。现在他离柯勒只有几英尺了。他继续向前游,突然他的头被向后拉去,一根线圈套在他的脖子上。查特顿被电线缠住了。

他试图轻轻地向后移动,但是他动不了。他的微小行动使他背后的潜水设备缠到天花板上垂下来的电缆上。他现在已经完全被困在了沉船中。查特顿知道现在他没有时间放松下来对局势进行分析,尽管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这样做是非常必要的。他知道他必须挣脱。柯勒等在外面,不断看着手表。查特顿迟到了不是一点儿,他已经太迟了。

查特顿抓住套在喉咙上的线圈将它从脖子上扯下来,他的呼吸更急促了。他伸出手去抓缠在潜水设备上的电缆,但是他扯不动,他还是无法移动。他继续用力拉扯,但是电缆毫不松动。他用尽身上所有的力气又拉了一次。终于,电缆脱落了。脱身后,查特顿赶紧向柯勒游去。他知道现在哪怕是最轻微的一次缠绕也会要了他的命。不一会儿,他到了裂缝处。现在他只需将气瓶取下来游过去。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伸向气瓶。但是只有很少的气体从调节器进入他的口中。查特顿知道这种感觉,他的气瓶已经要空了。

查特顿赶紧拿下气瓶推出缝隙,然后自己也从缝隙中挤了出去。到了外面之后,他又吸了一口气,但是什么都没有吸到。他的空气用光了。

查特顿将调节器从口中吐出,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游到备用气瓶处。但是备用气瓶还在艇舱外面,离这里至少五十英尺。他不敢和柯勒一起使用他的气瓶,因为哪怕有一点延迟、或一点交流不清,就可能导致丧命。现在查特顿的嘴完全暴露在海水之中,但是他还是镇静地尽力向前游去。他看到过挣扎着死去的潜水员。现在他也可能会死,但他不会挣扎。

查特顿冲出柴油发动机舱,快速向沉船顶部游去。柯勒看到查特顿口中没有调节器后惊呆了,他也追着查特顿游了出去。查特顿的肺已经快炸了,他终于看到了备用气瓶。他用力向前游。他身体的每个细胞都渴望着氧气,都迫使他将嘴张开。他紧紧闭着嘴。他终于够到了备用气瓶,他赶紧抓住其中一个气瓶的调节器塞进口中,然后打开了气瓶的阀门。清新的气体冲进了他的肺部,查特顿终于活了下来。

几秒钟后,柯勒到了他身边。他看着查特顿的眼睛,用手指了指胸口,意思是“你差点儿把我吓出心脏病”。两人开始减压上升。在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查特顿一直在想他在潜水过程中遇到的危险。他时不时大声说道:“我决不能允许类似的事情再发生了。”他完全忘记了他递给柯勒、让其他潜水员带上船的备件箱。

当他们的减压接近尾声时,查特顿和柯勒看到另一名潜水员,维尔。麦克贝思顺着锚绳游了下来。麦克贝思递给查特顿一块石板,就像六年前刚发现潜艇时查特顿写上“潜艇”的那块石板一样。但是这次石板上的内容有所不同。这次,上面写着:

神秘潜艇现在有了名字——它是u869.祝贺你

如果是几年之前,柯勒可能会高兴地跳起来,而查特顿可能也会攥紧拳头表示胜利。但是今天,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睛。然后几乎在同时,两人都伸出了手。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今天他们找到了最重要的东西。今天,他们找到了答案。

深海探秘尾声

查特顿和柯勒于1997年最终澄清了u869的身份。在此之前,这一直是个不解之谜。但为什么u869在接到前往直布罗陀的命令后还继续前往纽约?u869最终如何沉没?艇员们是如何死亡的?

这些问题可能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了,因为潜艇艇员全部阵亡,并且没有一个人目击潜艇的沉没。但根据设想,潜艇很可能发生了如下的状况:

对u869控制室造成致命损伤的很可能就是它自己发­射­的鱼雷。1945年像u869这种潜艇一般配有两种鱼雷发­射­管。普通的“定型”鱼雷循着特定的航道通过回转­操­纵装置打击目标。声学鱼雷相对来说更加先进,根据敌船推进器发出的声音判断目标的位置。但是这两种鱼雷都有可能打到自己的潜艇上。发生这种状况的鱼雷被称为“环行鱼雷”。潜艇记录上记载了多起发生“环行鱼雷”的事件,每次潜艇都侥幸避开了返回的鱼雷,使鱼雷从潜艇底部或上方通过。声学环行鱼雷尤其危险,因为它可以循着潜艇电动机、水泵和发电机的声音追踪潜艇。为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潜艇艇长通常在发­射­了一颗声学鱼雷后命令潜艇立即潜入水中。

艇长通常能够提前得知“环行鱼雷”的到来。鱼雷推进器每分钟几百转的速度会发出明显的高分贝旋转音,潜艇的报务员在很远的地方就可以听到这种声音,如果鱼雷与潜艇的距离继续拉近,潜艇的全体艇员也可以清楚地听到这个声音。如果艇长意识到了这种情况的发生,它经常能够命令潜艇潜入水中或改变航道来避免被“环行鱼雷”击中。没有人知道记载上的65艘失踪潜艇有多少是被“环行鱼雷”击沉的。因为大多数“环行鱼雷”都毫无征兆可言,而且通常没有人能目击被“环行鱼雷”击中的场面。

在理想的情况下——海水平静,海底声音传播状况良好,发现时间早,报告及时——纽恩博格可能会有三十秒或更多的时间来对“环行鱼雷”做出反应。如果情况不理想,或报务员稍有迟疑(或两种情况同时发生),他的反应时间就会相应缩短。

鱼雷击中u869后不会立即爆炸。从鱼雷接触潜艇到引爆之间大概有一秒钟的延迟时间,因为潜艇头部的引信需要在碰撞后才能引爆炸药。这个碰撞声——潜艇艇员可以明确辨别出的声音——即使是发生在远距离的敌船上也清晰可辨。发生碰撞到引爆之前的这段时间足以使潜艇艇员们充分意识到他们被“环行鱼雷”击中这个事实。

大多数德国鱼雷携带的烈­性­炸药在620到780磅之间。根据潜艇伤痕来判断,“环行鱼雷”很可能击中了指挥塔的底部,这里正是潜艇的中心位置。位于控制室周围的人——包括纽恩博格和布兰特——肯定会立即被炸药炸成碎片。在相邻艇舱中的艇员也很可能被爆炸引发的剧烈震动推到机器设备上碰撞致死。爆炸的余震会在空气中向252英尺长的潜艇两端延伸,很可能将艇员们抛向天花板、墙壁或与其他艇员撞在一起。钢制的舱门可能被炸开了。离爆炸中心最远的艇舱也未能避免波及,剧烈的爆炸将通往柴油发动机舱的舱门以及艇首鱼雷舱内鱼雷装载管上的盖子全部炸飞。爆炸的威力也可能轻而易举地将潜艇顶部的舱门炸开——起先,查特顿和柯勒认为这个舱门是艇员们打开逃生用的。

潜艇内部完全暴露在海水面前,冰冷的海水猛地冲了进来。潜艇内部的空气被海水无情地代替了,这一切来得凶猛剧烈。潜艇内的尸体被冲撞到各种机器设备上。潜艇内的空气像台风一样涌出艇外,将尸体、机器、零件、衣物和工具都带出了潜艇。在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无力回天。尸体——有些甚至没有头或胳膊——也可能浮上了海面。

不到三十秒钟,潜艇内可能就会充满海水。一分钟以后,潜艇就沉到了海底。即便有人能在爆炸中存活下来,侥幸逃出潜艇浮上水面,他也不会有机会在冰冷的海水中活过一个小时。他们本来要袭击的敌船虽然就在不远以外,但是引擎的轰鸣声、海风和海浪拍打船舷声使他们根本听不到任何呼救的声音。

对u869和总部之间通讯问题的最好解释就是由于天气的原因,但是也不排除潜艇可能出现的无线电机械故障。虽然纽恩博格可能不想冒险被盟军的监听人员发现,但是潜艇接收总部的信号是没有任何危险的。既然在总部命令u869改道直布罗陀后,u869仍然继续前往纽约,这就说明纽恩博格从没有收到过总部的命令。

u857的命运——1945年4月在美国东部海岸被阻击的潜艇,查特顿和柯勒曾一度认为就是神秘潜艇——还是一个迷。它的失踪原因仍然没有确定。

“海港酒吧”——又名“恐怖酒吧”——已经不复存在了。在新泽西布里勒的停车场上、“探索者”号停靠的码头旁边,矗立在酒吧原址之上的是“沉船烧烤店”,专门为衣着整洁的客人提供龙虾浓汤、蜜烤鲑鱼和第戎龙虾酱。年纪稍大的潜水员们偶尔来这里吃饭时会发誓说,如果他们在这里多呆一会儿,肯定还会听到比尔。莱格要金宾酒的声音。

莱格制造的、曾经发现神秘潜艇的“探索者”号还继续经营承租出海潜水的业务。它现在的船长是丹尼。克伦威尔。克伦威尔很少到u869去,他经常带船到“斯托尔特达加利”号和“阿尔格尔”号等一些受欢迎的沉船去潜水。“如果客户感兴趣的话,我会去的,”他说道,“但是现在很少有这样的潜水员了。”

还有几艘其他的潜水包租船,例如霍华德。克雷恩的“鹰巢”号和乔。特祖奥里的“约翰杰克”号,还在继续带领顾客到u869去潜水。自查特顿于1997年从潜艇上打捞出有潜艇标志的标签后,潜艇上就再也没有发现更有价值的物品。但查特顿和柯勒还是认为可能有机会在淤泥和碎片中找到艇长纽恩博格的日记。如果找到的日记完好无损的话,他们将会得到有关潜艇命运的第一手资料。

自查特顿和柯勒鉴别出u869的身份以来,沉船潜水的技术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如今95%的深海沉船潜水员使用氦氮氧混合气,这种混合气体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时候被认为是巫术。大约一半的沉船潜水员抛弃了以前使用的全开路式潜水装备——有几十年历史的气瓶和调节器的组合装备——而改用再呼吸器——一种小型的、电脑控制的装备,可以使呼出的空气过滤后重复使用。使用再呼吸器的潜水员不用携带多个气瓶来完成减压。但是这比传统的全开路式系统的可靠­性­低。据称世界上已经有十几个潜水员由于使用再呼吸器而丧命了。查特顿是第一批使用新技术的潜水员之一。而柯勒则始终忠于传统的全开路式装备。

1997年,就在鉴别出u869之后的一个月,查特顿和凯西正式离婚了。一年以后,查特顿作为­精­英探险队成员到希腊勘查了“泰坦尼克号”的姊妹船“不列颠尼克”号,当时他使用了再呼吸器。2000年他参加了由以­色­列“亚德瓦史姆大屠杀遇害者纪念馆”和“美国大屠杀纪念馆”组织的探险活动,到黑海勘查了“斯特鲁马”号,这是一艘超载的难民船,船上768名乘客——大部分是罗马尼亚的犹太人——于1942年为逃避纳粹迫害在海中丧命。

2000年11月,美国公共广播电台播放了“新星”系列节目“希特勒的失踪潜艇”,这是一个有关神秘潜艇的纪录片。这个节目成为“新星”有史以来收视率最高的一期节目。同一个月,查特顿被诊断出扁桃腺上癌细胞已经扩散,这很可能是越战时长时间暴露在橙剂危害下的结果。次年5月他又开始了沉船潜水。2001年9月11日,当恐怖分子劫持飞机冲撞世贸大楼时,查特顿正在国际金融中心底部从事商业潜水工作,那里和双子大楼只有一街之隔。他和其他潜水员有惊无险地逃离了现场。

2002年1月,查特顿和交往了三年的女友卡拉。马德里加尔结了婚。他们选择在泰国举行婚礼并在那里度蜜月,然后搬到新泽西海岸的一所海滨房屋中安家。2002年9月,查特顿放弃了从事了20年的商业潜水员的职业,到新泽西尤宁城肯恩大学攻读历史学位并希望获得教师资格。毕业后,他打算在高中或大学从事历史教学。查特顿和柯勒一直维持着密切的关系。他们经常在斯科蒂共进晚餐。2003年5月,查特顿的癌细胞被清除了。2003年7月,他开始在历史频道主持沉船节目“深海探险”。柯勒也客串了其中的几期节目。

查特顿在证明了u869的身份之后就基本终结了和这艘潜艇的联系。他与柯勒不同,他并没有感到自己对艇员家人负有不容推卸的责任。“我也关心这些事情,”查特顿说道,“但是这些事一直都深藏在瑞奇心中。世界上除了瑞奇之外没有其他人更适合去完成这些事。”

在和查特顿一起证明了潜艇的身份后,柯勒第一个通知的人就是他的女友蒂娜。马科斯。她信任他,理解他内心对那些艇员和他们的家人所负有的责任,她也支持他对潜水的热爱。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密切。不久她怀孕了。但是蒂娜还饱受前男友的纠缠,他一直请求蒂娜回到他的身边。1998年的一天,蒂娜已经有了八个月的身孕,她的前男友突然出现在她门前用一把九毫米口径的手枪击中蒂娜,然后将自己打死。警察到来后,发现屋内躺着两具尸体。就这样,不到片刻的功夫,柯勒的爱情和未来全部破灭了。

几年以来,瑞奇一直靠潜水来使自己忘却痛苦。1999年,他成为英美探险队队长之一,他们要鉴别出以前发现的沉在英吉利海峡的一战和二战的德国潜艇。在十二艘潜艇中,探险队鉴别了四艘沉船的身份。在那年的秋天,柯勒的玻璃公司又在巴尔的摩开了一家分公司。他的儿子瑞奇和女儿尼基仍然和他住在一起,他们都是学校的优等生。

柯勒仍然对历史书充满了狂热,但是自从鉴别了u869的身份后,他读书的态度已经大有不同。“我的脑海中对一切事情都存有质疑,”柯勒说道,“对我来说,带着这样的想法研读历史更加有趣。”

自从和查特顿一起鉴别了潜艇的身份后,柯勒与u869的联系上升到了一个新阶段。从1997年,他就开始寻访艇员的家人并将他们亲人的消息告知他们。他得到了“孤狼影视公司”(策划“新星”系列特别节目的公司)的科克。沃尔芬格和拉什。得努耶的帮助,同时德国媒体巨头《明镜》周刊制作了一期关于u869和发现他们的沉船潜水员的电视纪录片,他们也对柯勒提供了帮助。在他们的帮助下,柯勒找到了当年u869上17岁的艇员奥托。布里休斯的同父异母妹妹巴巴拉。博霖。他还找到了马丁。霍伦博格的女儿。

博霖已经在马里兰州住了二十年。她和奥托是同一个父亲,从巴巴拉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起,她的父亲就经常用无比慈爱的声音对她说起奥托。一直以来,博霖都非常崇拜、非常热爱她从未谋面的哥哥。当柯勒到她家中拜访时,他惊奇地发现,她的儿子马克简直就是奥托的翻版,而奥托的“帝国海军”军装照片就挂在她屋里的墙上。博霖讲一口流利的德语,她同意帮助柯勒联系其他艇员的家人。

但霍伦博格的女儿并不太愿意和柯勒交谈。u869失踪后,她的母亲又再婚了,她的继父对待她像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出于对继父的尊重,她不愿与柯勒直接联系。通过一个中间人,她向潜水员们表达了谢意,并为他们提供了几张她父亲的照片。查特顿从书桌中取出那柄刀——这柄刀已经陪伴他七年了——小心翼翼地包好,然后开车来到邮局。一个星期以后,这柄小刀就属于霍伦博格的女儿了。

有一段时间,柯勒对无法联系到其他艇员家人倍感失望。他将­精­力放到自己的个人生活上,他开始和卡莉。巴塞蒂约会。巴塞蒂是新泽西一家药品公司的经理,不久之后,她成了柯勒的妻子。柯勒是在随“探索者”号出海潜水的过程中认识巴塞蒂的。他不仅喜欢她对潜水的热爱,更喜欢她天生的冒险­精­神和传统的生活态度。2001年在《明镜》周刊的帮助下,他和很多艇员的家人取得了联系。他准备前往德国,因为他一直认为应该当面见见那些艇员的亲人。

在启程前往欧洲之前,柯勒租了一条船,带着博霖和她的家人来到潜艇沉没的地点。他在那里念了一篇自己写的悼词,然后潜入水中,将花圈和丝带放到u869上。2002年的新年,带着博霖作为翻译,柯勒踏上了汉堡的土地。他终于可以实现他多年来的心愿了。

柯勒第一个拜访的是汉斯乔治。布兰特,大副西埃德弗里德。布兰特的弟弟。汉斯乔治已经71岁,是一名退休的审计员。他在儿子的家里焦急地等待着柯勒的到来,他的儿子和孙子也很希望能够亲眼见到冒着生命危险寻找西格的潜水员。柯勒敲响了门。汉斯乔治为他开了门,他穿着得体的褐­色­休闲裤、棕­色­的羊毛开衫,还打着一条领带。两个人彼此对视了很长时间。然后汉斯乔治走向前来握着柯勒的手,用他蹩脚的英语讲道:

“你能来让我非常感动。我对那些在潜艇上丧生的潜水员深表哀痛。欢迎你。”

一连六个小时,汉斯乔治一直在回忆他的哥哥西格,今天他对他哥哥的爱丝毫不逊于他十三岁时,当年西格带着他参观了潜艇,并指导他通过潜望镜观察外面的世界。每每谈及他的哥哥,汉斯乔治都感到无比的哀痛。到了傍晚,汉斯乔治再次感谢柯勒的来访,并亲自为他取下了外套。

“我给你带来一点东西,”柯勒说道。他打开手提箱。他从里面拿出最近刚从u869的电动机舱中找到的金属构件示意图。

“当年你和你哥哥参观潜艇时,很可能到过这个艇舱中。”柯勒说道。

汉斯乔治拿过示意图,看着上面的字迹和铁锈。好几分钟,他的目光都无法从上面移开。最后,他用手指轻轻抚摸着示意图的边缘和布满锈迹的表面。

“我简直不能相信,”他说道,“我会永远保存下去的。”

第二天一早,柯勒和博霖开车来到汉堡郊外几英里的地方,他们要拜访一个六十岁的外科医生。这个瘦高、英俊的老人将他们迎进屋中。他说他是朱根。纽恩博格,是u869艇长海尔姆斯。纽恩博格的儿子。

朱根几乎对他的父亲没有任何印象了,因为u869失踪时他只有三岁。但是他清楚地记得他母亲给他讲述的故事,她的故事中充满了对父亲的爱。他将这些故事与柯勒一起分享,而他的妻子一直在一旁细心地听着。朱根还不时拿出一些照片和日记。

“从我还是个孩子起,我就认为父亲是在直布罗陀海域失踪的,”朱根说道,“当我得知潜水员在新泽西海岸找到那艘潜艇的时候,我非常吃惊。但是对我的影响并不是很大。但我很担心这会吓到我母亲。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对官方的记录深信不疑,现在出现了这么大的转变,我担心她会难以接受。因此,我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她。她深爱着我的父亲。她一直没有再婚。”

柯勒问朱根他的父亲有没有兄弟姐妹。朱根说他的父亲有一个哥哥,弗雷德海尔姆。柯勒请他将弗雷德海尔姆的电话号码给他。朱根给了他一个旧号码。

“我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朱根说道,“我们已经失去了联系。”

朱根和他的妻子感谢柯勒所做的一切并请柯勒回到新泽西时向查特顿转达谢意。当晚回到旅馆后,柯勒和博霖拨通了弗雷德海尔姆的电话。一个年老的­妇­人接了电话。博霖说自己是u869上一名艇员的妹妹。那个老­妇­人说,她想她的丈夫将很高兴接她的电话。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中,86岁的弗雷德海尔姆讲述了他对弟弟海尔姆斯的回忆。

“每当我闭上眼睛,我弟弟的样子就会浮现在面前,”弗雷德海尔姆说道,“我看着他履行他的职责。我想他一定预感到自己回不来了,但他完成了他的职责。”

第二天早晨,柯勒和博霖开车从汉堡来到柏林。当天晚上,他们和40岁的阿克塞尔。奈斯特勒博士会面。奈斯特勒是一家废品处理工程公司的老板,他拥有一个水资源科学博士头衔,他的博士课题基本上是在北非完成的。业余时间,奈斯特勒出于个人爱好成了失踪潜艇再评定工作方面的权威。1994年,奈斯特勒首先想到要查阅一下截获的u869和总部之间的无线电通讯内容。当时所有历史学家都认为u869就沉在直布罗陀海域,没有人想起来要查阅潜艇的无线电通讯。奈斯特勒将自己的发现写信告诉了英国国防部的罗伯特。考波克,之后,考波克又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查特顿和柯勒。在谈话期间,柯勒吃惊地发现奈斯特勒的知识非常渊博,而且他对潜艇充满热情。他问奈斯特勒为什么不在大学当老师。

“潜艇是我的业余爱好,”他说道,“如果我靠它挣钱的话,它可能会变得很枯燥。正是解决这些事情时所需要使用的侦查方法真正吸引了我。一旦你发现历史出现错误,一旦你开始展开调查,你可能有幸更正它,那么你就已经很满足了。”

第二天,柯勒和博霖搭乘柏林地铁来到一个老­妇­人的雅致房屋中。在客厅中间的壁炉架上,放着她孩子的照片和一个英俊男青年的照片,上面的英俊男子像是从二战时期起就一直注视着岁月的流逝。这位­妇­人说自己是吉瑟拉。恩格曼。而照片上的男人是她的未婚夫,佛朗茨。内戴尔,u869的一名鱼雷手。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中,恩格曼一直在向柯勒讲述着她如何将希特勒的眼睛从照片中抠除,如何爬上灯柱向全柏林的人展示希特勒的照片,在告别聚会上,佛朗茨和其他艇员如何悲伤流泪,以及她至今仍认为一人一生只有一次真正的爱情,而她的真爱已经给了佛朗茨。

“我的两个丈夫都听说过佛朗茨,”她说道,“当我给我的孩子们讲起佛朗茨的事时,他们会捂起耳朵说道:”妈妈,这个故事你已经讲过一百五十次了‘。“

与布兰特一家一样,一直到战后很长一段时间,恩格曼都对未婚夫的下落心存疑虑。1947年10月她接到了政府的通知,说u869艇员全体阵亡。

“我这一生中每天都在怀念着他,”她告诉柯勒,“自从我与他分别以来,我已经结了两次婚,有了四个孩子,但我一直将这张照片放在我的卧室中,这样我就每天都能看到他了。”

在返回新泽西之前,柯勒还安排了另一次会面。他和博霖飞往慕尼黑,租了一辆汽车,向西开过几英里冰雪覆盖的农地,来到小镇梅宁根的郊外。按照指示,几分钟后,他到了小镇的中心,这里遍布蜿蜒的街道、百年老屋,教堂的塔尖直冲云霄。梅宁根,他想道,就像一幅画,就像当年塞格先生向他父亲描述的德国。

柯勒顺着狭窄的街道向前行驶,他来到一所十分古老的房子前。他按响了门铃。一分钟后,一个相貌英俊、风度翩翩的老绅士打开了房门。他穿着蓝­色­西装,打着红­色­领带,雪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看上去好像多年来他一直在等待着他的拜访者。

“我是赫伯特。古斯奇伍斯基,”老人说道,“我是u869上的报务员。欢迎到我家里来。”

他的家人都围坐在客厅中,古斯奇伍斯基讲述了他从潜艇上幸存下来的经过。

1944年11月一个温暖的早晨,离u869启程巡逻只剩下几天了,古斯奇伍斯基发现自己病了。出门呼吸新鲜空气时,他感到头晕脑胀,最后摔倒在地,不省人事。旁边的人赶紧将他送到医院,他在医院住了三天仍高烧不退,处于昏迷状态。当他苏醒过来之后,医生告诉他,他感染了肺炎和胸膜炎。尽管u869出发在即,他不得不留在医院进行医治。这时医生告诉他有人来看他。

病房的门打开了。艇长纽恩博格出现在他面前,手里拿着巧克力、曲奇和鲜花,后面站着大副布兰特和轮机长凯斯勒,再后面是众多潜艇艇员。纽恩博格走近古斯奇伍斯基,他摸了摸古斯奇伍斯基的额头,拍了拍他的胳膊。

“你会好起来的,朋友,”纽恩博格说道。

布兰特向前走了一步,握住古斯奇伍斯基的手。

“快点好起来,朋友,”他说道,脸上的笑容与听完他讲的笑话后的笑容一模一样,“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凯斯勒也走上前来,霍伦博格和其他报务员也走了过来,他们的眼中都噙着泪水。他们都祝福古斯奇伍斯基快点好起来。

“道别的时间到了,”古斯奇伍斯基对柯勒说,“我有一种感觉,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当我看着他们的眼睛时,我知道他们也有同样的感觉。”

像其他人一样,古斯奇伍斯基一直认为u869沉没在直布罗陀海岸。当他听说有潜水员在新泽西海域发现了u869时,他立即与《明镜》周刊取得了联系。正是通过《明镜》周刊,柯勒才知道了古斯奇伍斯基的消息。

柯勒在那里停留了两天。古斯奇伍斯基不停地讲关于纽恩博格、布兰特、凯斯勒以及其他u869上艇员的情况。他回忆了以前种种情景:在斯德丁发生的爆炸、和着纽恩博格的吉他声一起歌唱、不经意间调到了加莱电台、弗里茨。戴格偷火腿事件、他和霍伦博格之间的友谊。他详细讲述了布兰特的亲切友好和时时挂在脸上的笑容,年仅22岁的他却有勇气分担其他艇员的恐惧与担忧。他告诉柯勒他非常思念他的朋友们。

“看到潜艇躺在海底、身受重创的场面让我感到非常恐惧,”古斯奇伍斯基说道,“五十年来,我记忆中的潜艇一直都是崭新的、强大的,而我就是这个潜艇的一部分。现在看着电视和照片中我的同志们的尸骨……我很难接受这个现实,我很悲痛。”

“我信仰上帝,我也相信会有来生。如果来生能够再与我的朋友们重聚,能够再次见到他们,能够在和平的世界与他们相遇,再也没有战争,年轻的生命再也不会毫无理由地灭亡,那该多么美好。我希望在这种情况下再与他们相见。”

第二天谈话结束后,柯勒和古斯奇伍斯基站起身来握手道别。柯勒搭乘的返回新泽西的飞机几个小时之后就要起飞了,而作为一位受人尊敬的镇议会议员,古斯奇伍斯基那晚还要参加一次会议。两人都还有很多问题问对方。两人都答应会再次见面回答彼此一直萦绕心头的各种问题。

柯勒取外套的时候,古斯奇伍斯基提出一个请求。

“你能不能送我一件潜艇上的东西作纪念?”古斯奇伍斯基问道,“什么东西都行。只要是我能摸到的东西。”

“当然可以,”柯勒说道,“我回到家后,马上给你寄来。”他已经知道他要送什么东西了——一个从救生筏上取下来的六英寸长、五英尺宽的牌子,上面有这种设备的使用说明。

“这个东西对我意义非凡,”古斯奇伍斯基说道。他向柯勒挥手道别,然后关上了门。

柯勒走向汽车,他感到自己身上所负的责任减轻了。海底的艇员们都找回了自己的名字。艇员的家人们也都知道了他们亲人尸骨的所在地。

天气比柯勒刚刚到达这里时更冷了,他拿出车钥匙。古斯奇伍斯基突然打开房门,走了出来,他没有穿外套,他向柯勒走来,用双臂将他紧紧抱住。

“谢谢你对那些阵亡艇员们的关心,”古斯奇伍斯基说道,“谢谢你能来这里。”约翰。查特顿

查特顿从电动机舱中找到的备件箱。注意备件箱标签左上角的编号——这是最终鉴定沉船身份,解开二战历史之谜的编号。

马丁。霍伦博格瑞奇。柯勒瑞奇。柯勒

马丁。霍伦博格

在u869上赫伯特。古斯奇伍斯基

赫伯特。古斯奇伍斯基,u869上的报务员赫伯特。古斯奇伍斯基

1944年1月26日,在潜艇正式服役仪式上纽恩博格(远处右侧)向军旗敬礼。

海尔姆斯。纽恩博格u869的艇长朱根。纽恩博格朱根。纽恩博格

纽恩博格利用假期带着两岁的儿子朱根乘帆船出海,并将刚出生的女儿抱在膝上玩耍。在u869的正式服役仪式前,他和哥哥弗雷德海尔姆谈了话。这次他没有提到对纳粹的厌恶,他只是看着弗雷德海尔姆的眼睛说:“我回不来了。”

瑞奇。柯勒

西埃德弗里德。布兰特,u869大副瑞奇。柯勒

当布兰特的弟弟汉斯乔治问他们的母亲为什么看到照片要哭,她告诉他,这是西格坐着时的样子——这使她想起了他小的时候,即使现在西格已经是个了不起的英雄了,她还是能够从这张照片上看到他孩提时代的影子。

吉瑟拉。恩格曼

佛朗茨。内戴尔,u869的鱼雷手。吉瑟拉。恩格曼

吉瑟拉。恩格曼,佛朗茨。内戴尔的未婚妻。瑞奇。柯勒

u869在海上进行训练。注意指挥塔上的奥运五环标志。这表示潜艇的艇长是从1936年海军班毕业的,那一年恰逢柏林举办奥运会。瑞奇。柯勒

瑞奇。柯勒和吉瑟拉。恩格曼,2002年1月在柏林。赫伯特。古斯奇伍斯基

1944年1月26日u869正式服役仪式之后全体艇员合影。三名军官站在最下面一排右侧,从右至左依次为:西埃德弗里德。布兰特、海尔姆斯。纽恩博格、鲁德威格。凯斯勒。

资料来源

本书的情节主要围绕约翰。查特顿和瑞奇。柯勒这两名潜水员展开。在我的写作过程中,他们为我提供了诸多的帮助。他们将所有的文件、照片、录像带、笔记以及潜水记录都拿出来供我参阅。我用了上百个小时在不同的地方对他们进行采访:在他们新泽西的家中、在“探索者”号上、与柯勒在德国高速公路上、与查特顿在芝加哥的u505上。他们表现出的鉴定神秘潜艇身份的愿望是本书写作的一个基本立足点。

在描述查特顿和柯勒在潜艇上的探险时,我将他们的回忆作为主要的参考资料。沉船潜水通常是一个人进行的运动,一般情况下,只有回忆可供参考。如果他们拍摄了录像,我会观看他们的潜水录像带。我还研究了沉船的照片,参阅了查特顿和柯勒手书的笔记。我采访了十四名和他们一起勘查潜艇的潜水员,其中有九名潜水员当年和他们一起按照比尔。莱格从渔船船主处得到的经纬度数找到了沉船。

书前关于潜艇的Сhā图使我对潜艇有了一个更加感­性­的认识,Сhā图的绘制者是丹尼。克伦威尔,他现在是“探索者”号船长,也是一直参加潜艇勘查活动的资深潜水员。他凭借记忆和经验所做的描述,在我的写作过程中为我提供了不容忽视的帮助。大部分勘查过潜艇的潜水员都认为这本书是一本著作。史蒂夫。加托、布赖恩。斯凯利、克里斯蒂娜。扬和凯文。布伦南等几名潜水员在水下拍摄了关于沉船的­精­美照片。根据这些照片,我可以想象查特顿和柯勒所描述的具体场面。我还研究了各种书籍上有关ix型潜艇的照片、图标和设计图,其中最重要的一本是弗里茨。考尔和阿克塞尔。奈斯特勒撰写的《ixc型德国潜艇》。同时美国公共广播公司在“希特勒的失踪潜艇”节目网站上提供的有关u869的相关资料也对我起了重要的帮助(/wgbh/nova/lostsub)。我曾多次到芝加哥的科学和工业博物馆参观u505.每次参观都让我对ix型潜艇有了更加具体的了解,u505与潜水员们于1991年发现的潜艇是完全相同的型号。

我亲自参观了“探索者”号。停靠在新泽西布里勒码头时,船长丹尼。克伦威尔带着我走遍了船上的每个角落,然后他邀请我随“探索者”号一起出海——也是按照神秘数字寻找沉船——到离海岸70英里处的海域。当时海浪非常凶猛,我多次被海浪从床上抛下来。如果你不在怒海狂澜中的船上度过24小时,你很难体会到潜水包租船的特点。

书中有关沉船潜水的故事很多都是由查特顿和柯勒,以及其他潜水员、潜水包租船船长和目击人员讲述的。因为这项运动非常危险,参与者也非常有限(全美国大约只有几百名沉船潜水员),因此很多相关的事件都只是口口相传。只要有可能,本书中讲述的事件全部要得到主要涉及人员的验证。乔。德罗兹在“德克萨斯指挥塔”遇难时,查特顿在现场目击了整个过程。史蒂夫。费德曼遇难时,我几乎采访了当时在场的所有潜水员,包括费德曼的潜水搭档保罗。斯凯宾斯基、多格。罗伯特和凯文。布伦南,他们在水中目击了整个灾难的发生过程,我还采访了约翰。希德曼和马克。麦克马洪,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在海底的沙地上寻找费德曼的尸体。我还查阅了“探索者”号回程后潜水员们向海岸警卫队报告此事的记录。在描写乔治。普雷斯的危险遭遇时,我采访了乔治。普雷斯以及勇敢营救他的“鹰巢”号船长霍华德。克雷恩。而李维斯。考尔的遇险情况我则采访了考尔本人以及他的潜水搭档约翰。尤加,还有查特顿和柯勒,他们当时都在现场目击了整件事情的发生。对于劳斯父子遇难的描述,我主要听取了查特顿、柯勒、尤加和克伦威尔的讲述,他们都目睹了事故的发生,并参加了之后的营救和潜水设备寻找工作。我还阅读了伯尔尼。乔杜里撰写的《最后的潜水:一对父子在大西洋深海的致命经历》。这本书详细描述了劳斯父子的悲剧,是对深海潜水危险­性­的最好说明。

通过采访潜水员和包租船船长,我收集了美国东北部海岸沉船潜水运动的内部文化。布奇。麦克马洪于2000年7月出版的《海底的珠穆朗玛峰》为我的写作提供了有力的参考,也是有史以来关于“安德拉。多利安”号和勘查这艘传奇沉船的潜水员们的最好记述。而戴文。麦克穆里的《极度下沉:“安德拉。多利安”号的探险》一书也对我了解“多利安”号的历史和那些勘查它的潜水员的­性­格特征提供了不容小觑的帮助。

为了了解深海潜水生理学,我阅读了很多相关书籍。其中对我帮助最大的是蒂姆。艾科特撰写的《中度浮力:水世界探险》。艾科特的文字非常优美,不仅阐明了潜水生理学的原理,而且探寻了深海潜水的发展潜力。他的著作非常令人鼓舞。心理学家比尔。汉密尔顿非常耐心地为我讲解了深海潜水的一些技术问题。

比尔。莱格的故事是由查特顿、柯勒、尤加、克伦威尔和安德鲁。莱格向我讲述的。在我采访期间几乎每个潜水员或船长都会告诉我一些关于莱格的传奇故事。斯基茨。弗林克船长向我详细讲述了莱格如何得到有关潜艇沉没地点的神秘数字。

在我了解“大西洋沉船潜水员”的历史和文化时,柯勒——这个组织最初的创始人之一——和皮特。古格里瑞、约翰。拉琴梅哲,以及帕特。鲁尼都为我提供了帮助。我从不同渠道了解到潜水包租船船长们之间多年来存在的宿怨,而麦克穆里的《极度下沉:“安德拉。多利安”号的探险》和格里。金泰尔的《“卢西坦尼亚”号论战——卷二》也为我提供了这方面的信息。有关史蒂夫。费德曼的资料,我采访了他的潜水搭档保罗。斯凯宾斯基以及他的朋友汤米。克劳斯、马蒂。迪克、约翰。霍普金斯、安德鲁。罗斯和船长保罗。赫普勒。有关克里斯。劳斯和克里西。劳斯父子的信息,我参考了伯尔尼。乔杜里的《最后的潜水》一书。而有关查特顿和柯勒的信息,我采访了他们的前妻、妻子、朋友和家人。我还就查特顿在越南的经历采访了与查特顿一起并肩战斗过的约翰。莱科和照料过他的医生诺曼。萨凯。前越南战场救护员、作家查尔斯。基尼高度评价了越战中救护员所起到的作用。

我通过多种渠道验证了查特顿和柯勒研究的过程和结果。他们收藏的文件中包括很多他们用于证明潜艇身份的历史原件的复印件,其中包括攻击报告、反潜行动分析、截获的无线电情报总结、德国潜艇总部日记的翻译件以及事故报告等。在他们的查阅过程中,有些历史文献没有复印保存,我通过查阅书籍或咨询专家将这些信息一一验证。在此过程中,兰登书屋出版的克莱。布莱尔的两卷本著作《希特勒的潜艇战》对我的帮助是不可估量的。在书中,布莱尔提供了德军和盟军两方面的信息,这在其他此领域的书籍中是非常少见的,同时此书涵盖了潜艇战的军事行动、军事理论以及局势情报等方方面面的内容,极富见解和可读­性­。这本书是我在创作本书时所参阅的最有价值的文字资料。德国海军研究人员阿克塞尔。奈斯特勒多次协助我确认了查特顿和柯勒研究的准确­性­。我查阅了他们两人同很多人就神秘潜艇的通信内容,通过阅读这些信件,我逐渐对他们研究的倾向、发展,以至成熟有了更深的了解。在华盛顿的海军历史中心,我采访了迪恩。阿拉德、伯纳德。卡瓦尔肯特、威廉。杜德力和凯瑟林。劳埃德,他们都向我讲述了潜水员们的研究方法、研究资料、研究渠道以及他们所体现出的人格特征。华盛顿国家档案局的蒂莫西。穆利甘也对我提供了同样的帮助。在民间空中巡逻队和他们可能击沉神秘潜艇这个问题上,我采访了该组织的格里高里。韦登菲尔德中校,还拜读了他就这个主题所写的专论。在飞艇和潜艇的问题上,我采访了二战时期大西洋飞艇舰队的前情报官戈登。维思,并从他的著作《飞艇和潜艇:大西洋海战中的美国海军飞艇舰队》中受益良多。研究早期,潜艇英雄卡尔。弗雷德里奇。莫坦写给查特顿的信件帮助我了解了这名老兵对神秘潜艇的看法。书中引用的很多新闻报道都是查特顿和柯勒剪贴收藏的。最后,我还参考了潜水员们的研究笔记。他们不仅井井有条地记录了自己的研究结果,还在旁边写下了自己的感想。

布莱尔的书籍对我学习关于潜艇战的历史也起到了不容替代的作用。除此之外,我还经常登录潜艇网站————这是提供德国潜艇历史、艇长介绍和各种潜艇命运等信息的最好的网站。如果没有这些优秀、详细的网上资源,我很难完成对潜艇的研究。“新星”的节目“希特勒的失踪潜艇”的文字资料也可以在美国公共广播公司的网站上找到,里面对各种学者和潜艇老兵的采访对我的写作提供了重要的帮助。在描写一些潜艇(除u869外)的历史和命运时,布莱尔的著作以及奈斯特勒的《二战德国失踪潜艇》是我的主要参考资料。当我无法找到所需的潜艇信息时,我会打电话或写信给奈斯特勒,他总是十分乐于为我提供帮助。有关潜艇和潜艇损失的数据在各种出版物之间大相径庭。我在书中引用的数据都来源于之前提到的奈斯特勒的著作。作为一名德国私人研究人员,奈斯特勒在潜艇方面有很多自己独到的见解,同时仍然致力于查清失踪潜艇的去向。他的书中不仅提供了众多有关潜艇的数据,而且对战后评估出现的错误给出了合理的解释——这些错误为解开本书中提到的潜艇之谜设置了重重障碍。

就德国潜艇艇员的相关信息,我参阅了蒂莫西。穆利甘的著作《非鲨非狼:记德国潜艇部队官兵,1939-1945》。该书以战争扩大后德国命运发生转折为背景,是一本关于参加潜艇战艇员信息的经典读物。作者穆利甘是一名文献管理员,专门负责管理缴获的德军资料和二战时期的历史资料,他的研究成果是在对一千多名潜艇老兵采访的基础上完成的。我认真阅读过杰克。马尔曼。舒维尔的几本著作,他的书生动描绘了潜艇上的生活、潜艇部队的指挥系统,以及那些­操­作潜艇的士兵们的­性­格特点。这些书中对我帮助最大的是《纳粹徽章下的潜艇》。这本仅132页的书是一本非常浅显易读的潜艇知识入门读本。我还在多伦多与前u190轮机长沃纳。赫斯奇曼进行了多次交谈。在交谈过程中,我了解到的有关潜艇的知识胜过我几年的阅读所得。

在了解u869的历史、命运和艇员等相关信息时,我主要得益于以下资料:

关于艇长海尔姆斯。纽恩博格的生活和工作,我查阅了他的服役记录,并到德国采访了他的儿子朱根和哥哥弗雷德海尔姆。

关于大副西埃德弗里德。布兰特的生活和工作,我也参阅了他的服役记录,并到德国采访了他的弟弟汉斯乔治。布兰特和他的朋友克雷蒙思。博克特和海恩斯。斯奇利。

关于鱼雷手佛朗茨。内戴尔的生活和工作,我在德国采访了他的未婚妻吉瑟拉。恩格曼。

我用几天的时间在德国采访了u869的前报务员赫伯特。古斯奇伍斯基。正是通过古斯奇伍斯基,我才对潜艇的艇员和军官,尤其是纽恩博格、布兰特和马丁。霍伦博格有了更深的了解。很多关于u869训练过程中的故事和细节都是由古斯奇伍斯基讲述的,其中也有一部分得自潜艇的训练日记。很多关于潜艇训练的综合信息都来源于穆利甘的《非鲨非狼》,以及对沃纳。赫斯奇曼的采访。

我对u869艇员和潜艇本身的­精­确描述完全得益于通过各种渠道提供的照片。其中很多是“帝国海军”当时拍下的记录,也有很多是潜艇艇员的家人和古斯奇伍斯基先生送给查特顿和柯勒的。

我可以重现u869沉没前巡逻的情景,这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奈斯特勒于1994年撰写的重要专论《u869的失踪》。正是这份报告改变了以前人们对u869沉没原因的看法,并推动了潜水员们鉴别沉船身份的努力。同时布莱尔在《希特勒的潜艇战》第二卷中对巡逻的简述也对我有所帮助。我还在书中引用了盟军情报机构对截获的u869和潜艇总部的无线电通讯内容的分析。通过在德国对奈斯特勒长时间的采访,他最终协助我设想并解释了u869在最后时刻所遇到的情况。

最后,我于2002年陪同柯勒前往德国,我对德国之行的描写完全得自我的亲身经历。致谢

作者对以下曾提供帮助和支持的人表示感谢:

国际创造­性­管理公司的赫瑟。斯科罗德。她是任何一个作家梦寐以求的经纪人。她是一名坚定的、不知疲倦的拥护者、一名优秀故事的爱好者、一名卓越的、热情的读者还是一个可爱有趣的人。我无法想象没有她的帮助我的写作该如何完成。我同样要感谢她的助手克里西。里克斯,感谢她对本书的深切关注。

霍纳桑。卡普,兰登书屋的编辑。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比我更早接触到这本书。他提取了这个故事的­精­华,然后要求我尝试就这个故事进行创作,对于这一点我一直对他心存感激。至今为止,我还一直在得益于他讲故事的天赋。我非常崇拜他的绅士风度和亲切得体、从容不迫的行事方法。当我就此书的部分情节在多伦多进行采访时,我和他进行了一次简短的通话,他向我描述了他对这部纪实文学的大概设想。自此后,我的创作观念发生了转变。我同样还要感谢兰登书屋的乔纳森。乔,他是霍纳桑。卡普的助理,感谢他仔细阅读这本书并作出宝贵的评价;丹尼斯。安布罗斯,深思熟虑的编辑(同时也是一名深海潜水员);博尼。汤普森,业务纯熟的审稿员;阿梅莉亚。扎克曼,感谢她校订了我的原稿;以及吉纳。森特雷罗,伊丽莎白。麦克古尔、安东尼。奇克加蒂、卡罗。斯奇内德、托马斯。佩里、莎莉。马文、伊万。赫尔德……

约翰。查特顿和瑞奇。柯勒。如果一个作家够幸运,那他一生中就会有机会和真正的开拓者合作。而在与查特顿和柯勒的合作过程中,我发现我一次遇到了两个优秀的开拓者。他们两人都非常聪明、严于律己、并具有描述的才能,这是上天赐给一个作家最好的礼物。他们都毫不吝惜自己的时间,花费了上百小时接受我的采访,不论是在家里、通过电话、在“探索者”号上、在德国高速公路上、还是在芝加哥的u505中。我可以在午夜时分给他们打电话,而他们可以立刻明白为什么我必须当时而不能等到第二天早晨来解决这个问题。在我和他们的接触过程中,我深切地感觉到他们是真正的探索者。同样还要感谢查特顿的妻子卡拉。马德里加尔和柯勒的妻子卡莉。巴塞蒂,她们对我始终抱以友好、热情的态度,不论我占用了她们丈夫多少时间。

安妮特。库森,是我所认识的最好的作家之一,她不知疲倦地阅读、修改我的手稿。她多年前就告诉我好的作品出自好的灵感。

阿克塞尔。奈斯特勒,有创新思想的学者和思想家,是一名真正的绅士。每当我向他咨询潜艇方面的专业知识时,奈斯特勒博士总是慷慨地为我提供­精­确的信息。能够认识他是我的荣幸。

约翰。尤加,杰出的深海沉船潜水员,他为查明神秘潜艇的身份付出了不懈的努力。他敏锐的心智、对细节的把握、专注的­精­神以及对知识的领悟力——看似微不足道——却非常令人鼓舞。

沃纳。赫斯奇曼,u190的轮机长。没有人能比赫斯奇曼更能将潜艇上的生活描述得那么深刻并富有诗意。他在多伦多的家中接待了我,并开车带我在他的葡萄园中游逛,他向我讲述了作为一名潜艇艇长的美好、刺激的生活。他讲述的思乡的艇员们在潜艇上饲养一只苍蝇—喂养它并最终对它产生了感情—的故事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在美国,丹尼。克伦威尔船长、巴巴拉。博霖和蒂姆。里科斯都不吝将他们的时间、知识和情感用于我的采访当中。

在德国,这些人打开了他们的家门并将他们宝贵的回忆与我分享:汉斯乔治。布兰特和他的家人;吉瑟拉。恩格曼;麦克尔。福德罗维茨;弗雷德海尔姆。纽恩博格和朱根。纽恩博格。这里要特别感谢赫伯特。古斯奇伍斯基,他为我们长时间讲述了几十年前那些令人悲痛但崇高神圣的回忆。

感谢以下人员能够接受我的采访,他们帮助我完成并完善了此书的撰写:

迪恩。阿拉德、伯纳德。卡瓦尔肯特、威廉。杜德力、r. w. 比尔。汉密尔顿、汉克。基茨、凯瑟林。劳埃德、蒂莫西。穆利甘、戈登。维思、格里高里。韦登菲尔德。

塞尔。阿里纳船长、史蒂夫。比兰达、弗莱德。巴乌、凯文。布伦南、基普。科克兰、哈里。库柏、斯基茨。弗林克、劳埃德。嘉力克、史蒂夫。加托、皮特。古格里瑞、约翰。希德曼、乔。霍尔伯特、霍华德。克雷恩、李维斯。考尔医生、约翰。拉琴梅哲、马克。麦克马洪、约翰。莫耶、艾德。墨菲、安德鲁。莱格、汤姆。帕克、比利。帕尔莫、乔治。普雷斯、保罗。里古拉船长、多格。罗伯特、帕特。鲁尼、苏珊。劳斯、迪克。舒、布赖恩。斯凯利、和保罗。斯凯宾斯基。

帕特丽夏。阿里森、费莉西亚。贝克、莉莎。比金斯、克莱蒙思。博克特、凯西。查特顿、伯尔尼。乔杜里、汤米。克劳斯、比尔。戴尔莫尼科、马蒂。迪克、保罗。赫普勒船长、汉克。霍克、约翰。霍普金斯、查尔斯。基尼、弗兰。柯勒、弗兰克。柯勒、弗兰基。柯勒、约翰。柯勒、理查德。柯勒、约翰。兰科、卢比。米勒、保罗。莫尔菲、因格。奥伯斯切尔普、安德鲁。罗斯、诺曼。萨凯医生、海恩茨。斯奇利,以及“孤狼影视公司”的优秀制片人拉什。得努耶和科克。沃尔芬格。

感谢下列人员对我寄予信任,并使我做得更好:

《君子》杂志的大卫。格兰哲、皮特。格里分、和马克。沃伦;西北大学的约瑟夫。爱普斯坦;《芝加哥》杂志社的理查德。巴伯科克。若没有巴伯科克的慷慨相助,我就无法写就此书。

我要对维斯尼维斯基一家表达真挚的谢意:他们为我全家提供了宝贵的爱和关怀,使我可以有时间、有­精­力完成此书的撰写。

最后,我要感谢我的儿子,内特,他天真的笑容每天都激励着我的写作。还要感谢我的妻子,埃米。库森,她是我遇到的最美丽、最善良的女人。在照顾孩子和兼顾工作的同时,埃米经常用几个小时的时间和我谈论本书的故事,给予我无尽的空间和支持。正是在她身上我看到了世界的美好。作者简介

罗伯特。库森生于美国芝加哥郊区。他获威斯康星大学的哲学学士学位,而后又获得了哈佛法学院的法学博士学位。他曾致力于房地产法律的相关工作,后转而从事写作。为了维持生活,他曾做过窗帘安装工、在芝加哥期货交易所做过“沃尔玛”股票期权交易人。之后,他受雇于《芝加哥太阳时报》,成为一名数据录入员,这份工作使他有足够的时间从事写作。2000年,《君子》杂志刊登了他创作的《我最喜爱的老师》,这是他第一篇发表在杂志上的文章。他还凭借这篇文章最终入围“国家杂志奖”的候选作家名单。之后,他从《芝加哥太阳时报》杂志社转到《芝加哥》杂志社,最后又转到《君子》杂志社,至今一直担任该杂志的编辑。他的文章曾见诸于《滚石》杂志、《纽约时报杂志》等著名杂志上。他居住在芝加哥郊区,个人网址.robertkuson..(封底)

对《深海探秘》的评价

“罗伯特。库森的《深海探秘》,讲述了潜水员在新泽西海岸沉船上探险的故事,故事情节引人入胜,真实再现了存在于现实生活中的神秘探险经历。该书极具可读­性­,用丰富的语言将神秘的大西洋深海展现在读者面前。”

—斯考特。特洛《可逆­性­错误》的作者

“这是一个充满悬疑的探险故事,故事情节使读者对深海潜水、潜艇生活感同身受。同时书中对勇气、毅力、对潜艇艇员的同情、美国潜水员冒险解开历史之谜的决心的描写也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参议员约翰。麦凯恩《父亲的信

仰和为什么勇气至关重要》的作者

“罗伯特。库森给芝加哥的读者带来了极大的惊喜。《深海探秘》同时具备了渊博的知识和悬疑的情节,已经可以和约翰。伯伦特、苏珊。奥尔良、强。克拉库尔、和劳拉。希伦布兰德近期的作品相媲美。此次库森将关注的焦点放在史学世界——这是一个充满潜艇知识、激烈论辩和紧张气氛的世界——他的文笔像以往一样展示了他过人的才华。”

—詹姆斯。麦克马鲁斯《肯定是第五大道》的作者retributionretributionixc型潜艇

(从上至下、从左至右名词依次为:)

periscope: 潜望镜

schnorkel: 通气管

conning tower: 指挥塔

radio and sound rooms: 电报和声纳室

galley: 厨房

forward torpedo tubes: 艇首鱼雷发­射­管

aft torpedo tubes: 艇尾鱼雷发­射­管

aft torpedo room: 艇尾鱼雷舱

electric motor room: 电动机舱

diesel motor room: 柴油发动机舱

control room: 控制室

captain‘s quarters and officers’ wardroom: 艇长室和军官住舱

petty officers‘ room: 军士住舱

forward torpedo room and crew‘s quarters: 艇首鱼雷舱和士兵住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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