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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名声

十阿哥瞥一眼偷笑的老十三,不屑地想,孩子们和我亲近,你只能坐在一边眼红。

十三笑够了,问雅尔哈齐:“堂兄,你这对双胞胎还没抓周吧?居然能听懂大人说话了,问他,也知道怎么回,你是怎么教的?”

雅尔哈齐道:“经常给他念书,让他们几兄妹在一起玩儿,别的,和别人家一样。”

十阿哥也想起来,自己两个儿子这么大的时候,可没这么聪明,便是现在大儿子都三岁了,也就双胞胎这样罢了。

“念书?他们记得住听得懂吗?”

雅尔哈齐想了想:“反正就念呗,能记就记,记不住也没事儿,只是,你们若要试,可得注意别把孩子累着了。”

三个动心的男人一听这话,心思淡了许多,他们孩子的身子骨没法和雅尔哈齐的崽儿比。

倒是四阿哥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吃罢午饭,众人又坐在一起闲聊,不知怎么就说到了上年玉儿打赌的事儿。

四阿哥看一眼抱着弘芝的玉儿,对她张扬的行为很不赞同:“你怎么又与人赌?”

玉儿哼道:“当讲理不管用时,这个法子好用!”

兴许是因为环境,还要加上­性­格使然,十阿哥还是跟八阿哥九阿哥关系最好,老九打小和他一起长大,八阿哥­性­格温和,能包容他的急躁鲁莽、冲动高傲。十阿哥此时听到玉儿说起关系到自己八哥家的事儿,也立起了耳朵。

四阿哥无奈:“怎么就不管用了?你和人说理了吗?”

玉儿嘴角露出一个讥嘲的笑:“和郭络罗氏说理?四爷,她什么时候想过和我说理?打第一次见到她,她就一直针对我,明里暗里地给我使绊子,当年那一脚,若不是我打小身子骨儿好,龙凤胎指不定怎么样呢,还能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的?

她在京里没少传我的闲话吧,想来你们都知道。别人话里一带出她专宠无子的事儿,她就要把我牵挂出来。在我背后拿我当挡箭牌也就算了,到了太后皇上面前,她也一劲儿地攀扯我,不把我树在她前面,成为众矢之的,她就不甘心。”

想起在娘家听的话,玉儿不是不气愤的:“上年,也是因为别人话里带上了她,她就又把我扯了出来,她说我不给我们爷安排女人是嫉妒,引着太后给我们爷赏人。这一屋子,也不是外人,我也不怕这话说得不好听。她不嫉妒,不嫉妒怎么这么些年也没见她给八爷纳侧呢?她是从宫里领了好些宫女回去,可那些女人领回去没名也没份,也不过是个摆设。我没法像她那样,只管领回去,却不管人家一生是否过得寂寞清苦。

若是我们爷自己喜欢,他便是往家带多少女人呢,只要他的俸禄养得起,我一句多余的话不会说。可我们爷既愿意只守着我们娘儿五个,我这做妻子的当然高兴,我做什么要为了一个大度的名声行事就逆着他的心意、我的心意、孩子们的心意?

郭络罗氏她既独占了八爷的宠爱,受点儿议论不是应当的?她若真那么在意自己的夫婿,便是为此受些指责又怎么啦?反正只要八爷在意她,那些无关的人管那么多做什么?难不成她一面得了实惠,一面还想让天下人都说她是个最好的嫡妻榜样不成?

她踩着我让自己不扎眼,可也得看我是不是一直愿意任她踩,哼,我现在可生了四个了,我一点儿都不气虚,她就是因为没底气了,才上蹦又下跳的。平日也就算了,那日她都那样了,我还忍着?这泥人儿还有三分土气呢,我也是打小家里千娇百宠着长大的,我凭什么受她的欺压?”

四阿哥忍了半天,到底没忍住,茶碗重重往桌上一放,怒道:“说你一句,你就顶我这一大通?还什么话都往外蹦,你那是猪脑子呀,啊?没见这一屋子的孩子?你这嘴就没个把门儿的吗?”

玉儿噘着小嘴儿,脑袋一扭:“哼!”

雅尔哈齐端着茶碗老神在在,十阿哥瞪大了眼看玉儿,十三阿哥也讶异地看着那个小嘴儿叭叭一说一大串儿的、此时又跟四哥闹别扭的丫头,她原来这样能说的吗?

四阿哥看到玉儿的反应,脑门儿上的青筋狠狠跳了跳,急促地吸了几口气,到底压下火闭上眼,转着手上的佛珠念心经。玉儿眼角余光瞄到了,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乌喇那拉氏无奈地看看火大的丈夫又看看身边的玉儿,玉儿冲着乌喇那拉氏调皮一笑。唉呀,四阿哥这脾气,太不禁挑逗了,她还没说郭络罗氏既想当□又想立牌坊呢,她要是把这话蹦出来,四阿哥会不会脑充血?肯定要摔碗骂她言辞粗鲁似泼­妇­什么的了吧!

十阿哥有些为难,劝道:“你别和八嫂一般见识。”

玉儿冲他一皱鼻子:“不是我爱计较,你什么时候听我在别人面前说她?便是有那当面讥刺我独占夫婿的,我也从没攀扯她吧?可她呢?她可没少说,你不知道?你呀,没良心,只记得你八哥八嫂的好,把我们一家子都不当回事儿,弘英过来,你十堂叔不喜欢咱们。”

十阿哥急了,紧紧抱着弘英,“我哪有?我没有!我就是想着,你这­性­子可斗不过八嫂去,她的人缘儿可比你好。”

玉儿冲挣动的弘英眨眨眼,弘英又老老实实让十阿哥抱着了:“我才没那个闲工夫,我一天自己家男人孩子的事儿还顾不过来呢,我和她斗什么?可是她摆明了就是欺负人嘛,哼,我这次不让她狠狠出点儿血,她只当我是个面团儿,想揉圆揉圆,想捏扁捏扁!”

人缘儿?她家男人这一脉头上有个铁帽子亲王的衔儿,人缘儿太好,皇帝就该不乐意了。自己一家这样的­性­子,皇帝才喜欢呢。

看看十阿哥,玉儿道:“你八嫂比我大吧?她会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没理儿?她都懂,可她明知道还是这样做了,你认为我还是该忍着,由着她在外面排揎我?”

十阿哥苦恼得脸都皱得不成样子了,玉儿看看他的表情,笑道:“你别管,这事儿你一管,指定是耗子钻风箱——两头受气。”

十阿哥丧气地搂着弘英,觉得自己很倒霉。

雅尔哈齐在意的是别的事儿:“你怎么知道她跟人说你?我没让人告诉你呀!”

玉儿冲他翻一个白眼儿:“府里是没人和我说,可你忘了,我还回娘家呢,家里人自然有那劝我给你纳妾的,就把这事儿说出来了。你要纳妾吗?要的话,我今儿就给你弄两个女人备着。”

雅尔哈齐一看这火烧自己身上了,赶紧道:“不用,不用,你们娘儿五个我都得费多少心思,哪有那闲工夫。”

一屋子大人都忍不住笑,便是生气的四阿哥,那嘴角都没忍住抽了抽。

玉儿看看环境,决定给雅尔哈齐留几分脸面:“爷您能事事念着我们娘儿几个,妾身感激不尽。”

雅尔哈齐咧开嘴笑,“爷是宠着嫡妻,又不是宠妾灭妻,你不用管那些传言。”

玉儿抿嘴笑,看看惠容,惠容乖巧地走到阿玛身边爬到他怀里:“阿玛,容容也会事事都念着阿玛额娘的,嗯,哥哥和弟弟们也是。”雅尔哈齐乐得见牙不见眼,搂着惠容狠狠亲了几下。

看着这一家子真情流露,乌喇那拉氏忍不住羡慕道:“玉儿,你这日子,过得可真美。”

玉儿看看四阿哥:“四堂嫂子,你也别只忍着,你若是想和四爷喝杯茶啦,看个月亮呀,你也告诉他,他指定陪着你的。你若不说,四爷怎么知道?这人学说话,为的不就是沟通?你不说,四爷那么忙,他也不知道不是。有四爷陪你赏花赏月亮的,你的日子是不是也过得甜美了?”

乌喇那拉氏看看自家爷,脸红了:“你真是的,扯我身上做什么?”

玉儿冲一边的四阿哥道:“四爷,你说我这话说得对不对?”

四阿哥瞪她一眼,也不理她,转头与十三说话。

乌喇那拉氏看着自家爷的反应,眼里的光一下黯了许多,玉儿拉着她手道:“四爷这是害羞呢,你没看一屋子人?以他的­性­子,你还指着他说是呢?你看看四爷那耳朵,是不是比平日红了许多?

一屋子人都盯着四阿哥的耳朵看,四阿哥恼羞成怒:“你能不能消停会儿!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玉儿冲乌喇那拉氏挤挤眼,乌喇那拉氏看着自家爷变红的耳朵,低下头,自己的脸也红了。

玉儿在一边看了捂嘴直乐,乌喇那拉氏被笑得拍了她一记。

玉儿觉得这两口子真神奇,这夫妻该做的全都做了,这孩子都捏出来好些年了,这怎么脸皮还这么薄?不就是把情感形之于口,怎么倒都羞得不行的样子。

四阿哥看看几个兄弟看自己的异样目光,咳一声儿:“这注一下就是五十万,是不是太大了?雅尔哈齐,你也不管着她点儿?”

对于四阿哥的声东击西之举,众人心知肚明,雅尔哈齐冲他揶揄一笑,也不应他,直到看见四阿哥这眉头越挑越高,眼看要恼了,这才见好即收。

“那是她自己的嫁妆银子,她乐意,由着她呗。”

四阿哥哼道:“不是银子的事儿,是她这好赌的名声要传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雅尔哈齐不以为意:“传就传呗,反正又不影响我们过日子。”

四阿哥见着明显被玉儿洗脑的雅尔哈齐,恨道:“到时贝勒延寿找你们一家子就影响过日子了吧?”

雅尔哈齐道:“右宗正应该知道这错不在我媳­妇­儿吧!”

四阿哥哼了一声儿:“这好赌,也算德行有亏吧,你说宗正管得还是管不得?”

玉儿在一边听了不乐意了:“我怎么好赌了?这还才第二次打赌呢。再说,第一次打赌,皇上还赏我了呢。”

四阿哥狠狠瞪她一眼:“那次你借了你三哥的光,也算为大清挣足了脸面,皇阿玛自然赏你。这次呢?你这次纯属个人意气。”

玉儿心想,上次自己可也是个人意气,不过是打赌的对象不同罢了!

一边的十三眼珠转了转:“四哥,把这事儿也弄成一个好事儿就得了呗。”

玉儿抿嘴儿笑,不过是寻摸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不过,想想,这也满好,便不再吭声儿。

203争吵

几个男人围在一起说话,玉儿拉了乌喇那拉氏,低声劝她平日别太含蓄,夫妻之间喜欢这类该说的话,一定要说出来。乌喇那拉氏被玉儿说得羞了一阵儿,到底也是成婚十来年的人,最后也放开了一些,两人头凑在一起轻声咕哝。孩子们也凑成一堆儿去外面花园子玩儿去了。

一个多时辰,也没去留意男人们都在说些什么,反正玉儿拉着乌喇那拉氏很是好好地交流了一番,最后还是四阿哥对雅尔哈齐道:“看着天­色­不早,我们该回了。”

玉儿也不虚留,让人去把孩子们找回来,又赶紧叫下面儿人去把那早备好的点心一家拿了两盒带着。众人皆知她家的点心难得,笑着让人接了。四阿哥看看玩儿得双颊通红的儿子,也没说话。倒是十三见了高兴道:“四哥,弘晖自打这场大病痊愈后,这身子骨可看着好了许多,你看这脸­色­,以前弟弟我可没见过他脸­色­这样红润的。”

四阿哥没开口,雅尔哈齐接话道:“这便是否极泰来吧。”

四阿哥看看雅尔哈齐,又看看妻子身畔的玉儿,目光闪了闪:“告辞!”

十阿哥有些不舍地抱抱双胞胎,“来十堂叔家里玩儿,你额娘阿玛没空,你们自己来也使得的。”

双胞胎点头。

“十堂叔,弘芝会想你的。”

“十堂叔,弘英下次有好吃的了,就去找你。”

十阿哥乐得把脸伸到双胞胎面前让他们抹口水:“好,十堂叔在家里等着。”

晚上躺在床上,夫妻俩说起白日的事儿,雅尔哈齐道:“先前我也寻思过,你们定赌时,没定这时间是多长,我就想着,要不把这时间定一年。皇上重农,我这一年,务农去。”

玉儿盯着雅尔哈齐,“你堂堂一个贝勒爷,皇帝跟前多少差事等着你去做呢,你去当农夫?还一去就一年?再说,你知道这农具怎么使的吗?”

雅尔哈齐不乐意了:“你和老八家的打赌时,没想过我怎么办?”

玉儿乐了:“只是找一处小的地儿住,我给你们爷儿五人洗衣做饭,当一阵儿使唤丫头就成了。你该当差当差,该办事儿办事儿,又不碍着你,想你做什么?”

雅尔哈齐道:“你不想去京郊住一年?不想过一年清净日子?”

玉儿有些心动了。

“皇上会同意吗?”

“会的。”

雅尔哈齐搂着媳­妇­儿熄了灯闭上眼,出京的几个月他算是发现了,媳­妇­儿喜欢田园生活,她既喜欢,他就陪着。至于差事,他表现得淡泊一起,皇帝只会高兴。

这天,玉儿在府里正安排府务呢,皇帝着人来传她,还让她把几个孩子都带上。既是要带上孩子,想来不是什么坏事儿,玉儿领着收拾利索的几个孩子,踩着花盆底儿,跟着来领她的太监到了慈宁宫。

慈宁宫里济济一堂,皇帝成年阿哥的嫡室全来了。

玉儿眼观鼻,鼻观心,行礼如仪,四个小不点心也跟着磕头行礼。皇太后看着圆滚滚的两对儿双胞胎,招手:“都过来,让哀家看看,这小身子骨是不是被你额娘养得壮壮的。”

龙凤胎看看额娘,一人一边牵着两个弟弟走到太后跟前。

四个手拉手的小包子,看得人心里直发甜,皇太后见龙凤胎很小心地随着两个弟弟调整自己的步伐,点点头,这两孩子也不大,却懂得照顾年幼的弟弟,好孩子。

“皇乌库玛嬷!”四个孩子一起喊,两个小的便要去攀皇太后的腿,却被旁边一个孩子拦住了。

“是我的皇乌库玛嬷。”

两小被拦了也不哭闹,仰头看着来人,弘芝­奶­声­奶­气道:“知道,额娘说了,皇乌库玛嬷是好些人的皇乌库玛嬷。”

“嗯,哥哥说得对,额娘说要互让互谅,不能抢。”弘英一字一句慢慢往外蹦:“大哥哥,我们不抢。”

“弘英有小点心,分你一些。”

“你把皇乌库玛嬷也分我们一些吧。”

那孩子有些苦恼地看看弘英手里的点心,又看看坐在上面的皇乌库玛嬷,最后还是摇摇头:“小点心我不吃你的,皇乌库玛嬷可以分你一些。”

慈宁宫里的大人脸上皆露出了笑容。

皇太后对于曾孙儿的行为很满意:“弘蛭,把两个弟弟抱到皇乌库玛嬷这儿来。”

弘蛭伸手要去抱双胞胎,弘芝摇头:“哥哥,我们自己走。”

“哥哥小,抱不动。”这是弘英。

才周岁的小娃娃说一个四五岁的娃娃小时,其场景相当的喜感。

弘芝弘英手牵着手,慢慢摇到皇太后身边,扶着皇太后的腿:“皇乌库玛嬷,弘芝没偷懒,自己走的。”

“皇乌库玛嬷,弘英也很乖。”

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儿仰着头等着你夸讲时,便是不缺孩子承欢膝下的皇太后也心软得不行。

“嗯,弘芝弘英都很乖,没偷懒。”

两小包子满意了,弘英把手里的小点心又举到皇太后跟前:“额娘做的,好吃,皇乌库玛嬷吃。”

小孩子懂什么,就知道吃,玩儿,当他给你分吃食时,说明他相当的看重你。皇太后自然明白这个理儿。笑眯了眼:“皇乌库玛嬷不吃,你自己个儿吃吧。”

弘英想了想把点心放回荷包。

皇太后好奇地问:“怎么不吃?”

弘芝道:“额娘说了,不能贪吃。”

皇太后叫了玉儿上前:“这怎么说的?”

玉儿蹲身一礼:“回太后,孩子们喜欢的东西他们就吃得多,平日我就限定他们吃点心的数量,这样,孩子们不会败了胃口。”

皇太后问:“孩子们不哭?”这要不到吃食的孩子,会不哭?

玉儿道:“刚开始也哭,不理他,他们知道哭也吃不着,就不哭了。”

皇太后摸摸身边的两个小不点儿:“可怜见儿的。怎么摊上这么个娘。”

玉儿嘿嘿傻笑。

正说着,皇帝领着一群儿子来了。皇帝领着儿子们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宫里的众人给皇帝请安。忙完了,皇帝坐在椅上问:“皇额娘先前和孩子们说什么?”

皇太后就一五一十说了。

皇帝点头:“饮食有度,难得这么小就约束着他们。”又看着玉儿道:“却不可少吃了,孩子们还长身子呢。”

玉儿点头应是。

皇帝看看一群儿子儿媳:“胤禩,雅尔哈齐,你们的媳­妇­儿当初在太后面前定赌的事儿,朕也知道。”

八阿哥看看妻子,走到正中撩袍跪下,郭络罗氏也赶紧出来跪在自己丈夫身边儿,玉儿看看雅尔哈齐,夫妻二人也跪了下去。

四个小包子一看阿玛额娘都跪下了,赶紧摇摇摆摆走到父母身边儿也跪在那儿。

皇帝看看因为没人帮扶趴在地上的双胞胎,好容易忍住笑,对一边的龙凤胎道:“扶你们的两个弟弟起来。这是你们父母的事儿。”

弘普想了想:“汗玛法,阿玛额娘要是做错什么了,肯定是因为我们四个儿女。”

弘芝好容易凭着小胖胳膊把自己上半身撑了起来,仰着小脑袋:“弘芝知道,哥哥说,有事儿子服其劳。”

皇帝失笑,这都什么事儿,好不容易弄得严肃的气氛,被几个孩子一搅和,啥也没剩下了。

看看一边跪着的几人:“行了,都起来吧,连累几个孩子还得陪着。”

四人磕了头站起来,玉儿把那对儿小狗熊也抱了起来。对着圆圆的两张脸各赏了一个吻。双胞胎乐得咯咯地笑。龙凤胎站在阿玛身边看着额娘和两个弟弟。

皇帝看看一边相亲相爱的一家六口,再看看形单影只的八儿子八儿媳,忍不住摇头叹气。

玉儿亲完了,把两个孩子放在地上站好。双胞胎扯着额娘的裙摆,好奇地左边看看,右边看看,看完了,丢开额娘,摇摇摆摆走到皇帝身边,往他身上爬。

皇帝看看膝上多出来的两颗包子,看着不忍卒睹的雅尔哈齐与捂着脸的玉儿,笑道:“你这两孩子,这劲儿可不小。”然凭着自己的力气爬到膝盖上了。

玉儿放下捂脸的手:“是,他们成天跟着哥哥姐姐玩儿,吃得也不少。”

弘英又把点心拿了出来跟皇帝献媚,皇帝怎么可能吃两个孩子的点心,哄着他收了起来。

八阿哥在一边看着皇阿玛与两个孩子的互动,眼神闪了闪。

皇帝看两孩子一时也没下去的打算,只能搂着他们。

“伊拉哩丫头,你这赌注是不是太大了?”

玉儿想了想:“还好吧。”

皇帝想扶额,可两手不空。看看一边的八儿子:“胤禩,你有那么些银子?”

八阿哥肃手道:“兄弟们给凑了一些。”

皇帝看看老八,又回头冲玉儿道:“当年你虽是赢了策妄阿拉布担,可难道你真当每次下赌都能赢呢?好运道也不能一直跟着你吧。”

玉儿想了想:“输了也没事儿,正好让孩子们记住教训,以后便不敢赌了。”

皇帝失笑,她压根儿没在意银子的事儿。

“你既知这赌不对,怎么还又赌上了?”

玉儿噘噘嘴儿:“皇上,这是玉儿想赌的吗?玉儿这是被八爷的夫人逼上梁山了。”

郭络罗氏一听这话,不乐意了,这话要是一定论,自己不成了恶­妇­了?

“伊拉哩夫人这话说得,我什么时候逼你了?这还不都是你挑起的?”

玉儿一听这话,怒了:“郭络罗夫人,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当时这事儿是怎么弄出来的,谁还能不知道不成?你说我挑起来的,你这话昧心不昧心?你在京中诸人面前说我独宠擅妒也就罢了,到了皇上太后面前,你也不消停,不给我头上安一个妒­妇­的帽子,你是觉得没人替你挡箭怎么着?我们爷是没有妾侍,可那是我一个­妇­人能做主的吗?他不喜欢那些个莺莺燕燕,你还让我这结发之妻逆着他的心意,就为挣个名声就硬逼着他纳妾不成?你们爷要不要碰别的女人,难道你还能主宰?”

玉儿的突然发飙谁也没想到,一时慈宁宫里静成一片儿,落针可闻。

“我玛法打小教我们,宁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我就是被你欺负得狠了,又不愿意跟你似的道人长短,这才当面锣对面鼓地和你对赌。”

204定局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今儿这大家伙儿都看到了,明明是你欺负我。”

“嘁。“玉儿不屑地笑道:“我欺负你?那也得我有那个能耐。你自己在太后皇上面前说说,你有没有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别人面前说我独宠擅妒的?皇上太后面前,你不会还想着虚言伪饰了吧。”

“你既然做了,还怕人说不成?”郭络罗氏恼羞成怒。

“那也劳烦你,别人说你的时候,别把我推到前面当挡箭牌,八爷与你夫妻情深,愿意只守着你不关别人的事儿,我们爷既愿意只守着我们娘儿五人,也不关你的事儿吧?你何苦一定要扯着我不放?便是我得了独宠的名头,难道就能抹灭你独宠的事实?这世上,谁也不是傻子不是。”

“都给朕闭嘴!”皇帝想拍桌子,可两个宝贝儿还靠在他怀里看他们额娘和人吵嘴呢。

“当这慈宁宫是什么地方?啊?还吵上了?你们都是堂堂的贝勒夫人,这还有点儿脸面没了?”

玉儿转开头,郭络罗氏低下了头。

“雅尔哈齐,胤禩,你们自己说。”

雅尔哈齐看看自己媳­妇­儿,笑道:“皇上,娶­妇­为的就是传嗣,只要您侄媳­妇­儿能生儿子,侄儿也不要那许多女人来烦我,侄儿觉得现在这样清净的日子,满好。”

皇帝咬牙道:“混帐东西,这儿子多点儿哪儿不好?”

雅尔哈齐乐了:“皇上,侄儿可保不准那生的儿子多了,会出多少个纨绔来给您惹麻烦的。”

皇帝看看怀里的两只,恨道:“要不是看着孩子们身子骨不错,朕就给你赏十个八个,看你还过清净日子。”

雅尔哈齐冲着皇帝嘻嘻笑,皇帝当年应了他的求恳,现在自不会自食其言。

八阿哥一看雅尔哈齐连这话都说了,忍不住暗自咋舌。可是,这话,雅尔哈齐能说,他却不能说。

“皇阿玛,这子嗣皆是上天赐予,儿子现在还年轻,倒也不急。”看看自己的媳­妇­儿:“郭络罗氏在府里侍候儿子素来也是极尽心的。”

郭络罗氏的眼中漫上了泪花,玉儿在一边看得惊奇不已,她这是感动是委屈?

皇帝看看自己的儿媳­妇­,又看看惊奇地看着儿媳­妇­的玉儿。

“伊拉哩丫头,你这­性­子,没点子心胸,可真够呛的。”

玉儿转回头,冲着皇帝就乐:“嗯嗯,皇上说得对,玉儿这直肠直肚的直­性­子,没有点儿肚量,可还真受不了,玉儿也知道,所以,一般情况下,玉儿都不说话。”

皇帝失笑:“你今儿说得还少了?”

玉儿想了想:“玉儿是被气着了。平日我在家就顾着服侍我们爷并养育四个孩子,也不大出门走动,前几个月才听娘家人说,八爷夫人不遗余力地大肆为我张帜呢。我就纳闷儿了,这夫妻情深,举案齐眉没错呀,怎么八爷夫人自己做得,别人就做不得?”

郭络罗氏恨道:“我怎么你了?我也就是说了你夫妻情深呀。”

玉儿冲她一吡牙:“郭络罗夫人,你还嘴硬,这整个慈宁宫里,可就我最傻,我这么傻的都明白你的意思,你说,大家是不是也全都明白?”

郭络罗氏道:“我本意是要赞你的,别人要怎么想,难道是我能管得了的?”

玉儿冲她不屑一笑:“但凡行事,不可有不可与人言道者,我在皇上太后面前,从来有什么说什么,便是自己不好的,也从不掩着藏着,夫人既不敢承认,想来是自知理屈吧,明知不对,还要做出来,不知夫人以后还当如何?

我也不与你于口舌上多较劲儿,当日咱们定赌时说的话今尤在耳,今儿皇上太后当面,咱们就把约签了吧,无论是输是赢,我只求夫人以后不要再到处夸我能拢住夫婿这类的话了。爷们儿自有他们行事的原则,我一个内宅­妇­人,能做什么?今儿我当着大伙儿的面就说了,但凡我们爷要往家纳人,我伊拉哩氏绝不拦着挡着。”

雅尔哈齐摇头,媳­妇­儿太笨。

玉儿回头冲郭络罗氏道:“八爷纳人,夫人拦是不拦?”

郭络罗氏被逼无奈:“我怎么会拦。”

玉儿冲她乐道:“言出必行,是为人之道。夫人也是出身高贵的,我也就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看热闹的人是从不会嫌事儿大的,皇帝的儿子儿媳们在下面津津有味儿地看了这么一出,都觉得很尽兴。便是有那与两人交好的,也只能在下面摇头,却是没人Сhā话。

皇帝被吵得头痛,他前朝的文武大臣在乾清宫吵,这回了后宫,这女人们争风吃醋得很隐晦也就罢了,现在,这些晚辈儿也不消停。

皇帝不耐烦再听,一挥手:“你们两家子自己到一边儿寻摸法子去。一会儿报上来与朕知道。”

皇帝的手一撤,腿上的弘英往后仰了仰,皇帝挥到半途的手赶紧又回去扶住。气闷地瞪了那地上站着的几个不省心的。

“滚!”

雅尔哈齐是滚习惯了的,也不以为意。八阿哥平日少见自己阿玛这样,倒是愣了愣,见雅尔哈齐携了伊拉哩氏退到了一个角落,领着郭络罗氏也跟了过去。

郭络罗氏早憋了一肚子火,此时退了下来,压低声音道:“伊拉哩氏,你别欺人太甚。”

玉儿看她一眼:“郭络罗夫人,你敢做,还怕人说?本来以前我还敬你敢做敢当,谁知道,你倒气虚了。你恋慕自家的男人又没错,想要独宠也无可厚非,可你怎么倒要拉上我,我又不欠你的。”

郭络罗氏眼圈一红:“我要是生下孩子了,我也敢像你似的理直气壮。”

玉儿摇头:“你第一次见我就欺负我,那也是因为孩子?可别在这儿装相了,我比你可怜多了,你在京里四处传我的不是,我还没装可怜呢。”

郭络罗氏哼道:“我讨厌你,凭什么好东西你都占全了。”如今撕破了脸,郭络罗氏说话也没了顾忌。

玉儿冲她一翻白眼儿:“我也不见得喜欢你,不过,我就算不喜欢你,我也没到处去说你的不是,这一点,我可比你德行好。”

郭络罗氏道:“那是你自己笨。”

玉儿看她一眼:“我是笨,我然想着和你讲理!”

说罢也不理郭络罗氏,走到雅尔哈齐身边。郭络罗氏听了这话,本想反驳,却见人都走了,气闷地狠狠婉了玉儿一眼。

俩男人看俩女人吵嘴,谁也没出声阻止,见这会儿吵完了,雅尔哈齐道:“媳­妇­儿闯的祸,还是得我们这些男人来收拾烂摊子。”

八阿哥道:“我嫡妻确有不是,堂兄见谅。”

雅尔哈齐冲八阿哥乐道:“你这­性­子,还真让人讨厌不起来,我知道,你疼你媳­妇­儿,不过,我也不能让我媳­妇­儿受委屈。现在她俩人对上了,咱也只能这么着了。你那银子跟兄弟那儿借的?嘿嘿,你知道,我媳­妇­儿这银子来得松快,输了也不影响过日子,你那银子,万一输了,可得挣好些年呢。”

八阿哥温文一笑:“堂兄方才说得对,这自己媳­妇­儿捅了漏子,咱们这些爷们儿就得擅后,便是输了,也就罢了。只是,堂兄,你夫人也是千娇百惯长大的吧?你就不怕她坚持不了几天?”

雅尔哈齐道:“她既要赌,我也没办法。再说,那银子,也是她自己的不是。”

八阿哥笑道:“堂兄这是畏妻?”

雅尔哈齐乐了:“是畏是怕,是宠是爱,我们大家心里各自有数。说出来也没什么意思。”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继而开始低头讨论。

雅尔哈齐跟玉儿不一样,玉儿总是直接把底限开出来,之后一步不让;雅尔哈齐则到最后也很少让人知道自己的底牌,就这样一直与八阿哥慢慢较劲儿。玉儿在一边看了直打呵欠,想了想,从袖里拿出一卷薄册子看。郭络罗氏在一边看得直瘪嘴。看了几行,玉儿从袖里又掏出一个瓶儿递给雅尔哈齐:“爷,润喉。”

雅尔哈齐正觉嗓子有些不舒服,接过小瓶儿一口全倒进嘴里,一时满嘴芬芳,­精­神瞬时好了许多。

郭络罗氏愧疚地看看八阿哥,八阿哥笑着冲她摇摇头示意没关系。只是,空气里散溢的一丝半点儿香气让八阿哥也忍不住叹息,这伊拉哩氏是有些毛病,可这照顾人的本事,还真是没得挑。

郭络罗氏咬着­唇­看伊拉哩氏又低头去了,恨得不行,本来没什么的,她这一个举动,一下显出自己为妻的不周到来。这伊拉哩氏,太可恶了。

“你那是什么?”

玉儿愣了愣,抬头看郭络罗氏:“嗯?夫人问我?”

郭络罗氏咬牙:“这还有别人吗?”

玉儿想了想:“我以为你问我们爷或者你们爷呢。”

郭络罗氏气道:“你别装傻,问的就是你,你那小瓶子里装的什么?”

玉儿冲着郭络罗氏一笑:“装的呀……”看郭络罗氏很认真听的样子,调皮一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郭络罗氏气道:“肯定不是啥好东西。”

玉儿敷衍地点点头,“随你怎么想。”

郭络罗氏忍住气:“你怎么随身带着那个?”

玉儿抬头看看她:“孩子们小,不耐渴。”

郭络罗氏问:“你给雅堂兄喝了,一会你的孩子怎么办?”

玉儿一抬下颔,示意郭络罗氏看那在皇帝太后身边吃喝得无限快乐的四个孩子,“他们自己找着吃食了。”

郭络罗氏羡慕道:“你真好命,这才成婚三四年,这孩子都四个了。”

玉儿看她一眼,不接话。羡慕与嫉妒并不能成为她破坏别人名誉的理由。她不去看自己拥有的,只盯着自己没有的,最后迁怒于人还有理了?别人也没那个义务顺着她不是,就算她把自己说得有多不得已,玉儿也没想过要去安慰她。

郭络罗氏见伊拉哩氏不搭理她,这才想起来,这个伊拉哩氏可不是一般人——就算肚里恨得不行,面上也会一团和气。自己拿着对别人的处事方法来对她,却是无用。郭络罗氏知道伊拉哩氏不会与自己维持表面的和睦,这才消停了去听八阿哥与雅尔哈齐的商谈。

两个男人商谈其间,玉儿给雅尔哈齐递了一小瓶喝的,在雅尔哈齐扯袖子的时候给他挽了挽有些拘着他的袖子,在他皱眉转动脖子的时候挡着众人的视线给他正了正领子。八阿哥与郭络罗氏在一边看着那夫妻俩默契的互动,一时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

几人商谈停当,旁边早备了纸笔,八阿哥提笔写了详细条目。临了,看着玉儿道:“堂嫂低头,怎知道堂兄衣裳束缚?”

对于八阿哥的问题玉儿呆了呆:“就是知道呀,我,也没道理不管他不是。”她早习惯了把灵觉罩在家人的身上,自然知道的。

八阿哥算是明白了,无怪雅尔哈齐宠着她,她不论做什么事儿,总留了一份儿心神在丈夫孩子们身上,以至能把他们照顾得妥妥当当的。看看手上的约,一时有些拿不准,自己这赌,仿似没多大赢的机率啊!

皇帝拿着约看了一遍。

“行了,你们自己去安排吧,朕懒得理你们。”

玉儿想了想,从袖里掏出几张大额银票:“皇上,银票放您这儿。”

皇帝一时愣了愣:“你一直随身带着?”

玉儿点头。

皇帝扶额:“当年,你带了十万满草原跑,现在,你带着五十万,满京城跑。你这么些年,倒真是没变啊。”

玉冲着皇帝傻笑。皇帝这话不像赞,又不像骂,她除了傻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

皇帝想了想,冲一边的老四招手,四阿哥几步走了过来。

“老四,这是他们的银子,你拿着,你现在户部,有那紧急需银的地上,就拿去用,反正,他们还得一年才能出结果。银子放那儿也白白占地儿,不如做点儿利国利民的事儿。”

玉儿冲着皇帝乐:“嗯嗯,满好。”

皇帝与四阿哥都不希得理她,四阿哥接过那五十万,方才看到玉儿拿银票出来自然知道这全是玉儿的,转头看八阿哥。

八阿哥笑道:“弟弟可没这随身携带大宗银票的习惯,回府后差人送到四哥府里。”

四阿哥点头,瞪了一眼那个只能让人生气的多事儿女人,退了回去。

玉儿看着四阿哥的表情,吐了吐舌,皇帝看到了,问她:“怎么啦?”

玉儿想了想:“四堂兄瞪我了,那嫌弃的样子仿佛我做了什么错事儿似的。”

皇帝无语,你当你今儿做的是好事儿?看看一边的弘普,放心了,还好,当年这孩子自己带了一段儿时间,­性­子看着还靠谱,现在看着也没跟他额娘学得脑子里缺根儿弦似的。皇帝有些担心地想,以后是不是也得时常看着点儿,可别让孩子被养拧了来给自己添堵!

205子孙

皇帝在慈宁宫看着满堂儿孙道:“言出必行!你们日后言行当谨慎!”说罢瞟一眼玉儿,言下之意,一家子­精­英自是心内有数。

“天下人的目光都看着我们爱新觉罗家,皇室重赌,则天下必仿效之!”

玉儿低头吡吡牙,唉呀,自己然成反面教材了!

“今儿慈宁宫的事儿不许外传!”

玉儿哭丧着脸,这是说今儿自己丢脸了?

皇帝抓着机会教育了一通儿孙,玉儿很不幸成了典型事例。不过,想想郭络罗氏比自己更黑的脸­色­,玉儿平衡了。

坐在马车里,雅尔哈齐颇有兴致地看着妻子先是一脸晦­色­,继而皱巴着小脸,最后却又舒展眉嘿嘿傻笑出了声儿……

弘普淡定地看着额娘表演变脸。他额娘有些傻乎乎的,他早知道,所以,他才拼命地习武,想着快点儿长大,免得缺心眼儿的额娘被人嚼巴着吃了。

“阿玛,辛苦了!”

雅尔哈齐挑着眉看儿子:“儿子,这是阿玛应该应份的!”

弘普看看阿玛的脸­色­,确实没有一点儿嫌弃的样子,很严肃地点头:“儿子会快点儿长大的!”玉儿醒过神来时听到的就是大儿子的宣言,一下子心疼了,抱着儿子蹭了蹭:“儿子,不急,你可以慢慢长,童年的时光是美好的,应该是无忧无虑的,你可以放开了玩儿,将来,长大了,才不会有遗憾。”

弘普被额娘蹭得眯了眯眼,“额娘,儿子现在就过得很好!”

比起别家的孩子,他们幸福太多了,想着弘晖只言片语间带出的内宅争宠,想着别的那许多堂兄弟目光里的点点­阴­暗,言谈间不经意流露出的晦涩心情,弘普很明白,自己一家子的幸福有多么奢侈。

弘普也弄懂了额娘为什么总说:有比较才会有鉴别。

有了堂兄弟们的对比,他才知道自己认为理所当然的日子有多难得、多幸福。从小被教导惜福的他,自然对自己这样的家庭倍加珍惜。看看一边坐在阿玛怀里的妹妹,妹妹也是懂的。

弘芝弘英一点一点钻到大人怀里,睡着了,他们今儿都累了,弘普看看自己怀里的弘英,看看额娘怀里的弘芝,对于他们今儿的表现很满意,决定背着额娘进行的教育可以继续。

额娘说他们四人的智商比别的孩子高很多,让他们要珍惜自己的能力。弘普最初是不懂额娘说的智商是什么的,后来,常与同龄的堂兄弟、表兄弟们来往,他才知道,原来,别的同龄的孩子们,然大多还没开始读习字,而他,在一岁时听额娘念的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两岁时常听的是《说文解字》,第三年记下了四五经,能拿笔后,他开始把自己听过的,一本一本找出来对着字儿写……对于自己和妹妹过目不忘的本领,额娘再三声明不许他们泄漏出去,跟他们讲木秀于林风必催之的道理。

出头的檐子先烂,弘普决定接下来要把这个道理和两个弟弟说清楚。

玉儿对于雅尔哈齐只抱女儿不抱儿子的行为早已无感了,“普儿,手累不累?”

弘普看看睡得很香的弟弟:“额娘,儿子不累,儿子的手劲儿比晖堂兄还大呢。”

玉儿看看大儿子:“儿子,你晖堂兄知道了?”

弘普想了想:“应该知道一点儿吧,上次他来我们家做,我们在花园儿里玩儿,他差点儿滑倒的时候,儿子扶了他一下。”

玉儿放心了:“那没事儿,只要你别把自己异于常人的力量表现出来,就没事儿。”

对于儿子的怪力,玉儿很淡定,只要能收发自如,怪力也不影响过日子,当年,她三哥为了自己的怪力可辛苦了好一段儿时间才适应的。

看看丈夫怀里的女儿,玉儿觉得人体很神奇,一胞双胎,女儿在体力上完全没有优势,女儿更多的是像自己,肢体灵巧上更胜一筹,孕育的时候,原来这男­性­与女­性­就有了差别了!看着女儿小小的手搭在她阿玛的胳膊上,玉儿忍不住笑,当年,她也是这样坐在阿玛怀里的。如今,她的女儿都已长到这样大了!

玉儿想了想,窘了一下,她还没到二十,已经有四个孩子啦!

看着妻子若有所思的神情,雅尔哈齐问:“媳­妇­儿,你想什么呢?”

玉儿看儿女们:“咱等等再生吧,等他们长大一些。”

在慈宁宫里,皇帝训雅尔哈齐时可说了:儿子多点儿有什么不好。

雅尔哈齐点头:“至少要长到普儿惠儿能照顾弟妹们的年纪再生。

弘普对于自己阿玛欺负额娘的行为很不齿。他和妹妹现在就能照顾弟弟了,这一点,阿玛很清楚。

玉儿对于丈夫这样快就同意自己的意见很意外,也很高兴,笑眯了眼:“嗯,孩子们年龄隔开一些也好,这样,我们就不会忽视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玉儿可不想自己的孩子出现渴爱的情况。她的孩子,可以辛苦、可以劳累、可以早熟、可以早慧,唯独不能缺爱。有着父母健全的爱的孩子,如同扎根大地的树,爱多,则根深,根深,自然叶茂。孩子们身心的健康发展,父母的爱是很重要的。

本来想取巧的雅尔哈齐看着妻子认真的神情,只能放弃自己的想法,算了,反正现在已经有四个儿女了,不急!

一家子回到府里,开始不紧不慢准备物品。

雅尔哈齐与八阿哥讨价还价,争取到好些福利,与玉儿所想的完全不同。她本来想着他们一家子会和这个时代所有的百姓一样呢。可是,雅尔哈齐有一个带着户部官员考察、实践农桑的名头,八阿哥不得不让步。

玉儿开始陆续往空间里收东西,贝勒府很大,拥有的库藏很丰富。这个时代,每一个豪门巨富都有屯积的习惯,作为生活必需品,只要能长久贮存的,人们都习惯于大量屯积。有着孩子们做掩护,她的动作一点儿没惊动别人。衣食住行,但凡能用上的,她在各个仓库都去转了一圈儿。把各仓库的薄子都拿出来改了改。她亲自动笔,下面人自然没什么疑虑。

好在,之前第一次与郭络罗氏在太后面前定赌后,她已经屯了不少,这次的动作不大。便是连雅尔哈齐也没注意到。之后,便是忙着给老太爷准备过寿的事儿。

老太爷今年七十九了,老夫人比他小一岁。男做九,女做十,老太爷今年的寿,要大办。

老太爷的徒弟故旧有多少?玉儿回家帮忙时看家里拟的礼单,这才有了一个切实的概念。不算京外的,便是京城内,也得上百家。

三个嫂嫂看小姑子掰着手指头算,都捂嘴笑:“妹妹想想,这么些年,老太爷哪年不收一个两个子弟的?这些个子弟,哪个又不是沾亲带故的?”

玉儿想了想,忍不住笑,再怎么着,玛法也不能去教导对手的子弟的,这沾亲带故还真是免不了的。至于教导后叛到对手一边的这种情况,基本没有。

这个时代讲的是忠孝节义,对于教导过自己的师傅,那都是以父礼相待的。也因此才有一日为师,终于为父之说。

天地君亲师,是为祭天地、祭祖、祭圣贤等民间祭祀的综合。师道尊严,就连皇帝也是老师教育过的,何况阿尔济老太爷教的可都是保命的本事。

子弟们来了伊拉哩府,伊拉哩府把他们当子侄一般对待,供吃食穿用。平日,子弟们在伊拉哩家,也如在自己家里一般不见外,该吃吃,该拿拿。学成后,子弟们年年有礼送至,礼物贵重与否没人在意,这心意,却是一定要到的。有那家境不好的,老太爷也不吝银两,如自己家孩子一样年年­操­心接济;子弟们也都习惯了,一时拮据了,收到老太爷寄去的银两就花,一时手头丰裕了,就往老太爷这儿大肆送东西。有那在家里处境不好的庶子,待伊拉哩一家比自家人还亲。

玉儿靠在玛法身上看着场上翻滚的少年们,“玛法,这各家族嫡出子弟你收得越来越多了?”

老太爷拈着胡须点头:“庶强嫡弱,在哪个家族都是大忌,若非实在没有办法,谁家都是希望嫡系更强的。玛法先前教导的庶出子弟们表现太出头,有些压着家里的嫡系了。”

玉儿问:“那嫡出的,受得了苦?”

老太爷冷哼道:“来前儿,玛法可早打过招呼的,要想学成本事,这不吃苦是别想的,若是在家里娇养惯了,没骨气的,就让他们别来,来了,就准备着流血流汗。”

玉儿蹭蹭玛法的胳膊。

老太爷舒适地眯眯眼儿:“玛法也不准备再教了,以前都是庶出,便是有了出息,也不会继承家业,影响不会很大,可如果嫡出的都从玛法手里出去的,这可就不一样了,那都是一个家族的主心骨儿。”

玉儿有些无奈,玛法的顾虑是很必要的,如果许多家族的嫡出了弟皆成自玛法之后,自己一家的影响力就太大了,那可未必是为臣之福。

“玛法,那你平日不是不是空出来很多功夫?”老人,自然不能累着的,可太闲了,也未必是好事。尤其是那长年忙碌习惯了的。猛不丁闲下来,他们会觉得生活一下没了重心,日子过得没了奔头,没了趣味。

老太爷摸摸孙女儿的脑袋:“你那群侄儿就够玛法忙的啦。”

玉儿忍不住乐,随着家里人口基数越来越大,第五代的子孙,只会更多。不过,人一多,矛盾也会越多吧!

玉儿陪了玛法一个时辰,带着忧虑回到太太的正房。

老夫人上了年纪,可因为玉儿的丹药却眼不花耳不聋,此时看到宝贝孙女儿少有的愁样子,担心地问她是怎么啦?

玉儿想了想:“太太,家里子孙越来越多了,总有照顾不到的。”

老夫人拍拍孙女儿的手:“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平日处事时做到不偏不倚,下面的儿孙自然会过得舒心,就怕上面心偏了,下面的孩子们才会觉得委屈。”

玉儿想了想,“太太,这人都有喜好,真能做到不偏不倚吗?”

老夫人道:“我们都这把年纪了,便是有喜好,也淡了。”

“那孩子们有嘴巧的,有嘴笨的,怎么办?”

老夫人道:“嘴巧的多陪着我说说话,嘴笨的平日让他们多跟着你玛法。”

想了想玛法的­性­子,玉儿忍不住乐。玛法是个只看其行的人。这样,嘴巧的讨好太太,讷于言敏于行的有玛法看重,也不错。

206起始

“太太,你和玛法肯定是能活过百岁的,可为了家族的长久计,是不是得让哥哥们想想法子?”

老夫人笑眯了眼,百岁老人,这整个大清,有几个?何况她可是与老头子一起迎百岁呢!孙子儿说他们能到百岁,那自是不会有差的。

老夫人搂着孙女儿:“太太的宝贝儿还是这样招人疼。放心,放心,你那几个哥哥都不癞,又是一母同胞,七十年内,家族是不会出什么毛病的。至于以后,你不是常劝太太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这些老人能做的都做了,至于儿孙,就看他们各自的造化了。”

玉儿想了想,也释然了,这世上,没有长盛不衰的家族,盛极必衰,这是不变的定律。自己怎么倒一下执著起来了……

但行善事,莫问前程,把自己能做的做了,至于最后会怎样,却也不必太强求,只无悔、无愧,便也就行了。

放开胸怀的玉儿开始帮着嫂嫂们做各种杂事儿,嫂嫂们也不见外,能让她做的,全推给了她,因为有些东西,还真得玉儿现在的身份才有法子办到。比如,这采购的渠道,其中有好些都是皇室专用的。皇室也吃米面,但吃的米面总是最好的,各类出产少但不限于皇室专用的,玉儿是可以帮忙的。

违制的东西是不会出现的,伊拉哩一家都是务实的­性­子,那些个虚名儿素来不太看重。

玉儿每天回娘家帮半天忙,有事儿做就做,没事儿就陪太太玛法,另半天在府里理家带孩子。知道女儿智商比自己高,玉儿一点儿没气,自打女儿学会了看帐本儿,就把好些事儿丢给了她。惠容也不觉得累,反觉得好玩儿,这个早慧的孩子,不玩儿布娃娃过家家,玩儿上了贝勒府的帐务家事。

不过,这事儿也就贴身的丫头嬷嬷们知道,夫人说了,要敢传出去,她就要下狠手了。贝勒府里的差事多省心呀,主子就这么几个,个个脾气都不坏,又没别的府里那些栽赃陷害一类的龌龊事儿,只要尽职尽责,日子就会过得安宁平和。这月钱都是按例,可这赏钱却一直颇丰,谁会傻得嘴欠惹出夫人少见的狠劲儿呢。玉儿对于贴身人的­性­情心知肚明,警告一番也就罢了。

十月三十,伊拉哩家忙翻了天,俗话说,三年不上门,是亲也不亲,常走动的亲戚才亲不是。平日伊拉哩家行事低调,好不容易在这次大撒请贴,那但凡接着帖子的,就没几个不来的。那没接着帖子的,但凡沾点儿亲带点儿故,也都趁机上门儿走动。

被迎进来的各个宾看见坐在正中身着吉服、手握着拐杖的老太爷,赶紧趋身上去行礼、问安,老太爷幸存的几个老伙计们被儿孙扶着也来了,看着老太爷仍然青黑的发丝,再看看自己没剩几根儿的头发,一时笑骂的、赞叹的、互相拍肩嘘吁感叹的喧闹得不成样子。好在,都是有身份的人,大家的言行还算颇有节制。

到了开宴的时辰,成群的下人排着队把厨房里做的各种珍馐送上了桌。前面男人们开了六十桌,后院女眷也是六十桌。好在伊拉哩家还算大,倒是都放下了。看着满满一桌各类菜品,有见识的自然发现许多少见新奇的,不过想想老太爷珍爱的孙女儿嫁的是庄亲王唯一的儿子,便也都释然了,有了这样的关系,什么好东西上了桌都不稀奇,没见便服的雅贝勒爷正帮着招呼宾?

这是一个人均寿命才三十五岁的时代。老太爷这样活到八十仍然­精­神健旺的,可谓稀有,来的众多宾看到他红润的双颊惊叹不已,这­精­神,看着比好些五六十的大臣都好呀,再想想,他老人家平日还亲自下场教导子弟学武骑­射­……

老天爷真是厚爱伊拉哩家啊。

家里的儿孙们一起跪在地上给老太爷磕头祝寿,老太爷教过的子弟不论身份地位也一起给他下跪祝寿。到宴的看到这热闹劲儿,没一个不羡慕的。

“这老太爷这一辈子,真是值了!”

“可不是,自己功成名就,儿孙也个个成材呀。”

“这般高寿,结发之妻也一直陪着。这福气。这可就一点都不寂寞了。”

“是呀,两个老人这相伴也有六十多年了吧,真让人羡慕呀。这便是里常说的白头偕老了!”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伊拉哩家的后辈真是好命呀!”

“人家平日侍候老人多尽心,人家该的!”

…… ……

阿山与瓜尔佳氏本要回京的,被老太爷一封信骂住了,老太爷说:老子还有几十年好活呢,着什么急,有你们厌烦的时候。

阿山与瓜尔佳氏只能在江宁府的总督府内磕头遥祝父母安泰康健。不过想着有小女儿在,夫妻俩相视而笑,有小女儿照顾,家里的老人自然少病康泰的。

办完老太爷的大寿,玉儿回去接着准备来年会用到的东西。雅尔哈齐着人在怀柔建了一处不大的庄子,与八阿哥协议来年正月十五后才起程。雅尔哈齐的身份,决定了他很多场合是必须到的,比如新年给皇帝、皇太后行礼、大宴,比如,太后的圣寿,比如皇帝的万寿节……

上元节大宴后,雅尔哈齐一家子按约起程去往顺天府所辖二十二县之一的怀柔。

看着身后一车车的物资,玉儿满头黑线,这和她想的轻车简从差得太多了。当初,她还想着就他们一家六口跟现代人一样住在小房子里过日子呢,结果雅尔哈齐然还带了侍卫并粗使的婆子。

这还赌什么?老八脑子傻了?

玉儿忘了,皇室阿哥打一落地,那侍候的人就有多少!雅尔哈齐便是再苦,那该有的定例,也没人敢明着短了他的。在八阿哥想来,玉儿能服侍一家五口过一个月就是很有本事的了,毕竟从小锦衣玉食、奴仆成群的他们,怎么过得了粗茶淡饭还没服侍的日子!

新的庄子不大,最外围是侍卫一圈围住了,老八同意雅尔哈齐说的爱新觉罗家的女人,不是乡野村­妇­,不能总出去抛头露面,至少看门儿、应门儿的几个侍卫还是得有的,于是领了几个侍卫。

第二层是粗使婆子,有管侍卫生活的,也有管着内院粗活儿的。

玉儿发现,自己其实要做的不多,至少以前想着的洒扫庭除是没她的事儿了。

唯独多了一个嬷嬷。

这个嬷嬷是皇帝遣来的,毕竟要在外生活一年,皇帝派个嬷嬷过来公正是必要的。

贝勒府来的人把东西归置好,一个个都用忧虑的目光看着自家的主子,这一年没人贴身侍候,金尊玉贵的主子们可怎么过?

小主子们不会穿衣服,不会洗脸,不会漱口,夫人能把自己打理妥当就不错了,还要照顾贝勒爷的生活起……所有的人都对夫人不抱希望。

玉儿被看得没办法:“行了,行了,如果实在不行,我们自会求皇上的,毕竟,银子再多,也换不来身子骨的康健,宫里太医会定期来给我们诊脉,如有不妥,自会报与皇上知道的。你们都回去吧。记得把贝勒府守好,我回去了若发现什么地方不妥当了,就找你们各个负责的人算账。”

跟来的人这才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回去了。

雅尔哈齐一家六口坐在厅里,大眼瞪小眼,一边的嬷嬷如家俱摆设一样站着。皇上说了,她只管看,别的,什么也不用管。

玉儿想了想,“弘普带着妹妹弟弟去房,一会儿额娘把茶水点心送过来,你要好好看管着他们,知道吧?”

弘普一张小脸十分严肃,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然这样无能。

龙凤胎一人牵一个弟弟去了房。玉儿看看雅尔哈齐:“爷,你做什么?”

雅尔哈齐一下笑了:“你说呢?”

“下地?”

雅尔哈齐无奈地看着媳­妇­儿:“这个时节,下地能做什么?”

“松松地什么的吧,为春耕做准备?”

“你不觉得这时节太早了?”外面的雪还没化尽呢。

“要不,你也去房?”

雅尔哈齐点头:“行,我去看看弘普他们,可别让他们把房弄得一团糟了。”

正月时节,天气还非常冷,看着贝勒夫人就这样把一只白生生粉­嫩­­嫩­的手伸进了冷水里,便是皇帝下令嬷嬷只能看她也没忍住:

“夫人,这时节的水,冰冷刺骨,会冻坏的!”

玉儿冲嬷嬷笑了笑:“曹嬷嬷不须担心。”曹嬷嬷不知道,她手上戴着透明的鲛皮手套呢,那可是空间出品。

曹嬷嬷看着夫人脸不变­色­地用冷水洗了水果,又麻利地用冷水洗了锅碗瓢盆,让粗使婆子烧火,自己则快速地和面调馅。半个时辰不到,一锅点心出笼了。玉儿托着大托盘,快步往房而去。曹嬷嬷头晕目眩地跟在后面,这是个养尊处优的贝勒夫人?这是打小娇生惯养的爵府格格?这不是一个常年在厨房的厨娘?

房里,那爷儿几人的,写字的写字,两个小不点儿也老实地跟在哥哥身边听他一字一句指着一本千字文念。让他们记住那字的长相。

雅尔哈齐看着曹嬷嬷推开房门儿,再看看媳­妇­儿手里那个超大的托盘,赶紧几步过去接过来。

“我说,你这手,托得住吗?”

曹嬷嬷觉得贝勒爷的话真是说到她心坎儿里去了,托盘里放着茶壶、茶杯、碗碟、点心、水果……这加起来,起码得有三十来斤吧,夫人就这样托着从厨房走到了房。路上,曹嬷嬷一直担心她手一软,辛苦了半个时辰的成果全卖给了雪地。

玉儿冲着雅尔哈齐得意一笑:“你忘了,我从小跟玛法习武,这臂力可不差的。”

说着揭开了点心盖子,一时,房里充盈着食物的香气。几个孩子被香气一熏,再顾不得了,大的抱着小的就围了过来。

“额娘,饿了!”弘芝冲额娘撒娇。

“嗯嗯,饿了。”弘英不甘落后。

弘普把弟弟放好,又回身去搬椅子,雅尔哈齐看看他的小身板儿,为了不吓着曹嬷嬷,一手一张椅子,拎了过来。

玉儿摸摸双胞胎的小脸儿:“嗯,今天要洗那些用具,时间久了点儿,以后就不会这么长时间了。

惠容端着茶壶小心地倒茶,“阿玛,额娘,请茶!”

雅尔哈齐与玉儿坐在上首,接过女儿递到手上的茶杯。

下面四个小不点儿各夹了点心,两个小的胳膊太短,大的就帮着。

雅尔哈齐喝一口茶,放下茶杯,取笑道:“媳­妇­儿,你要顶着头上那块儿布到什么时候?”

玉儿这才省起,自己为了不被厨房的烟熏火燎之气弄坏头发,包了一块儿大布巾子,自己光顾着把穿在外面的大袍子脱了,却忘了头上的巾子了。

红着脸把大巾子取下来,玉儿有些羞窘,啊呀,这是自己在他面前最没形象的一次了吧!

雅尔哈齐低沉醇厚的笑声在房内传开,“媳­妇­儿,其实,你包着巾子的样子也很好看。”

玉儿的脸更红了。

弘普对于阿玛欺负额娘的行为很看不过眼,“额娘,你什么时候都好看。”

玉儿红着脸亲亲大儿子,“乖,普儿吃点心吧。”

弘普被亲得惬意地眯眯眼,一边照顾旁边的弟弟,一边吃着自己的点心。充当柱子的曹嬷嬷看到这一家子相处的情景,心里不由自主地泛上一丝甜意。想了想,轻手轻脚退了出去,此时的房,便是她这样被训练了长年侍候人的,也觉得自己站在那儿碍眼。

207金丝

点心时间过了,玉儿把用过的杯盏碗碟都收起来放到托盘里。

“晚上有什么想吃的吗?”

屋里的父子父女五人面面相觑。

雅尔哈齐清清嗓子:“你看着办吧。”

弘普点点头:“嗯,额娘做什么,儿子们吃什么。”

弘英弘芝跟着点头:“嗯,嗯,嗯!”

惠容想了想:“额娘,女儿来帮你吧。”

玉儿笑着摇头:“宝贝儿,现在可不行,你现在太小,这个天气,水可冻,别冻坏了。”

惠容噘噘小嘴儿:“可是额娘也会冻坏。”

玉儿想了想,把手上的手套脱下来给一家子人看。

雅尔哈齐是最惊讶的,拎起媳­妇­儿那一脱下后变得比自己大儿子的手大不了多少的手套。

“媳­妇­儿,这是什么做的?”

玉儿想了想:“好像是鲛!”

雅尔哈齐闪了闪眼:“蛟?”

玉儿想了想,起身拿起笔在纸上写出鲛字,给一家子看。

雅尔哈齐在脑子里搜了一遍:“我仿佛记得晋张华《博物志》载:“南海水有鲛人,水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珠。”

玉儿点头道:“应该是这个。”

雅尔哈齐道:“那不是神鬼异志?”

玉儿拈起那手套摇了摇:“许是借鲛之名罢,不过,这手套好用,我戴着手入冷水也不冻手。做事儿也不影响手指的灵敏。”

雅尔哈齐把一只薄软轻透的手套举起来迎着光线看,透明的一层,别的什么也没有,放弃地递回给媳­妇­儿:“哪儿得的?”

玉儿笑道:“这些东西,刻意找,哪能找着?无意间得了的。”

雅尔哈齐看着媳­妇­儿笑眯了眼的脸,失笑,算了,她既这么说,就罢了。

惠容小心地把手套戴在自己手上,冲额娘摇摇小手:“额娘,容容也能戴上。”

雅尔哈齐把女儿的小手握在手里捏了捏,这和没戴时的手感没什么差别。

玉儿看着女儿的小脸,笑道:“以后容容大了,额娘就把这手套给容容。”

惠容笑得眼儿弯成了月芽儿,倒是一边的雅尔哈齐好奇:“女儿大了,这还能用?”

玉儿点头:“能!”只是,用一年后,要在特制的油里浸泡一个月!那油,剩的也不是很多了。

雅尔哈齐靠在椅背上失笑:“我当你怎么那么有信心呢,原来,早有伏笔呢。”

玉儿点头:“一年的洗洗涮涮,便是再好的肤质,这手也得变粗了,你到时就该嫌弃我了。”

雅尔哈齐叹道:“你为我们一家子弄坏了手,我还能嫌你?我就是这样的薄幸之人?”

玉儿赶紧安抚道:“好了好了,知道你不是,不过,这女人,没一个不爱美的,好好一双纤细白­嫩­的手,因为劳作,皮肤变粗,骨节变大,关节变得僵硬……”

雅尔哈齐把媳­妇­儿的手握到掌里揉捏:“嗯,你的手,一直很柔软,想是以前下厨也戴着这个手套呢?”

玉儿见他当着几个孩子的面儿就这样轻薄,脸红了红,“孩子们都在呢。”

惠容赶紧道:“额娘,容容没看见阿玛拉你的手。”

弘普捂脸,妹妹,你说话之前先过过脑子成不成!

玉儿红着脸,拍开雅尔哈齐的手,顺了顺掉下来的几缕发丝。

“好了,弘普,带着弟弟妹妹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弘普冲妹妹翻个白眼儿:都是你口快,额娘恼了,现在撵我们了。

惠容有些委屈地看看额娘,玉儿失笑,伸手摸摸女儿的头:“乖,额娘要再去厨房看看所有东西摆放的位置,免得到时需要用什么的时候抓瞎。”

惠容一下被治愈了,蹭蹭额娘的手,跟在哥哥身后牵着弟弟去一边儿。

几个孩子走了,玉儿冲雅尔哈齐翻了个白眼儿:“你也收敛着点儿。”

雅尔哈齐轻笑出声,也不应她,只拿着妻子的手玩儿。玉儿被他暖昧的揉捏弄得脸越来越红。这男人,真是太讨厌了。尽力不着痕迹地收回手。

“我去厨房,你带着孩子们吧。”

雅尔哈齐冲着妻子笑得不怀好意思,跑得了初一,你还跑得了十五?晚上咱再说!

丈夫的表情太明显了,玉儿在脸热爆前儿出了房。深吸几口气,平息有些慌乱的情绪,孩子都有了,还羞什么羞。

玉儿的心理建设没白做,不大会儿,脸上的热就散了,她快步往厨房走去。她要去熟悉各种碗碟的摆放,各种调料的位置,还有各种­干­杂食材……

用过的碗碟自有粗使婆子洗涮,玉儿忍不住感谢自己丈夫想得周全,没粗使婆子,她的工作量得加倍!

想了想,玉儿从冻库里找出两只­鸡­,吩咐粗使婆子:“郑妈妈,灶里的火熄了没有,今儿晚上熬点儿­鸡­骨头汤!”

郑妈妈赶紧应道:“火没熄尽,马上就能升火,按夫人说的,用另一个灶吗?”

玉儿点头,看看手上的­鸡­:“最好还是鲜­鸡­比较好,这冻了的,总觉得味儿不对。”

郑妈妈道:“这­鸡­是昨儿宰杀的,庄外农户家有养­鸡­的,奴才们现在去买?”

玉儿摇头:“今儿就算了,明儿起,各类鲜­肉­别少了,冻库的也别清空了,以备不时之需。有时间,你们就去买现的。”

“是,奴才记住了。”

玉儿看看一边的曹嬷嬷:“你们每日的吃食都安排好了?”

曹嬷嬷没想到夫人忙成这样还顾着下面儿的人,赶紧回道:“是,奴才们都有下面的婆子做饭食。”

想想带来的婆子们手艺不赖,玉儿点了点头。回身开始熟悉厨房。

这座庄子,建之前,玉儿跟雅尔哈齐提了许多意见,雅尔哈齐觉得好的,都采纳了。比如这厨房里调料的摆放就很得玉儿的心,这用起来顺手呀。

厨房里每个角落都看了一遍后,玉儿已经想好晚上吃什么了。

想了想有多余的时间,玉儿又到库房里转了一圈儿,回来后开始和面,这次,和面的时间很长。

一边忙碌,玉儿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再次感谢小白,五感敏锐,体力充沛,四肢灵巧,这些,都是做一个好主­妇­的优越条件呀。没出嫁前,她做得最多的是各类点心,这属于白案一类,红案却多是看,很少自己动手。

说白了,白案­干­净,红案因为涉及各种­肉­食,油腻呀……

像这个厨房,灶就是好几个。这是玉儿的要求,各类面点与各类­肉­食是分灶用的。灶都分了,这刀具案板自也不会混了的。

感觉和的面到火候了,玉儿停下手来,放在一边醒着。想了想,准备再做一锅点心,免得孩子们饿了没吃的。郑妈妈见夫人一次要用两个灶,去叫了另一个粗使婆子进来。不是她偷懒,是夫人对火候要求严,一会要大,一会要小,当初在府里她们早领教过了。为了不出错,还是一人负责一个灶更好。

在木材燃烧的香气中,玉儿把点心上了笼,嗅了嗅,感觉­鸡­汤差不多了,开始擀面皮,切面。

曹嬷嬷在一边看得眼不瞬睫,案上的面皮擀得轻薄透明,之后开始切面……

捂捂胸口,曹嬷嬷觉得自己的心脏从没像今儿这样经受这般的考验,这位贝勒夫人才多大?可这手上的功夫,没个几十年,能练出来吗?可她偏就做到了。看着那细如发丝的面倒入锅中煮熟,又被捞起放入调好的­鸡­汤中……

玉儿端起托盘,对郑妈妈道:“那点心,再一盏茶就停火吧,先别开炉,等我回为再说。”

郑妈妈赶紧应了,玉儿看看一边多出的面:“这剩下的面你们拿去用吧,今儿这一大盆儿够我们一家子吃的了。”

曹嬷嬷晕头转向帮着打开房的门儿,忘了跟贝勒爷行礼就退了出去。

雅尔哈齐接过妻子手里的托盘,看着那关上的门儿。

“曹嬷嬷怎么啦?”

玉儿抿嘴笑:“没什么,想是没见过贝勒夫人下厨呢。”

雅尔哈齐不信一个在宫里呆了几十年的老嬷嬷会为了这点事儿就行为失常。

房旁边有个小厅,里面摆放着一张桌子六张椅子,桌子是圆的,椅子有四张专为四个孩子做的,他们太矮,个子太小,坐着这个椅子,夹菜吃饭就很顺手了。

雅尔哈齐把托盘放到一边的小几上,几个孩子已经洗好了手跟过来了。

玉儿一挑眉,“小手洗­干­净了?”

四个孩子把手心手背晾给额娘看。

不错,没有墨迹也没有别的什么,白­嫩­­嫩­的八只小猪蹄儿。

看着额娘笑了,惠容得意地道:“额娘,弟弟的小手是容容帮着洗的。”

玉儿倾身亲了女儿一记:“容容好能­干­!”

惠容的眼儿又只剩一条缝了。

掀开盖子,一股香气散溢开来,几个孩子都咽了一口口水,玉儿听到忍不住乐了。

“饿了?”

弘普看看那盆儿,又咽了一口口水,“额娘,闻着真香,就想吃。”

另三只小包子一起点头。

玉儿给雅尔哈齐盛了一碗,之后,给孩子们都盛上了。

弘普很严肃地道:“额娘,你应该先给自己盛。”

玉儿愣了愣,“好,下次额娘记住。”

弘普看看面前的碗:“额娘,咱重来吧!”

玉儿捂捂胸口,眼眶有些湿。又把孩子们的面全倒入盆里,重新盛好,这一次,先给自己盛了一碗。孩子们有孝心,她很高兴。

雅尔哈齐看看坐好的妻儿,夹了一筷面吃了,下面的孩子们这才动手。两个小不点儿筷子还用得不太熟,显得有些笨拙,玉儿便要起身去喂他们,一边的弘普与惠容却不等额娘过来,自己吃了一筷后,又喂身边的弟弟一筷……

一家子吃得肚儿圆圆,坐着都不想动,因为汤水多,玉儿由着孩子们多吃了点儿。

雅尔哈齐惬意地靠在椅子上:“媳­妇­儿,这面,你以前可没做过。”

玉儿笑道:“好吃吗?”

雅尔哈齐点头:“香!闻着清香扑鼻,面条晶莹剔透,口感柔韧,入口多味交融,现在口里尤有余香。”

玉儿笑道:“和面就用了好长时间,吃着自然好吃。这汤熬的时候我可注意着的,在最香又最营养的时候停了火,汤好后还加了许多调料。”

“媳­妇­儿,这面,够细的啊!”

玉儿乐了:“这名儿就叫­鸡­汤金丝面,我这还不算细,有那细得,跟发丝一样!”

雅尔哈齐挑眉:“你今儿这就不错。”

玉儿抿嘴乐,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让弘普惠容带着两个弟弟去洗手漱口,方才吃的时候,那几张小嘴儿上可抹了不少汤汁。她这边服侍着雅尔哈齐收拾完,看几个儿女又­干­­干­净净坐在房里了。

208老虎

玉儿也不急着收拾饭厅桌上的碗筷,“普儿、容容今天帮了额娘大忙了,把两个弟弟照顾得很好。”

惠容笑眯了眼,弘普却道:“额娘,您辛苦了。”

玉儿摸摸儿子的小脑袋:“额娘为你们做饭,不辛苦。”

弘普想了想:“额娘,儿子和妹妹都长大了,能做好些事儿呢,还有什么能做的,你就交给我们吧。”额娘忙得都没时间陪他们啦。

玉儿想了想:“在这一年里,你和妹妹能帮着带好两个弟弟,就是帮了额娘了,别的事儿,额娘都能料理好的。别担心。”

惠容道:“可是额娘一直忙,都没时间和我们在一起。”

玉儿笑了:“今儿第一天,时间用得久一些。再过两天就好了,到时额娘什么都做顺手了,就有好些时间陪着你们。”

弘芝弘英挪到玉儿身边往她膝上爬。

玉儿心软软地把双胞胎抱起来在自己膝上放好,“嗯,嗯,额娘知道了,今儿没陪你们。”

弘芝亲亲额娘的脸:“哥哥说了,额娘累。”

弘英点头,也亲了亲:“儿子和二哥很乖,不给额娘添乱。”

玉儿心里又酸又软又甜,“嗯,额娘的四个乖宝宝。”

雅尔哈齐坐在一边笑着看那娘儿几人粘乎,对于妻子忽视自己的行为记在了心里,决定晚上好好讨回来。

孩子们缠了额娘一阵儿,才放她走了。弘普带着弟弟妹妹去了玩具房,他决定这一年少看些,多照看着弟弟妹妹。雅尔哈齐房里一下只剩了自己一人,挠挠头,就自己闲着?他决定去看妻子又要做什么。

玉儿把碗筷收拾好端到厨房,一边把点心取出来,一边对郑妈妈道:“这热水要十二个时辰都备着,你们人手够不够?”

郑妈妈点头:“回夫人,人手够了。房的水也依夫人的吩咐,一直没断。”夫人说小主子们经常会用到热水,她们哪敢不经心。

玉儿把点心装好,准备端到房去,却见丈夫站在厨房门口。

“你怎么过来了?”

雅尔哈齐看看妻子手上的托盘:“来看看你做什么。”

玉儿失笑,这男人,怎么跟那几个孩子一样缠人!

“你来了,就帮我把点心端到房吧,我准备一下明儿要用的食材,一会儿来服侍你。”

雅尔哈齐看看妻子递到自己手上的点心并碟子,“你还要忙多久?”

玉儿想了想:“你回去喝盏茶,我就来了。”

雅尔哈齐决定等着妻子一起走。

玉儿见他就那样伫在门口,没办法,快速吩咐郑妈妈准备明儿要用的各样东西,又让她们再过一个时辰把洗澡的水送到正房,转身出了厨房。

雅尔哈齐一手端着托盘,一手牵着媳­妇­儿的手慢慢地在庄子里走。

“玉儿。”

“嗯?”

“累不累?”

“还好,我打小底子好,体力不差。今儿虽有些忙乱,倒也还把你们爷儿五人侍候好了。”

雅尔哈齐忍不住笑道:“你今儿可没分多少功夫给我,你就顾着那四个小的了。”

玉儿噘嘴,小心眼儿的男人:“知道,知道,以后天天烦你。”

“爷不嫌你烦。”

听着那个男人低沉带笑的声音,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被他牵着漫步在宽阔的庭院里,玉儿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正在和身边这个男人谈恋爱……

“玉儿?”

“嗯?”

“你也别光顾着我们,你自己也要顾好。”

“嗯?我挺好的。”

“我是看你喜欢田园生活,才找皇上把这事儿定了下来,可没想过在这一年里把你累坏了。”

玉儿呆了呆,他什么时候发现的?

“在你玛法的庄子上,我发现你笑容更深,那笑,耀眼!”雅尔哈齐的手紧了紧。

玉儿傻乎乎地被雅尔哈齐牵到了房。

看妻子呆呆的样子,哪还是方才那沉稳­精­明利落的主­妇­,雅尔哈齐轻笑着放下点心,坐到圈椅上把妻子拉进了怀里环住,玉儿反应过来挣了挣。

“衣裳穿了一天,又在厨房里熏了半天,有油烟味儿了。”

雅尔哈齐把头放在妻子的肩上:“这样好,这才是俗世的烟火人生,以前的你,总显得太过出尘了!”

玉儿冲房顶翻了个白眼儿:“出尘?我怀孕的邋遢样子你都见了,还有什么出尘形象?”

雅尔哈齐肩膀一抽一抽地抱着妻子闷笑,玉儿拍着他的背:“见着我那样狼狈,你很乐?”

雅尔哈齐赶紧严正声明:“没有,绝对没有。”

“那你就别偷笑,你一笑,说出的话一点儿不具备可信­性­。”

雅尔哈齐身子又颤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

“玉儿,你做饭不用做得太­精­美,便是粗茶淡饭,我们爷儿几人也是吃得的。”

玉儿想了想:“好些太费时间的,我没功夫做,别的倒没什么难的。我可跟你请来的御厨学了好些呢。”

雅尔哈齐直起腰看着媳­妇­儿的脸:“若不是你的要求,我怎么会去找皇上求了恩典?皇上还问我这么短时间你能跟御厨学会什么?”

玉儿小嘴儿一噘,“看不起人,我一天至少能学会两道菜吧,只要看御厨从头到尾做过的,我没可能学不会。”她的灵觉又不是摆设,火候啦,调味啦,这些困扰别人的问题在她这儿都不是问题。

雅尔哈齐看着媳­妇­儿得瑟的小模样,轻笑道:“好,学会了就成。”到时做出来万一不好吃,他要不要告诉她?

玉儿看他敷衍的样子,小鼻子一翘,别人学成一道菜兴许要花许多功夫去练,可她有自己的优势。也不与他争辩,以后吃上了,他自然无话可说的。

雅尔哈齐把媳­妇­头上的布巾子解了下来,玉儿这次很淡定……

抿抿妻子散下的发,端详她闪着光的双眼,红润的双颊,不自觉翘起的­唇­角……

“你很快乐!”亲了亲小嘴儿:“这样,我就放心了。”

玉儿抱着丈夫的脖子,靠在他胸前轻喃:“你牵着我的手时,我不用再顾虑周围是否有人看着,是否不合礼仪,是否显得轻浮浪荡;周围没有成群的丫头嬷嬷,我不用再刻意地注意一言一行是否合乎规范,是否有出格的地方,会不会给娘家人丢脸。我便是头发散乱,也不用马上便要梳好,散着便散着,包块巾子也没人念叨……很自由,很放松!”

雅尔哈齐有些不忍心告诉妻子,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站一坐其实跟在府里一样,除了自己在庭园里牵她的手,她没有再次挣扎……

从小的闺秀教育养成的习惯,如附骨之蛆,如影随行,哪是一天两天会消磨掉的?

她喜欢自由,喜欢自在,只是——当年,她在雕脚上飞翔时那耀眼的神情与惊险的行为他想他一辈子也忘不了,为了自由飞翔,生命也拿来玩儿吗?他的心脏紧缩成了一团。

紧紧搂着怀里真实柔软的身躯,雅尔哈齐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她在他怀里,有着真实的温度,熟悉的香味……对那只雕他起过几次杀心,最后到底放弃了,妻子喜欢那只大雕,妻子用它传递信件吃食,用那只雕获取各种食材,和它说话,像对人一般,把它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宠爱……

妻子喜欢那只雕,却再不曾挂在它脚上在天上飞!

如果再看见那幅场景,他会不会痛下杀手?

他实在是怕她一着不慎,从空中掉下来……

“雅尔哈齐?”

“嗯?”

“你想什么呢?这么紧张?”全身紧绷得她靠着一点儿也不舒服。

雅尔哈齐睁开眼,看着妻子眼中的探询,翘翘­唇­角:“我在想,你要是再挂在雕脚上飞,我会不会忍不住拔刀把那雕杀了!”

玉儿看他神情不像说笑,瞪大眼:“为什么?”

雅尔哈齐环着妻子的手不自觉收紧,眼睛一眯:“我不想看到摔成一团­肉­泥的你。你还是现在乖乖坐在爷怀里鲜活的样子更招人疼!”

玉儿见他眯眼了,低头靠在他胸前吐了吐舌,她在空间里,经常挂在雕脚上飞……

再说,人家分明厉害着呢,雅尔哈齐能杀得了?

不过,丈夫为自己担心玉儿还是觉得很开心,决定在外面不再做这件很惊人的事儿。想想空间里的大老虎,玉儿捂脸,她还想着,万一有一天,女儿嫁到塞外,就把这老虎做/陪嫁呢,到时丈夫会不会抓狂?

陪嫁一头巨型大老虎,这老虎还很有灵­性­,女儿在这个处处讲祥瑞,人人信神佛的时代会过得更好吧!那只老虎在女儿面前,跟一只大猫咪没什么区别,想着女儿坐在王座,脚下踩着一只大老虎的场景,玉儿有些热血沸腾……

“媳­妇­儿,你在兴奋个什么劲儿?”

玉儿僵了僵,“有吗?”

雅尔哈齐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一兴奋就咬手绢子,枕巾,被角……”

玉儿看看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自觉抽出的手绢欲哭无泪,那手绢子上有几个牙印……她有这样的习惯?

雅尔哈齐看着媳­妇­儿皱巴的小脸轻笑出声,她不会到现在才发现吧?

玉儿整张脸都埋在了男人的怀里,好丢脸,她然咬手绢子,又不是小孩子!

雅尔哈齐仰头看着屋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唉呀,果然,如他想象的一般,这一年会过得很有意思。

夫妻俩又腻乎一阵儿,雅尔哈齐牵着媳­妇­儿的手准备去查查岗,看那些侍卫是否都在各自的位置。玉儿灵觉一扫就能发现,可是,丈夫愣要拉上她,她也就跟着,过日子,有时不必太较真儿,就当陪他散步了。

玉儿觉得丈夫绕着庄园转的样子,很像一头巡视自己领地的老虎,看到侍卫各安其位又漫不经心摇着尾巴牵着母老虎回巢——好吧,她连自己也想象进去了。不过,丈夫的样子,真的很像呀。

那漫不经心间显露的威仪,那俯仰间的睥睨,言辞间语带傲然,一举手一投足不自觉带出的贵气……他有一个真正的贵族才有的蛮横任­性­,习惯于索取,习惯于下令,当然,他也背负着责任,背负着义务。一个贝勒府,养活上百口人,全是他的责任——自己,也是!

“想什么?”

“我在想,我是你的责任吗?”

雅尔哈齐对于诱哄出妻子的心声很得心应手,对着妻子反应过来后瞪大的眼抱以轻笑。

“媳­妇­儿,你当然是我的责任,还是我身上最重的责任。我要哄着你高兴,要让你过得顺心;要努力锻炼,以免自己死在你前面,让你晚景孤苦凄凉;还要教好儿女,以免他们不孝伤你的心;要顾着你的家人,因为你在意他们;不喜欢吃的要吃,因为你说吃了对身体好,不爱做的要做……”

听着丈夫一桩一件数着,玉儿的鼻间有点儿酸涩,他在她面前,一直这样,婚前是这样,婚后也是这样,她不知道丈夫为什么对自己用情至深,不过,感情,有时,没有理由。也许,是因为她长得好看,也许是因为自己救了他,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气息让他喜欢,也许仅仅是因为喜欢听她说话,喜欢看她的笑脸,管他呢,反正,他喜欢她,这就够了。自己有值得他喜欢的优点不是吗?

至于缺点,唉呦,谁没有缺点,夫妻之间,不就是爱着对方的优点,包容对方的缺点吗?自己包容他的大男人主义,忍受他诸多的怪癖,他为自己收拾烂摊子,解决各种烦难不也是应该的!

玉儿笑眯眯地由着丈夫牵着慢慢回到房,只要他对婚姻忠贞,自己就回馈最真挚的感情。如果他哪一天碰了别的女人,哼,不用说,就算把心剜掉一块儿,她也要把他逐出心房。她只爱值得爱的人,不苟且,不退让!

坐在房里陪着丈夫喝了一盏茶,看看时间,玉儿去玩具室把那四个宝贝叫过来,指指桌上的点心:“晚了,不能吃太多。”

“熊猫品竹!”惠容欢呼,转身与哥哥领着弟弟把小手洗净,爬上了桌。

看着正中间摆着的小小的十几只抱着竹子的大熊/猫,四张小嘴儿嘶嘶地吸口水。玉儿拿起筷子,给他们每人面前的小碟里各放了一个,四个小东西看着碟里憨憨的熊/猫恋恋不舍,有些不忍下手,吃了就没了,多好看的熊/猫呀。又看看正中剩下的几只,嗯,还有,吃了还有。四人互相看看这才开始动手吃盘里黑白分明的大熊/猫,翠竹也很好吃,嗯,吃了竹子,再吃/熊/猫……

雅尔哈齐也夹了一个,这点心里面有黑芝麻,有豆沙,芝麻香,豆沙甜,口感细而不腻。雅尔哈齐放下筷子,媳­妇­儿做什么都好吃!

209表妹

把四个孩子洗漱完送上床,夫妻两人正准备自己也洗洗睡时,却听外面传来曹嬷嬷有些犹疑的通禀:“贝勒爷,夫人,庄外来了一群人,请求借宿。”

玉儿与雅尔哈齐面面相觑,玉儿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雅尔哈齐显然也没有经验。王府,贝勒府,可没人会去借宿的!

雅尔哈齐想了想:“让人领他们到里正那儿,咱们庄子,不进外人。”不留人,却也不是不管,这出门在外,谁都有不方便的时候,举手之劳的相助,雅尔哈齐还是不会吝啬的。

玉儿也没多嘴,现在庄子守卫少,她四个年幼的孩子都在这儿,如果来人存了歹心,骤然发难,要怎么办?虽说有空间,她可以不惧任何威胁,可她还怕万一有事儿,事出突然,到时她连把孩子们放进空间的时间也没有。再说,放入空间那是最后的手段,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能动用这个的。

她们这庄子,外面虽看着平常,内里却较一般的庄子­精­美许多,庄内更是要财有财,要物有物,还真保不准会不会有人见财起意的!

玉儿服侍着雅尔哈齐洗漱上了床,把明儿要穿用的衣裳都备好,这才开始收拾自己……

第二日,玉儿早早起了床,为自己的丈夫与孩子准备好了早餐。回房准备打理孩子们时,却见他们已经被丈夫叫起来,连衣裳也穿好了。虽然,因为不熟练,五人的衣裳穿得有些扭,不过,玉儿还是觉得很高兴。七手八脚替爷儿五人正好衣,龙凤胎带着弟弟漱口洗脸,玉儿一边服侍雅尔哈齐,一边分神盯着他们,有不对了,就出口指正。一家子收拾利落,玉儿松了口气。

雅尔哈齐看着妻子的样子,笑道:“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不是都教过他们了?”

玉儿一手抱一个儿子快步进了饭厅:“他们打小就一群人围着,离了人,我还真担心他们过不了。”

别家王府这般大的孩子,离了人,会穿衣漱口穿鞋吗?

雅尔哈齐看看妻子手上的双胞胎,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改改自己不抱子的习惯,妻子一个人,好像有点儿顾不过来……

日子和在贝勒府没什么差别,只是,以前下人做的,玉儿现在都是自己动手。玉儿见丈夫儿子没什么不适应,很高兴,至少,这表示自己处处都照顾周全了。

灵觉一直笼罩在整个庄子里,她还是习惯时刻感觉到家人,那五人,大的,小的,都没法让人放心。只是……大厅里发生的一幕让玉儿挑了挑眉,低头继续忙活,她得把昨儿换下的衣裳都洗了。

捶着有些酸的腰,玉儿吸口气,果然,长久的养尊处优,身体的肌­肉­没得到锻炼,还是不太习惯呀。

“夫人,其实,这些也可以交给下面的粗使婆子!”

曹嬷嬷又没忍住,可是,这么冷的天,夫人就这样用冷水洗衣,这到时落下病根,可咋办?

玉儿笑道:“不妨事。”她有手套,不耐烦再去兑热水,那太耽误工夫了,就直接在后院的井台边把衣裳洗完、晾上。

曹嬷嬷不出声儿了,皇上让她带着眼就行!

这位贝勒夫人的动作真是利索,手也有劲儿,单子一抖,啪啪地响,就搭在了晾衣绳上,她昨儿也算经了几次考验,今儿虽也惊奇,倒也未再失态。

回去的路上,遇到来寻的弘普,玉儿摸摸儿子的头:“普儿,怎么出来了?”

弘普皱着小眉头:“额娘,来客人了。方才,儿子和阿玛、弟弟、妹妹在书房,粗使婆子说阿玛的亲戚求见,阿玛领着儿子去了大厅。来的是一主一仆,阿玛说来人是女眷,让儿子来找额娘。”

玉儿心里有数:“嗯,你回书房去吧,记得把三个弟弟妹妹带好就行。”

弘普经过这几个月,心智又成熟不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当,不过,也没再多嘴,回了书房。

玉儿身后跟着曹嬷嬷进了正厅,雅尔哈齐坐在主位,见妻子进来,松了口气。

“媳­妇­儿,过来,你怎么现在才来?”

玉儿笑着径直走到雅尔哈齐身边,摸摸他手边的茶盏,“我刚忙完。你真是被人侍候惯了,手边就是壶,也不给自己换杯茶,这都快凉了。”

雅尔哈齐往椅上一靠,看着妻子给自己换茶:“好,下次,我记得换。”

“昨儿换下的衣裳,我都收拾妥当了,回来晚了点儿,爷见谅。”玉儿与丈夫相视一笑。

待妻子坐好,雅尔哈齐指指下面坐着的女子道:“下面坐的是我表妹。”

玉儿仔细打量那站起来行礼的二十出头的女子,“表妹倒不像蒙古人,比汉家女子还秀丽妩媚。”

雅尔哈齐失笑:“她本不是蒙古人。是我生母那边儿的,本是镶红旗的包衣。”

玉儿示意女子起身:“表妹无须多礼,且安坐。”回头又看雅尔哈齐:“咱们成婚这么多年,孩子都四个了,你怎么从没提起?亲戚间也该常走动才是。”

雅尔哈齐抚额,媳­妇­儿肯定是故意的:“刘姨娘去得早,又因为身份儿,表妹也只是与我见过一面儿。”

雅尔哈齐的生母,原是在府里端茶倒水做使唤丫头的,后来有了雅尔哈齐,才升了做侍妾。

“我四岁时,有一天,身边­奶­嬷偷偷带我见了舅舅一面,那时,表妹也就一两岁的样子。原是安排他们到盛京的宅子去照看,舅舅临了来辞行。后来我忙着跟你玛法习武,忙着给皇上办差,唯一认识他们的­奶­嬷嬷又早早没了,没人提醒,倒把他们在盛京这事儿忘了。”

又问等在下手的表妹:“表妹怎么找着我们的?倒没去贝勒府?”

表妹用水汪汪的眼看着英挺俊朗的表哥,又看看一边美丽的表嫂:“表哥,我昨儿来借宿,被下人领到了里正那儿,后听说您住在这儿的。”

雅尔哈齐与妻子对视一眼,这外面儿人怎么知道这庄子住的是贝勒爷?这才来一天就泄漏了身份?还是以前来修庄子的说漏了?庄子里人手不足,这身份儿泄了,可就太危险了。

雅尔哈齐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表妹,你此次进京是?”

表妹的眼眶红了红:“奴才的夫君几年前去了,因无后嗣,奴才不见容于婆母……”

表妹身后一个三十多的婆子站出来行了一礼:“­奶­­奶­在盛京,日子过得艰难,进京来投奔贝勒爷。望贝勒爷看在血亲的份儿上,对我们­奶­­奶­庇护一二。”

雅尔哈齐沉吟片刻,“婆家可曾休弃你?”这有夫家的女子,投奔表哥,除非休弃了,否则自己可还真不好收留。而且,她有父亲,怎么不回自己父亲那儿?

表妹不敢置信地看着上面的表哥,见他面­色­平淡,平静的目光无波无澜……

表妹颤着声儿低声道:“不曾!奴才不曾做出让夫家休弃的恶事。”

雅尔哈齐点头:“你夫家是何许人?”

听着丈夫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表妹叙话,玉儿暗自打量,表妹长得颇有姿­色­,也是,当年雅尔哈齐的生母若不美,也不会被庄亲王看中,表妹想是也继承了上一代的美貌,长得很是不俗,形止间更有一种楚楚可怜之态,很是让人心动。

一边的婆子又想Сhā嘴,被雅尔哈齐一眼盯得不敢动弹。表妹擦擦泪痕:“是王府盛京庄子的管事。”

雅尔哈齐挑眉:“是府里的奴才?他们知道不知道你与本贝勒爷有亲?”或者,王府真有那不知道的,毕竟,这都二十年前的事儿了,在京里没点儿关系,还真不好说。

表妹绞着手帕,过了半晌:“他们知道。”

雅尔哈齐看看那个忐忑不安的女子,“表妹,我再问你一次,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儿的?你是什么时候从盛京出来,跟上何人护送?”既是知道,有那胆子苛待?

表妹手举着帕子捂着嘴,看着坐在上面态度冷硬的表哥,泪水一滴一滴往下掉,那是她的血亲呀,怎么不问她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却像家里审犯了错的下人一样?

雅尔哈齐收回目光,除了妻子,谁的眼泪也无法触动他,就算现在坐在下面哭得泪如雨下的是他的血亲。

他们就打小见过一面,实在没有什么感情让他感伤。何况,自己一家前脚刚住下,她后脚就来了,这赶得也太巧了!不是他冷漠无情,实在是表妹的一言一行皆太可疑。

表妹见自己表哥无动于衷,转头看着上面一直不语的表嫂。

玉儿见她看自己,笑道:“表妹别哭,你表哥这也是关心你呢,你一一和他说了就成,你哭成这样儿,可是一路上有不顺心之处,或是受了什么委屈?”又对表妹身后的婆子道:“赶紧给你们­奶­­奶­擦擦眼泪儿,可别哭坏了眼睛,怎么你倒站在那儿不动?”

那婆子赶紧低声哄劝表妹,表妹又哭了一阵儿,方止了泪。

厅里一时静寂无声。

雅尔哈齐挑眉:“表妹,我方才问你话呢?”

表妹在下面打了个哆嗦:“是,自打我夫去世,盛京的管事换成了别人,夫家的景况就差了很多……”想是不习惯自称奴才,这一紧张,就又换成“我”了。

玉儿看看她身边的婆子,挑眉,差很多还有下人使唤,身上穿的也不比府里她贴身的丫头差一点半点,没差的时候,想来过得是不坏的。不是她没同情心,只是,对于一个总用水汪汪眼睛直勾勾看着你丈夫的女子,你怎么喜欢得起来?

表妹说着话,停了一会儿,没听见问她景况如何差,只能接着往下说:“公公婆婆让我给王府的表哥写信,帮家里再寻个好差事,我不想表哥为难,就不曾答应,自那后,一家子人都看我不顺眼……”何着,是因为她替身为贝勒的雅尔哈齐考虑才过得难的?雅尔哈齐这算是欠下一份儿人情了?

表妹擦擦眼睛,抽泣几声。

雅尔哈齐见她又停住了,皱了皱眉:“后来呢?”

表妹抬头看看表哥,又看看一边不动声­色­的表嫂,只能接着说:“婆婆每天指着我骂是不会下蛋……”

这话没说完,表妹的脸涨得通红,又不出声了。

210心思

雅尔哈齐有些不耐烦,为什么这些女子都这么不爽利?说个话总吞吞吐吐,欲语还休?看看一边的媳­妇­儿,嘘口气,幸好他媳­妇­儿不是这样,要不,他的日子要过得多煎熬?想­干­脆把这个表妹丢给妻子,可又怕妻子一时心软坏了事儿,只能压着­性­子坐着,所幸,目前他手上也没什么事儿,耗吧!

玉儿看看丈夫,对于他的小动作无比了解的她自是知道丈夫这会儿心烦了,想了想:“表妹,你表哥是个武夫,素来不是个有耐­性­的,你要是不好说,让你身边的婆子说吧。”

雅尔哈齐对于媳­妇­儿把自己称为武夫的言辞也不以为忤,反正,他媳­妇­儿喜欢武夫,不欣赏那些成天酸溜溜掉书袋、说一句话都要转八个弯儿的书生文人。岳父一家子,除了岳父,全是武夫,也没见媳­妇­儿少亲他们一点儿!

表妹不敢置信地看看被表嫂说成武夫的表哥,表哥明明是身份尊贵的亲王之子,怎么到了表嫂嘴里,仿佛和她家里的那些个护院一样了?可表哥神情却无一丝异样!

表妹压下心底的波澜,示意身边的婆子替她说。

那婆子站到厅中对着上首的两位贵人行了礼,开始慢慢描述自家­奶­­奶­的困苦生活。

表妹姓刘,叫刘冬青,夫家住在盛京的烟台村。

当今的皇帝,多次往返于盛京、兴京祭祀祖陵。谒陵队伍往返时要在烟台村设立“尖营”,以供皇帝进食“午膳”。其时,盛京五品以上官员要在烟台村聚集,跪迎皇帝入都,因此,烟台村不同于别的村落。

王府不只在京郊有几十万亩地,在京外各地也有庄园田地,因亲王不奉旨不能出京四十里,因此,外地的管事其实都可算是肥缺,只要每年按旧年例上缴收成,其它的,亲王府基本不太管,他们在庄子做管事,上面无人管束,更因是王府的奴才,当地一般儿的官员无事也不会去招惹,他们作威作福,跟土皇帝差不多。

表妹因姿­色­颇好,被三十多丧了妻的盛京管事彭万里看中,托了人下聘娶了回去做续弦,其礼不曾差一丝半毫,那时,表妹只有十三岁。

玉儿想了想,表妹十三岁时,雅尔哈齐只有十四五岁,那时,正是他拼命习武的时候。想是自顾尚且不暇,又没人在他面前提起还有这么一门儿亲,他年纪又小,估计全忘了要照应这个血亲。而且,除了他自己纳了表妹,表妹的身份儿,嫁了盛京的管事,也算不错。没见表妹搅着手帕子的小手很是细腻?那明显是一双不曾做过粗活的手。

表妹的父亲应了管事的亲,把她嫁给了管事,三十多的男人,娶了一个十几岁的美貌女子,一般的人,都会很是疼宠的。彭管事也不例外。可惜,表妹多年无出,四年前,彭管事一场大病没熬过去,死了,彭管事的小妾被他弟弟接收了,婆婆让表妹跟京里的王府去信,求雅尔哈齐让彭管事的弟弟接着管盛京的庄子,只是,信还没送走,王府却已派人过来接手了。婆婆觉得儿媳­妇­没像大儿子在世说的那样帮上家里忙,又克死了丈夫,她自己又没生下一儿半女,便不喜欢她。表妹日子就越来越难……

不久前,有人透消息让他们来京,说雅尔哈齐现在位封贝勒,位高权重,照顾一个血亲的能力还是有的。表妹便来了。送她的人中,有她丈夫的弟弟。

玉儿听罢挑了挑眉,这是个家族时代,亲戚间是必须互相看顾的,若不然,会被人戳脊梁骨。

雅尔哈齐问道:“表妹,你父亲呢?”

表妹彭刘氏搅着手帕子:“父亲让我先来京城找着表哥,他在盛京还有差事,不敢随便离开回京。”

雅尔哈齐想了想,“姨娘就你父亲一个弟弟,我做为后辈照顾他是应该的。只是,你已嫁作人­妇­,既然夫家不曾休弃你,我却不能就这样收留你。那于礼不合。”

看看下面泪水如断线珠子般往下掉的表妹,雅尔哈齐顿了顿:“你是要守节,还是要再嫁,你自己想好了。若要守节,就须在夫家好身奉养公婆,若要再嫁,这事儿却须你父亲做主。”

“表哥,再好的人家,又不是血亲,又怎会好好看顾我?我毕竟已嫁过一次人了,也不好找人家,我爹只是个奴才,他也不能帮我找到什么好的?”表妹悲泣出声,哀哀欲绝。

玉儿听了这话挑了挑眉,不是血亲就不会好好看顾?表妹这话里的意思就差直说出来了,不过好在到底还存了点儿羞耻之心,不曾真个说要表哥纳了她!

雅尔哈齐低头想了想,“你若要再嫁,我也能给你在旗下找个忠厚的、家境也好的。行了,你先去客房梳洗,也想想到底要怎么办,别的事儿,再说。”他实在不想再和她说话了。

玉儿坐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

这个时候的八旗,仍保留了关外的一些风气,未曾生育子女再嫁的满族女子其实不少,更不用说彭刘氏的身份儿只是包衣奴才。做包衣的,有时你想自己守节,也未必能守成,毕竟,连人都不是自己的,便是想守,如果做主子的硬要让你嫁人,甚至自己动心要纳了回去,你都得顺从不是。因此,彭刘氏再嫁之举并不惊世骇俗。彭刘氏对自己地位高贵的表哥动了心思,不想嫁一般的人家,她虽有此心,可这话却不好当着表哥的嫡妻说出来。

彭刘氏与婆子一起回到客房,擦着眼泪:“尤妈妈,表哥不中意我。”

尤妈妈想起坐在贝勒爷身边的夫人,来前儿的雄心壮志被打击得消了不少,志在必得之心也清醒了许多。先前,她只道自己家­奶­­奶­长得俊,谁知道,放在贝勒爷夫人跟前一比,却是尤如鲜花脚下的野草。贝勒爷有这样的嫡妻,真能看得上自家­奶­­奶­?想着眼跟前的富贵就要飞了,尤妈妈咬牙。

“­奶­­奶­,现在,最要紧是留在这庄子里,老奴先前看了,这庄子没什么下人,此时,­奶­­奶­正可以借机在贝勒爷面前多走动,虽说你们是血­肉­至亲,只是,到底只是小时候见过,感情不深,你常在贝勒爷跟前,他见得久了,念在过世的姑­奶­­奶­的份儿上,也得多为您考虑考虑的。到时,您再跟他表明一番心意,贝勒爷定会留下你的。”毕竟,贝勒府多­奶­­奶­一个也不多不是,不过是花点儿银子养着,贝勒爷总不会吝惜那点儿银子的。到时,自己照样能得体面,如果日久天长,贝勒爷与­奶­­奶­的感情深了,自己也能呼风唤雨。

那主仆二人下去后,玉儿冲着雅尔哈齐笑,雅尔哈齐无奈地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玉儿笑道:“我看我男人有多招人!”

雅尔哈齐扶额,这个表妹的心思,再清楚没有的了,只是,她怎么不看看自己身份?

他会缺女人?如他跟皇帝说的,镶红旗的包衣,他想要谁就能得着,多少黄花闺女想着能入了他的眼,从此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他会看上一个守寡的?如果她不是他的血亲,他真想给她一脚。省得见了心烦。

玉儿心里真是说不清楚的五味杂陈,以前,她知道,那些八旗的,但凡满了十岁的女子,好些就想着进了王府给他做侧;现在,连没了丈夫的,也想跟他!哈,自己这几年还真是过得清省,居然一直没人到她面前来提这些事儿!

其实,这还真是得益于雅尔哈齐的身份。要做他的侧室,那必是秀女,秀女都是皇帝给指的。要做侍妾,那全都得是镶红旗下的,那些人便是再有心,也没人有那胆子到玉儿跟前毛遂自荐的。又不是真的蠢得无可救药,不去勾搭爷,却去刺嫡妻的眼不是!可是,贝勒爷自己没起心,她们和家人还真是只能在暗地里想想。

便是有那走继福晋的门路,走王爷的门路,想要进雅尔哈齐的屋,可人家雅尔哈齐对这两个长辈赐的人还都不待见。以前亲王府的丫头还寻摸着机会勾搭,可自打雅尔哈齐成婚,他身畔的,全是玉儿的陪嫁,连他以前身边的墨言墨语都没能成事儿。雅尔哈齐又一心扑在玉儿身上,别人,还真就是没找着机会。

只是,这次来的这位,还真不好办,她是奴才,可她也是雅尔哈齐血脉上的表妹,虽说,这个时代,按理说只有庄亲王嫡福晋的兄弟,雅尔哈齐才会叫舅舅,别的,都只是他的奴才,可人都得讲个血脉亲情不是,如今,她既找上门来了。他们还真不好拒之门外。

“想什么呢?”

“你还真能招蜂引蝶。”

雅尔哈齐咬牙:“招蜂引蝶?嗯?”

玉儿捂住嘴,对于自己一走神儿就被他问出心里话的事实很无力,赶紧陪笑:“嘿嘿,谁让我们爷这长得好,人品好,能力好,这家世也好呢。”

雅尔哈齐哼了一声,决定暂时放过她。

“不能留在庄子里,庄子没贴身侍候的,你一忙,留下我和她呆一起?不好!”

玉儿笑道:“你守着孩子们,她还能怎么的!”

雅尔哈齐没成亲前,可领教了不少丫头的手段,自不会如妻子一样掉以轻心。

“现在送贝勒府也不妥当,也不能送到咱们的庄子上,恐下面奴才多思多想,也不能送回王府……”

玉儿想了想:“给她买处房子住着吧。”说完窘了一下,这怎么像安置外室似的。

谁知雅尔哈齐还真一拍手道:“这个主意好,让你哥哥帮着物­色­一个小四合院儿买下来,咱就送她当以后的陪嫁了。”让岳父家的人去买,也不会有人说他惧妻置外室。

玉儿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去厨房做午饭,雅尔哈齐自去了书房。

庄子不大,彭刘氏很快知道表嫂去了厨房,便领着尤妈妈也过来了,一进厨房,被烟熏得呛咳起来,玉儿手上忙着,也没功夫管她,只道:“表妹来厨房可是饿了?”

彭刘氏看着头包布巾,手脚利落的表嫂愣了半晌,直到尤妈妈推她才反应过来:“表嫂,我来帮你吧?”

玉儿本不想让她帮忙,不过,看看她的手,­唇­角一翘,“行,你把那鱼收拾出来吧,咱今儿中午再加道菜。”

彭刘氏是包衣奴才不假,可她从小还真没怎么做过活儿,最初到盛京时,那边负责的管事知道他们一家是王爷跟前儿侍妾的弟弟,待她一家自不一般。后来,管事的换成彭万里,待他们就更好了,最后更是娶了她回去由丫头侍候着,这大冷天的,在厨房里抓冷水里的鱼……

彭刘氏打了个冷战,她很想告诉表嫂,自己只是客气一声儿,可这说出的话,是没法儿收回来的,何况,连贵为夫人的表嫂都自己下厨,自己一个包衣,还不能做做活儿?

彭刘氏无法,脱下外面的斗篷递给尤妈妈,玉儿一眼瞄到内衬是锦,扬了扬眉,这种越制的衣饰在京外或许人们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进了京城,却是个不小的罪名。想了想,却不愿意自己费神,准备一会吃完饭,让曹嬷嬷给这位娇艳的表妹上一课。她可不想有人传庄亲王府的奴才穿锦着缎,而贝勒夫人居然听之任之这类的话。

彭刘氏手忙脚乱地捉鱼,半天也没把那鱼弄出水缸,玉儿也不搭理她,只低头忙自己的,彭刘氏委屈极了,这水好冷,明明,京城没有盛京冷的。她忘了,她在盛京,也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何时碰过冷水?

抬头看看动作熟练快捷的表嫂,彭刘氏咬牙,又伸手去捉,最后还是尤妈妈看到一边的网子,拿了递给自家­奶­­奶­,彭刘氏才把那鱼捞了出来,只是捞出来后,她却有些犯难了,她没杀过鱼,或者说,她什么也没杀过。

211强欲

彭刘氏出嫁前,在家里学女红,却不曾学过厨房里的活计。她那时年纪小,就想着将来凭一手绣活儿谋差事,如果常做粗活儿,一双手糙了,会把锦缎挂坏,就不能做女红了。因为家里日子过得丰裕,她娘也就由着她,反正女儿绣活儿确实好,凭这一技之长,到哪儿也不愁的。后来嫁了家境更好的彭管事,彭刘氏更是连厨房也没去过。

尤妈妈手里抱着­奶­­奶­的斗篷,自然知道自家­奶­­奶­在为难什么,走过去在­奶­­奶­耳边低声劝她罢手,彭刘氏却倔强着非要自己把鱼收拾出来。表嫂做起厨房的活儿明明很轻松,她不信她就做不了。

尤妈妈没办法,教她先把鱼摔晕,然后剪开鱼,取出腮,再刮鳞,最后剖腹取出鱼肚内的内脏扔了……她不能帮­奶­­奶­,是­奶­­奶­说了要帮夫人的。

一边的玉儿转得风车似的,压根儿不去管那主仆二人,她得赶在半个时辰内弄出几个菜来,哪有时间分神!没见厨里统共四个灶,已经有三个灶升了火?好几个菜要同时弄,她可实在是忙。当然,如果她脸上没有笑容,估计谁都会认为她忙坏了,很可怜。

等所有的菜都出锅了,玉儿回头看彭刘氏,却见她湿了衣衫,一条鱼收拾得乱七八糟,鱼鳞不净,鱼身破坏得不成鱼形,鱼内脏被扔在一边扯得七零八落,糊成一团,分不清哪是鱼子哪是鱼的心肝脾肺,唯一能看出来的是两个被掐破了的鱼泡在那堆儿黄乎乎红糊糊里露出的一抹白,鱼肚里的黑皮没洗净……

一个小时,这位表妹就杀了一条鱼!

玉儿挑眉,其实,这也还算不上最差,至少,这鱼确实杀了!想前世,多少女儿忙于求学、工作,根本没时间学做饭不是!可是,这也不是现代呀,女人很难独立自主正大光明地谋生,顶门立户就更难了,这嫁了人还不会厨房的活儿,难道她在婆家不曾为公婆丈夫下厨做饭?这不是一个讲究三从四德女红女工的时代?自己怎么比她更像个古人?

雅尔哈齐来到厨房门口时,见着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若是一般人,见着了,准会以为玉儿虐待他表妹呢:媳­妇­儿一身洁净,清爽地站在一边看着衣裙湿透的表妹,表妹一双手冻得通红,顶着两个红红的眼圈儿委屈地看着他,一头秀发零乱地散下好些,再看看媳­妇­儿,雅尔哈齐挑眉,她的发式还是他今儿早上给梳的,因为不太熟,梳得有些松,媳­妇­儿头发居然没散!

玉儿冲雅尔哈齐吡牙:“表妹说要帮忙,我想着,可以加一道鱼,不过,现在看来,这鱼只能下顿吃了。我把中饭做好了,你来了就帮我端一下吧,有点儿多。”

雅尔哈齐看着两个大大的托盘里的七八道菜,“媳­妇­儿,你可以少做点儿!”

玉儿笑道:“没事儿,这是半个时辰做出来的,也没花多长时间。”哈,丈夫眼中的赞叹她可看得一清二楚,嘻嘻,至少,这形、­色­是通过了,一会吃了,他就知道味儿也不错了。看他还敢不信她确实从御厨那儿学会了他们的绝活儿!

雅尔哈齐看看衣上、发上尤有鱼鳞的表妹,摇摇头:“表妹和曹嬷嬷一起用饭吧,既不懂厨艺,也就罢了。”

看着表哥表嫂相偕而去的身影,彭刘氏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只是,厨房里除了尤妈妈,却没人同情她,夫人这样尊贵的人都做得,一个包衣奴才难不成比夫人还尊贵?

彭刘氏抽咽着回到客房,尤妈妈服侍着她洗澡洗发,一边轻声劝道:“­奶­­奶­不须伤心,这厨房的活儿不会也没什么关系,­奶­­奶­的一手好绣艺在我们那儿可也是有名的,贝勒爷只是现在不知道罢了。”

彭刘氏委屈道:“表哥让我和一个下人一起吃饭。”

尤妈妈顿了顿:“­奶­­奶­别忘了,贝勒爷是您的表哥没错,可他也是主子不是!

彭刘氏呆了呆,她在盛京长大,在盛京出嫁,平日呼奴唤婢,她几乎忘了自己只是一个奴才!

“奴才!”彭刘氏低喃出声,如梦初醒,等尤妈妈把她收拾妥当后,睁开眼,眼中闪动着炽热的光,如果表哥纳了她,她就是主子了!和当初的小姑一样!

玉儿一家坐在桌上吃饭,雅尔哈齐看看桌上的烧花鸭、鸭条烩海参、凉拌­鸡­丝、松鹤延年、白梨凤脯、素笋尖、素白菌、什锦豆腐。

“媳­妇­儿,这除了­鸡­,就是鸭啊!”

玉儿冲他翻一个白眼儿:“委屈?”下面儿跟农户买了好些活­鸡­活鸭,她洗衣前让她们拔了毛杀了几只,今儿桌上自是­鸡­鸭多。

雅尔哈齐赶紧道:“没有的事儿,你这么短时间弄出这么些个菜,也不容易不是。以前还有人给你打打下手,现在全你一人做,累坏了吧?”

玉儿失笑:“还好,我体力好,晚上不会少了你们的吃食的!”

弘普与妹妹帮着盛饭,弘普把饭端一碗奉给阿玛,又奉一碗给额娘:“额娘,您辛苦了!”

玉儿摸摸儿子的头:“额娘不辛苦,只要把你们照顾得周周全全的,额娘就不觉得辛苦。”

一边的惠容又盛了四小碗,看着额娘:“额娘,容容会很快学会做菜的,到时,就能帮额娘打下手。”

玉儿想了想,当年,她也是这般大开始下厨的,如果女儿愿意,也可以教她做点心了,那个­干­净又不会伤着她,便点了点头。

惠容见额娘同意了,得意地冲哥哥笑,她能帮上额娘了。弘普板着一张小脸,看看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妹妹,剩下的两个弟弟,他会照顾好的。

吃罢饭,一家子坐在书房里聊天儿,正觉惬意舒适,书房门却被扣响了,一家子都愣了一下。

“贝勒爷,夫人,我们­奶­­奶­可以进来吗?”

一家子面面相觑。

雅尔哈齐一下不高兴了,看看妻子,妻子脸­色­也不太好,她昨儿忙着,没怎么陪儿女,今儿好不容易空出时间,却要为无关的人浪费。

雅尔哈齐想了想,对弘普道:“领着三个弟弟妹妹,咱们移到大厅去吧。”

他家的书房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吗?

弘普抱着弟弟下了椅子,想了想:“阿玛,弟弟们太小,大厅里的椅子不好坐,把这两张拎上吧。”

雅尔哈齐对于大儿子的细心很满意,一手拎了一张,走出了书房门。

彭刘氏先前在书房门外听到一片欢笑声,尤妈妈通禀后却变得鸦雀无声,之后,便见表哥手上拎着两张明显是孩子坐的椅子出来,身后跟着端着待洗碗盘的表嫂,后面是四个孩子。

雅尔哈齐扫了一眼彭刘氏,“表妹跟着来吧。”

彭刘氏跟在四个孩子身后,慢慢往前走,恍惚觉得自己溶入了这个家,以后也会长长久久地生活在他们中间,如他们一样穿锦着缎,如他们一样披着稀有的狐裘,如他们一样雍容华贵……

一家子坐在大厅,雅尔哈齐把两个小儿子的小椅子放在大儿子和女儿旁边,这样,龙凤胎就会照顾着双胞胎。

彭刘氏看着四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心底不由自主浮上羡慕之情。

“表哥,这四个孩子都是你的吗?长得真好。”

雅尔哈齐挑眉,点了点头。

彭刘氏想拉近和表哥一家的关系,笑着对唯一的女孩儿道:“能告诉表姑姑你叫什么名字吗?”

惠容看一眼笑得很亲切的彭刘氏,哼道:“哪儿来的奴才,敢称是本郡主的表姑?本郡主的表姑在草原上呢。你算个什么东西?”这个女人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假,看了真恶心。

惠容的话一落音,彭刘氏的脸刷一下变得雪白。

弘普看了看彭刘氏的脸,摇头,白得跟书房里的纸一样,真难看。

玉儿嗔道:“容容!”

惠容冲着额娘一皱小鼻子:“汗玛法说了,容容身份高贵,以后会有很多人来攀附,只是,容容没想到,连一个包衣奴才也敢称是容容的长辈了。”

雅尔哈齐不动声­色­,女儿平日可从来不曾这样刁蛮的,对着下面的奴才,跟她额娘学得态度很宽和,他还曾经担心她过于软和了,今儿这一下,他倒放心了。女儿有着爱新觉罗家的高贵与傲气,并不会随意被人轻侮了去。

彭刘氏摇摇欲坠,跟着的尤妈妈赶紧伸手扶住她。

玉儿看看似乎马上要晕厥过去的彭刘氏笑道:“孩子有口无心,表妹不要介意,他们常跟着皇上,学得有些傲气了!”

彭刘氏白着一张脸冲着玉儿行了一礼:“是奴才暨越了,奴才原是身份低微之人,不敢称是郡主的表姑!”

容容不屑道:“你本来就不是,阿玛额娘称你一声表妹是给你面子,你却不该忘了自己个儿的身份,我阿玛正经儿的舅舅表亲,都是姓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

玉儿板着脸:“容容,适可而止!”

惠容小嘴儿一噘,有些委屈,下了椅子爬到阿玛怀里坐着。这个女人好讨厌,占用额娘忙得好不容易空出来陪他们的时间,哥哥也说了,这个女人看着不是个好的。小脸儿一扭,不再看那个让她招了额娘训斥的奴才,不过,到底不再说话。

雅尔哈齐见女儿眼圈儿都红了,笑着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惠容一下高兴了,抱着阿玛叭叭亲了好几下,又抬头冲额娘甜甜一笑。

玉儿耳朵多灵,丈夫对女儿说明自己言行之下包含的深意,让女儿不会觉得伤心她很高兴,可是,这人家彭刘氏还站在一边呢,万一被人听去了可怎么好!

虽然这个彭刘氏很碍眼,可到底也是丈夫的血亲,总要给她留几分面子不是,这也是给雅尔哈齐的生母面子,也就是给丈夫面子。丈夫女儿可以轻慢,她这个做妻子的却不能在言行上带出来。

玉儿指指一边的椅子:“表妹坐吧,孩子还小,童言无忌,表妹切莫在意,表妹到书房找我们,可是有事儿?”

彭刘氏看着一边对于自己受辱不以为意的表哥,看他抱着女儿的亲热劲儿,一点没有为自己出头的意思,又看看微笑着的表嫂,表嫂看着一片和气,心里是不是也这么看她的?认为她是个下贱的奴才?

顺着尤妈妈的手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彭刘氏有些泄气,她真的能够进入表哥的后院吗?

看俊朗高贵的表哥,彭刘氏决定忍下这口气,等她被表哥接纳,她总会找到出气的时候的。

彭刘氏想着心事,也没注意玉儿问过话后,就回头跟几个儿子说话去了,等她醒过神来,才发现那一家子亲亲热热的你一言我一语,没有一丝儿自己Сhā话的余地。

就那样木呆呆地坐在位置上听着,彭刘氏从来不知道时间会这么难熬,他们一家子怎么有那么多话要说?两个才一岁大的孩子能说出什么来,为什么表哥听得那么认真?一颗豆子发芽而已,那一家子居然说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不讳言,表嫂说的故事听着很有趣,可再有趣,那也说的是豆芽呀!她想Сhā话,表嫂也会偶尔问她一句,可是,每一次,彭刘氏都发现等自己想好说什么时,那一家子又自顾自说上了,结果,等她在厅里坐足两个时辰后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直一句话也没说!

彭刘氏第一次知道自己是这样笨,这样傻,这样卑微,这样微不足道,低贱如尘、如泥,坐在这个摆设尊贵大气的大厅里,她第一次有了自卑的感觉,第一次发现自己这样多余,看着被儿子的童言童语逗得开怀大笑的表哥,看看一边温柔笑着给父子五人递点心递茶递手巾子的表嫂,彭刘氏第一次这样强烈地想要得到某一样东西!

那是什么?

彭刘氏恍惚听着表嫂又问了自己一句什么,之后,见她未答就又回头跟听孩子们说话去了!

对了,她明白她想要什么了,她想让表哥表嫂不再忽视她,让想坐在这里的一家子都能正眼看着她,她要说话时,她们都认真地听,不会连等她一会儿的功夫也没有!

她还想让表哥用看着表嫂那种温柔怜爱的目光看着她,让表哥听着她说话之后爽朗大笑,想和表哥生比现在这几个更美丽乖巧的孩子,她生的孩子不会轻贱她,不会用看蛆虫一样的恶心的眼光看她……

玉儿被彭刘氏那儿突然冲天而起的一股仿佛要焚灭什么的激烈吓了一跳,在她的灵觉里,先前还算温和的彭刘氏此时带上了一股锋锐之感,那种感觉扎得她的灵觉一痛,转头时,正看到彭刘氏眼中的**与不甘,还有她看着自己四个孩子的晦暗目光也没来得及收敛。

强欲!

强烈的**!

健康的**催人奋进,让人进步,错误的**让人走向歧路,强烈得不顾一切的错误愿望如果不加以自我管束会招致破坏、毁灭!

彭刘氏的那股情绪就是强欲,那是她曾在雅尔哈齐身上感觉过的,那种不顾一切要得到她的强欲!

该说不愧是血亲吗?彭刘氏想要不顾一切地得到什么?得到雅尔哈齐?成为贝勒府的人?

雅尔哈齐被妻子的目光所引,自然也看到了这个血亲没来及得收敛的外露情绪,他狠狠地皱紧了眉,这个女人,只是半天的时间,居然一下变得这样危险?

不行,他不能再留下她了!

“彭刘氏,这时间也不早了,你收拾妥当了,就去京城吧,我会让侍卫送你们去,在京城,我托人给你买一个四合院儿,就送给你做再嫁的嫁妆了。”

彭刘氏想要反对,可是表哥的语气那样坚决冷硬,目光那样凛冽,紧皱的眉头仿佛她是他急欲踢出视线的秽物。

彭刘氏低下头,心头涌上一股难以压制的情绪,她想撒碎表哥的那张脸,想让他只能对她展露笑容——可是,她只是一个奴才,一个包衣,如那个臭丫头所说,她只是一个什么也不是的东西,她无法反抗身份高贵的表哥,这厅里的六个人,都是她的主子!

彭刘氏上了车,回头看看远去的庄子,她浑身哆嗦着软倒在车内,尤妈妈担心地扶抱着她。

“­奶­­奶­,你还好吧?”

彭刘氏冲着尤妈妈绽出一抹绝丽的笑:“妈妈,我从来没这么想要一样东西,我要进表哥的后院,我要让他只看着我笑,我要让他以后再也不会驱赶我像驱赶臭虫,我要让那个说我低贱的臭丫头以后叫我庶母,让她再不能像现在这样高扬着头对我说话……”

尤妈妈打了个冷颤,­奶­­奶­这是疯了吗?她是什么身份,能有这样的臆想与奢望?便是进了贝勒爷的后院,这被皇帝亲封的郡主能叫她庶母?

“除非现在的贝勒夫人没了,而­奶­­奶­扶了正——可是,­奶­­奶­的身份儿怎么能扶正?”

彭刘氏哼道:“怎么不能了?皇上不是封了包衣出身的乌雅氏做德妃?你以前不是还常拿她来给我鼓劲儿,今儿怎么倒给我泄气了?”

玉儿的灵觉里,主仆二人肆无忌惮地谈论着,玉儿狠狠吸了口气,强欲致人疯狂,这个彭刘氏,是疯了?疯了的人,总是最危险的!

看看身边的四个宝贝,玉儿决定晚上给哥哥送封信,有些危险,必须扼杀在萌芽状态……

212方式

大哥伯鑫对着两个弟弟扬扬手里的信,“都看过了?”那只大雕还真是方便。可惜,它只听小妹的。

老二仲暟靠在椅背上:“痴心妄想,不自量力!”

老三叔瑫想拍桌子,省起玛法说他要再把家里的家伙什儿弄坏了,就让他自己上山伐木做家俱的警告,又把手收回来,捏得劈哩啪啦直响:“真想一把把她捏巴了!”

伯鑫把信放在火上烧了,“这不过是个小蚂蚱,雅尔哈齐遣的那个侍卫不是带了话?说这个彭刘氏来京的时间太巧了?妹妹的信里,也说得很清楚,这个彭刘氏,可不是个心善的,居然连妹妹并几个外甥都惦记上了?我看,这女人,不能留!现在,要先把这个彭刘氏解决了,不能让她和那个暗中的人联系上,她的身份儿虽低,可到底是雅尔哈齐的血亲,有了这层儿关系,难免有些顾忌。”

老二嘴角泛起一缕笑:“大哥,那个女人不就是想要个身份儿?那咱就给她一个呗,嘿嘿,她现在刚来京城,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要把她按下去,可太简单了。”

老三看着二哥的笑,僵了僵,决定闭嘴。

大哥想了想:“这女子不是长得好?宗室里有那品­性­差、手段儿狠的,老二,找个合适的位置,置个四合院。”

老二笑眯眯点头,“哥,妹妹以前千叮万嘱让咱谨慎用的药这次能用吧,嘿嘿,居然想着妹妹的位置,这种疯了的女人,可是十足的祸害,老天爷都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来。她一个破烂瓦罐是没什么顾忌的,咱妹妹可是宝贝儿,可不能再让她有机会靠近妹妹。”

老大看看老二,当年妹妹出嫁前说过,那药,便是太医也查不出来,只是为了不伤天和,一直叮嘱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使用。他不是不放心药,他是怕老二玩儿得过火了,有时候,过犹不及。

老三到底没忍住,一巴掌把一张小几拍成了碎片儿,“妹妹这才刚离京呢,这牛鬼蛇神就跑出来了。”

老大无奈道:“我们那个傻妹妹,尽­干­些儿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老二笑道:“好在没出嫁前她一直也不出门儿,倒没惹出什么来,这一嫁,却有这么多麻烦找上她!有时想想,雅尔哈齐还真是不容易。”

三兄弟一起笑,不是他们幸灾乐祸,实在是对于那个抢了他们妹妹的雅尔哈齐牙痒痒的很,如今能看他为妹妹搅尽脑汁、焦头烂额,他们觉得心里一直以来的郁气舒爽了许多。

想着妹妹,三兄弟心里都觉得暖洋洋的,因着阿克敦小小年纪就被皇帝招到身边儿用着,有文官嫉妒他家几代圣宠,当着几个兄弟讥讽伊拉哩一家是小家子气的武夫,不懂文人的诗书唱和,更不可言孔孟之道、礼乐之美等等等等,言谈间甚至连老太爷都捎上了点儿。他们当时真想把那个人撕巴了,可却不能动手,因为那人说得太隐晦了,这一上去,就变相地承认了他说的就是自己家!按住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老三,听了还只能当没听到,忍了气走开。本想后来暗地里找回场子,谁知道他们还没抽出工夫呢,妹妹不知道打哪儿知道了,也没利用自己的身份儿压人,只把那家人因为崇慕虚荣而违制的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着人查了出来,捎带还查出一些那家人奴仆为祸的事儿。雅尔哈齐自是护着自家人的,很快找了御史弹赅。

违制,纵仆为祸,为着这些事儿,文官自己被罢了官,累得家族也折损了好些人马。有那明白的,自然知道是护短的贝勒夫人的手笔,可是,妹妹这一手玩儿得漂亮,堂堂正正,让人寻不出不是来。便是皇帝听说了,也只是笑笑便过了。

老大头痛:“她但凡在自己的事儿上也像收拾那个文官那样利落­精­明,咱少多少事儿。”

老三冲老大瞪眼:“大哥,你别在这儿装了,咱几兄弟,谁不知道谁?你是头痛,可你也乐着呢,哼,打小儿明明我陪妹妹的时间最多,现在妹妹倒都顾着阿克敦,小二都放在了后面。”

老大看着酸溜溜的老三,温和笑道:“老三,要不要大哥跟妹妹说说,你觉得她偏心阿克敦?”

老三僵了僵,老二在一边看弟弟吃瘪,笑出了声儿,见老三瞪他,也不收敛:“妹妹一定会哭给你看,哈哈,老三,到时,玛法那拐杖又有用武之地了。不过,妹妹说了,让玛法活动活动筋骨,是咱晚辈该尽的孝道。到时,你连咱两个哥哥的孝道就一起尽了吧,哈哈!”

老三觉得自己很可怜,一家子,都欺负他,现在连妹妹也不疼他了,阿克敦那小子有什么好,学得跟老大似的一肚子心眼儿,还总摆出一幅人畜无害的样子,其实,他最坏不过的了,没见小二总在他手上吃亏还什么也不知道?好在,他虽欺负小二,也护着小二,要不,他一准和老大­干­一架,让他知道知道自己这手上功夫可没一点儿退步。

老二接着刺激弟弟:“看我身上这件儿衣裳没?妹妹做的。”

老三一下坐起来:“你怎么比我们多一件儿?”妹妹给哥仨的衣裳素来是同一块儿布料做的,说是这样穿出去一看就是一家人,老二这件儿布料可不太一样。

老大听老二说过这事儿,也不在意,就在一边看老二欺负老三。

老二得瑟道:“妹妹觉得这么些年有些忽视二哥我了,就多给我做一件儿呗,嘿嘿,这穿着,舒服呀,妹妹这手艺,啧啧!”说着摇摇袖子,挺起腰正正身子,显摆给弟弟看。

谁知老三听了这话倒又靠了回去,冲老二不屑道:“你又是坑蒙拐骗来的吧,妹妹什么时候忽视你了?便是你为一个小妾伤了二嫂的心,她还劝着二嫂,让她别和你离心,哼,妹妹在你身上可没少费心。”

老二脸上的笑僵了僵:“老三,这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你知道吧,你二哥我这辈了就­干­了这么一件糊涂事儿,你记那么清楚做什么?”

老三冲老二乐道:“妹妹最恨这为了个小妾伤嫡妻的事儿,二哥,嘿嘿,你偏就做了。”

老二看着老三那幸灾乐祸的表情,忍了忍:“那都多久的事儿了?”

老三道:“这时间再久,妹妹可记得清楚呢,你忘了,那次她喝醉酒,可专门提这事儿呢,嘿嘿,酒后吐真言,你听她那天提的,哪件儿不是她放在心上的,嘿嘿。”

老二一拍桌子:“老三,你皮痒。”

老三冲老二扬扬拳头:“二哥,咱下场练练?咱都多久没练了,嘿嘿。”看他不揍得老二鼻青脸肿,让他显摆!

老大看看差不多了,轻咳一声:“妹妹要知道你俩这打起来了,不知道会怎么样!”

老二老三站起来的身子都顿住了,老三嘿嘿笑道:“二哥,这可是你挑起的,不­干­我的事儿。”

老二冲弟弟哼道:“明明是你要和哥哥我­干­架。”

老大喝口茶:“妹妹说,团结就是力量,嗯,这话,很有道理。老三你也别醋,老二那件儿衣裳,是妹妹被捉了短,应下的。”

老三一下乐了,他就知道,妹妹不可能偏心。对于老二勒索妹妹的行为更看不上眼了。

“二哥,你欺负妹妹,你下次再这样,我告诉玛法去。”

老二对于大哥说出实情也不以为意,怎么来的不重要,反正,他就是比两个兄弟多得了一件儿。妹妹说了,结果最重要。至于老三说要告诉玛法,嘿,挨玛法几记拐杖,很平常!

三兄弟坐在一起开始心平气和地商量对策,准确的说,应该是老大老二在商量对策,老三旁听挑错。别看老三线条粗,这粗也有粗的好处,有些老大老二没注意到的地方,他偏就能看出问题来,这就是大拙胜巧。

三兄弟商量妥当,就着人安排下去,之后各自歇了。

玉儿把事情交给三个哥哥后,很是省心地接着过她的小日子,有哥哥就是好呀,省事儿,使唤起来,没一点儿压力。

家务做顺手后,她能更科学地安排时间,因此,空出来的时间也没比在贝勒府时少多少,孩子们都很高兴,惠容开始跟着学做点心,经常弄得一头一脸的白面粉,逗人得不行,雅尔哈齐最近很闲,每次到了时间就过来看被面粉裹了一圈儿的女儿,看得可乐得不行时就抱起来亲个不停,弄得自己也一身的面粉,玉儿对于丈夫爱看儿女笑话的恶趣味很无奈,这不是打击孩子的积极­性­?好在,惠容的神经很坚强,或者是觉得被阿玛亲得很高兴,做点心的劲头儿没减反增,没几天便能像模像样地捏出好些漂亮的花型来了,不过,揉面粉这类的事儿,却暂时没接手。毕竟还小,这力气有限。

之后,玉儿开始教女儿调馅儿:甜的,咸的,素的,荤的;一边也教她认各种食材。说说产地、说说功用,食物相克,让孩子不会觉得枯燥,有时旁边放着纸笔,母女俩说得兴起,玉儿会把它们长在地里的样子画出来,和女儿说说外面的大自然,说说高山流水,广阔的原野,无垠的大海,高峻的山川,漫漫的黄沙……

惠容跟弘普炫耀从额娘那儿学会的东西,弘普很认真地听,他的额娘很神奇,知道好多,便是阿玛不知道的,额娘也知道,额娘说这是读万卷书而知天下事,看看一边的两个弟弟,弘普决定晚上等弟弟们睡了,多看几本书。

玉儿的灵觉很快发现大儿子的不当行为,在他第一次偷看书时就制止了,听着儿子红着一张小脸儿说明原委,玉儿失笑道:“儿子,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现在不用着急,要不了几年,你记下的书就会比额娘多了,现在你还小,最紧要是把身子骨儿长好,以免将来跟那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样,额娘才是真要伤心了。”

弘普认真想了想,点头:“儿子不孝,让额娘担心了,儿子会先紧着身子的。”

玉儿笑着亲亲大儿子的脸:“我们普儿可是个孝顺的好孩子,额娘很乐意为你­操­心。好了,现在放下心了,可以好好睡觉了吧。”

雅尔哈齐对于儿子难得的傻气觉得很可乐,第二天借故让他给自己读史,取笑他看的书少,弘普看着阿玛,很无奈,有个总爱找机会欺负他的阿玛,做儿子的他真可怜。

弘普想了想,决定听额娘的话,不理阿玛,要不,阿玛会越来越起劲儿。额娘说,阿玛不能过目不忘,当初背书吃了好多苦,弘普决定大人大量包容阿玛的小­性­子,这也是做儿女的孝道。

看着儿子不理自己,雅尔哈齐扼腕,有个早慧的儿子,真没成就感,他这个老子都没什么威信。

想着弘晖看四阿哥那敬仰孺慕的眼神,雅尔哈齐咬牙,明明自己的儿子年纪更小,却处处比别的孩子难缠,他也想要一个好糊弄的儿子呀。

看看旁边两个才一岁多点儿的儿子,雅尔哈齐悲哀地发现,这两小子被他们的哥哥带得也越来越­精­,但凡吃过一次亏,以后决不会再犯的。唉,当初,推倒后还冲自己傻乐的样子多可爱呀,现在却会很认真地说:“阿玛,你不要欺负儿子,要不儿子告诉额娘!”

告诉额娘?!

又多了两个小告状­精­!

213帝心

皇帝坐在乾清宫看曹嬷嬷送来的雅尔哈齐一家子生活的详细记录,一边看一边笑,看得正乐,一边李德全轻声道:“皇上,四贝勒爷求见!”

皇帝头也没抬:“让他进来。”

四阿哥看着笑容满脸的李德全脚步轻快地走出来,挑了挑眉,李德全乐成这样儿了,自己阿玛心情想来不会差。

皇帝放下手中的一叠纸,叫起行礼的四阿哥。

“过两天朕要南巡,你和几个留守阿哥都用心点儿。”

四阿哥赶紧应是。

皇帝看看老四,“朕听说弘晖又有些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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