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笙箫睡得香甜,最后是被搓麻将的声音给吵醒的。她维持着先前的动作,抬起左手轻合在嘴角,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聿尊打出去一个牌,下意识望了眼,竟见笙箫醒着,两眼正盯向牌面。
他没有同她说话,没有打扰到她。
容恩眼见陌笙箫眯了会醒来,将自制的香柚蜂蜜茶端给她,笙箫见状,挺直起背部,“谢谢。”
“累吗,要不要上楼躺会?”
“不用,睡了会好多呢。”
聿尊拉开身前的小抽屉,从里头拿出一打散乱的钱给她,陌笙箫才睁眼就看见这么多红色的百元大钞,“做什么?”
“给你。”
“今儿赢了不少么。”容恩扬笑来到南夜爵身侧。
聿尊将钱递给陌笙箫,笙箫不得已,只能拿在手里,只不过他通杀后,她总不能坐在旁边优哉游哉地数钱吧,多不地道。
“没关系,瞅瞅你老公的战利品。”徐谦手里搓着麻将,还不忘调侃,四个人将麻将搓得很大声,爱玩的人就喜欢这种声音,要不然早奔自动麻将桌那去了。
徐谦这话才说完,桌子底下的腿就被一双小手抱住。
他垂眸,“童童,跟小狗们玩去。”
“谦哥哥,你赢钱米?”
南夜爵不由蹙眉,这是什么辈分?
徐谦倒是心情大好,抽了几张钞票递给她,“童童自个买糖去。”
童童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很是不客气地接过钱钱,“谦哥哥,你脖子上有个草莓。”
徐谦将信将疑,南夜爵一拍他的手,“出牌,耍你呢!”
“喂,你这教育方式可不对,是不是现实版看多了?”
童童吱溜一下在客厅转了圈后回到徐谦身边,手里拿着一盒洗好的草莓,嗯哼,像在爹地妈咪面前告密,米门。“谦哥哥,送给你吃。”
徐谦望了眼这小魔女,难得的哑口无言。
童童扭过身,小小的身子紧挨着陌笙箫的腿,笙箫见她手里拿着几张徐谦那赚来的钱,便将聿尊给她的那一打递给童童,没成想,她竟摆摆手,“童童不要。”
“为什么啊?”
童童钻到桌子底下,两手又抱住聿尊的腿,“我和帅帅是一家人,他的就是我的。”
成,徐谦不由想着,感情她就把他当外人。
“童童,哥平日里没少亏待你吧,你整偏心呢。”
“哼,”童童小身子又从桌底下钻出来,忙得不亦乐乎,“姨姨,”她拉住陌笙箫的袖子,“我告诉你个秘密,你可不许告诉别人。”
“嗯。”陌笙箫点头表示答应。
“童童在电视上看见谦哥哥和人亲嘴,那女的还米童童美美呢。”
笙箫忍着笑,徐谦已把持不住,“哇靠,什么时候的事?”
“感情你自个都不知道?”南夜爵将一个五筒丢出去,“你是家境显赫的公子爷,打小军区大院住着,又头顶八旗子弟后裔的光环,在哪都是吃香喝辣,作威作福,那些记者不盯着你盯谁啊?”
陌笙箫吃惊,她原先以为徐谦只是个普通的医生,没想到竟是正儿八经的高干。
“我没你说的那么游手好闲,再说,我私生活可算检点着。”
聿尊闻言,俊脸扬起睇了他一眼,“这玩笑开过了。”
其实聿尊和南夜爵认识并不算偶然,都是混黑的,迟早会见面,但外人没几个知道他们和徐谦的关系,一黑一白,明显着是对立的,许老爷子以为徐谦爱玩成性,至今仍以为他就和那些纨绔子弟混着,想来不会浑的彻底,平日也就宠着惯着,倘若徐谦真惹出什么事来,老爷子一电话,立马就有人在后面排着队去收拾。
童童伸出手掌,小心翼翼摸向笙箫的肚子。
容恩随口问道,“童童,姨姨生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小弟弟!”童童坚定的就要个小弟弟。
陌笙箫被她小手一下下摸着,有些窘迫,童童扭过头道,“妈咪,小弟弟踢我。”
“瞎说,小弟弟还不会踢人呢!”
童童跑到容恩跟前,去摸自个家的小弟弟。
聿尊和陌笙箫在御景苑逗留到接近傍晚才回去,笙箫晚上食欲也增了不少,吃过晚饭,洗了澡便很快入睡。
苏艾雅紧巴巴才凑齐十万块定金,她踌躇不定,总觉得心里没底,也不知道这次事情能不能成。
她考虑再三,为了安全起见,想着换一个人去完成,不然,万一出什么意外的话,很快就能找到她头上。
看守顾筱西的人将门打开,见她照常趴在床沿,手边分别放着十几张严湛青不同侧面的画像。
“喏,吃饭了,”男子将饭盒丢过去,“神经病。”
顾筱西充耳不闻,听到关门声传来,她抬起头,停住手里的画笔。
窗户被粘了一层旧报纸,阳光显得昏暗破落,她来到窗户跟前,小心翼翼将Сhā销打开,陡然刺进来的光令她双眼紧闭,泪水忍不住溢满眼眶。顾筱西擦了擦眼角,外面还有一层纱窗,她回到床前,从包里取出削铅笔的小刀,生怕做的太过明显,所以只在边沿割开个小口子。
外面两人在客厅看电视,里头只有简陋的一张沙发及电视柜,他们买了个20块钱的塑料凳作为茶几,在上头摆着小饭馆炒来的几个菜,以及一瓶白酒。
“来,喝!”
“这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我真他妈腻歪了!”
另一人连声劝慰,“这不挺好吗?不用干活还能等着拿钱。”
“呸,憋屈,一天到晚呆在这地方,拿那两万块钱。”男子抄起酒杯,一口白酒跟着下肚。
“要不咱以后干票大的?”
……
顾筱西在门口偷听了会,见两人喝得起劲,暂时应该不会顾及到她,她忙拿起铅笔在画像背面写上求助信息:15幢三层,有人被绑架,请求报警。她将画像折成纸飞机模样,又将纱窗撕开些,然后一个个顺着飞出去。
顾筱西听到脚步声,忙关上窗子来到床边,男人打开门进去,一眼望见被面上的纸飞机,“你在做什么 ?”
“我闲着无聊。”
男人弯腰将东西拿在手里,顾筱西紧张的一颗心悬在喉咙口,她装作若无其事般拿起盒饭,男人仔细看过后又丢回去,“无聊。”
望着走出去的人影,顾筱西连拍几下胸口,抬起袖子擦拭额角,竟发现都是汗。
严湛青的车就停在马路旁,凑巧这廉租房靠着路口,顾筱西一连丢出去十几架纸飞机,有的散在树上,有的直接冲到角落,却偏偏有那么一架,顺风顺水地钻进严湛青打开的车窗内。
男人眯了眼,将纸飞机从腿上拿起来。
他正在等红绿灯,此时跳起绿灯,严湛青将纸飞机丢在副驾驶座上。他不经意瞥了眼,望见铅笔勾勒出的一双眼睛,他一边开着车,一边又觉这感觉有些熟悉。男人颇为好奇,拿起纸飞机将它展开。
严湛青猛地踩住刹车,还好车速本就不快,后头的车辆受到惊吓,差点追尾。
明眼人,但凡见过严湛青的,都能认出来是他。
他端详着手里的画像,纸张并不是画画所用的宣纸,像是在练习薄上撕下的,严湛青将纸张背过去,看见一排娟秀的小字。他抬头望着不远处成排的廉租房,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打。
屋内的两人明显是喝高了,你一杯我一杯,面红耳赤,满嘴酒气。
“喝,你说里头那妞什么来历?我是瞧不出来的……”
“管她什么来历呢,咱拿钱做事就成,对方到时候要不给钱,咱就把他,把他……”男人说罢,发出几声粗俗的笑声。
另一人闻言,先是一怔,又笑的极大声,“我们两个傻胚,放着资源不知道利用,你说,咱现在就把她睡了,能有谁知道啊?再说,那人让我们看好了,可又没说不让我们碰。”
“咦——聪明,”男人抄起手掌朝同伴后脑勺拍去,“我咋现在才发现你脑袋瓜这么灵活呢,可以去当,比,比什么盖茨来着?”
“比尔锅盖,蠢货。”
“哦,对对——”
顾筱西将窗子拉开一道缝隙,她听不到楼底下有何动静传来,门口突然传来开锁的声音,她急忙将窗子拉上。
两人醉醺醺地进屋,顾筱西待在窗前,“你们……”
“来,来,陪哥俩个喝一口。”
“我不会喝酒。”
“不会喝,哥哥可以教你嘛!”
一人脚步趔趄走过去拉住顾筱西的胳膊将她拽到床上,她脚后跟绊了下,被两人给压制的动弹不了。
“走开,别碰我!”
“轻点,轻点,瞧你野蛮的,女孩子要好好爱护。”另一人说着,摸了摸顾筱西的手背,她惊恐不已,两条腿开始用劲蹬动,“放开我——”
“来,我喝一口,你也喝一口。”
男子拿着酒瓶对着顾筱西脸上猛灌,劣质白酒气味浓烈,顾筱西喝进去两口,呛得整张脸通红,“咳咳,咳咳——”
“怎么了,不喜欢喝酒吗?喜欢来直接的是不是?”
“你们想做什么?可别忘了我现在是人质,动了我看你们怎么去交差。”
“不就那么点……钱嘛!我,大爷我……有的是钱。”
“啊——”顾筱西一件毛衣被对方撕扯地掉了扣子,男人骑上床,膝盖压着她两条腿,另一人用力的去脱她衣服,“放开我,不要——”
她绝望地嘶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一名男子口气不悦喝道,“谁啊!”
“收电费的。”
“收收收……我现在没空!”
“砰——”
本就不结实的木板门被踹开,好几个人相继冲进屋内,两人酒劲未过,刚反应过来想拔腿就跑,冲到门口去却正好自投罗网。顾筱西胡乱揪住散开的衣领,她抹着眼泪蜷起身,一名警察走上前,“你没事吧?”
顾筱西没想到她瞎猫撞见死耗子,竟然飞出去的纸飞机真会有人看见。
她喜极而泣,“没事。”
严湛青手里拿着那张褶皱的画像进来,他望见蜷缩在床上的顾筱西,看来他猜得没错,果然是她。
顾筱西吃惊不少,当时只是练习薄的纸被她撕光了,所以她只能在画着画像的纸张后面写了字丢出去,没成想,竟会碰到路过的严湛青。
男人站在床前,顾筱西从床上爬起来,她紧抱住身前的严湛青。
男人望了眼她的狼狈,竟也没将她推开。
顾筱西跟去警局录了口供,她担心顾父,所以并没有敢将苏艾雅说出去。
坐在副驾驶座上,顾筱西惊魂未定,严湛青开车将她送回家,“你还住在那吗?”
“嗯。”
望着她垂下去的脑袋,严湛青心里莫名一紧,“你为什么会被绑架?”
顾筱西有口难言,她并没有正面回答,“你最近,见过陌笙箫吗?”
“没有。”
顾筱西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她犹豫着要不要将这件事说出来,不知不觉来到弄堂前,严湛青解开安全带,“到了。”
顾筱西回神,抬头望向那条狭窄而破旧的弄堂,“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再见。”
“我送你。”严湛青说完,已率先下了车。
两人并肩走进去,来到顾筱西的家门口,她听到里头有说话声传出来,顾筱西忙拍了拍门,“爸,爸——”
大门很快被打开,顾父看见顾筱西,激动地一时竟说不上话,顾筱西一眼望见里头的顾母,“妈!”
“西西,西西你没事?”
“我没事。”
严湛青跟着走进这个狭窄的屋子,这是他第二次来顾筱西家里。顾母精神失常,抱着顾筱西一个劲喊着她的小名,顾父对严湛青印象深刻,忙招呼他落座,并洗净了被子倒上一杯茶。
“爸,什么时候找到我妈的?”顾筱西喉咙带着哭腔。
“是你朋友无意中在医院门口发现的,多亏她将你妈送到警察局。”
“我朋友?”顾筱西落魄至此,想不出还会有什么朋友,“是谁啊?”
“我听旁边人喊她笙箫。”
陌笙箫!
顾筱西同严湛青对望了眼,“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两天。”
顾筱西松口气,幸好陌笙箫没出事,她望着妈妈整个瘦下去了一圈,见父母没事,顾筱西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去。她并未坐多长时间,起身去卧室取了样东西便准备离开。
“西西,你去哪?”
“爸,我去找笙箫,马上回来。”
严湛青跟着走出去,顾筱西顿住脚步,转过身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我想,我不需要这个。”
是他当初给顾父的那张银行卡。
“我送出去的东西,不会收回来。”
“你没有欠我什么,真的。”
严湛青盯着女子年轻的面容,他吐出口气,心里却还是闷堵得慌,“你收起来吧,我当初那一步走错了,连带着还将你给搭进去。”
“你也差点在我手里丢了命,我们扯平了。”顾筱西说完,将卡往男人口袋里面塞。
拉扯之间,严湛青紧扣住她的手腕,“别争了,收起来。”
顾筱西握紧手里的银行卡,跟在严湛青身后。
“你要去哪?”
“你有陌笙箫的电话吗?或者,聿尊的也行。”
“没有。”
顾筱西担心,苏艾雅一旦知道她被救,说不定会狗急跳墙,“我有件事必须通知他们,再晚的话,可能会出事。”
“什么事?”
顾筱西跟着严湛青上车,将出狱后同苏艾雅的事一并告诉他,“我担心,她还会做出些疯狂的事。”
严湛青发动引擎,“我想办法带你去,不过,你不该是恨着聿尊的吗?”
他想起顾筱西的那些照片,聿尊动一动手指头,就毁了顾筱西大半的前程。
“我之前在监狱的时候还恨着他,可是,陌笙箫不止救过我一次,方才见到我妈妈的一瞬间,我忽然明白了。我当时听了你的话接近聿尊,就该知道他是怎样危险的人,况且,我跟着他的时候屡次伤害陌笙箫,人做错了事都会付出代价的,现在我偿还完了,不想再错下去。”
严湛青斜睨着顾筱西不施粉黛的侧脸,他点了下头,没有再说什么。
男人开车,陡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将车停在路边。
“怎么了?”
“我记得之前有何聿尊合作过,我打个电话让秘书查查。”严湛青一个电话拨出去,没过多久,聿尊对外公开的那个号便传到他手机上,严湛青神色一松,将手机递给顾筱西。
陌笙箫和聿尊回到御景园,饭菜的香味飘出窗外,笙箫面色红润走进客厅,“何姨,我们回来了。”
“正巧,马上就能开饭。”
聿尊慵懒地窝在沙发内,大半天下来,将帮有些发酸。陌笙箫将他赢来的钱递过去,男人踩了眼,“这是我上交给你的。”
“我有钱用。”
聿尊将一打钱推回去,“拿着吧,这不一样,花徐谦的钱不用客气。”
“你们是不是每回都来这么大的?”
“这样才刺激么。”聿尊揉了下脖子,视线不经意落到陌笙箫的小腹处,他想起童童说的,笙箫肚子里会是个男孩,聿尊勾了下唇,猛地又回忆起陌笙箫先前的那种笃定,尽管聿尊对她的话不能尽信,可这个孩子是否是陶宸的,只有笙箫心里清楚。
她果然如愿,每每想起,就会在聿尊心里狠狠扎一下。
这时,电话响起。
聿尊靠着椅背闭目养神,拿出电话看也没看一眼便接通,“喂?”
“喂,聿少。”
聿尊睁开眸子,“你是谁?”
“我只想告诉你,我上次给你打过电话,有人要对你们不利,是苏艾雅,你们自己小心。”
“喂!”
对方已将电话挂断。
“怎么了,是谁?”
聿尊摇头,“是个通风报信的,她说,车祸的幕后主谋是苏艾雅。”
“苏艾雅?”陌笙箫吃惊不小,“是她!”
“再等等,一旦确认之后,我决不会放过她!”
苏艾雅晚上没有接到看守顾筱西那两人的电话,她特意买了几张手机卡,这个号码是专门练习他们的。
苏艾雅隐约感觉不对劲,她知道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所以连夜就将十万块定金打过去,也端了另外找人的主意,她并不知道先前的司机已被控制起来,她心烦意乱,也不能断定顾筱西现在是不是还在那地方,她更不敢贸然找过去,所以只能抢在时间之前动手。
联络的电话一旦通线,苏艾雅的行踪很快暴露。
聿尊却并没有打草惊蛇,派人跟踪几天后,又将苏艾雅的近况给查了个清楚,以及孙仲奎的背景,甚至祖宗十八代都被翻出来。
陌笙箫现在起的都很晚,她望见聿尊穿戴一新,似要出门的样子,“你去公司吗?”
“笙箫,今天我就将苏艾雅交给桑炎,到时候,他可以回到舒恬身边去了。”
聿尊挽起钉着铂金纽扣的袖子,他穿了件白色衬衣,极衬他的肤色及气质,“你会怎么对付她?”
“笙箫,这些你都别管。”男人说完,径自下楼。
苏艾雅一面等着对方的消息,另一方面想尽办法去凑剩下的20万块钱,孙仲奎最近对她花钱的大手大脚似乎有些异议,苏艾雅不能明着要,只能极力讨好。
自从苏年出事后,她过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伺候孙仲奎这个老男人,她其实想着都要吐。
苏艾雅穿着高跟鞋走在路上,全然没有发现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正紧跟其后。
“聿少,为什么不直接将她抓起来。”
“那样太便宜她了。”男人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点出的火焰蹭一下高蹿,又啪一下被掩回去。这件事不光苏艾雅,害的陌笙箫差点丢命的司机他也不会放过,还有孙仲奎,他也同样要毁掉。
苏艾雅来到商场跟前,突然窜出来一个女人抓着她的头发,“狐狸精,不要脸的东西!”
聿尊知道好戏上场了。
“你谁啊,放手——”
苏艾雅看清楚了来人,她倒抽口冷气,竟是孙仲奎的老婆,她愣在原地,她们先前认识,在苏年还活着的时候,苏艾雅甚至还叫过她婶婶。
“你这骚货!吐字还不吃窝边草呢,今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大帮人围过来,苏艾雅拿起包挡住脸,“不要。”
“我撕烂你的脸!”
两人很快扭打成一团,孙仲奎的老婆被苏艾雅使劲一推,她趔趄几步差点栽倒,人群中也不知道谁扶了她一把,“这种不要脸的就该给她点颜色瞧瞧。”说罢,一只瓶子递到她跟前。
孙太太情绪冲动,只当是矿泉水,她气急败坏朝着苏艾雅脸上泼去,“贱人,我给你好好洗洗——”
“啊——”
凄厉无比的惨叫声穿过人墙传出去,聿尊轻眯起眸子,脸上神色未变。
“聿少,要动手吗?”
“再等等。”男人食指在膝盖上轻轻敲打,他靠着后座椅背,模样轻松自在,窗子打开着,能听到不远处的嘈杂声。
人群中瞬时犹如炸开的锅,有些胆小的已经跑开,孙太太还未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她只看见苏艾雅捧着脸不住在地上打滚,蜷起的两条腿使劲蹬着,模样十分痛苦,感觉就像是要死过去一样。
“你还有脸装,呸!”孙太太扑上前,拉开苏艾雅的手。
“啊啊啊啊——”女人连着尖叫,吓得心脏差点跳出胸口,她面色瞬间惨白,怎么会这样?
苏艾雅的整张脸……
孙太太惊骇地捂住嘴,“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
同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大批记者,有人认出她来,“孙太太,请问你们有何恩怨,致使你要向对方泼硫酸?”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苏艾雅蜷缩着,记者对着她一阵猛拍,她疼的撕心裂肺,松开手想睁眼,竟发现什么都看不见,“我的眼睛,救命啊——”
“这瓶东西是有人递给我的……”孙太太手足无措,她转过身,哪里还找得到那个扶她一把的人,“我以为是矿泉水,真的不是我……”
围成的一道人墙,每个对她指指点点。
“那请问,是谁给你的?”
孙太太杵在原地,失声大哭起来。
“孙太太,这是不是你蓄谋已久的报复,我们刚接到消息,据说这名女子是你丈夫在外包养的情妇,是这样吗?”
“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苏艾雅痛苦无比,整张脸血肉模糊,已分辨不出原来的模样。聿尊掏出香烟,点了一根夹在指间,他手臂放在窗外,经过的人都能看见一张魅惑无比的脸,可他脸上扬起的笑,却犹如致命撒旦。
128聿尊,我曾爱过你(精)
聿尊冷冷地坐在车内,他搭起一条腿,姿势尊贵,气势非凡,手指弹了下烟灰,眼里迸射出睥睨的高傲。
“走。”他薄唇轻启,吐出这么个字来。
司机踩了下油门,黑色的车子犹如幽灵一般穿梭过绿荫。
大队的记者很快被引开,一辆没有牌照的车猛地停住,发出刺耳无比的刹车声,紧接着车门被拉开,两名男子迅速下车,一人一边拖着苏艾雅的胳膊直接拎上车。
围观众人面面相觑,还来不及报警,就只看到孙太太丢出去的那个瓶子孤零零躺在地上,记者显然是不打算放过她,穷追猛打。
聿尊窝在真皮沙发内,这儿应该是某个地段的仓库,头顶有排风扇,风扇将外面的阳光割成一道道,透进来时仿佛带着雾气的朦胧,四周安装成排的大灯,弥补了仓库里头的光线不足。
苏艾雅被架进来,然后又被丢在他脚边,聿尊似有嫌弃,示意二人将她拉开。
她烫着卷发,身上是名牌,不过苏艾雅为了凑钱手里已经拮据,这才给自己留了几套,每回出门便换上,“谁,你是谁?”她声音虚弱,睁开眼睛,能看见一点点微弱的光,她疼痛难忍,上半身拱起,两只手护在脸跟前。
“是不是我的声音,你也听不出来了?”
苏艾雅闻言,嘴唇哆嗦,“你……”
“你也真有能耐,好好的监狱不呆着,出来了还不知道安生,兴风作浪。”男人语气很平淡,常人完全听不出里头的起伏,只当他是在好言相劝。
苏艾雅眼泪泛出来,眼眶内疼的被剜了一刀似的。“尊……”
聿尊没有答应,亦没有喝住她,不让苏艾雅说出这个名字。
“我好歹也跟过你那么久……”
聿尊料到苏艾雅会用旧情说话。“跟过我的女人也不止你一个。”
“可陌笙箫不是没事吗?我求你……”苏艾雅一激动,说话声大了,脸部更加抽痛,她手掌抚过能感受到,她的脸已被毁的不成样子。
“你真是天真,是不是以为只要她没事,我就能放过你?”
“我保证,我以后走得远远的,我再也不回白沙市。”
“我不会将你怎样的,因为有人还等着收拾你。”聿尊掏出烟盒,手指划过一排香烟,却没有拿出来,陌笙箫怀孕后,他极少再抽烟,就算有,也会避开笙箫,久而久之,竟快要养成了这个习惯。
“是谁?”
“桑炎,不会又忘了吧?”
“桑炎?”苏艾雅丑陋的面容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聿尊已分辨不出她是喜是怒,他别开眼,“对,我索性告诉你,桑炎没死。”
“你们——”苏艾雅也不傻,“这是你们的一出戏?”
“我答应过桑炎,找到你后,就将你交给他,这后半场戏我本来是不想参与的,不过,我还是很好奇,所以想来看看,你的胆子是用什么给喂肥的?”
苏艾雅颓然趴在地上,她知道落在桑炎手里,她今天就别想再活着出去。
水泥地的冰凉透过她的掌心渗透进体内,她20周岁之前,日子过的无忧无虑,像个公主一样,要什么有什么,她跟着聿尊,也不完全是为钱,更主要的是一份虚荣心。她想,这样的男人在身边,哪个女人不会羡慕嫉妒?她坐在聿尊的跑车内冲陌笙箫耀武扬威,因为她一直看不起笙箫,觉得她人穷,却偏偏学习好,还时刻一副清高的样子。苏艾雅没想到的是,聿尊会在那一眼看中陌笙箫,对他,苏艾雅本就掌控不住,她看不透他的心会落往何处。从那次之后,她的生活轨迹完全被颠覆,苏年坠楼身亡,尾随而至的是大批债务及人情冷漠,苏艾雅要让笙箫偿命,可陌笙箫却被聿尊给护在了身后。
倘若爸爸这颗大树还在,苏艾雅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个任性的孩子,不过,苏年死了,遮风挡雨的地方变成废墟,她没有学习过承受的能力,也不够坚强,所以很自然的就步上歧途。
“是什么将我喂肥的?哈哈——聿尊,是你的冷漠,”苏艾雅忍着剧痛,“你当初不Сhā手的话,就不会有今天,陌笙箫跟着你,也是因为我爸的死吧?换句话说,你用一条人命换了一个女人的心甘臣服是吗?怎么样,是不是很爽?”
聿尊听到耳中,尽管是事实,可却刺耳无比。
他蹙紧剑眉。
“难道你不知道你父亲先前做过的事么?强制拆迁,杀人放火,送他一条命都算便宜他了。”目睹双亲惨死,还能有什么比这更残忍?
“我出狱之后也调查过,聿尊,你也只是嘴上说的好听罢了,既然是交换,陌笙箫的姐姐为何会坐牢?我爸是她推下楼的?还说,是拿到了什么录像的证据,她只是个顶罪的吧?我还是搞不懂,你不是能只手遮天吗?那就应该连她姐姐一道护来下啊……”
聿尊细长的眸子眯起,眼里的阴鸷被漏进风扇内的阳光割据成碎裂的黑暗,陌湘思的事,怕是笙箫也不能释怀的,其实陌笙箫之前说的没错,她当初跟着他,本来就是想借他的手摆平苏年的案子,可后来阿元出了事……
这里头还有一个真相,他隐瞒笙箫至今,未曾说出来。
“苏艾雅,你只需要明白,你今儿走不出这里即可。”
“聿尊,我的脸弄成这样,也是你地安排吧?”苏艾雅咬牙,脸部扭曲成笑的模样,“我曾经同你睡在一张床上,你就算把我当成一条狗也不能对我下这样的手,你难道就不怕以后睡觉做噩梦吗?”
“你别吓唬我,”聿尊不以为意,“不过以后再看见你这张脸,我倒是真会觉得恶心。”
“呵,你对不要的女人尚且能如此狠心,我真替陌笙箫觉得悲哀。”苏艾雅空洞着一双眼睛望向聿尊,“前车之鉴,你若玩腻她了会不会也这样对待她?聿尊,你以为恶惩了我,是你对她宠爱的一种手段么?真是好笑,况且我跟过你时的风光她都知道,她都看在眼里,我不相信她能忍受你的残暴!”
聿尊啪地点燃打火机,看着冰蓝色的火焰窜出来,“我相信,看见你这幅下场她会很高兴,你要了舒恬一条腿,她这会要是真在边上,也不会对我说个不字,你信是不信?”
男人说的笃定,也看着苏艾雅最后一点希翼落空,聿尊俊脸被火焰映亮,忽明忽暗,他想起笙箫看见莫伊时的那种惊惧同害怕,他当初将莫伊丢在她身前,他替她出了口气,却没成想,陌笙箫会呕吐不止。
聿尊认为,最好的生存之道,便是失去的双倍讨要回来,他每次都以为陌笙箫会觉得大快人心,却不知,竟是为他的残忍又添上一道,无辜间就将距离又给拉远。
聿尊合上打火机起身,将苏艾雅交给桑炎,是最好的结果。这笔帐,桑炎是要同她好好算算的。
苏艾雅伸出一只手,聿尊绕开她身前,大步离开了仓库。
驱车回到御景园,折腾了大半天,竟是夜幕将至的时候。
陌笙箫神色焦急,穿着拖鞋不住在客厅走来走去,何姨见她心神不宁的样子,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笙箫,坐会吧,转的我头都晕了。”
何姨话音未定,就听见园外传来汽车喇叭的声音,陌笙箫大步来到门口。何姨望了眼,脸上不住扬笑,原来是在等聿尊回来。
男人刚进屋,笙箫就迫不及待开口,“怎么样?”
聿尊换了鞋子,陌笙箫又一路跟进客厅,“找到苏艾雅了吗?”
“嗯。”
笙箫心里一松,可瞅着聿尊的神色似乎有哪不对劲,“怎么了?”
聿尊靠着椅背,望向旁边这张神色急切的小脸,“你知道我怎么对她了吗?”
陌笙箫下意识脸部的表情僵住,她咻然想起莫伊,脸色跟着煞白,她拧起了眉头,对上聿尊的双眼。她不说话,却又像是强撑着,随时做好接受他答案的准备。
聿尊眼见她如临大敌的样子,他想来,苏艾雅说的话不无道理。
他绷紧的俊脸舒展开来,嘴角漾出邪肆的笑意,聿尊抬起手掌揉了揉陌笙箫的脑袋,“我把她交给桑炎了。”
笙箫头发被他抚乱,发丝扎进眼睛里面,她一挥手将聿尊的动作拨开,面上的僵硬也随之柔和,她以为,苏艾雅又会是第二个莫伊,跟着这罂粟一般的男人,真是没有好下场。
“笙箫,”聿尊陡然又开口,他捧住陌笙箫巴掌大的小脸,“将头发留起来吧,我喜欢看你长发的样子。”
陌笙箫当时将头发剪断,为的是一个最现实的问题,她想节省那么点可怜的洗头时间。离开白沙市的那段日子,是她过的最为苟且偷生的,她甚至觉得对那时候的她而言,要想将一头长发养好,是件十分奢侈的事。
有些事不提则好,一提,心里又会骤然疼痛。
陌笙箫使劲将他的手扯开,“我就喜欢这样!”说完,站起身就要走,其实笙箫也喜欢自己长发披肩的样子,她脚步还未跨出,冷不丁就被男人搂住腰身栽回去,“发什么脾气,怎么了?”
陌笙箫扭了几下,“我漂亮不漂亮,也不是留着给你看的。”
聿尊双手圈紧,没敢抱住她的肚子,就掖在她胸前,他对着笙箫不是没了脾气,而是发现以暴制暴压根没用,索性换一种方式,只要陌笙箫不是触犯到他的底线,“你成天在我眼前晃,就是给我看的。”
笙箫望见何姨正将晚饭端出来,她动了动腿,扭了扭腰想站起来,无奈聿尊紧抱着她,男人腾出一只手,手掌先是漫不经心般落到陌笙箫腰间,尔后,又不小心,滑到她臀部,“我听别人说,女人怀孕后这个地方会变大,果然……”
笙箫啪地打掉他的手,“是听别人说的吗?还是你成天就在研究这些?”
“我像么,”聿尊将下巴枕在笙箫颈间,嘴里的话透着撩拨的热气,暧昧无间,“我倒是想呢,要不晚上……”
陌笙箫侧过头来,她肤色白净细腻,朱唇不点而红,再加上这种愠怒的神色,无意间更添诱惑,笙箫冷眼睨着他,也不说话,就是直勾勾盯着他。
每回这样,她都能盯得聿尊说不上话,硬生生憋成内伤。
男人迎上她的视线,嘴角浅勾着,他凑近了,语气似乎惊讶,“笙箫?”
陌笙箫望着他,听他还想说些什么。
“你脸上长了妊娠斑。”
女人对美天生就有极强的敏感性,陌笙箫神色一变,见他还如此明目张胆盯着,她想也不想伸出双手遮住脸颊,并将脸转了回去。
这才三个多月,已经开始长斑了么?
“聿少,笙箫,吃晚饭了。”
聿尊这才松开手,陌笙箫就势起身,坐在餐桌前吃晚饭,她始终将脑袋略微压下去,似乎并不想别人细看她的脸。聿尊拨了两口饭,望见她这样子,他有些忍俊不禁,笙箫抬起右手夹菜,她还戴着陶宸送的那只手表,聿尊望了眼,笑意未抵眼底,就无息散开。她也是个爱漂亮的,可手腕却永远留了两道狰狞的伤口,聿尊从未见她摘下来过,就连洗澡的时候,也会将手表带进浴室。
笙箫胸前的伤口倒是恢复的不错,只不过她不肯给聿尊看,他也不知肉眼能不能瞧出来。
男人有些出神,又觉得食之无味。
舒恬白天就接到了桑炎的电话,说他处理完事情后就会去医院,她辗转反侧,等到很晚还不见他的人影。
听桑炎在电话里说,是找到了苏艾雅的人,舒恬望着自己的半截腿,忍不住热泪盈眶。
病房外依旧有人守着,桑炎来到医院,并未将人撤走,他打开门进去,舒恬小脸贴着枕头已经睡着了。
桑炎来到床前,坐了下来。
舒恬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在动她的腿,她睁开眼睛,发现男人弯着腰竟在她伤腿处轻轻按摩,模样认真,动作小心翼翼。她急忙撑起身,“不要.…”
受伤之后,这个伤口她连自己都不敢去直面。
这仿佛是她最难堪的一面,舒恬怎能让它这样暴露在桑炎眼前,她慌忙拿了被子要去遮起来。
“别动!”桑炎握住她的手,“我问过医生,你的腿要经常按摩,这样有利于恢复,到时候配塑也不会太痛。”
“桑炎,我不想让你看见它,就连我都觉得丑陋,我都不敢看。”
她垂着脸,再坚强,可在心爱的男人面前也伪装不起来。
桑炎将舒恬的腿小心翼翼放在床上,又用被子遮起来,他大掌拨开她的头发,“再丑,她也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况且,我不觉得丑,过不了多久,你还是能站起来的,就像以前一样走路。”
舒恬望向桑炎眸中的坚毅,这次,却是喜极而泣,“我什么都不怕,因为我没有觉得老天爷对我有何不公平,有了我的帅老大在,我肯定能走和以前一样的路,我还要和你结婚。”
桑炎手掌抚着舒恬的后脑勺,“对。”
她擦拭着眼泪,“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桑炎手指顺着舒恬的头发轻梳,“我保证,她再也不会来伤害你。”
舒恬识趣的没有往下问,“我想出院了。”
“好,明天我就替你办手续,”桑炎倾下身在舒恬前额轻吻,“我带你回家。”
“还有,”舒恬双手落在男人背后,“我不想婚礼拖得太久,我想早早嫁给你。”
“好。”桑炎将舒恬用力拥入怀中,“等你康复了,我们立马结婚。”
她点着头,脸靠向桑炎的肩膀,眼泪滚烫地落在他肩上。
陌笙箫吃过晚饭上楼,她坐在床沿,拿起床头柜内的镜子刚要看,就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她忙又将镜子塞回去。
聿尊在她身侧坐下来,笙箫见他一个劲瞅着自己,便将脸别开。
“笙箫,我们去弹琴,像以前一样。”
陌笙箫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出这种要求,她神色不免激动,“我以后再也不会去弹钢琴。”
“为什么?”
“我的手还能弹吗?”
“我能做你的另一只手。”
陌笙箫摇头,“我的右手废掉后,我那时还会有另一只手,可现在连那只手都没了,我就真的弹不出任何美妙的声音了。”
“笙箫,陶宸死了,你是不是心里非要藏着他?难道以后的日子你都不想要了吗?那我们的孩子算什么?他都不值得你去爱吗?”
“聿尊,这样平平静静不好吗?你非要我们剑拔弩张是吗?我是真觉得倦了,孩子是我的,我当然会爱他,要不然的话,我也不会选择将他生下来……”
“那我们好好过下去……”
“你又想怎样?”陌笙箫挣开他的手,“你如愿以偿了,我不是在你身边么?”
“我要的不是你在我身边。”
“那让我走。”
聿尊气结,缓了缓,“笙箫,我不信你真的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她自然明白,只是做不出回应。
聿尊扣住笙箫的手腕,“能跨过去最好的方法,就是去面对,钢琴是这样,陶宸也是这样。”聿尊拉着笙箫出了房门,陌笙箫一路挣扎,又被他扯下楼,男人动作不算粗鲁,她生怕弄伤了肚子,只得不情愿地跟在后面。
那架奢华的施坦威摆在客厅一隅,聿尊将覆盖的白纱掀开,通体白色,迷得人眼睛不适。
男人率先落座,拉着陌笙箫的手示意她过去。
殊不知,这架钢琴对笙箫来说,是喜忧参半的,她搬出皇裔印象时,聿尊就倚在这架钢琴前,那时候的莫伊风光无限,正是受宠之时,聿尊瞅着莫伊的那种眼神,陌笙箫到现在还记得。她攥紧了双拳,呼吸伴着凛冽的疼痛,男人全然未觉,手被陌笙箫用力甩开。
“我弹不了。”
“还有我在。”
“聿尊,我搬出皇裔印象时,莫伊弹得是什么曲子你还记得吗?”陌笙箫抿紧了菱唇问他。
聿尊并不语。
“我还记得,她对我说,我弹得琴是最好的,至今为止在华尔无人能及,她一直不服,想和我当场比试,她还伸出了手要和我握手,我那时候就发现,她手指纤细,也是弹钢琴的料。”虽然事隔两年,陌笙箫对当时的场景却记得很清楚,“聿尊,那时候你就站在一边冷眼旁观,丝毫未顾及我才缝过12针的伤口,我那时候就知道,你的心里一点点都没有我,要不然的话,哪怕我还挂着聿太太的头衔,你也不会任由别人如此侮辱我。”
她嗓音哽咽,那些事藏在心里面永远过不去,哪怕她现在不想了,也没用的,刺儿若不剥除,永远都会疼。
“你那时候怎么不和我说,还有我在?”
聿尊知道,有些事是必须要面对的。
他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挡住斜射向陌笙箫上半身的光线,“你最不能原谅的,是不是还有我跟莫伊的关系?”
他似乎也终于明白,陌笙箫为何会不能释怀。
聿尊只认为,他对莫伊没有感情,再说他认识陌笙箫之前也有过不少女人,这些她都是知道的,他认为,他不爱她们,他将她们当玩物,聿尊将莫伊同先前的那些女人归为一类。他没有意识到原来婚姻是要依靠忠诚才能维持的。
“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
“笙箫,你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聿尊,不一样了,哪怕现在没有了莫伊也不一样了,你不会懂的。”时过境迁,况且还有陶宸横亘在中间。
“到底有哪不一样?!”聿尊阴着脸扬高嗓音。
陌笙箫盯着面前这张脸,她能感觉到聿尊的失控,“你为什么非要我不可?”
她看见男人喉间哽了下,有些话咽在嘴里,却说不出来。
“聿尊,也许我告诉你原因,你就会懂,我为什么会说出对你永不原谅那种话了,”陌笙箫声音破碎,一阵眼泪忍不住淌下来,“你可能永远都不会明白,因为我爱过你,爱入骨髓那般的深,我对你不原谅,不是你想的那样不在乎不介意,而恰恰是那种被你泯灭的深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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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笙箫,对不起(精)
如果不是爱,哪怕是伤害,也不会刺到她心里面去。
如果不是爱,哪怕是背叛,也只是一份应该兑现的承诺没有遵守罢了,不会心痛,也就不存在原不原谅。
陌笙箫的眼泪支离破碎滑出眼眶,对于过往,她只能逃避地说,她太年轻了,但时间给了她成长的机会,其实,她以为说出这席话时,她能云淡风轻那般,哪怕做不到没事人一样,也不会这样撕心裂肺的痛。
她双手捂着嘴,不想哭。
可心里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就被他亲手撕开,血淋淋,千疮百孔。
泯灭的深爱?
聿尊站立于陌笙箫跟前,他看着她两个肩膀一个劲颤抖,听着那抑制不住的哽咽声从指缝间传出来,他一口气吸进去,竟是很久没有吐出来。
他问她到底哪里不一样,他以为陌笙箫会歇斯底里对他说,因为她有陶宸了……
那样的话,他尚有心理准备。
可如今,他就像是被人偷袭了,一把刀子狠狠捅入心脏,也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拔出来就是血溅当场,不拔出来,撕心裂肺,不论是哪一种都能要他半条命。
“笙箫……”
唤出来的名字中夹杂着太多复杂的感情,陌笙箫一个劲用手背抹着眼泪,她吸了几口气,总算令情绪平稳些,“你不用在乎我是不是原谅,聿尊,原谅,我也是会在你身边,不原谅,我也躲不开的。”
他要的不是陌笙箫这种认命的态度,聿尊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在喉咙口滚了几下,硬是说不出来。
陌笙箫尚且还能宣泄,因为是聿尊毁了她的全部,对着这个男人,她可以将绝望及痛苦逐一倾倒出来。聿尊却茫然地发现,他张张嘴,哪怕舌尖都动了,他也没话可以说。
不怨天,不怨地,如果真有那么一个罪魁祸首,原来竟是他自己。
笙箫可以说,她原本能和陶宸有平静的生活,他却再一次以掠夺者的身份出现,她痛恨他的手段,假使聿尊放纵了成全,那她和陶宸已成一对。她竟也没有意识到,没有心狠手辣,她就回不到他身边,聿尊的思维是最原始的,要想他放手,那比死还难,事实也证明,将陌笙箫带回来的唯一办法,就是逼迫。
陌笙箫哭着,哭着,擦净的眼泪在脸上干涸,她只是不住哽咽着。
聿尊坐回钢琴凳,陌笙箫瞅着他两个肩膀垮下去,她转过身就想上楼。
不想,手腕被他给拽住。
笙箫回头,聿尊并未抬起脸,他视线持平,也不知道落在何处,“笙箫,你回来之后,我就没有再找过别的女人。”
“知道为什么叫伤害吗?伤过之后,深受其害!伤过,并不可怕,就像我手腕处的疤痕,我相信我总能跨过去。”陌笙箫想将他的手扯开,无奈男人气力很大。
“难道,你真的要永不原谅吗?”
笙箫对上聿尊抬起的视线,她想起容恩之前的话,陌笙箫也知道,她钻进了一个死胡同里面出不来,她是真的没法对聿尊说,好,我不计较之前的事,我们好好过。
陌笙箫用力想挣开聿尊的手,她眼见男人站起身,一道黑影紧接着压过来,“笙箫,我说过,只要你爱过我,我就会想尽办法将你的心救活。”
“我不可能再爱你的。”笙箫口气却很决绝,且坚定无比。
“我不相信,你的心还在,会真的死去。”
“聿尊,我原先爱得卑微爱得毫无立场,我也可以藏着掖着不告诉你,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让我弹琴,问我是否还在意莫伊的事,就是想让我直面过去。爱这种东西,一次足够,因为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每天过着重复的日子,无大喜,也就不会有大悲。”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陌笙箫这种态度,好像活的跟个活死人似的。而态度这种东西,又是别人掌控不住的。
其实聿尊也一样,他同样未直面去承认莫伊的事,当初笙箫对他唱着类似爱情的时候,他只要能抓住手,也不会落到今天的局面。
话已至此,陌笙箫转过身要走。
聿尊攥紧她的手不放,陌笙箫握着拳头挣扎,拉扯间,彼此不容妥协,聿尊手里的劲道很大,笙箫甚至能感觉到右手腕伤口下的疼痛,她不适的轻哼了声。聿尊这才反应过来,将手指松开。
陌笙箫揉着腕部,折身。
聿尊跟上前一步,一手环住笙箫的腰,她后背紧窝在男人胸前,聿尊眼帘轻合,将脸埋入陌笙箫颈间,“笙箫,对不起,笙箫。”
莫伊的事,他确实错了,他不是不知道莫伊的贪婪,却放任它成为一种野心,最后使得陌笙箫右手被毁,而最重要的,他的确是和莫伊有过关系,笙箫今日若不说,他也只道那不过是种错……
聿尊从记事起,就不曾说过对不起这三字。
陌笙箫眼里的泪水怎么都忍不住,她真傻,有些伤偏偏就是不能去面对的,现在倒好,心反而更疼了。
她没有说话,就是咬着嘴唇一个劲流眼泪。
聿尊沉重的呼吸声散在她颈间,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陌笙箫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无力,聿尊双手圈住她的腰,何姨走出厨房,从远处看去,两人就像是紧紧相拥的连体雕塑一般,她没有过去打扰,而是退回了厨房,将这刻安静留给他们。
站得太久,陌笙箫有些累,她推了推聿尊的手,男人的手臂颓然松开,她也没有回头去看一眼,迈开了脚步慢慢走上楼去。
笙箫来到卧室门前,手还未落上门板,就听到楼底下传来的钢琴声。
一首《类似爱情》,曲调悲哀的令人忍不住心酸,。
聿尊也不知哪来的曲谱,在陌笙箫的眼里,他从来不会去弹那种曲子。
她杵在楼梯口,想起里面的歌词。
有一句说:在同一天发现爱在接近,那是爱,并不是也许。
但她和聿尊,不可能在同一天爱上,她爱他时,他并不爱……
陌笙箫打开门走进去,并将门紧紧关上,她后背抵着,眼神空落地望向前。
何姨将碗放入消毒柜,她倚在门口,听着客厅内传来的琴声,聿尊神情专注,情绪的汹涌难以抚平。她想起陌笙箫那种眼神,想起她说出那句话时地斥责,他手指猛地顿住,被拖沓的琴音带着刺耳及震撼几欲划破他耳膜,就连厨房内的何姨都回过神,朝着客厅望了眼。
聿尊重重叹出口气,心口还是堵着,窒闷,无措,甚至焦虑,彷徨。
他抡起一拳砸在黑白键上,仿佛只有那种破落不成调的琴音才能暂时压得住他内心的躁动。
聿尊上楼时,笙箫卷着被子似乎睡着了。
他躺到陌笙箫背后,笙箫背对他睁开双眼,方才哭过,这会肚子感觉到了不舒服,陌笙箫没敢再想之前的事,尽量令情绪平复下来。
聿尊知道她没有睡着,他挨过去,手臂将她抱在身前。
笙箫并未将他推开,两人维持着同一姿势睡了整夜,直到翌日醒来,陌笙箫才发现手臂发酸发麻,全身都不舒服。
她下意识伸手摸向旁边,还有余温,陌笙箫撑起身,望见男人颀长的身影站在落地窗外。
三月的天,能尝到春天的气息。
聿尊穿着件粉色的衬衣立于栏杆近侧,他天生是个衣架子,且着衣有品味,也不挑色,自然穿什么都好看。
陌笙箫拿起旁边的针织长衫,也是件同色系的,西瓜红很抢眼,她穿上拖鞋来到浴室洗漱,昨晚一闹,连头都开始疼。
笙箫对着面前的镜子,她放下手里的牙刷,凑近去细看,幸好,脸上并没有聿尊说的妊娠斑。
自然,又是骗她的。
不过,陌笙箫明显能感觉到比以前胖了,腰围大出来不少。
今天,是舒恬出院的日子,笙箫吃过早饭就要出门,聿尊从楼上下来,“我陪你去。”
陌笙箫看也没看他一眼,“何姨,我们走吧。”
何姨也没敢多问,拿了东西赶忙跟上前。
笙箫特意去花店买了一束花,来到医院时,何姨拿着,舒恬的vp病房前两名男子守着,她们敲门进去,看见桑炎和舒恬爸妈都在。
“叔叔,阿姨。”
“笙箫来了。”
桑炎恢复了身份,朝着进来的陌笙箫点了点头。
“还浪费钱买这么大一束花呢,”舒恬床边摆着一架轮椅,“不过,还是我的笙箫有心,知道我喜欢百合。”
陌笙箫听她说得如此肉麻,不由想笑。
病房门忽然被打开,进来的人看不到脸,只能看见一束巨大的玫瑰花,不用数也能猜到,最起码999朵。
舒恬吃了一惊,桑炎走过去,将花接在手里,他折回身来到病床前,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单膝下跪,“舒恬,嫁给我。”
舒恬眼里面晶亮,闪着泪花。
陌笙箫不由感叹,患难见真情。
这该是最特殊也最感人的求婚了吧?陌笙箫想起临水镇那个简易的教室,陶宸也给过她不一样的求婚,但阴差阳错……
舒爸爸和舒妈妈满脸欣慰,舒妈妈帮桑炎将花拿在手里,男人掏出戒指,他说了什么话,陌笙箫并未听真切,她只看到舒恬不住点头,眼泪涌了出来。
桑炎给她戴上戒指,舒恬弯起手指,在戒指上细细摩挲,她破涕为笑,用手轻拍桑炎的胳膊,“谁让你破费买那么多玫瑰花的?笙箫不一样,她买了不用花咱的钱。”
“好啊你,”陌笙箫翘起嘴角,“这会就开始算清楚了。”
“那是,”舒恬擦擦眼泪,“谁让他是我自家老公呢!”
“臭讨厌。”这是在华尔时,陌笙箫和舒恬经常调侃对方的话。
能看到舒恬幸福,笙箫顿觉宽慰,她的开心不亚于舒爸爸和舒妈妈。
舒妈妈也红着眼圈,那束玫瑰花放在床头柜的地方,浓郁,且绽放的恰到好处,为白色的病房增添生气。舒妈妈走过去握住桑炎的手,“以后,我就将恬恬交给你了,桑炎,以前,我并没有了解你……”
桑炎嘴唇蠕动下,“妈,爸,你们放心。”
舒恬的幸福,源于桑炎的不离不弃,舒恬望向窗外,阴霾天气过去,晴天照样会来。
陌笙箫和何姨准备离开医院,走到大厅,笙箫看见正在排队的夫妻俩侧面有些眼熟,她不由走过去,“叔叔,阿姨?”
陶妈妈扭过头,大吃一惊。
陶爸爸也怔住,望着陌笙箫和何姨。
笙箫没想到会在医院碰见他们,“你们是哪不舒服吗?身体还好吗?”
才几个月,陶妈妈已长出白头发来,二老神色憔悴,陌笙箫望着他们手里的病例,“你们怎会到白沙市来看病?”难道,是得了什么不好的病才要来大医院?
“陌笙箫,”陶妈妈几乎咬牙切齿,“你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何姨见状,忙拽着陌笙箫的手臂,“笙箫,我们走吧。”
陶妈妈从排队的阵型中出来,她拦在笙箫面前,“我都说了,希望你不要和宸宸在一起,他为你卖了房子,你们又私奔,可现在他尸骨未寒,笙箫,你告诉我,你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她衣食无忧,怕是早将陶宸给忘记了吧?
陶妈妈一下就哭出来,陌笙箫忍不住酸涩,“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笙箫,我自问对你不错,就算你离过婚,只要宸宸喜欢我也能接受,可是……”陶妈妈痛不欲生,大厅内排队的人都将目光投过来,耳朵拔尖了想听到些消息。
“你还说这些做什么?”陶爸爸走过去,扶住老伴。
“我就宸宸这么一个孩子,就算他前程被毁我也甘愿养着他,可是你却把我儿子害的命都没了,陌笙箫,我们上辈子欠你什么了?”
何姨搀扶着笙箫想离开,陶妈妈视线落到她隆起的肚子上,“站住,”陶妈妈追上几步,“你怀孕了?”
望着她眼里的悲痛,陌笙箫瞬时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你的孩子是谁的?”
笙箫将手掌落在小腹上,她无法开这个口,也说不出来。
陶妈妈眼见她这副神色,越加气急败坏,“是那个在婚礼上出现的男人的,是不是?笙箫,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你和陶宸私奔,他死了,你却活着,你当时在哪?你现在难道是跟着那个男人?”
“我——”陌笙箫哑口无言。
“还是,你们合谋害了宸宸?就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吗?”
“不是这样的,阿姨……”
“你别叫我阿姨!”
陌笙箫心急想解释,“我们当时……”
“我不要听你的话,陌笙箫,你把我儿子还给我,他还这么年轻,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他?”陶妈妈视线落到陌笙箫的肚子上,她先前是错看了笙箫,陶妈妈真心为儿子觉得不值,他们如果真相爱的话,笙箫又怎么会这么快怀孕?
她伸出手,用力推向陌笙箫的肩膀。
笙箫猝不及防向后栽去,她手护在腹部,想在倒下去的瞬间全力保住孩子,这完全是陌笙箫下意识做出的动作。
陶爸爸一阵惊呼,陶妈妈也没想到自己出手这么重。
多亏何姨眼力劲好,瞅着不对劲,早早就做了以防万一的准备,她手扶着陌笙箫的腰,笙箫膝盖弯下去,幸好没落地,陌笙箫喘着气,被何姨拉起身来。
“你怎么能这样?再怎么有怨气也不能这样对待个孕妇!”
笙箫惊魂未定,陶爸爸扯住陶妈妈的袖子示意她离开,“算了,算了吧。”
陶妈妈挣开老伴的手,蹲在地上恸哭,“她倒是幸福了,可宸宸到现在尸体都没有找到,连警察都说没有生还的可能,我的儿子啊——陌笙箫,你的幸福是我儿子用命换来的!”
笙箫脚步趔趄着冲出医院大厅,她坐在台阶上面,整个人挨着旁边的扶手起不来。
“笙箫,别坐这,太凉……”何姨去拉她的手,陌笙箫定定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回忆起陶宸陪她走过的那段日子,他为她能重新弹钢琴而受到的那些屈辱,还有陶宸的求婚,那种平淡恬静的生活虽已远去,陌笙箫却并未忘记。
海边的木屋被烧掉时,火光冲天,她又想起陶宸被绑在海里面,像靶子一样被聿尊的狙击枪瞄准,陌笙箫心痛如麻,双手死死扣入头发丝内。
还有,她被带离海滩时,陶宸当时心会有多痛?
陌笙箫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她活在如此安逸的环境中,难道真将什么都给忘记了吗?
笙箫像是在惩罚自己般,十个攥紧头发的手指头全部泛白。
何姨握住陌笙箫的手腕,不让她伤害到自己,“笙箫,别这样。”
医院大厅。
陶爸爸不住摇头,走过去将陶妈妈搀扶起身,陶妈妈没有再挣脱,被扶到旁边的椅子上。
“你怎么说出那样的话呢?”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陶妈妈嗓子嘶哑,用袖子擦着眼泪。
“哎,”陶爸爸轻叹口气,“那都是宸宸自己的选择,你自个身体不好……”
“你没有看见吗?”陶妈妈打断老伴的话,“她都怀孕了,难道你还能认为她怀着的是你孙子不成?”
“你……你扯那做什么?”
“那就是了,出事到现在才几个月?你看她的肚子,倒是先显形了!”
陶爸爸摇头,“你这番话,是要她心里难受死啊。”
“我就是要她一辈子活在内疚里面。”陶妈妈从包里拿出病例,准备起身去排队。
“可宸宸不是那个意思,哎,他都不怪她,你放开心吧。”
“你儿子跟你一样,就是缺心眼!”陶妈妈是无论怎样都不会再原谅笙箫的。
陶爸爸倒比较想得开,人活着就比什么都好,追究那么多有何用?
陌笙箫在台阶上坐了很久,何姨只得陪着。
约莫半小时后,何姨小心翼翼开口,“笙箫,回去吧,你不吃饭,孩子也受不住的。”
她望见陌笙箫眸光闪了下,何姨拉着她的手,笙箫随之站起身,“何姨,方才谢谢你。”
“别说这种话。”
“何姨,”笙箫停住脚步,“这件事,你别告诉聿尊。”
若是他知道的话,又会闹出个鸡犬不宁。
何姨点头,“好,不过,回到家你要好好吃饭,医生都说了,孕妇切忌心情不好。”
“嗯。”
二人回到御景园,聿尊不在,许是去了公司。
何姨进厨房忙碌,陌笙箫坐在沙发上,她视线望向窗外,直到何姨将午饭准备好,她才起身。
这顿饭,味同嚼蜡,笙箫一口吃不进去,忍着难受却还是吃了小半碗。
用完午饭,陌笙箫回到客厅,坐了会,容恩按响了门铃。
何姨打开门迎她进来。
容恩手里拎着个袋子,“上次听你说还没有开始喝孕妇奶粉,我买了些给你送来。”
“谢谢。”笙箫莞尔,阳光投在脸上,有种透明的虚弱感。
陌笙箫望了眼,“怎么没见童童?”
“跟她爹地去阿元家了,”容恩说起阿元这名字,眼神不由黯淡,她捋了下长发,语气充满惋惜,“每隔一段时间,聿尊和他都会去一趟。”
容恩并不过问南夜爵的事,当初阿元出事,南夜爵只是提了句,别的一个字没有多说。
陌笙箫垂下眸子,心里跟着闷堵起来,“真希望,害他的人能早日抓住。”
“那件事早解决了,”容恩说道,“阿元出事后,我知道夜很忙,后来也问过他,他事后才告诉我,是查到了害死阿元的人,应该也是为些地盘的事。”
陌笙箫心里一惊,“那这件事解决了吗?”
“嗯。”容恩点点头。她并不知道陌湘思也被牵扯进这件事中。
“什么时候的事?”
容恩已记不清是在何时,“总之,是在阿元死后不久。”
竟是一早就为阿元报了仇?
陌笙箫后背冒出涔涔冷汗,她靠回沙发内,那也就是说,聿尊早就给了南夜爵及他手底下的人一个交代?
可她至今还被蒙在鼓里,聿尊从未在她面前提过,他竟是刻意隐瞒。
而最不可思议的是,陌湘思还在间接为这件事受着牢狱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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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偿还的方式,是一辈子没有幸福
为何说间接,因为在阿元的事情上,湘思真是无辜。
聿尊回来时,容恩走了,陌笙箫定定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放着容恩送来的孕妇奶粉,笙箫捧着杯水,也不知眼睛落在哪里。
“聿少回来了。”何姨打了个招呼,就躲起来。
陌笙箫右手手掌抚着小腹,不止一个人和她说过,怀孕时候情绪很重要,会影响到将来的宝宝。
她捧起水杯,灌了口水。
聿尊坐到陌笙箫身旁,“怎么不上楼休息会?”
“你去哪了?”
笙箫瞅着男人的视线别开,“公司有事。”
陌笙箫放下手里的水杯,她想着不要令容恩为难,所以并未提及是听谁说的,“你是去了阿元家里吧?”
聿尊眉头不展,对上笙箫的目光,她眼里很平静,未起涟漪,也未见波澜,“对。”
“他家人还好吗?”
没有等来预料的风暴,男人拧眉,“这世界少了谁都在照样转动,失去亲人再痛,也会有沉寂的那天,日子还要往下过,不是么?”哪怕往后每每想起都会被刺痛,但至少,不会永远要死要活的。聿尊这句话,也不知是在说阿元的家人,还是笙箫,抑或者,还有旁的人。
陌笙箫望向正在阳台玩耍的海贝,她回到御景园后心情一直不好,再加上现在怀孕,何姨尽量不让海贝多接触她,所以大多时候,它都在阳台自个玩。
“害死阿元的人,找到了吗?”她问的如此笃定,聿尊从兜内掏出烟盒,想着陌笙箫此时怀孕,他又只得将烟盒丢到茶几上。这件事,他隐瞒至今,并且打算笙箫若不问的话,他永远不会主动提及。当初,湘思入狱,无疑将他们的婚姻撕开一道裂缝,以至于后来无法修复,再加上莫伊,落得个千疮百孔的下场。
聿尊思忖着该如何开口。
阿元死后,事情很快查清,也确实了陌湘思所说的,她当初只是被抢了电话,整件事,她并没有参与。
但,唯有一个事实是改变不了的,他知道这样对陌湘思而言极不公平,可是没法子,他们的生存之道就是这样,聿尊神色阴鸷,声音不由扬高,“我说过,没有陌湘思的手机,阿元不会死!”
换句话说,湘思必须搭进去,不管你冤还是不冤。
陌笙箫紧握手掌,聿尊已能隐约感觉到他即将承受怎样的风雨之袭。
“笙箫……”
笙箫打断他的话,“我要你明白,阿元死了,这件事上,我姐姐也是个受害者,她现在被判无期,是因为苏年的案子,她确实将他推下楼,确实应该用下半生偿还,但是……”陌笙箫顿了顿,“你瞒着我,心里想的,是怕我为了姐姐再纠缠你,让你难做是么?”
笙箫去监狱探望湘思时,她说的那番话犹在心头。
陌笙箫也越发坚信,法律岂是真正能玩弄在股掌间的?一报还一报,这样反而心里安宁些。
聿尊也没想到,他即便告诉了陌笙箫,也不会怎样,湘思的事已成定局,笙箫在意的是湘思因何定罪,偿还有道,也不妄为冤屈。
陌笙箫走到今天,也懂了不少,她没有再像湘思刚入狱时那样,她当初为了苏年的案子跟着聿尊不假,其实一个人站在三岔路口,就算有人在你身后推了把,使得你选择了不想选择的路,但这条路怎么走,走到哪里该顿足,却是在于她自己。
就像她当时爱上聿尊,飞蛾扑火,也没有人硬逼着她。
聿尊担心的,确实是她的吵闹,再加上陌湘思的事,如果不是扯进去阿元,苏年的案子本来已被他填埋,其实男人的心里,对笙箫是有愧疚的。
陌笙箫倾起身,将容恩送她的孕妇奶粉拿在手里,“当初我爸妈葬身火海的时候,我就知道,苏年迟早有天会报应。许是都注定好的,我也没想到姐姐会用那样决绝的办法,现在苏年偿还了对我爸妈的债。我想着,身上背着事的人,都会有还债的那天,聿尊,陶宸的债,该是你还,还是我来还?
聿尊听陌笙箫先前的话,看的出来,她对湘思入狱的事已释怀,他一颗心未落定,又被笙箫这句话给吊起来。
“你什么意思?”
陌笙箫没有多说什么,她拿了奶粉站起来,“还是我们一道还吧。”
笙箫说完要走,聿尊伸出手拉住她手腕,“你要我怎么还?”
陌笙箫右手臂被拉成一道直线,对于陶宸,她的偿还方式唯有一种,并且也是笙箫遵循至今,并且会永远延续的,“我不能左右你,但是我自己的方法很简单,”笙箫视线随之投射到聿尊那张精致的面容上,“我一辈子没有幸福,就是对陶宸最好的交代。”
聿尊手里力道蓦然紧扣!
他薄唇紧抿,眼里涌起阴兀,陌笙箫的幸福都没了,他又哪来的快乐可言?
聿尊悲哀地发现,他们的幸福竟是紧紧相扣的,而笙箫这一席话,显然是要毁掉两个人,不,还有个孩子。
“笙箫,你想过没有,陶宸也会希望你活得好。”
陌笙箫始终在自欺欺人,她想着,一日没有找到陶宸的尸体,他可能就还活着,这种希望背后的渺茫却是她不敢往下想的,她只敢想到陶宸兴许存活在哪个离她很近的地方,每回都只有这样,她的心情才不至于抑郁下去。
“我知道,陶宸他很善良,他每次都会说,笙箫,你活的开心就好……”陌笙箫抽回自己的手,“聿尊,你将我推到人前羞辱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我的生活,你也可以成全。”
陌笙箫说完,嘴角勾了下冷笑,起身绕过沙发。
她比谁都清楚,聿尊的手段就是死不放手,所以,陶宸是和他不一样的,他越是希望陌笙箫活得好,笙箫心里的愧疚就越深。
聿尊上楼时,笙箫坐在床沿,白色的手表放于一旁的床头柜上。
她垂着头,左手拇指摩挲着手腕的疤痕,两道深浅交错,凸显于表皮之外。陌笙箫听到走近的脚步声,她抬起脸。
“笙箫,我可以给你联系最好的整形医院。”
陌笙箫没有作答,拿起手表重新戴回去,她的意思也很明朗,看见没,这样便能将伤口挡起来,何须劳师动众。
聿尊站立于床前,笙箫从未向他主动迈出过一步,聿尊身子坐下来,陌笙箫却站了起来。
笙箫有时候会和容恩出去,买些胎教方面的书,然后回来照着视频内教的那样给宝宝唱歌,她性子安静,常常一个人就能待整天,要么就在窗口剪着茂盛的文竹。这会天气好了,聿尊有时回来的早,能看见陌笙箫坐在花园内的摇椅上,脚尖垫着,来回轻轻晃。
但是,她的世界却是他不能涉足的,他每回想靠近,笙箫也不和他争不和他吵,坐一会,然后就离开。
容恩挺着个大肚子哪也去不了,她和笙箫关系好,经常会到御景园串门。
容恩怀孕7个月的时候,陌笙箫也有5个多月了,肚子看着很明显。
7个月时很累,走几步路就会觉得喘。
“恩恩,你预产期什么时候?”
“大约7月初。”
“我看这胎会生男孩。”何姨给她倒了杯白开水。
“何姨,你从哪看出来的?”
“生男孩的肚子和女孩不一样,基本来说是看准的。”
容恩右手扶在腰后,她面色红润,身材保养得依旧很好,就算挺着个大肚子还没见胖出来多少,“何姨,你孙悟空呢,火眼金睛,不过b超照出来确实是男的。”
“真的?”陌笙箫莞尔,“恭喜哦,儿女双全福气最好呢。”
“笙箫,你改明也让聿尊陪你去看看,找个熟悉的医院,到时候小零碎的东西就能先准备起来。”
陌笙箫手掌抚着小腹,“你看见孩子了吗?”
“嗯,现在的四维b超能清晰到每个手指及脏器……”她正说着,就看见聿尊从楼上下来,“当时夜陪着我,我们在屏幕上看到了宝宝的五官,他咬着手指头,不过挺调皮的,老是动。”
何姨觉得新奇,“现在还有这种玩意?跟看电影似的,怪不得小jj都能看见。”
“我们还拍了胎照,笙箫,明天我拿给你看。”
“好。”陌笙箫揉着肚子,也不知道她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会不会也很调皮。
何姨听到门铃声,去开门。
南夜爵一身休闲打扮,眼神妖魅,酒红色碎发依旧张扬不羁,他走进客厅,望见落座的聿尊,“没出去么?”
“没有。”
南夜爵来到容恩身旁,手臂搂住娇妻的肩膀,“我听王玲说你在这。”
“在屋子里太闷。”
南夜爵将手放到容恩肚子上,“又踢了吗?”
容恩眼瞅着人都在,啪得将他的手打开,“做什么呢?”
“我摸我自个老婆,谁敢唧唧歪歪的。”说完,男人的脑袋已凑过去,没多久,就听得南夜爵哎呦一声,“他倒是踢得起劲,直接踹我脸上。”
“这是你送上门的。”容恩调整下坐姿,让自己坐的舒服些。
陌笙箫忍不住想笑。
容恩也忍俊不禁,“他经常被踢。”
“别人也能感觉到吗?”笙箫五个月还只是胎动,不会如容恩那般明显
“当然能,”容恩抚着自己的肚子,“我有时穿贴身的衣服,他都能看见宝宝在肚子里面动,他皮的很,而且踹的都是我右手边,每次都能摸着鼓起很大的一个包。”
陌笙箫挽唇,仿佛觉得自己的宝宝动的也欢了。“那童童呢,她是女孩,在肚子里面也皮吗?”
容恩同旁边的南夜爵十指紧扣,“我怀童童的时候,最大的遗憾,就是夜没有全程陪着我,我总觉得,没有父亲在旁的关爱,孩子都会觉得寂寞,大人也一样,哪怕是听听声音,说说话,最幸福的其实莫过于看着自己的孩子出生及成长。我不想夜缺失这份爱,所以,我当时就想着以后一定要为他再生个孩子。”
容恩怀童童的时候,南夜爵并不知道,她被楚暮胁持后囚禁在孤岛上,还差点被容爱取代,失去做母亲的资格。
南夜爵拥紧容恩,健硕的胸膛抵在她背后。
笙箫闻言,垂下了眸子,另一只手攥紧衣角。
聿尊将视线别开,方才南夜爵那样的动作,他可能永远也不会有机会拥有。
容恩坐了会,就和南夜爵相携离开,说是倦了,想回去休息。
陌笙箫站起身,将她送到门口,容恩随意嘱咐几句后,挽着南夜爵的手走出御景园。
两人并肩行走,男人的手紧贴她腰间,“恩恩,你说的话连我都觉得感动。”
容恩走得很慢,步伐闲散,南夜爵将下巴轻抵她头顶,“这席话,你是故意当着他们的面说的吧?”
容恩手臂也挽着南夜爵的腰,“每回,我都看到笙箫一个人,她去检查只有何姨陪着,她没有别的亲人,何姨说,是笙箫不让聿尊一道去,我不知道他们的事,但我觉得,笙箫心里必定很苦。”
南夜爵手掌在她背后轻拍,没再说什么。
陌笙箫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坐在客厅内,何姨觉得气氛有些僵,方才还是其乐融融的样子,这会,又是冷冷冰冰。
笙箫坐得太久也会不舒服,她起身走向窗前,五月的天,慵懒地令人不想睁眼。
下午的时候,有人过来装修。
拉开主卧内侧门,是一间20平米左右的婴儿房,陌笙箫趁这会身子还行,提前着手布置。精装的时候婴儿房就备好了,不过笙箫不喜欢,她偶尔会出去买些小东西,婴儿床及洗浴用品都是才买的。陌笙箫在网上也淘来不少小玩意,特别是壁纸,需要重新张贴。
|乳白色的婴儿床搁在墙角,两个工人正在安装,陌笙箫环顾四侧,这儿没一样东西是聿尊准备的,她走进去,凑近了看怎样安装。
聿尊来到婴儿房,径自走向小床,“我来。”
其中一名工人让开身。
他神情专注,蹲下身来,婴儿床的安装并不算复杂,但需要耐心,聿尊似乎融入进一种氛围内,陌笙箫瞅着,转过身离开房间。
五个月后,肚子大得很快,笙箫晚上睡觉觉得很累,有时候想爬起身,两条手臂撑着竟是起不来。
现在半个月就要一次体检,陌笙箫挺着个大肚子来到客厅,而且她脚肿的很厉害,先前的鞋子都穿不上了。
御景园这日传来好消息,说是容恩生了,顺利剖腹产下一男婴,重365kg。
一周不到,容恩就出院了。
陌笙箫和何姨带着礼物去到御景苑,才走进客厅就听到里面传来的闹腾声。
王玲正在炖鸡汤,“你们来了,快上楼吧。”
笙箫来到二楼,卧室的门开着,看见童童绕着南夜爵的腿不住在打转,“爹地,给童童抱抱小弟弟,抱抱嘛——”
男人仗着人高,压根不理睬她。
童童鼓着腮帮子,就差没踩住南夜爵的鞋子当垫脚石,“爹地,童童也要看嘛!”
“好啦,”容恩依靠着床头,还很虚弱,目露宠溺,“给童童看看。”
“还是妈咪最好。”小y头赶紧马屁接上。
南夜爵怀抱婴儿,7月的天气很热,宝宝穿着可爱的连体衣,在他怀里睡的正香,就连童童如此闹腾都没吵醒他。南夜爵弯腰坐在床沿,童童赶紧凑过去。
陌笙箫将礼盒放在靠墙处,容恩抬头,“笙箫,你来了。”
“你还好吗?”
容恩撑着身子平躺在床上,“挺好的。”
童童凑近细看,嘴里叽咕叽咕不知在嘟囔什么。
“恩恩,孩子眉毛长得像我,我看这小嘴像你。”南夜爵沉浸在喜悦中,旁边的童童显然不这么认为,她皱皱眉头,咦了一声,“小弟弟真丑,皮肤没有童童白,妈咪,他手上还有毛毛虫,爹地说谎不知道打草稿。”
“你小时候也丑,那是脱皮,每个宝宝都会这样。”
“童童最漂亮!”童童朝着南夜爵大声道。
陌笙箫上前,双手落在童童肩膀处,“对,童童是小公主,最漂亮。”
“还是姨姨有眼光。”
小小的孩子才出生,兴许还不适应外面的世界,但凡一点声音,他都会睁开眼睛不安地望望,宝宝很小,躺在男人的怀里,陌笙箫都生怕南夜爵一个不当心,会弄疼了他。
童童扯着南夜爵的袖子,非要抱小弟弟,“童童保证不摔着还不行吗?”
“不行!”
陌笙箫来到容恩身旁,容恩还在坐月子,笙箫也没敢和她多讲话,坐了会,就离开了。
御景园内开着中央空调,陌笙箫睡到半夜陡然惊醒,她也不知是体质弱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补了钙还是会抽筋。
笙箫抱住腿,疼的一个劲咬住嘴唇。
“怎么了?”聿尊睡眠很浅,忙坐起上半身。
陌笙箫额角渗出冷汗,男人倾起身要去开灯,笙箫忙松开手,“没什么,做了个噩梦。”
她忍痛躺回到床上,笙箫将腿伸直,每次都要痛过一阵才能入睡,细碎的呻yin逸出唇间,聿尊躺在身侧,感觉到旁边的窸窣,“是不是抽筋了?”
陌笙箫没有说话,男人再度坐起身,“哪条腿?”
笙箫吃力地撑坐起来,她没有回答聿尊的话,掀开被单,站直后走了几步。陌笙箫打开床头的灯,喝了两口水后躺回去。
她真希望,时间能快点过去,让她看到孩子的模样。
陌笙箫挨着枕头,展颜入睡。
聿尊睇着笙箫的背影,却辗转难眠。
翌日。
聿尊起的较早,他下楼时,何姨准备好了早餐,“聿少。”
聿尊接一杯水,“笙箫产检是哪天?”
“就今天。”
聿尊喝口水,出神地望向楼梯口,“何姨,我今天放你一天假。”
陌笙箫洗漱完后来到客厅,她将准备出门的挎包放在沙发上,何姨双手在围裙上擦拭,她小心翼翼开口,“笙箫,不好意思,我家里有急事要回去,今天不能陪你去做产检了。”
“什么?”陌笙箫吃惊,她预约了今天做四维b超的,就算想改日子,也不知要排到哪天去。
“笙箫,对不起啊。”
“何姨,没事。”谁能家里没有点事呢。
何姨瞅了眼坐在餐厅内的聿尊,她趁机还能回趟家,看看孙子去。
陌笙箫坐在餐桌前吃着早饭,聿尊放下筷子,“我送你去。”
笙箫现在挺着个大肚子,一人也不敢出门,她没有作声,等到出门时,她还是上了聿尊的车。
医院内的围产保健外聚满了人,孕妇倒是其次,主要是陪着的家属多,大部分都是老公,也有的是婆婆,更甚至全家出动。陌笙箫对这的嘈杂已经习惯,宝宝七个月了,就和容恩当时说的一样,这会踢起来很厉害,笙箫按住肚子,有几下还真疼。
她嘴角扬笑,手掌轻轻抚摸,聿尊坐在旁边,可她眼里看不见。
陌笙箫从包中取出预约号,聿尊见她起身不利索,便伸出了手。她没有推开,顺着他的力站定,每回来体检,除了挂号排队,其余都是笙箫一个人,她没有那么娇贵。
站在b超室门外,护士从她手里接过单子,并将脚套递给二人。“准爸爸也可以进去。”
陌笙箫身子靠着墙壁,吃力地穿上脚套,聿尊难掩激动,他从未见过孩子长什么样,就连感觉到踢一脚的机会都没有。笙箫推开门,“我一个人进去就可以了。”
说完,就已将那扇才打开的门给合上了。
男人眼里划过刺痛,手里还捏着护士给他的脚套。
护士瞅了眼,没有说什么。
陌笙箫走进去躺到床上,她感觉到冰凉的液体涂在她小腹上,左手边就是个32寸电视屏幕,笙箫侧着头,第一个影像,就是孩子的脑袋。
她能看的很清楚,宝宝闭着眼睛,鼻子嘴巴完全呈现出来,陌笙箫嗓音都变了,“这,是我孩子的脸吗?”
“对啊。”
医生将那影像定格后采取数据,陌笙箫盯着屏幕,她胸口传来钝痛,笙箫视线瞥过去,能望见门外等候着的人影,她闭上双眼,泪水簌簌淌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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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迎接孩子的到来
医生将那影像定格后采取数据,陌笙箫盯着屏幕,她胸口传来钝痛,笙箫视线瞥过去,能望见门外等候着的人影,她闭上双眼,泪水簌簌淌落下来。
陌笙箫不是不想有人陪着,这时候,估计大多数夫妻都会手握着手,感受到彼此的激动与喜悦,这是她第一次和宝宝面对面见面,如若可以的话,笙箫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聿尊缺席的。
陌笙箫抬起手背,擦干眼泪,旁边的医生正采取数据,她看着屏幕上的小脸动了下。
医生笑道,“做鬼脸了。”
笙箫心里酸涩难耐,又觉欣慰,总之是复杂的说不清。
她紧张地捏着衣角,准妈妈都有个心思,生怕肚子里的宝宝哪里会不好,小胳膊小腿是否都好,脸蛋是否端正,陌笙箫越发担心,她怀孕初期用过药,就怕有何潜在影响。
笙箫在屏幕中看到孩子的手,还有脚,b超做得很细,肺活量及胎心也统计出来。
聿尊站在门口,有一对准爸爸准妈妈坐在旁边排队,男子取过预约单交给护士,他动作熟练地回到妻子跟前,看来是经常陪同一道来的。
准妈妈起码也要7个多月身孕,这会靠在椅子里面没有站起来,男子动作自然地弯腰,将鞋套给老婆套上,“小家伙昨晚又闹你了吧?”
“是闹你才是,半夜肚子饿,还要你起来给我煮面吃。”女子手掌抚摸小腹,眼里显露出幸福的光彩。
“闹我也开心,”男子起身,坐回到妻子旁边,“这样我儿子才能吃的结实,以后上学不怕被人欺负。”
“怎么胎教的呢!”准妈妈用手肘轻轻撞了下丈夫的胳膊,她扭过头,望见聿尊正垂眸睨着他们,女子不由面部微红,娇嗔着拍了拍丈夫的手背,“都是你。”
她嘴角勾勒的弧度,却是对聿尊最深最痛的嘲讽,他别开眼,仿佛看见旁人眼里的怜悯。
他不需要这些东西。
这b超时间很久,聿尊在外等了半小时都不见陌笙箫出来。他折身询问一旁的护士,“怎么还不好?”
“四维b超查的很细致,再加上胎位随时变动,所以一般都会很久,”护士面带微笑,“先生,您若是等不及,也可以进去,很多都是准爸爸陪着的哦,能见到孩子的面。”
聿尊放在桌沿的手收回去,慢慢捏起来,他一声不吭站回了旁边。
护士瞅了眼,难道他们不是夫妻?
陌笙箫听着旁边传来的仪器声,一名医生负责筛查,另一人负责在电脑上记录,笙箫听不懂她们嘴里的数据,只得小声开口道,“请问,我的宝宝还好吗?”
“放心吧,就是脐带绕颈两周,如果到临产前还这样的话,我们会建议剖腹产,现在没事的,别紧张。”
医生的一句话,就能令陌笙箫心头一松。
“要拍胎照吗?”
笙箫视线再度望向门口,她眸子敛下去,神情似在犹豫。
这个全凭自愿,不会强求。
“今天准爸爸没来吗?真可惜,”医生笑着说道,“我倒是建议你拍一张,回去给他个惊喜。”
陌笙箫侧过脸,瞅向屏幕。
她心情激动难耐。
其实她也知道,聿尊对这孩子必定也抱着同她一样的爱,她点点头,“好。”
做完b超,医生抽给笙箫几张纸,她撑起身,将肚子上擦拭干净。
另一名医生将b超单和胎照递给她,笙箫接过手,鼻子蓦然一酸,视线朦胧的看什么都成模糊,她抬起头,“谢谢。”说完,便转过身向外走去。陌笙箫来到门口,看见磨砂玻璃外,男人的身影依旧矗立在原来的位置,她擦拭掉眼角的湿意,将胎照放在挎包内,然后打开了门。
聿尊听到动静,后背挺直着转过身,“做完了?”
“嗯。”陌笙箫朝着旁边的护士微笑,她走到电梯口,吃力地摘下脚套,丢进垃圾桶内。
“还有别的检查吗?”
“要去围产保健。”
“是不是要排队挂号,我去。”
“不用,”陌笙箫挺着肚子向前走,她走得很慢,“其实你不陪我来都可以的,我一个人习惯了。”
聿尊心头止不住一刺,“笙箫,你非要这么残忍吗?”
陌笙箫来到围产保健门口,她语气平和,慢声细语,“我只是以为你工作太忙。”
笙箫走进去,里头不少孕妇,男士禁足。
医生看了陌笙箫的b超单,让她躺到床上,起来后又量了体重及血压,来回折腾,离开医院的时候,一上午都过去了。
笙箫饿的饥肠辘辘,她早餐吃的少,方才又抽过血,这会头晕眼花。
“何姨中午不回御景园,我带你在外面吃吧。”
“嗯。”陌笙箫对吃的不讲究,就算怀孕后,也没有那么难伺候,偶尔会想到吃些什么,但大多时候很随意。
聿尊带笙箫去的是个菜馆,酒店的东西太花俏,倒不如这些个口碑好的,聿尊来过,知道笙箫定然会喜欢。
菜馆的大厅内,有两名服务员正表演着花式斟茶,配合上背景音乐,动作娴熟及花俏。
陌笙箫喜欢坐在靠窗的位子,聿尊点了菜,服务员上前斟茶。
“给她一杯开水,要温的。”从医院出来,这会肯定口渴。
“好。”服务员应道。
陌笙箫将视线别向窗外,聿尊右手端起茶杯,“检查下来,还好吗?”
笙箫瞅着外面的车水马龙,有的人走得很急,有的人又在闲散地漫步,许是因为各自的追求不同,心境也产生了差异。
阳光透过拉高的竹帘子照射进来,被拼接的间隙给分割成有规律的一道道,投在陌笙箫那张晶莹剔透的小脸上,她转过脸来,视线同聿尊相触,“挺好的。”
“笙箫,你紧张吗?”
陌笙箫开口问道,“紧张什么?”
“生孩子的时候……”
“不紧张。”陌笙箫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白开水,其实不紧张才怪,她从刚怀孕时就经常会做噩梦,她就怕哪天谁也不在,她一个人的时候,突然肚子疼了那该怎么办?
聿尊顿觉无力,他倦容十足地靠回椅背,他没想到陌笙箫说的永不原谅,竟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折磨着他,凌迟着他,偏偏他还甩不下那脸掉头就走。
菜很快被端上桌,一盘玉米烙被摆在聿尊手边。
他知道这是笙箫每回出去都喜欢吃的,男人拿起筷子夹了块递到她碗里。
眼前陡地一闪,聿尊眉头猝然紧皱,他第一反应就是被记者跟踪了。陌笙箫望见他脸色阴鸷的吓人,聿尊收回手,就看见一长相端正的女子款款而来,“您好,”她将冲印出来的相片递给聿尊,“这是你们的全家福哦,对不起,没有征得你们的同意,我方才就注意到这边了,我的相机都会随身带着,有时候看到店里有值得我拍下的场景,我就会毫不犹豫按下快门。”
聿尊接过相片,眼里的阴霾在瞅见里头的情景后逐渐散去。
相片中,陌笙箫安静地轻扬下巴,聿尊正好落筷,拍摄的角度恰到好处,还能看见笙箫隆起的肚子。
聿尊捏紧一角,嘴角不由浅勾起,这样算来,这该是迄今为止,他和笙箫以及宝宝的唯一一张合影。
“这张照片,我要了。”男人连说出个请求时都那么霸道。
“你留着吧。”女子笑道。
陌笙箫瞅向站在她身旁的女子,她衣着很有异域风情的味道,上半身是件裂帛当季的绣花短袖,衣角的一簇图案为这身打扮挑出亮点,“你是这的老板吗?”
女子端起茶杯,给聿尊斟满,又让服务员送来一壶白开水,“这餐馆是我老公为我开的,我前几年忙于做生意,天天忙到顾不上吃饭,后来,我老公就在这开家饭馆,一到点就打电话让我过来吃饭。有时候实在忙地走不开,他就亲自将饭菜给我送到办公室。”
陌笙箫眯起眸子,不由赞叹,“你真幸福。”
女子性格开朗,笑容豁然,“你看我现在这样,肯定不会想到我之前生过场大病,胃出了问题,幸好还有机会能补救,”女子将长发随至肩后,“从那之后,我就退了下来,你看——”
陌笙箫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看见不远处有道背景墙,“这上面都是我和我老公去世界各地旅游拍的照片,我们现在就等于是享受着生活,到这吃饭的有缘人,我都会送他们一句话。”
陌笙箫抬起小脸。望见女子嘴唇蠕动下,“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笙箫跟着念了一遍,品味起来,竟也有些酸楚。
“不打搅你们了,慢用。”女子拿起相机,又再度回到柜台前。
笙箫夹起碗里的玉米烙,她没有去看聿尊手里的相片,也没有剥夺他拥有的权利,陌笙箫饿的埋着头吃起来。聿尊却并未动筷,他身子向后倾,从兜内掏出钱包,将照片塞进去。
聿尊左手拇指落在相片中笙箫隆起的小腹上,也只有这个机会,他才能和宝宝见见面,才能摸到孩子存在的气息。
陌笙箫余光瞥向男人的动作,她握紧手里的筷子,继而又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般,垂下了头。
埋单时,笙箫望见聿尊的筷子还摆在原来的地方,似乎并没有动过。
穿过走廊,陌笙箫站在那面背景墙跟前,她瞅了眼,然后迈步走出去。
人生得意,她还会有得意之时吗?
陌笙箫明知这样,聿尊过的不好,她过的也不好,可唯有这样,她觉得才是他和她该有的路子,无尽黑暗,就像她和陶宸当初被他逼入死角时那样。
陶宸那时有她陪着,陌笙箫挽唇,露出抹嘲讽,她这会也陪着聿尊。
回到御景园,何姨还未回来,陌笙箫上楼,她望见男人并没有跟上来,这才掏出钥匙打开床头柜。
这是她一个小小的私人空间,拉开抽屉,里面有一双鞋子。
这是聿尊买回来婴幼儿用品当天,她偷偷藏起来的,陌笙箫将鞋子拿出来,放在掌心内,好小,只有她大半个手掌那么大。笙箫手指在鞋面上轻抚,她嘴角不知不觉漾起笑,陌笙箫将鞋子放回去,里面还有本红色封面的日记,是她怀孕后准备的。笙箫写日记也背着聿尊,并不让他知道。
陌笙箫打开挎包拉链,她捧着宝宝的胎照发怔,直到听到脚步声,这才忙将胎照塞入抽屉内,锁起来。
刚拔出钥匙,聿尊就走了进来。
何姨不到傍晚就回到御景园,知道笙箫今儿产检,特意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饭。
陌笙箫坐在餐桌前,何姨将菜一一端上桌,“笙箫,产检还好吧?”
“嗯,挺好的。”
“胎位准吗?”
“准的,”陌笙箫并没有说脐带绕颈的事,“就是医生说我体重长的有些快了。”
“嗨,别听她们瞎扯,”何姨摆摆手道,“我媳妇怀孕的时候,到后期长得那才叫吓人,一个月8斤,这会还没完全瘦下去呢。”
陌笙箫头发已长及颈部,她没有再剪短过,她发丝柔顺,也不会显得没有样子,倒是更添不少女人味。
笙箫调整下坐姿,不敢弯着腰,会顶着很难受。
“对了,恩恩上次在说胎照的事,笙箫,你照了吗?给我看看。”
陌笙箫筷子拨了拨碗里的米粒,她其实并不想欺骗何姨,几个字在她喉咙口滚了滚,还是说了出来,“没照。”
“真可惜呢,不然留个纪念也好。”
聿尊坐在旁边,知道笙箫的意思,不照,也就意味着他看不见,毕竟就算等出生之后,意义也是不同的。
随着肚子大出来,每天都很累,有时候走几个台阶就会心跳加速,陌笙箫打电话给舒恬,她起先在康复期间,所以舒恬并没有让笙箫过去,可陌笙箫总不放心,舒恬这才叮嘱她,路上一定要当心。
何姨将买好的水果篮及鲜花拿下车,陌笙箫按了门铃,很快有人来开门。
此时正是天气炎热的时候,陌笙箫穿了条橘色长裙,头戴一顶白色大檐帽,“舒恬呢?”
开门的是保姆,“正在园子里呢。”
“何姨,你帮忙将东西拿进去吧。”
“好嘞。”
陌笙箫来到花园内,7月底的天,热的能将人的皮肤穿出个洞来。笙箫挺着个大肚子,望见舒恬正在不远处。
桑炎特意给她弄了康复用的双杠,舒恬站立着,正慢慢在挪步。
笙箫屏住呼吸,看见舒恬吃力的抬起受伤的那条右腿,她穿着长裤,安装假肢后,一般人看不出来。
假肢的适应期非常痛苦,可能会比麻药散去后那种痛还要犀利,舒恬右手握住单杠,她弯下腰,汗水顺着脸部淌落,上半身的t恤湿透了贴在身上。舒恬抬起手背擦了擦,才喘出几口气,又挺直了脊梁,右腿坚强地迈出去。
陌笙箫眼见她走出一步,心里激动的任何话都形容不出来。
舒恬松开手,却整个人往下栽,幸亏她及时握住旁边的单杠。
陌笙箫惊叫出声,赶忙上前。
“舒恬。”
没等她地搀扶,舒恬就靠自己站了起来,陌笙箫望见她满脸是汗,头发都湿了,像是才从水里爬起来的样子,“这么热的天,你就不怕中暑吗?”
“这儿有草坪,摔着也不会痛呢。”
陌笙箫扶住她的手臂,“看到你能站起来,我真开心。”
“笙箫,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要你陪我逛街了。”舒恬拉过旁边的轮椅坐上去,二人一道走到遮阳伞下。
陌笙箫将帽子摘下,放到桌上。
“笙箫,你这有8个月了吧?”
“嗯,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月。”
“看来,我得先喝你宝宝的满月酒喽。”
“婚期定下了吗?”
舒恬摇头,“我不想坐在轮椅上嫁给他,等适应期过后,我们立马举行婚礼。”
“那正好,到时候我生完孩子,还能陪你买买东西,不像现在这样,走个路都喘的厉害。”
舒恬拿起冰镇的饮料递给她,“笙箫。”
“嗯?”
“你和聿尊……难道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
陌笙箫视线望向杵在那的双杠,这天热的,连人的心情都跟着烦躁起来,“舒恬,你说我还能怎样?”
舒恬知道这个问题很敏感,也会戳到笙箫的痛处,她也想不闻不问,可舒恬真心为她好,不想陌笙箫活的太辛苦,“我问你句话,你老实告诉我行吗?”
笙箫先是抿紧了菱唇,她思忖片刻,点点头。
“你对陶宸是没有爱的吧?”舒恬没有拐弯抹角,甚至可以说,问的她毫无招架能力。
陌笙箫的答案只有,是,或者不是。
笙箫想了下,没有正面回答,“幸福不是单单靠爱就能堆砌成的。”
“我同意你的话,”舒恬点头道,“但缺少爱的生活,还能算幸福吗?”她睇着陌笙箫的脸,“对,也许能过的清清淡淡,平平凡凡,但要去选择的话,我情愿轰轰烈烈。”
所以,舒恬输了一条腿都不后悔。
笙箫将视线别开,鼻子有些泛酸。
“笙箫,如果聿尊没再出现的话,我也希望你和陶宸能过下去,我知道你很难再面对以前的伤害了,可是,”舒恬口气微顿,她叹口气,“你们有了孩子,难道你真的打算让孩子以后的成长缺失了父亲这个角色吗?笙箫,你一直渴望有个健全的家,有爸爸,有妈妈,但你问问肚子里的孩子,他是不是也想有爸爸?你不能自私地告诉他说,宝宝,有妈妈爱你就足够了,不可能的,爱是替代不了的。”
“舒恬,你别说了。”
舒恬将她的手拉过去,“笙箫,你放松,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舒恬也知道,她没有经历过陌笙箫那样的痛,桑炎没有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出轨,她也没有背井离乡活的卑微低下过,更没有遇上一个想牵手的人却又被活生生拆散过,关键是,笙箫心里还压着陶宸的失踪。舒恬想,她真正面对了,可能也会这样,但她还是想劝笙箫,原因只有一个,她想让陌笙箫过得好。
“舒恬,你别担心我的事,放心,我很好,现在有了孩子,我每天都想着和他见面,还有一个月,真快。”
舒恬紧握陌笙箫的手,“我们一起加油,臭讨厌,加油!”
坐在回去的出租车上,笙箫脸靠着车窗玻璃,似在想事情,何姨没去打扰她,到了家,陌笙箫直接上了楼,脸色并不好。
最后的一个月过得很慢,笙箫总是躺着不舒服,坐着也不舒服,她下楼吃了早饭,就在客厅内走走。
聿尊拿着不少资料过来,“笙箫,还是剖腹产吧。”
陌笙箫现在最怕听到剖腹产和顺产,她心里下意识有点小怕,“为什么?”
“我问过徐谦,剖腹产对小孩和大人都没有影响,到时候,我会联系最好的医生。”聿尊最怕的,是那种在门外焦急等待的感觉,他听过不少例子,由于生产时间过长,导致孩子和大人都危险。
陌笙箫的体检单上,宝宝还是脐带绕颈,且胎位不准,医生建议到时候也是不能顺产的。
至于月嫂,聿尊一早就请好了,他尽管不说,但谁都看得出他脸上的激动,是啊,焦急等待这么几个月,也不知见面的时候,宝宝会长成什么样子?
聿尊得到笙箫的同意,就着手安排医生的事。
医院选了徐谦的那家,虽然是私立的,但设施一流,环境好。
陌笙箫提前半个月开始准备,孩子的衣服,奶粉、尿不湿……总之能想到的,她统统都装进包里面,就怕到时候手忙脚乱,遗忘了哪一样。
离手术预约好的时间还有一周。
陌笙箫去洗手间出来,她神色紧张地回到床上,又将灯给关掉。方才上厕所时,她发现一点点见红,笙箫平躺在床上,这会肚子还没有反应,聿尊侧过身,在黑暗中望向笙箫。
到了后半夜,陌笙箫隐约感觉到一阵很细微的抽痛,她睁着双眼,辗转反复睡不着。
她知道孩子可能会等不到手术约好的那天,他调皮好动,肯定是要提早出生。
陌笙箫望向窗外,她比任何时候都希望天能赶快亮,笙箫手掌在肚子上来回按摩,她紧张地绷起神经,却并未告诉旁边的聿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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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当爸爸妈妈了
阵痛的并不是很明显,每两个小时,会微微的痛一下。
陌笙箫揉着肚子,平躺在床上没有动弹。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她听到旁边的聿尊翻个身,似乎要起床的样子。陌笙箫望向窗外,等男人走进浴室再出来时,天都亮透了。
他站在衣柜前挑选衣服,修长的手指滑过一排衬衣,陌笙箫望着男人背对她的身影,他脱了睡衣,露出精壮的背部。笙箫勉强撑起身,心里既期待又紧张。
聿尊拿了件浅粉的,颜色很挑,他转过身,却看见陌笙箫冷不丁站在他背后。
“我今天可能要晚点回来,有个重要的宴会。”
男人将衬衣穿上身,笙箫见他擦肩而过,她开口道,“别去了,成吗?”
聿尊面露疑惑,因为陌笙箫从不干涉他的事,“为什么?”
“我肚子有点感觉,可能要生了。”
聿尊手指的动作还顿在袖子的纽扣上,他神色微怔,继而很快反应过来,他收回手,左边袖口就那么敞开着,“该死,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后半夜。”
“你怎么不早说?”男人神情焦急,杵在原地竟有些手足无措。
“我阵痛并不明显,再说,医院晚上一般不是没有医生的么?”
“你傻,”聿尊语气并未苛责,“我让她们几时来,她们晚一秒钟都不敢。”
陌笙箫双手按在腰后,聿尊忙搀扶她下楼,“怎么样,痛得厉害吗?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这会又不痛了。”
二人来到客厅,何姨正在准备早餐,“聿少,笙箫,今儿起的真早,我……”
“何姨,笙箫要生了,快去将准备好的东西拿到车上。”
“啊?”何姨先是一惊,“噢,好好好——”
陌笙箫挺着个肚子,“我还穿的睡衣‘….…”
“管不了那么多了,”聿尊大掌紧贴笙箫腰际,“反正穿睡衣也能走出去。”
陌笙箫多亏前些日子就开始着手准备,何姨拎了两大包东西放进后备箱,她和笙箫坐在后座,“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到阵痛?”
“嗯,现在差不多个把小时会抽痛下。”
“别紧张,没事的,有些人感觉到痛,一天一夜孩子还生不下来,要是阵痛持续在三分钟左右一次,那就是快了。”
陌笙箫望向窗外,她紧张地攥紧拳头,感觉到肚子里的宝宝正迫不及待要出生,她难掩兴奋,但毕竟是头一次,天生的恐惧感令她目光彷徨。聿尊透过后视镜端详着笙箫的脸,“没事的,剖腹产不会有危险。”
陌笙箫对他的关切并未再熟视无睹,“我不怕,就是有些心急。”
何姨在旁边轻笑,“第一次都这样的,等自己经历过后就能明白,一辈子最开心的是什么事,还不就是盼着孩子出生嘛!”
陌笙箫沉默不语,聿尊也扭过头去专心地开车。
来到徐谦的医院,最好的手术室已空出来,麻醉师包括妇科专家也都到位,徐谦穿着白大褂.站在手术室门口,陌笙箫在病房内正在做术前准备。
笙箫幸好早餐没吃,她躺在狭窄的病床上,被两名护工一路推往手术室。
陌笙箫瞅着头顶一盏盏明亮的灯光过去,聿尊和徐谦坐在门口,听到动静,聿尊起身后大步来到笙箫身边。
陌笙箫这会已换上衣服,聿尊握紧她的手,笙箫没有挣开,二人对望一眼后,护工推动病床。
聿尊松了手,看着陌笙箫被推进去。
门,砰地关上。
聿尊心底蓦地紧张起来,他神色焦虑地落座,徐谦见状,双手Сhā着衣兜坐到他身边,“你为什么不陪产?”
徐谦眼见男人面色泛白,整张脸似乎都沉浸在一种阴暗的哀恸及挣扎中。徐谦右手轻落在他肩头,“尊?”
聿尊蹙了下眉头,坚挺的鼻梁有皱起的趋势,“你能亲眼看着你的女人当着你的面,被人剖开肚子吗?”
徐谦怔楞,继而呸了声,“我靠,我院内设施都是最好的,怎么被你说的跟杀猪似的,你有没有常识?”
总之,聿尊想起那样的场面,全身就会犹如抽搐般的疼痛,刺入骨髓。他闭起一双犀利的眸子,走廊内通风设施良好,再加上有中央空调,况且又是早晨,不会觉得很热。可聿尊却偏偏连鬓角都是汗,掌心内更加湿腻地难受。
对面的手术室门突然被打开,一名穿着防菌服的男子冲出来,他像个没头苍蝇般在乱找着什么,聿尊睁开双眼,只见他快速跑到另一头,竟把着个垃圾桶剧烈呕吐出来。
跟在后面的护士冲到门口,“哎,你不剪脐带了?”
护士眼瞅着男人那副模样,哪还有力气,“那受罪的都是我们女人,让男人站在旁边看就受不了了?”说完,转身就走进手术室内。
聿尊闻言,一张足能颠倒众生的脸越发惨白的吓人。
陌笙箫蜷在病床上,麻醉师准备给她注射麻药,“将双腿尽可能地蜷起来,膝盖顶着下巴。”
笙箫侧过身,感觉到麻药顺着脊椎被注入,她很快被抬到手术台上,陌笙箫想动时才发现,下半身已不能动弹。
冰冷的点滴液顺着腕部的血管流进体内,笙箫看不见下半身的动作,她紧握双手,旁边的麻醉师见状,和她说起话来,“是不是紧张啊?没事的,就是个小手术,个把钟头就能好。”
陌笙箫整颗心吊着,“手术开始了吗?”
“开始了。”
她这才松口气。
麻醉师在旁边转移她的注意力,15分钟左右后,陌笙箫只觉有人在用力拉扯着什么,她视线望向那扇紧闭的大门,这时候竟希望能有个人陪着,哪怕站在外面也好。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笙箫勾起嘴角,“我都喜欢,男孩女孩都好。”
“哇——”
陌笙箫陡地觉得整个身子一松,伴随着清脆响亮的啼哭声,她听到医生说了句,“恭喜你,是个男孩。”
笙箫情不自禁地流出眼泪来,她激动的开始哽咽,医生将孩子抱到旁边,聿尊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声,哪还坐得住,他起身来到门口。
徐谦提醒了句,“马上就会抱出来的,别急。”
医生将孩子身上的血渍清理干净,裹好了抱到笙箫跟前,“来,跟妈妈亲亲。”
陌笙箫满脸的眼泪,“宝宝,宝宝……”
“哇哇哇——”
“好了,爸爸在外面也等得焦急喽,出去见见爸爸吧。”
笙箫眼瞅着医生将孩子抱出手术室,她捂着嘴巴一个劲哭起来,她想,这种感觉,若不是亲身体会过的,谁都不会有这种心悸。麻醉师帮她擦着眼泪,“不能哭哦,会哭坏眼睛的,生孩子是最开心的事。”
陌笙箫不住点头,“对。”
手术室的门被打开,聿尊还未看清人影,就冲着走出来的人影道,“大人孩子都没事吧?”
“放心,都好,恭喜聿少,是个男孩子。”医生将手里的单子递给他,“请签字。”
聿尊拿着笔,视线落到襁褓内的幼儿身上,“我老婆什么时候出来?”
“缝合完伤口就可以。”
孩子紧闭起双眼在哭,本就不过巴掌大的小脸这会皱巴的更小,他头发浓密茂盛,举着个小拳头在医生胸前不停挥动,聿尊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笔僵住并未落下。
小小年纪就懂得色。徐谦撇下嘴。
“哇——”一阵哭声越发尖锐,聿尊草草签字,从医生手里将孩子接过去。
见到的第一面起,他就能断定这孩子是他的。
聿尊端详着宝宝的小脸,他的皮肤很嫩,弹指可破,手跟脚又小,医生拿了单子往外走,聿尊看见宝宝的手腕处有绿色牌签:3。8kg,52公分。
徐谦凑过去,“跟你长得可真像。”
“他是我儿子,自然像我。”
切。
陌笙箫被推出手术室时,聿尊还站在门口,笙箫望了眼,“孩子呢?”
“送回病房了。”
陌笙箫精神不错,何姨跟请来的月嫂都在病房,陌笙箫望向四侧,这儿不止环境好,还很人性化,墙壁不是令人压抑的白色,而是被涂成浅绿。整个套房舒适度一点不比酒店差。
孩子哭累了,这会正在婴儿床内睡觉。
陌笙箫平躺在床上,还有两瓶消炎的盐水要输,聿尊手臂撑在床沿,弯下腰来,“怎么样,伤口疼吗?”
“不疼。”
男人拨开她散在两旁的头发,倾下身,薄唇吻在她脸颊处,陌笙箫忙侧开,却已经来不及。
“笙箫……”聿尊退开身,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紧盯着她的脸,他很多话聚在喉咙口,陌笙箫见他并没有让开的意思,“我们有了孩子。”
笙箫望着男人眼底的雀跃,她视线穿过他的手臂,望向婴儿床内的宝宝,她没有残忍的再去浇熄他仅能拥有的这种欢乐,这个时候,她若再以陶宸当挡箭牌,那也是对陶宸最大的不公。
聿尊坐在床沿,握住陌笙箫的右手。他俊脸紧贴着笙箫的手背,陌笙箫这会却很用力地挣扎,将手缩回去,“你别以为有了孩子,我们就能过下去,聿尊,没用的,孩子是我的,你就算真认定是你的,那也不可能是我们两个人的。”
她尽管知道这话说不通,但潜意识里,就想将他排除开外。
“是吗?”男人抬起头,“陌笙箫,你离得开自己的孩子吗?”
“我是孩子的妈妈,我当然离不开他。”
聿尊没有同她争执下去,何姨一再说月子要坐好,笙箫躺了会,拿起旁边的手机给舒恬发了消息,告诉她孩子生了。
舒恬立马将电话回过来,她知道陌笙箫这会身子虚,聊了几句也就挂断了。
聿尊确实以为,有了孩子,他和笙箫能近一步,他没想到,陌笙箫之前说她的心死了,竟是真的,她冰冻了,枯萎了,也许只有孩子才能将她唤醒。
笙箫躺在床上还不能翻身,没多久便觉得浑身都不舒服,整晚睡得也不好。
早晨时候,护士进来将孩子抱出去洗澡,聿尊也跟了进去,宝宝原先睡得正香,这会被吵醒,感觉十分不爽,咧开嘴就要哭。护士将游泳圈套在他脖子上,又将他放入泳池内。
一触到水,宝宝立马活跃起来,小胳膊小腿蹬的有劲,脑袋仰着,模样十分逗人。
聿尊捋起衣袖,身子靠着游泳池,他眉角轻扬,眼里的笑意紧随勾起的唇瓣而满溢出来,他做爸爸了,他也有孩子了。
聿尊在旁边看着,他趴下高大的身子,聿尊伸出手指,宝宝竟已能握住他的指尖,轻轻的力道却触动了他紧绷的神经,他掏出手机,用视频记录下来。
陌笙箫在医院住了几天,可以下床自由地走动,何姨每顿都会将饭菜送到医院,说要让她吃得好,才能奶水充足。
今天是准备出院的日子,笙箫坐在床沿,护士将孩子抱到婴儿床内,聿尊也跟着进来。
陌笙箫将小床拖到身边,月嫂拿起衣服给宝宝换上,“来,我们回家喽。”
笙箫眼尖,一眼就看见宝宝脚后跟贴着的纱布,“这是什么?”
她起身来到月嫂身边,将纱布打开,是个细小的针孔,呈现出暗红色,很明显是这会才扎上去的。
陌笙箫顿在原地,其实她并没有太多的吃惊及意外,这是她早就料到的,聿尊这样的男人,骄傲如他,怎会对这件事不去求证?笙箫起先说这个孩子是陶宸的,也只是想让聿尊心里不痛快,她明白,等孩子出生后,验个dna,她的谎言就能不攻自破。
聿尊走过去,才要开口,就见陌笙箫将脸别过来道,“我以为你能沉得住气的,你口口声声说我们的孩子,说他是你的儿子,在没有得到确认之前,你也在自欺欺人吧?聿尊,你还是带他去做了dna。”
她口气有些藏匿不住的激动,陌笙箫不知为何,竟感到丝毫的失望。
她心情复杂,就算聿尊相信她,不去做这个检查,又能改变什么呢?陌笙箫也说不上来。
月嫂和旁边的何姨面面相觑,月嫂是新来的,也不知这两人的脾性,更加不敢说话。
何姨走过去,搂着笙箫的肩膀,用手掌安抚着轻拍,“坐月子的女人可不能情绪不好。”
“陌笙箫,这孩子是我的,我用不着偷偷摸摸去做什么见鬼的dna!”
“你现在拿到了检查结果,当然可以这么说。”笙箫回到床沿,她的一句话,也间接承认了聿尊同宝宝的关系。
聿尊虽然坚信,但还是抵不上陌笙箫的一句话。
他眸光咻地明亮,正在此时,从门外走进来一名护士,“这是方才洗澡时候采的血,报告要过几天才能出来。”
陌笙箫闻言,顺道问了句,“dna的报告不是今天出来了么?”
“什么dna?”护士神色懵懂,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今天采的血是用于新生儿疾病筛查,主要筛查甲低、肾上腺皮质增生和苯丙酮尿症,跟dna没有关系哦。”
笙箫瞅着何姨抿起的嘴角,她没有去看聿尊的脸色,忙将小脸别向一侧的墙壁。
月嫂动作娴熟的给宝宝换上衣服,护士也走出病房,何姨将东西都收拾齐全,聿尊走过去搂住笙箫的腰将她搀扶起来,“你可以将我推开,不过这会没人有空余的手来扶你。”
陌笙箫走得很慢,聿尊索性弯下腰将她拦腰抱起,他动作小心翼翼,尽量不让笙箫用力。
陌笙箫生完孩子并没有感觉到有多少变化,这会应该还是挺沉的,但聿尊抱在手里,却神色轻松,丝毫不见吃力的样子。
何姨跟在月嫂旁边,正往电梯走去,聿尊手掌紧贴住陌笙箫腰际,她甚至能感觉到从男人手掌间透出来的热源,聿尊垂下眸子,“笙箫,谢谢你告诉我,孩子是我的。”
陌笙箫咬了下嘴角,没有说话。
回到御景园,容恩生怕童童会吵着笙箫,所以并没有立马过来,想让陌笙箫安静地坐完月子。
宝宝很乖,几乎很难听到哭声,一般都是吃饱了睡,睡醒了就吃。
陌笙箫奶水很多,半个月后,她就让月嫂和何姨将婴儿床抬到卧室,晚上宝宝若不睡在身边,她辗转难眠,整夜都会睡不着觉。
月嫂睡在客房内,但笙箫坚持要带着,她晚上也不好随意出入聿尊同陌笙箫的房间,只得白天才能帮忙。
何姨急了不知道多少次,她将炖好的汤放到床头柜上,“笙箫,你这会觉得不要紧,老了可是要得病的,快,把孩子放下。”
“何姨,我就抱一会,不要紧的。”
“你啊,就是脾气倔!”
“聿太太,您放心好了,我先前带过一百多个小孩,您就放心交给我吧,肯定能把小少爷照顾的白白胖胖。”月嫂也在旁边劝。
陌笙箫闻言,这才松开手。
到了晚上,她却仍要坚持将孩子留在身边。
聿尊见孩子的机会并不多,陌笙箫抱在怀里后,是不会将孩子给他的,何姨不止一次同他说过,笙箫不肯休息,就连月嫂也显得十分不好意思,哪能让她自己带呢?
聿尊走进卧室,陌笙箫睡在床上,宝宝就在她胸前躺着,男人绕过床尾,笙箫面容疲倦,望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为什么不让月嫂带?”
“难道我的孩子,连我自己带的权利都没有吗?”
“笙箫,我是为你好。”
陌笙箫才撑起身,聿尊就弯下腰将孩子抱起来,她神色一僵,“你做什么?”
“记得我在医院问你的话吗?我问你,笙箫,你离得开自己的孩子吗?”
“你把孩子给我!”由于孩子睡得很沉,陌笙箫不敢将话说的很大声。
“笙箫,我只是想告诉你,孩子也是我的,你怀孕的时候不让我接近,可曾想过我的感受?你剥夺了我的权利,那是不是我也能这样对你?那种痛,是永远填补不满的,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遗憾吗?同样的感受,我也要让你尝尝!”聿尊口气尽管平淡,却充斥着不容置喙的决绝。
陌笙箫隐约能意识到不安,她忙站起来,想要将孩子接过去,“把孩子还给我。”
聿尊侧过身,避开她的双手,“笙箫,你该明白,你争不过我的,现在孩子出生了,只要我想,他就只能是我的。”
陌笙箫神色惊慌,“你想做什么,你究竟想做什么?”
她心里越来越不安,难道,聿尊也要像她一样,剥夺她做母亲的权利吗?
不!
陌笙箫扑了个空。
聿尊大步离开卧室,并将房门反锁起来,笙箫拉着门把,“放我出去,把孩子还给我!”
聿尊抱着孩子站在门外,陌笙箫又不敢太大声,她双手紧握成拳,眼泪汹涌流出来,“奔奔,奔奔——”
这是聿尊给起的小名,他想着,让孩子多奔多跑,无忧无虑的,不要像他一样连童年都被剥夺了。
陌笙箫显然也认同了这个小名。
月嫂从客房出来,将宝宝从聿尊手里接过去。
陌笙箫紧贴着门板,她先是轻声地捶着门,她并不知道聿尊就在门外,笙箫哽咽不止,“我要见孩子……”
哭到后来,就全身无力地滑落到地上。
聿尊靠向栏杆,他视线捶着,盯向某一处,他神色复杂地阖上眸子,心里满是挥之不去的急躁和刺痛。
陌笙箫拍着门板,泣不成声,凄厉的哽咽传入聿尊耳中,他紧握大掌,将两手环在胸前。
何姨听到声音,忙上楼,“聿少,这是怎么了?”
聿尊没有答话。
何姨站到卧室门口,听着里面的哭声传来,“可不能这样哭,以后眼睛和嗓子都会坏的,坐月子落下的毛病,治不好的。”
聿尊眼神动摇,挥了下手,“何姨,你先下去。”
他失去了绝情的资本,就算他真的想用同样的方式去还击陌笙箫,他也做不到她那样的决绝及残忍,况且,聿尊并没有想过剥夺陌笙箫应该得到的权利。
僵持到最后,他永远是输的那一方。
哪怕笙箫自此之后都硬着心肠,他却已做不到对她有一点的狠。
聿尊来到客房,将孩子抱了回去,他转动钥匙,将房门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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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陶宸 ,你没死
陌笙箫疲软地挨着门板,聿尊推了下,她感觉到后面推动的力量,来不及站起,只是踉跄着将双腿移开。
男人抱着孩子挤进来,笙箫望见外面一簇斜撒的灯光穿过隙缝落在奔奔睡容平静的小脸上。陌笙箫冲过去从他手里接过孩子,她尔后又转过身,用手臂挡住背后的聿尊,生怕他再做出抢夺的动作。
陌笙箫将奔奔紧护在胸前,孩子似乎也意识到这种窒闷的气氛,他不安地扭动脖子,嘴巴咧了咧,想要哭的样子。
“奔奔乖,乖哦……”笙箫手背在孩子背上轻怕两下,宝宝撅了撅嘴巴,又打个哈欠舒适地睡去。
陌笙箫回到床沿,她哭的有些哽,就将孩子放回床上,生怕吵着他,笙箫凝望着宝宝的睡颜,她一刻都不想离开他,哪怕让她时时盯着,她也不会觉得累,不会觉得倦。
她余光睇了眼走近来的聿尊,陌笙箫忍住哭声,她其实都知道,她自私的不让聿尊碰孩子,不让他参与他的成长,对聿尊来说,他的煎熬比她方才所受的要浓烈漫长的多。
陌笙箫伸出手,将宝宝的小手握进掌心,聿尊的孩子,自然是什么都要最好的,他宠着他,几乎能将一切都捧到宝宝的面前,可有谁能想到,其实出生到现在,聿尊抱过他亲近他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笙箫抬起手背擦拭掉眼角的泪水,她几乎每次心能静下来的时候,都会看见腕部戴着的那个手表,陌笙箫下意识将手落放在膝盖处,“聿尊,你不是要将孩子抱走吗?”
“我不会这么残忍。”
陌笙箫心有余悸,方才那么一闹,她嗓子有些哑,笙箫比谁都清楚聿尊的手段,他哪怕硬着心肠夺走孩子,也是易如反掌的事。陌笙箫弯腰,孩子睡得很沉,时不时还会发出猫儿一般的嘤咛。
笙箫小心翼翼将孩子抱进臂弯,她起身走向聿尊,“白天的时候,要让陈姐把孩子抱过来。”
说完,她轻踮起脚尖,想要将奔奔交到聿尊手里。
见他没有动作,陌笙箫轻扬下巴望向他,聿尊忙伸出双手。
“不对,左手要高一些,这样抱着才不会累。”
聿尊照做。
这是他第一次从陌笙箫手里接过他们的儿子,宝宝穿着身蓝色的连体衣,笙箫挨他很近,头顶几乎触到聿尊的下巴,他闻到那种熟悉的沐浴露的味道,全身不由一阵紧绷。
陌笙箫也没有意识到要赶紧推开,她维持着方才的姿势站在聿尊跟前,手指勾了勾奔奔粉嫩的小脸蛋,笙箫乌黑的头发散着香气,她蓦然抬起头,鼻尖撞到聿尊下巴上。
疼!
陌笙箫忙捂着鼻子。
聿尊皮厚,倒没什么痛感。
宝宝打个哈欠,睡得分外安详。
聿尊手臂僵硬,他玩枪的时候,动作灵敏,拆卸装都是一流的速度,天生又具有极强的协调性,却不知,抱着孩子的时候竟不敢乱动,因为他太小,太软,小脑袋还不足他一个巴掌大。
聿尊抱了孩子走向门口,陈姐还真在外面,见他出来,有些吃惊,“聿少?”
聿尊将奔奔交到她手里,“明早再抱回我们房里。”
“好的。”
陌笙箫拿个枕头垫在背后,房间内只开了盏复式壁灯,光线柔和,聿尊回到床沿,笙箫撑下手肘躺回去,背对着还未躺下的男人。
出了月子,陌笙箫体型恢复的很好,她本就年轻,走出去就算说是个大学生,八九不离十的人还是会相信。
童童天天闹着要来御景园,荣恩拗不过她,只得答应。但在家里就说好了,小弟弟要睡觉,嘱咐她到了这不能跟自个家一样闹腾。
容恩拉着她来到二楼,童童松开她的手一溜烟进了笙箫的卧室,“姨姨!”
陌笙箫穿着长袖的海水蓝t袖,见她进来,脸上扬笑道,“童童来了。”
容恩将手里的礼盒放在旁边,“你出院后,我一直也没敢过来,依着童童的性子,又不肯乖乖听我话。”
“没事的,”陌笙箫正在整理晾晒干的衣物,“小孩子吵吵才热闹么。”
“姨姨,”童童走到笙箫旁边,拉住她的衣角,“小弟弟在哪?”
“小弟弟在睡觉哦。”
童童眼尖,一下就瞅到大床另一侧的聿尊,她三两步冲过去抱住聿尊的腿,“帅帅,小弟弟在哪?”
聿尊将她抱起来,童童这才看到里头的宝宝,“跟我们家弟弟一样,好小哦。”
容恩来到婴儿床前,“你当生出来都和你现在这么大呢,小弟弟慢慢会长大的,到时候肯定比你这会要高。”
童童就势搂住聿尊的脖子,“那我还会长啊长的,反正就是追不上童童。”
“你看吧,迟早会追上的。”
“就是追不上!”
容恩才不和她做无谓地争辩,这会已是十月开始的天,房间内的窗都开着,她站在落地窗前,看见阳台上有陌笙箫经常坐的藤椅和沙发,还有张茶几,一个笔记本电脑。
这是笙箫的空间,等到炎热的夏天过去,就会有自然的风钻进来。
容恩由衷浅笑,陌笙箫将何姨送进来的水端给容恩,“你家宝宝呢?”
“这会睡得正香呢,”容恩接过水杯,“你恢复得还好吧?”
“嗯,检查时,医生说伤口挺好。”
“那就好,不过还是要注意,前三个月别太劳累,有月嫂在,别事事都亲历亲为。”
陌笙箫点头,容恩眼里不由流露出复杂的情绪,她那时候尚且有容妈妈在旁安慰跟叮嘱她这些,而楚暮对她当时将光碟交出去的事释怀后,对她也很好,不像笙箫这样,没有亲人,也没有婆婆地照顾。
“对了,孩子的名取好了吗?”
“叫奔奔。”
“这是小名吧?”
聿尊将童童放下来,他其实早有打算,只是没有和陌笙箫说起过,这回容恩提起,也算个机会。笙箫在电脑上查过,还翻了新华词典,就是没取着合适的。
“嗯,是小名。”笙箫应道。
“名字我取好了,”聿尊冷不丁开口,“叫聿燚(yi,第四声)。”
“哪个字?”容恩又道。
“火字部,放在人名里,寓意平安。”
容恩眉眼浅笑,“嗯,真是好听,而且意义也好。”
陌笙箫在口里轻念,聿燚,聿燚……
她嘴角也跟着勾起来。
童童垫着脚尖,小脑袋恨不能塞进婴儿床内,容恩坐了近一小时,想着家里还有个小不点,她走过去拉了童童的手,这会童童倒是很乖,就怕容恩下次不准她再过来。
“帅帅,姨姨,别别--”
陌笙箫同她挥手,“拜拜。”
聿尊的公子,满月酒自然是要大办的。
国际酒店整层被包下来,宴会宾客应接不暇,大多是聿尊生意上的伙伴同朋友,陌笙箫本想简单些,但聿尊如此的身份,就算简单,排场也不能小。
请来的理发师给宝宝剃了个光头,胎发做成水晶印鉴,陌笙箫瞅着孩子亮堂的小脑袋,“这头发还不知道哪天能长出来呢。”
“哎呦笑死我了,”舒恬在旁笑地合不上嘴,“我怎么看怎么觉得搞笑,不过咱是小帅哥,没事,长大后指不定染指多少祖国的花朵呢。”
“那你快生个女孩出来,给我当儿媳妇。”
“我才不要,我要男宝,以后就能将别人家的女儿拐卖过来,多爽。”
“瞧你那思想。”陌笙箫将孩子递给陈姐,“带奔奔出去吧,何姨,你和舒恬也快去落座,我先去下洗手间。”
笙箫站在酒店的洗手间内,眼前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她洗净双手,发现镜面有模糊的水滴,她伸出手擦拭,镜子沾了水越来越模糊,陌笙箫这才明白,为什么有句话叫越抹越黑。
洗手间内走出来一名高挑的女子,棕褐色的长发,身着紧身礼服,她将手拿包放在边上,陌笙箫从镜子中认出她的脸,是个三线小明星,偶尔会代言个不畅销的广告,也经常在电视上跑跑龙套。
笙箫想来,她可能是今晚哪个老板花钱请来撑门面的。
陌笙箫走到旁边,将手上的水渍烘干。
女子从包内掏出支口红,陌笙箫余光睇了眼,是一种如酴醾般肆意的妖冶红色,她嘴唇抿了抿,直到涂抹的均匀满意。
笙箫转身要走。
“今晚,你很开心吧?”
陌笙箫陡然听到身后的女子开了口,布置成金碧辉煌的洗手间内,除了她们,没有别人。
“我开不开心,与你有何关系?”
女子紧接着又从包里面掏出一支烟,是冰凉的薄荷味,她没有回过身,左手撑着盥洗池边沿,一双妖媚的眼睛从镜子内盯着笙箫,“跟过聿尊的那么多女人当中,我想你是最幸运的,你为他怀了孩子。呵,其实有什么的啊?不就是孩子吗?我也会生!”
陌笙箫心头不由烦躁,她的男人在外惹过多少风流债,笙箫并不知道。
女子犹在喋喋不休,“我就是不懂,你怎么会怀孕的?”依着她们认识的聿尊,别说生下来,就连怀上的机会都不可能有,“看不出来,看你年纪很轻,心机不小呢。”
陌笙箫没想纠缠,她抬起脚步向外走,到了门口,她却又顿住,丢下句话来,“你说的话不假,是个女人都有做妈妈的权利,但孩子却不是你赌输赢的筹码。”
那时候,奔奔来的太突然,陌笙箫执意留下他,情感方面来说只有一个原因,因为奔奔是她的一块肉。
笙箫回到厅内,她坐到留出来的位子上。
“怎么去这么久?”聿尊给她将饮料倒满。
“我,补了个妆。”陌笙箫没有提洗手间内的那个Сhā曲,她右手边坐着舒恬,“舒恬,怎么没见桑炎?”
“他忙的跟鬼一样,有时候,我真想让他退出来,和我能过安静的生活。”
“他不是手底下很多人吗?怎么还要忙成这样?”陌笙箫以为,所有混黑的人都和聿尊一样,没事成天坐在家里也成,她就从来没见聿尊管过什么事。
舒恬戮着碗里的鱼肉,“他身后没有强硬的后台,随时都有被拉下去的可能,哎,算了,反正他的事我也不懂,也不多问。”
陌笙箫噢了声,“不是还有一个月就要结婚了吗?总这么忙……”
笙箫没有说下去,她希望桑炎能多陪陪舒恬,毕竟这段特殊的日子,舒恬最需要的还是他的支持。
“你们要结婚了?聿尊轻啜口红酒,狭长的眸子穿过笙箫,落到舒恬脸上。
”
“嗯,到时候送请柬,你们可一定要过来。”
聿尊点了头,他若有所思的将视线落到舒适的腿上。
陌笙箫抿紧嘴角,桑炎的事,她其实一直想向聿尊开口,她相信,他是能拉一把的。
不远处的厅内传来谩骂,陌笙箫只见一名女子站起来,神色慌张的模样。
“他妈的,老子让你来陪酒,不是让你拉着张死人脸给我看的,你喝还是不喝?”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跟着站起来。
“我喝太多了--”笙箫仅凭衣着就能认出来,是她在洗手间遇上的那名女子。
聿尊狭长的凤眸递过去,陌笙箫下巴轻扬,并未从男人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痕迹,那种淡漠的眼神,显然他已记不起来,这个女人也曾经在他身边驻足过。
“哇哇哇--”
陈姐抱在手里的孩子被吵醒,不情愿地大哭起来。
聿尊眉头紧蹙,一双细长的眼睛不悦眯起,他脸色阴鸷,冷冷道了句,“让他们滚出去。”
立马就有人将他的意思传达,中年男子低头哈腰在远处赔着不是,拉拉旁边的小明星直往外走,“看我待会怎么收拾你,呸!”
陈姐在宝宝肩膀轻拍几下,孩子小脑袋转了转,眼睛也没睁开,继续睡去。
陌笙箫望着被男子拖出去的身影,她收回视线,她都自顾不暇,没时间去可怜别人。
到了晚上9点左右,人才相继散去。
笙箫安排好舒适,回到御景园已经快要接近十点。她洗了澡出来,感觉浑身使不上劲,陌笙箫打开窗帘,聿尊还未回来,说是约了南夜爵和徐谦,过会就回。
陈姐带宝宝在客房睡,笙箫躺倒床上,没过多久就闭起了眼睛。
朦胧间,她感觉到旁边传来窸窣声,鼻尖一股沐浴后的清香袭来,陌笙箫被搂住腰身,紧接着闻到很浓烈的酒味,笙箫惊醒,这才看清是聿尊回来了。
床头的灯开着,聿尊显然喝了不少酒,亏他还能开车找到回御景园的路。
陌笙箫鼻翼间充斥着酒味,聿尊将脸埋进她颈间,笙箫伸出手想将他推开,“你喝多了。”
“笙箫,今天我开心。”
他薄唇轻启,呼出的热气喷在陌笙箫白皙细嫩的颈间,她感觉到有些痒,聿尊却并没有松手的意思,“笙箫,你只是我是几岁没有家的吗?五岁还不到的时候,我可能真的记不起他们长什么样子了,我只记得,我母亲喜欢弹琴,我走到哪都能想起那种琴声,寂寞的时候,琴声会陪着我,但你知道吗?我就是被琴声折磨了二十多年,我不想记起那种声音,可偏偏,它却像要刺穿我的耳膜一样传来……”
聿尊说起母亲两个字的时候,口气很冷淡,最悲哀的就是他能记得那种入骨的仇恨,却忘记了双亲的模样。
即便脑海里面有个影像,也勾勒不出具体的轮廓,要不然的话,他能拥有张画像也是好的。
“笙箫,奔奔是我的儿子,我是奔奔的爸爸……”他说到后面,有些语无伦次,“我也有个家了。”
陌笙箫眼眶陡然觉得酸涩的厉害,男人贴在她颈间已经熟睡过去,笙箫知道他平时喝酒都喝很少,从来没见他醉成这样。他向来以冷静自持,也怕酒后误事,成为别人刀俎下的鱼肉。
陌笙箫平躺在床上,她眼睛睁着。
聿尊醒来的时候,只觉头疼,他手臂的力气松开些,陌笙箫比他先睁开了眼睛,她睡得腰酸背疼,全身像被什么东西给碾压过,她忙拨开聿尊的手,将身子转过去。
男人也感觉到了不适,他睡眼惺忪,大掌在太阳|茓轻揉,聿尊坐在床沿,显然忘记昨晚说过些什么,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男人伸出手,接通,“喂?”
“怎样啊?昨晚有没有酒后乱性?”是徐谦的声音。
“滚!”聿尊头痛的像是要裂开,“让你灌酒跟灌头牛似的。”
“别介啊,不是你说高兴的吗?爵那家伙也灌了,这不,酒醉了床上才能猛……”
聿尊打断他的话,“去你的!”说完,就将手机挂断。
他知道徐谦是想确定他安全着。
聿尊将手机丢回床头柜,他不适地紧拧眉头,直起的身子又躺回去,却不成想,脑袋正好压在欲要起床的笙箫腿上。
陌笙箫明显想避开。
聿尊反手握住笙箫的手,“我昨晚喝多了,怎么睡着的都快要记不起来。”
陌笙箫没有提及他昨晚所说的那些话,她只是将手抽回去,“我得起床了,去看看奔奔。”
聿尊没法,只得将头抬起。
笙箫来到客房,孩子刚醒,吵着要喝奶。
她抱起奔奔坐到沙发上,孩子咬着|乳头喝了几口,陌笙箫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见聿尊站在跟前,她神色一紧,“你……”她抱着孩子忙侧过去,“你怎么进来了?”
“我看看孩子。”
陌笙箫将奔奔拉开,孩子才吃到几口,笙箫将衣服放回去,奔奔立马扯着嗓子啼哭,“哇哇哇--”
陌笙箫眼瞅他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哭的像是要背过气去,她心疼的不住在宝宝背后轻拍,“乖,乖哦--”
“聿太太,奔奔这是饿坏了。”陈姐提醒道。
陌笙箫见状,也顾不得那么多,她依旧侧过身,将衣服掀起来,“奔奔乖,不哭……”
聿尊见状,也就没有多呆,转过身走了出去。
陈姐面露疑惑,这两口子,不就是喂个奶吗?
再说,有什么没见过呀。
笙箫望着聿尊走出去的背影,她收回视线,专注地盯向怀里的孩子。
这天是周四,是宝宝要去打预防针的日子。
聿尊正好有急事出去,临时派了司机过来,陌笙箫有了孩子也就没再和之前那样选择打车,何姨这会可以全心全意忙御景园的事,笙箫有陈姐陪着,两个人足够应付。
陌笙箫将孩子抱在怀里下车,她边走边和旁边的陈姐说话,“单子什么的都带着吧?”
“嗯,我出门时还特意检查过一遍。”
笙箫走上台阶,医院外很多人,陌笙箫穿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她没有化妆,素面朝天,皮肤底子极好,笙箫经过大厅时,同一人正好擦肩而过。她原先走过去的脚步陡然顿住,她面色露出难以置信,陌笙箫回过头,就见对方也同她一样,转过了身。
任何震撼,都比不上这时。
笙箫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她见到的是陶宸!
熟悉的眼睛,熟悉的脸部,曾让她勇敢站起来的陶宸。
她一天没有见到陶宸的尸体,就想着,他兴许是活着的,哪怕多么渺茫,却让笙箫守到了希望。
陌笙箫鼻尖酸涩,眼泪忍不住涌出来,陶宸也是神色激动,他大步上前,“笙……”
视线却一下定在她怀着的孩子身上。
陌笙箫心里越发难受,她分不清那是不堪还是什么,她紧紧搂住宝宝,陶宸看得出来,那是一种保护欲极强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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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不准想别的男人
二人对立站着,足有十来分钟,竟然谁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笙箫还是那副样子,不过面容红润了些,头发也长了,其实陶宸也喜欢她长头发的样子。
陶宸的右手垂在裤腿旁,紧捏着一份病历。
陌笙箫视线上下逡巡,她从未感觉到如此轻松过,真好,陶宸他没事。她掩不住眸子里面的激动及兴奋,可真正要表达的时候,她竟发现这般无力。陌笙箫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扑过来,抱住他说,“陶宸,你活着,你回来了。”
笙箫潭底有朦胧的水雾氤氲出来,她视线望向怀里的孩子。
“笙箫,”陶宸眸光落到宝宝身上时,已然黯淡,“他……是你的孩子吗?”
陌笙箫胸口仿佛被一双大手给狠狠撕开,她看见里面的鲜血淋漓,笙箫避开男人那双温润如玉的眸子,“是……”
陶宸许久没有说话。
陌笙箫也垂着头,陶宸生死不明的日子里,她却怀着孩子,她觉得无法抬起头来去面对他。
笙箫也自知,从她被带回白沙市的那天起,她和陶宸之间,就再没有可能了。
陌笙箫的视线不经意瞥过他手里的病历,“陶宸,你病了吗?”
“不是,是我妈。”
“什么病,要紧吗?”
陶宸没有直言,“笙箫,你过得好吗?”
人来人往的大厅内,嘈杂的声音冲淡了重逢的悸动,陌笙箫将奔奔交给旁边的陈姐,她和陶宸来到外面的凉亭内,陈姐就抱着孩子坐在笙箫视线能看得见的范围内。
陌笙箫没有先开口,她动作习惯去摸腕部的那只手表,陶宸双眼盯着笙箫的动作,她肯定每天都戴着,要不然的话,表带的皮也不会破成这样,“笙箫,换一个吧。”
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说出这话时,嗓音直在颤抖。
陌笙箫握紧手表,“陶宸,这一年时间你去了哪?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在海边找到你带血的衣服和戒指?”
陶宸想起那一幕,蓦然就感觉到浑身血液都在倒流,冷风趁机钻入每个毛孔内,他犹如跌进了冰窟内,被恐惧填埋至腾不出手来求救。
黑色的轿车甩开重叠的光影树影,陶宸手指被尖利的沙砾划破,他眼见车子绝尘而去,“不,笙箫--”
他知道,从这刻起,他会永远失去陌笙箫。
陶宸抡起拳头砸在沙滩上,飞溅起的沙土带着海水的咸腥味粘在他脸上,他痛不欲生,拼命蜷缩起身子,两手搓揉,想等四肢恢复知觉后追过去。
旁边的一名男子用脚踢了踢他,“起来!”
“现在怎么办?”另一人问道。
“先送医院吧,他这样恐怕会支撑不住,明天再给他一笔钱,然后我们回白沙市。”
“我不去医院,你们把我带回白沙市。”
“想得倒美,”男子居高临下望着陶宸,“我劝你别做梦了,和聿少作对没好果子吃,纠缠至此,后果你也看到了,那女的被带走时浑身是血,识相点,你就离开这,要不然的话,扯进去的人更多。”
“和他说这些废话做什么?”
“你说笙箫浑身是血?”他没想到,聿尊当真都能做得出来,他是不是真打算为了要回陌笙箫,而不计一切代价,甚至将笙箫毁掉他也在所不惜?
陶宸身子感觉到回暖些,其中一名男子拉着他的上衣将他拽起身,“聿少给你的钱,足够以后都衣食无忧,女人跟着你有什么好?你看看,连个住的地方都被人烧了,别再存着旁的心思,聿少一早就撂下话来,你们真要在一起,以后住的地方,他见一个烧一个,和你们有关的人,他查出一个毁掉一个。”
陶宸全身发抖,他望着陌笙箫离开的那个方向,他陡然挣开男子的手,“笙箫--”
“妈的,给我走!”
“放开我!”
陶宸使尽全力挣扎,男子见状,一拳挥过来砸在陶宸脸上,鲜血顿时喷射出来,弄得外套上都是血。
他捂住口鼻,血还是顺着指缝流出。
他仿佛也是被这一拳给打醒了,怔立在原地许久没有说话。陶宸松垮下双肩,笙箫走了,再也没有什么能支撑起他的希望,他站在海边,听着一阵阵涨潮起来的汹涌喧嚣在耳边。
“走吧。”男子推了推他的肩膀。
陶宸顺着他的力踉跄一步,他将沾着血的外套脱下后丢在海边,冷风刺骨,他心如刀割,又忍者痛将手指上的戒指摘下来。
陶宸蹲下身,用外套包裹住戒指,然后捧了一堆沙子在上面。
“我想回木屋看看。”
“事情真多。”
“算了,让他去吧,我们在这等你。”男子看了下时间,“我们今晚是肯定回不到白沙市的。”
陶宸望向远处,那座木屋已被烧毁大半,火光也没有方才那样炽烈,他大步走近,脸部被袭来的热源烘的滚烫。他好不容易能够陌笙箫一个可以安定的地方,可是,它现在却这样给毁了……
辽阔而布满黑色神秘的海面上,突然传来一阵声音,站在海边的两名男子转身望去,见是一艘游艇正驶来,甲板上,一名身着黑色皮衣的女子拿起望远镜,“这儿怎么会有人,今晚的会面不能出意外,你想毁了计划吗?”
旁边的男人举目望去,“我这就让人驱散他们离开。”
女子一头蓬松的卷发迷人无比,她放下望远镜,顺手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一把狙击枪,朝着海边的二人瞄准。
“砰--”
男子眼见同伴被击中脑部,刚要拔枪,就被对方迅速射杀,整个过程绝不超过一分钟。
陶宸听到枪声,他躲进远处的树林里面,游艇靠岸,先前的两名男子先无气息。
游艇上的男人勾起唇,“爱丽丝,你枪法还是这么准。”
女子擦拭着瞄准镜,“我容不得一点点差池,要我选择,自然是别人死,而我要活着。”
陶宸大气不敢出,他看不起远处发生的事,只知道方才还跟他说话的两个人已经死了,有人走下游艇,将尸体抬上去。
爱丽丝将狙击枪放回桌上,“先摆船舱,待会回去的时候,丢海里喂鱼。”
陶宸蜷缩起身子,他弯腰靠在一棵树干后,爱丽丝拿起望远镜扫雷圈,“这会可算是安静了。”
陶宸冻得瑟瑟发抖,等游艇离开后这才走出树林,他嘴唇乌青,翻遍口袋才找到去超市用剩下的几百块钱。
陌笙箫忍住眼泪,她想到陶宸的九死一生,心里更加难受,“那你后来去了哪?”
陶宸垂手,嘴角拉起苦笑,“我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笙箫,你肯定猜不到。”
陌笙箫跟着轻扬唇瓣,笑意却苦涩无味,“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你说,有机会的话想去山区支教,山里面的孩子可能连钢琴都没有见过,你还说,这么好听的声音,应该带给所有的孩子。”
他说过的,她没有忘记。
陶宸眼里有了些许的阳光,“对,我去了山区,如果不是我妈生病的话,我可能不会再到白沙市来。”
“陶宸,你为什么没有回来找我,我以为……”
“我到山区安顿后,给我爸妈打过电话,我告诉他们我没事,我知道你们肯定满世界在找我,我想,他们可能联系不到你,我就让我妈想办法告诉舒恬,我不想你担心……”
再让陶宸回来面对的话,他怕,他真的也会被压垮。
陌笙箫神色吃惊,显然,陶宸肯定是第一时间就通知的,他心向来很细,不会让陶爸爸陶妈妈多一天担心,舒恬又是笙箫最好的朋友,她若知道,绝对会马不停蹄去找陌笙箫。
唯一的解释,就是陶妈妈地刻意隐瞒。
这一年来,陌笙箫能睡好觉的日子屈指可数,她活在陶宸生死不明的阴影里面走不出来,她几次想去陶宸家里,可总是害怕陶宸爸妈看见她更加受到刺激,就在几个月前,就在这家医院,陶妈妈还歇斯底里的要她为陶宸偿命。
这些,显然陶宸都不知道。
“笙箫?”陶宸见她出神,也拧起了眉头,“难道,我妈没有告诉你?”
陌笙箫咽下嘴里的酸涩,她摇头,她也能理解陶妈妈的做法,换做是谁,可能都想好好折磨那个将她儿子害成这样的女人,“同我说了,我……我以为阿姨是在骗我呢。”
笙箫将脸别开,这个谎言,仿佛又为她蒙上了一层不堪。她如果真的知道陶宸那时候没死……
陌笙箫背过身,用手臂装作不经意般擦拭眼角,就算她真的知道,也没用的。她怀了聿尊的孩子,等于是将所有的路都给堵死了。
陶宸拿出手机,不着痕迹发了条短信。
男人的眼眶也忍不住湿润,这时候,对他来说最悲哀的莫过于此。
他们经历了生离死别之后,再度重逢,竟发现连一个拥抱的机会都不可以奢求,她是别人的妻子,是一个孩子的母亲。
“陶宸,对不起。”陌笙箫将脸埋进掌心内,他为她倾尽一切,到头来,其实笙箫连一句她爱他都从来没有说过,陶宸不在乎这些,“笙箫,我还是那句话,我要你活得开心,我不要你的愧疚,我为你做的,我甘之如饴,也没有后悔过。”
笙箫听闻,一直隐忍的眼泪再也藏不住。
陶宸的视线则穿过陌笙箫的脸,望向陈姐抱在怀里的奔奔,他方才见过,好像是个男孩,长得同聿尊很像,眉眼之间,显露出一副贵族般的气质。
“陶宸,”笙箫身后传来一阵女音,她抬头,就看见一名二十五六的女子走到了陶宸身边,“原来你在这,害我好找。”
“我遇上了个朋友。”他的介绍轻描淡写,陌笙箫掩住讶异,神色颇为不自然地对上那名女子。
“笙箫,这是我女朋友,庞晓萍。”
陌笙箫脸上犹挂着泪痕,她望着庞晓萍向她伸出来的手,她愕然同她握手,“你好。”
“你……好。”
“陶宸,我们回病房吧,阿姨还等着我们呢。”
“好,”陶宸站起身,“笙箫,保重。”
他神色复杂地拉起庞晓萍的手,转身离开。保重二字他说得很轻,却好像一锤子重重砸在了笙箫心里。
陶宸走得很急,避之如洪水猛兽。
庞晓萍感觉到他的不自然,“陶老师,你这样的话,她反而会觉得不对劲。”
陶宸听闻,脚步这才没有那样急促,“晓萍,对不起,临时把你拉出来。”
“没事,反正我本来也在找你。”庞晓萍转过脑袋,看见笙箫还坐在凉亭内,“陶老师,她就是你喜欢的人吧?”
陶宸没有说话,捏着她掌心布满湿漉漉的汗水。
“你说你有了女朋友,是不忍心打扰她的幸福是吗?”
陶宸同庞晓萍一同走进医院,直到确定笙箫的视眼看不到后,他这才松开庞晓萍的手,“我一直有个愿望,就是笙箫能过的好,她笑的时候,最美……”
笙箫……
庞晓萍轻念,“真好听的名字。”
“晓萍,你还是先回去吧,学校那边,我可能要请很长时间的假。”
庞晓萍和陶宸一样,也是自愿去山区支教的,她知道陶妈妈生病后,执意要回来看看,“陶老师,你别急,阿姨的病幸好是早期,我相信会有办法医治的。”
“你说得对。”陶宸拿了病历来到电梯口,陶妈妈几个月前觉得胃不舒服,到白沙市的大医院做了详细地检查,才发现是胃癌早期。
陈姐抱着奔奔来到笙箫身后,她望见陌笙箫的眼泪掉到了手背上。
“聿太太?”陈姐轻唤一声,见她似乎回过神的样子,“这会再不去的话,可能要排到下午了。”
陌笙箫擦净眼泪站起来,“好,进去吧。”
回到御景园,笙箫走进卧室,这会的天,秋高气爽,整个沉闷的夏天已悄然度过。
她拉开窗帘,将窗子打开。
站在阳台上,能望见远处的御景苑,容恩喜欢银杏树,这会的季节是银杏树最美的时候,陌笙箫渐眯起眸子,看着银杏的树叶随风而动,如雪花一般簌簌飘落。
笙箫不曾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与陶宸再遇。
人生果然充满了变数,就算你做足准备,也逃不过该来的劫难。
陌笙箫双手撑于栏杆上,她抿着的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
楼底下传来汽车喇叭的声音,她看见伸缩大门自动敞开,聿尊开着车正进来。
男人走进客厅,有了奔奔后,聿尊似乎时间越发充裕,常常出去一上午,下午就会回来,有时还能赶上吃中饭。
“聿少,回来了,”何姨来到他跟前,“笙箫在楼上,不过午饭都没吃。”
聿尊顺着楼梯走上去,陈姐哄完孩子出来,“聿少。”
“预防针打完了?”
“上午就打好了,”陈姐站在走廊内,她见陌笙箫将房门掩着,便小了声道,“本来是回来的更早,后来我正要去排队的时候,聿太太遇上了个熟人,聊得也挺久。”
“熟人?”聿尊俊脸显得冷冽,陌笙箫在这还能有几个熟人,“你见过么?”
陈姐伺候过不少有钱人,自然深谙世故,也是个做事圆滑的人。她背后长了双眼睛,像聿尊这样的人可能在外风流,但到了家里最介意什么?不就是老婆的忠诚,生怕传出去坏名声么。
“我没见过,是个年轻的男人,后来聿太太将孩子交给我,他们就到医院的凉亭去了,说些什么,我也听不见,就看见聿太太擦着眼睛,后来才知道,是哭了。”
聿尊第一个反应是严湛青,但随即又否定,陌笙箫和他之间早就没了事,聿尊就不信他还能折腾个什么劲。
笙箫来到门口,手落在门把上,还未拉开,就听到外面传来的说话声。
“我还听见那男人问聿太太,孩子是她的吗?看那神色,好像还挺伤心的……”陈姐当时并没有听清楚陶宸的名字,只模模糊糊拐到那么几句。
陌笙箫用力将门拉开,陈姐听到动静,扭头一看,面色瞬时难堪。
聿尊见状,开了口,“你先回去照顾奔奔。”
“好。”
“慢着。”陌笙箫却走出房间,唤住了陈姐。
陈姐背部咻地僵住,只得硬着头皮转过身来,“聿太太,有什么吩咐吗?”
“陈姐,你知道何姨做了几年吗?”陌笙箫声音不怒而威,就算是细听,也察觉不到里头是否隐藏着暗火。
“不,不知道。”
“陈姐,投机是不能取巧的,你只需要照顾好奔奔,该给的,我一样都不会亏待你,至于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你操的心太多了。”
陈姐忙不迭点头,“你说的是。”
“好了,这段日子是你也很辛苦,明天你也回家看看吧,我让何姨给你准备了些东西放在楼下,我听说你也有个儿子,晚上你就住在家吧,后天再过来。”
陈姐面色激动,也为方才的事道歉,“聿太太,对不起。”
“去忙吧。”笙箫说完,就转身回到卧室内。
聿尊舌尖轻抵唇角,打了一巴掌再给个甜枣,一招就将陈姐给收服了。
看来,这陈姐日后是专心向着陌笙箫的了。
聿尊有些忍俊不禁,全然没有陈姐方才告诉他的事放在心上。他走进卧室,陌笙箫坐在床沿,眼神发怔,想着什么事情。
“怎么了?”
笙箫并没有说话。
聿尊在她旁边坐定,“刚才不还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么?这会又焉了?”
“你想知道什么,直截了当问我就是,何必拐弯抹角着试探别人!”
聿尊明白了,原来陌笙箫是以为他让陈姐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我问你,你肯说吗?”
笙箫哑然,随即又将视线别开,“说与不说,是我的自由。”
聿尊伸个懒腰,将身子陷入大床内,他闭目养神,陌笙箫抬眼望向窗外。这会正是午后,阳光很暖,风和日丽,是个平静的日子。
聿尊每次想靠近一步,笙箫的反应都会过激,陶宸的事,她迈不过去,也说过要用一辈子的不幸福去偿还。
她自私地想要瞒住这个事实,让聿尊背负这个罪名活在同她一样的黑暗里面。
但她今天见到了陶宸,还有庞晓萍。吃惊之余,陌笙箫才理清楚,她是在开心,她和陶宸都知道,他们是再也走不到一起去的。她欣慰,庞晓萍不像她,陌笙箫是带着所有的不堪和陶宸牵手的,笙箫始终相信,他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
陌笙箫也越发坚定,她和聿尊之间,不能再将陶宸扯进来。
躺在床上的男人睁开眸子,阳光洒在他脸上,昏昏欲睡,他倾起身,手臂搂住笙箫的腰将她压到床上。
陌笙箫本能地屈起双膝,两手将他的肩膀推开。
她还是接受不了他地碰触。
“我只是让你躺会。”
聿尊闭上眼睛睡在陌笙箫旁边。
“我今天是见到了一个人。我住在这里真觉得很闷,御景园就和当初的皇裔印象一样,又空又大……”
男人眯起一道隙缝。
他给的东西,她再没有欣然接受过,花再多钱也买不到陌笙箫嘴角勾勒的那抹笑。
“聿尊,我见到的是陶宸。”
这个名字从男人的左耳进去,又从右耳出来,却惊得他撑起了上半身,“你说什么?”
陌笙箫将手臂枕于脑后,“我在医院大厅内,见到了陶宸,我先前也抱着希望,我想没有找到他的尸体,他也许还活着……”笙箫眼角拉开,笑容欢乐,“我果真等到这天了。”
她整张脸都沉浸在飞扬的笑意内,眸子明亮,面部神色也不再晦暗,艳丽的动人。
聿尊听到陌笙箫的话,心底跟着一阵豁然开朗,只是再瞅笙箫的表情,他怎么看怎么扎眼。
聿尊几乎立马想到,陌笙箫为何如此开心。
他陡然暴怒,脸色说变就变,眼里透出来的阴戾令人不寒而栗,“陌笙箫,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趁早将这心给死了!别以为他活着你就能为所欲为,你……”男人翻身,手臂撑于陌笙箫两侧,竟被气得胸腔一个劲起伏,“你都是有儿子的人了,难道还想着别的男人吗?”
陌笙箫张了张嘴,这什么跟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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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他的女人,他都没舍得下重手
笙箫瞅着男人眼里的勃然大怒,她敛起嘴角,神色平静的可以。
聿尊端望她一脸的淡然,反之,倒好像显得他多小题大做。
“笙箫,你何时也能对我这么笑?”
陌笙箫眼帘轻垂,她花开绚烂之时,聿尊的眼里没有她,自然不会看得出来。
“聿尊,你自始至终也没有问过陶宸过得怎么样,他当时究竟发生过什么,看来,你是真自私。”
男人居高睨着身下的这张小脸,“他过的好不好与我有什么关系?他活着回来,就说明我没有害死他,你该明白,你和陶宸是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了,记住这点就行!”
他只在意身边的人,从来不会爱屋及乌,换句话说,陶宸是生是死他并不关心,只要别扯到他身上就好。
这就是聿尊。
从小到大在黑暗的世界里面浸润的太久,聿尊学会的生存法则如此简单残忍。
这是再多时间也改变不了的,一旦某个东西被烙印在骨血里面,除非脱胎换骨,涅磐重生。
“那你知不知道,他当时仅仅就差那么一步,若不及时躲开的话,他也死了,就像跟着你去的那两个人一样!”
“那他看见是谁动手的了吗?”
陶宸躲在树林里面,再加上又是晚上,隔得又远,只能看清那艘停靠在海岸旁的游艇,陌笙箫也不想再将他牵扯进旁的的事情中,“没有。”
“那不就是了,他活着,是他命好,另外两个人,只能说是倒霉。”
笙箫乌黑的头发枕于脑后,她抬起些角度,目光接触到男人精致而棱角分明的下巴,“聿尊,那两人不是你的手下吗?”她想象不出,那是两条生命,前一刻还活生生的。
“笙箫,”她听到头顶传来一阵叹息,男人撑直的手肘轻弯,胸膛几乎紧贴她,“不要用这种眼神怀疑我,你若要以人性去去看待,这个世上的人,你是怜悯不过来的。”
陌笙箫胸口仿佛被一块巨石压着,她推不开,也躲不掉,她避开聿尊的视线,他眼里藏匿着一种她从未触及过的阴冷与邪恶,她面色难掩恐惧。聿尊蓦然回神,他细长的眼锋掩饰着尖锐,转眼间,方才的汹涌阴霾已散去,他就势翻身躺倒陌笙箫身侧,“笙箫 ,陶宸好好地活着,你总该相信我当时没有害他的意思。”
他的情绪经常会控制不住,他说过,他自己已经足够黑暗,不想将笙箫和孩子也扯进来,哪怕一点点,他也希望不要沾边。
笙箫平躺在大床上,没有说话。
她想起陶宸,想起庞晓萍,一切都好像那么水到渠成,可细细想来,又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
陶宸的出现,再到陶宸的离开,还有对庞晓萍地介绍,其实目的全都集中到一处后,是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的。
那就是,让陌笙箫幸福。
他们相遇时,陶宸第一眼见到奔奔的眼神,像把尖刀似的捅过陌笙箫,笙箫忘不掉当时陶宸极力隐忍的那种悲凉与复杂。
聿尊翻个身,“笙箫……”
陌笙箫转过脸来,聿尊其实想说,既然陶宸活着,她是不是也能消除最大的顾虑,笙箫却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她撑起身,大步走出房间。
客房内的奔奔才醒过来,蹬动小腿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
陌笙箫走到床前,陈姐在他身下垫上隔尿垫,“拉便便了,看小脸憋得通红。”
笙箫挽起衣袖,左手握住奔奔脚腕拎起来,陈姐拿了湿巾转身,“聿太太,还是我来吧,便便会脏手。”
“没事的,”陌笙箫将奔奔的裤子褪下,“自己的儿子还能嫌脏吗?”
“聿太太,我之前带的那些宝宝,女主人从来就不碰一下的,情愿出去打麻将逛街,还说什么要保持身材不能喂奶,其实,孩子成长起来很快的,等真正不亲的时候,想抱想弄都晚了……”
陌笙箫给奔奔将小屁屁擦干净,又换上尿不湿,孩子很快就不闹,陈姐说的,也是笙箫想的,不知不觉孩子就会在你身边成长,如果错过这段时间,会是不小的遗憾。
陌笙箫将奔奔抱在怀里,孩子这会睁着眼睛,黑亮的眼珠子滴溜溜直打转,笙箫坐到床沿,手指顺着眉角的地方给他按摩。
聿尊经过客房,看见陈姐和陌笙箫凑在一起,奔奔被放到了大床上,他走进去一看,是陈姐在教笙箫如何给孩子做操按摩。
“聿少,要不你也来学。”陈姐起身看见聿尊。
聿尊走到陌笙箫旁边,奔奔精神十足,剪了光头这会压根还没长出来,聿尊蹲下身,俊脸凑到孩子跟前,“奔奔,跟爹地亲亲。”
他脸埋在宝宝胸前,奔奔显然是吃痒,嘴巴一咧竟笑了出来。
小家伙平时除去睡觉就是喝奶,睁开眼睛玩耍的时间并不多,聿尊面色难掩欣喜,“看见了吗?奔奔笑了。”
陌笙箫站在边上,尽管没有做出回应,但眸光显然放柔了。
聿尊在床前逗弄孩子,笙箫听见他似乎闷哼一声,陈姐嘴巴张了张,“哎呦,聿少,没事吧?”
“没事。”
陌笙箫弯腰,见男人那张俊逸的脸上有一道明显的红印子。
陈姐面色愧疚,“聿少,对不起,宝宝指甲长得快,他睡着时我给他修剪了左手,这不,他现在醒来,右手还没来得及……”
聿尊修长的手指摸了摸脸部,火辣辣的疼。
奔奔吐了一圈口水出来,他才不懂你痛不痛,小眼珠子别开后自娱自乐起来。
聿尊站起身,侧脸上的痕迹还挺长。
要换是别人敢这样弄他的脸,他早发飙了!
但谁让出手的是自个宝贝,就算抓出个十道八道也得乖乖受着。
陌笙箫成天呆在御景园,除了去容恩那窜窜门,要么就是找舒恬。她来到阳台,将放在那的笔记本电脑打开。
一年多没有登录qq,原先的密码所幸没被盗掉。
登录上去的时候,一大串消息,除了陌生人的验证外,还有王姐。
笙箫想起在临水镇时,王姐对她颇为照顾,后来她手机没了,也就失去了联系。陌笙箫觉得愧疚,这会看见她正好在,忙敲出一行字过去,“王姐,我是笙箫,您最近好吗?”
信息几乎没有多少等待时间就回复过来,“笙箫,你现在在哪?还好吗?我都担心死了……”
陌笙箫简单提了几句近况,也没有细说,王姐见她没事,心里的担忧总算落定,也没有多问。
“王姐,你还在公司吗?”
“不了,你离开没多久,我也跳槽了,现在工作也挺好的,就是忙。”
笙箫对着电脑屏幕浅笑,“那就好。”
“对了,我之前就一直在找你,手里有几个单子感兴趣吗?没把这专业给丢了吧?”
“我也在想着找些什么事做,王姐,你真是我的贵人。”
王姐发过来一个大笑不止的表情。
陌笙箫回过去一个害羞。
“我待会将图纸发你邮箱,记得查收。”
“好。”
笙箫现在尽管不缺钱,但她离开白沙市所过的那些苦日子还历历在目,她不想哪天再被人赶出去的时候,穷的一分钱都逃不出来。
那种滋味,陌笙箫受过一次,记忆尤深,怕是这辈子都忘不掉的。
聿尊的钱是他的,但谁说女人非要靠男人养着?
只有自己拥有了活下去的能力,才不会被踩在脚底下,才能真正的过好日子。
笙箫去书店买了几本书,都是她放在临水镇没拿的那些,晚上,她并没有一昧钻进去,待奔奔睡着后,这才回到自己的卧室。图纸被打印出来,平面图、剖面图加上结构图,钉成厚厚的一打。
一年未接触,想要很快上手并不容易。
陌笙箫盘膝窝在沙发内,电脑,图纸、书、计算器,摆满整个茶几。
聿尊洗完澡出来,她还埋着头,并没有睡觉的意思。
陌笙箫将头发扎成一束,露出光洁的前额及蹙起的两道秀眉,她辫子不长,没有像以前那样垂在腰际,她咬着笔头,也不知哪里想不通,神情严肃的像个正在训斥学生的老师。
聿尊走过去,“还不睡,在看什么?”
陌笙箫头也没抬,“看图纸。”
他视线扫过那张茶几,眉宇间明显拧了起来,“你缺钱花吗?”
笙箫摇头,“不缺。”
“那还接私活?”
陌笙箫将笔拿开,“那你嫌钱多吗?”
“我的钱你尽管用,用不完的。”
“可我就喜欢用自己赚来的。”笙箫翻着手里的资料,她分的很清楚。陌笙箫想等上手后,将作息时间调过来,白天由陈姐带着奔奔,她晚上就自个带。
聿尊睨了眼她手里的图纸,“你能看得懂么?”
陌笙箫挑眉,“信不信我截你个单试试?”
“你敢吗?”
“到时候可别又用什么手段!”她微扬起脑袋,眼里满是自信。
聿尊勾起棱角有致的唇瓣,“我保证不用。”
陶妈妈被查出是胃癌早期后,一直住在白沙市的医院内。
陶宸每天都陪着,陶妈妈心疼儿子,尽管对先前的事还在生气,但看到陶宸这样,大半的气也消了。
庞晓萍没有马上回学校去,陶爸爸身体也不好,她生怕陶宸一个人忙不过来,任他怎么劝,她都不听。
陶妈妈整个人瘦下去一圈,看到庞晓萍在她床跟前不辞辛苦地伺候着,她由衷觉得高兴,知道这姑娘不错,“晓萍啊,坐会吧,又要送饭又要照顾我,看把你憔悴的。”
“阿姨,我没事。”
“宸宸有你这个朋友,真是福气。”陶妈妈拉住庞晓萍的手,要是陶宸能忘记陌笙箫,重新开始,她的心也能落定了。
“阿姨,你别这么说。”
“晓萍,宸宸刚开始和我说,他去山区支教的时候,我心里是真不愿意,我这儿子从小就心地好,我现在看见你这么好的姑娘也放弃了城市生活,我觉得,我应该支持他才是。”
“阿姨,我想陶老师要听见了你这句话,肯定会很高兴。”
“你是宸宸的朋友,就喊他名字好了,做什么还喊老师,多生疏呢。”
庞晓萍面色禁不住酡红,“看我这记性,喊习惯了就改不过口来。”
陶宸拿了药回到病房前,右手推开房门,看见陶妈妈和庞晓萍正在说笑。
“陶老师?”
他听到身后的声音,停住脚步。
“真的是你,陶老师!”女子面带喜悦,大步来到陶宸跟前,“是我啊,华尔的学生李荔,那时候我和苏艾雅她们一个宿舍,你还是我们的导师呢。”
陶宸恍然,“我记起来了,对,好久不见。”
“宸宸,是谁啊?”
“妈,是我以前的一个学生。”
“那还不快让人家进来,站在门口做什么?”
李荔也是来医院探望亲戚,没想到会在这遇到陶宸,她跟在陶宸身后走进病房内,“伯母,您好。”
“快坐吧。”
护士将住院清单送到陶宸手里,“到明天就该欠费了,快去把钱交上。”
“好。”陶宸取了包向外走,“李荔,你先坐会。”
“行。”
陶宸走出去时,将门带上。
“伯母,这位是陶老师的女朋友吗?对了,陶老师结婚了吗?”
“不,你误会了,我不是。”庞晓萍红着脸摆手。
陶妈妈则叹口气,“他到这会还没结婚呢。”
李荔将随身携带的包放在膝盖上,“陶老师离开华尔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真可惜,那时候连校长都经常夸他,伯母,陶老师现在在做什么?”
“他啊,自从摔断手后,哪里还有学校肯用他,现在去了山区支教……”
李荔闻言,面露疑惑,“陶老师离开华尔,不是因为手被打断的吗?”
“你说什么?”陶妈妈大惊失色,“他的手是被人打断的?”
李荔瞅着二人的神色,原来陶宸竟一直瞒着。她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我……”
“孩子,你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陶妈妈心急如焚,就连边上的庞晓萍也面露急切。
“这……”李荔眼见陶宸还不回来,又开了口,收不回去,只得说出实话,“这件事,华尔的学生几乎都知道,我们班里有个叫陌笙箫的女学生,平时就和陶老师走得近,陶老师看她家境不好,也就很照顾她。后来也不知怎的,那女生惹到一个很有地位的男人,对方就想包养她,当时很多人都看见了,陶老师就是为陌笙箫出头,才被那男的打断了一只手……”李荔说到这,语气充满惋惜,“再后来,我就没有见过陶老师,学校都在传,陶老师是被逼着辞职的,反正,陌笙箫最后也跟那男的结了婚,伯母您别生气,陶老师这样说,也是不想您担心。”
陶妈妈眼前晕眩不已,一张脸白的跟纸似的,她靠着床头大口喘气,庞晓萍忙倒杯水给她,“阿姨,您别急。”
“又是陌笙箫,原来归根究底,还是她。”
陶妈妈心疼地抽搐,陶宸倾注了他们全部的希望,若他的手真是不小心摔断的,那怨不得别人,只能自认倒霉。陶妈妈使劲捶着胸口,她想起儿子弹钢琴的样子,却怎么都没有料到,他的手竟是被打断的。
陶宸交完钱回来,李荔见到他,松口气,一刻没有多留,“陶老师,我还有事,下次我再来看伯母。”
说完,拿着包走了出去。
“唉……”
陶宸还来不及开口,李荔的身影就消失在门口。
庞晓萍的视线落到陶宸手上,她心里一阵难受,“住院费交了吗?”
“交了。”卖房子所得的那张存折他去银行补办了,幸好有这笔钱,可以让陶妈妈安心去做手术。
陶宸将包放在床头,“妈,你睡会吧,别太累,我去打水。”
陶妈妈没有说破,她翻个身,将背部朝着陶宸。
“我和你一起去。”
庞晓萍拿起热水瓶跟出去。
她轻声地关上门,陶妈妈这才咬着被角哭出声。
“陶老师。”庞晓萍数起脚下的步子,心不在焉。
“怎么了?”
“你……你要有个心理准备,阿姨知道了你的手不是摔断的。”
“你说什么?”陶宸停住脚。
庞晓萍叹口气,见陶宸正要往回走,她想也不想地拉住陶宸的衣袖,“你这样回去,阿姨更难受,我们还是给她点时间。”
陶宸站定了脚步。
笙箫走出御景园,连续几天钻进图纸内,她腰酸背疼,感觉浑身不舒服。
陶宸的事,陶妈妈没有再提起,也没有告诉陶爸爸,好像是要烂在肚子里一样。
陌笙箫买了水果和花篮来到医院,她查到陶妈妈的病房,这才知道陶妈妈的病情没有陶宸说得那么简单,她找到医生,医生起先不肯说,陌笙箫想起桑炎在这有认识的人,几经周折,才得知陶妈妈得的竟是胃癌。
笙箫来到病房前,她站在门外,手举起又落下,没有那个勇气去敲门。
直到门从里面被拧开,庞晓萍正要出去,见到门口的笙箫,似乎被吓了一大跳,“你……”
她认出陌笙箫来,“你是来看阿姨的吗?”
“嗯,你好。”
庞晓萍神色复杂,想起李荔的话,又不敢让笙箫进去,生怕陶妈妈受到刺激。“晓萍,是谁啊?”陶妈妈抬头望去,在看见是笙箫后,脸上的温和极快地垮下去。
“阿姨。”陌笙箫软了声音,陶妈妈面容憔悴,笙箫忍不住难受起来,她想起陶妈妈之前种种的好,心里又是愧疚又是自责。
庞晓萍本来打算出去,这会便关了门,跟着走进去。
笙箫将水果和花篮放到床头柜上,“阿姨……”
“帮我把床摇起来。”
“好。”陌笙箫来到床尾,蹲下身将床摇起。
陶妈妈右手摸向床头柜的杯子,竟是一甩手使劲扔了出去。
这一记正好砸中笙箫额头。
陌笙箫退后几步,只感觉头疼的像要裂开似的,鲜血直流,左边的眼睛睁不开,笙箫只能用手掌按住伤口。
庞晓萍尖叫,拿起毛巾走到陌笙箫跟前,“快,捂起来。”
笙箫眼角红肿,她背靠墙壁,摇摇头,“不用,谢谢。”
“你究竟还想怎么样?”陶妈妈激动地挺起上半身,“我儿子什么都没有了,手也是因为你被毁的,陌笙箫,你别再缠着宸宸了行吗?他和你是不可能的,我要是早知道会有今天,就算打死我也不会同意他去华尔,不认识你,他这会兴许能有个好前程。”
笙箫没有辩驳一句,血淌过手掌落在白色的针织衫上,触目惊心。
陶妈妈以为陌笙箫还想着和陶宸旧情复燃,她心里又急又气,“笙箫,我之前没有亏待过你,是你和宸宸真的没有缘分。”
病房的门被打开,陶宸走进来,他先是一怔,回过神后,将手里拎着的水果随意丢在旁边,心急如焚来到陌笙箫旁边,“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流泪这么多血?”
笙箫脸色泛白,只是不住在摇头,“没事。”
“你看见了吗?”陶妈妈伸出手指指向陶宸,她眼神悲痛,语气激烈,“这就是我的傻儿子,都到今天了还放不下你。”
“妈,你别这么激动。”
陶宸望见地上的碎玻璃渣,他眉头一紧,“妈,你怎么能这么做?你别怪笙箫。”
“阿姨,我知道你无法原谅我,对不起。”
“笙箫,我带你去包扎。”陶宸目露紧张,庞晓萍也帮助劝慰陶妈妈,陌笙箫被陶宸带出病房,她坐在医院的走廊上,弯着腰,左手使劲按住伤口。
“笙箫,快起来,不包扎的话,伤口容易感染。”
陌笙箫挣开他的手,“陶宸,阿姨说的没错。”
“你别这样,”陶宸也是筋疲力尽,“我妈是知道了我的手不是摔成这样,她一时接受不了。”
“陶宸,阿姨的病你为什么那天不告诉我?现在是等手术吗?”
“对,”陶宸掩饰不住担忧,“医生说,要切除四分之一的胃。”
陌笙箫咬住嘴角,才没有哭出来。
“笙箫,我先带你去包扎。”陶宸拉着她站起来,笙箫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她将脸上和手部的血渍洗干净,回到走廊时,陶宸站在那,身影被拉成很长一道,形色孤独。
陌笙箫额头被白纱包扎起来,“陶宸,你先回病房吧,省的阿姨担心。”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笙箫强忍着勾了勾嘴角,“我自己可以打车。”
陶宸将她送到院外,直到看着她坐上的士车,这才扭头走回去。
陌笙箫眼见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她收回视线,现在最要紧的就是陶妈妈的手术,笙箫想凑笔钱,她竭力想弥补,哪怕知道这样挽回不了什么,她就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
陌笙箫抬起头,看见司机的视线一个劲在她身上打转,她知道这幅样子是挺骇人的,笙箫将扎起的头发散下来,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前额的纱布。
哎,回去又得闹腾。
陌笙箫心想,最好别碰上聿尊,让她先到家,将衣服换了也成。
可无巧不成书,偏偏她才走进园子,就遇上了同往常一样早回来的男人。陌笙箫压下脑袋,大步朝门口走去。
“笙箫。”
她听到叫唤,反而走得更快。
聿尊紧随而上,眼睛不出意料地瞅见笙箫衣服上的血渍,他眉头紧锁,用力扣住陌笙箫手腕,“你跑什么?”
笙箫只得站住脚,“我没跑。”
“你去哪了?身上的血哪来的?”聿尊掌心钳住陌笙箫的肩膀,口气是不容置喙的强硬,笙箫想挣开,“我没去哪。”
“你再说?”
“我没说。”
聿尊气结,另一只手掌擒住陌笙箫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阴戾的眸子望见笙箫前额那块碍眼的纱布,“怎么受的伤?”
“哎呀,没有!”陌笙箫牙关发酸,被他这样钳着,差点就口齿不清。
“没有吗?那你贴块东西当好看呢!”聿尊松开握住她下巴的手,陌笙箫才要走,脖子却被男人圈住,她的脸抵在聿尊胸前,男人腾出的另一只手去撕她前额的纱布。
“做什么啊?唉!放开我!”笙箫拉住他的手腕想制止,无奈力气好不过他,唰的被聿尊将纱布给撕开。
陌笙箫没法子,只得用手掌去按向伤口。聿尊却眼明手快,先一步握住她的手腕。
笙箫气地跺下脚,就这样,陌笙箫的伤口只得毫无遮拦地露出来。
眉梢处明显红肿出一个大包,上面有被碎玻璃带过的划痕,就连左眼也跟着肿起来,聿尊呼吸一紧,扣在她手腕的指间用劲收紧,“谁把你弄成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
陌笙箫疼地拧起眉头,她倔强地望着远处不说话。
聿尊眼锋一挑,拿起手里的纱布用力给她贴回去,笙箫疼痛难忍,按着额角站到他几步之外。
聿尊唇瓣微微扯动出一抹弧度,“你倒是再瞪啊?”
“我摔了一跤,成了吗?”
“骗谁呢?都当别人跟你那样傻。”
陌笙箫气地拔腿就走,她肩膀擦着聿尊的手臂才走过去,就被男人从身后搂住腰身,将她抱了回去。笙箫两条腿腾空,用力去踹,“放开我!听见没有?”
“笙箫,你是被陶家人打成这样的吧?”
陌笙箫停住挣扎,扭过头去对上聿尊的视线。
“我就说,除了他们,谁还和你有仇。”聿尊将她放定,手却并未松开。
笙箫低下嗓音,“不关他们的事。”
“你明知道他们最不想见的就是你,你傻吗?送上门给人家去打?”见她还是不说话,聿尊勃怒的口气敛下些,他伸出手推了推陌笙箫的肩膀,“给我说话!”
“我是傻,行了吗?可最对不起他们的是我,你难道要我躲在家里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陶宸的妈妈身患重病,我若不去,他到现在还瞒着我,他知道为我考虑,我就算是去探望也不行吗?”陌笙箫话语激动,扯动了伤口,聿尊抬起手,将她歪斜的纱布弄好。
“就算你觉得对不起,也不是只有这种被人打的方法才能偿还,再说,你既然是去探望,他们就是这样回敬你的?”
笙箫想起陶妈妈那席话,再想起陶妈妈之前待她的好,这一记砸破的不止是她的脑袋。
聿尊陡然松开手,大步朝前走去。
陌笙箫怔在原地,见他走得很快,她忙追上前,“你去哪?”
聿尊擒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车库的方向拉去,“他们现在在哪家医院?走,陌笙箫,你其实想说,追根溯源都是我惹出来的,是吗?既然这样,我就站到他们跟前,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胆子也在我头上砸出个窟窿来!”
陌笙箫脚底紧贴着草坪,不肯再向前走,“聿尊,你疯了是不是?”
她敢保证,聿尊如果这会出现在病房的话,陶妈妈真会跟他拼命。
“你走不走?”
“我不准你去!”陌笙箫拉住聿尊的手臂,拖住他整个身体。
陈姐和何姨蹑手蹑脚来到窗前,奔奔在楼上顺着,压根听不到花园内的动静。
就连海贝都吐着舌头站起来看热闹。
“聿少和聿太太怎么了,是不是在吵架,要不要出去劝劝?”
何姨扒着窗子,摇头道,“依我的经验看,不像,走,我们回客厅看电视去。”
聿尊眼里面的愤怒几乎燃出火来,陌笙箫不管不顾,一张小脸也是紧绷着。
男人陡然甩开她的手,笙箫猝不及防,毕竟他力气比她大,要想挣掉她很容易。陌笙箫弯着腰喘气,听到聿尊大声地冲着她道,“陌笙箫,我自个的女人就连我都没舍得下这手,你回屋照照镜子去,伤成这模样也不知道还手,我绝饶不了他们!”
当然,这是在现在,之前他下手也不知轻重过,这点,聿尊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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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奔奔得孤独症
陌笙箫手腕被他握得生疼,这会细看,还有一道道手指的印痕,笙箫轻揉腕部,被他最后那席话震的有些懵。
聿尊依旧是一幅俊颜沉浸在阴霾里头,仿佛天即将塌下来的样子。
“我和他们的事用不着你管。”陌笙箫丢出句话来。
男人闻言,眸子里头越发渗透出阴沉,“我倘若不管,你能解决得了吗?这次是被人砸了额头,下次,指不定毁了容哭着跑回来。”
“就算真有这天,我大不了不回来就是。”
“抛夫弃子,是吧?”
陌笙箫前额突突地疼,聿尊见她眉头紧蹙,这才敛起些情绪,“他们这样对你,不还有陶宸在吗?他不拼死护在你跟前?这该是他最擅长的。”
笙箫左手掌按住眉角的地方,同聿尊擦肩而过,“你嘴巴真毒。”
陌笙箫走进客厅,幸好奔奔没在楼下,不然看见她这样子肯定会受惊吓,陈姐同何姨见到她,起身打了招呼。笙箫大步上楼,陈姐也学乖了,不该问的没问,眼瞅着聿尊也跟在后面,一转眼,影子都不见了。
陌笙箫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纱布被聿尊撕下后这会黏的并不是很牢靠,随便动动就会掉下来。
她视线抬起,看见斜靠在浴室门口的聿尊。
“你不用这么盯着,阿姨她只是气急了,不会真的对我下重手的。”陶妈妈声嘶力竭,是生怕陶宸再陷进去,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男人冷哼,“笙箫,对我你怎么就没有这样的肚量?”
陌笙箫调离温水,将双手浸泡在里头,她垂着头,涂上洗手液细细揉搓,鼻翼间总有股血腥的味道,挥之不去。就像聿尊曾带给她的那些伤害,“我今天被打,是我活该,我欠他们的。聿尊,我从来也没有觉得我欠你什么。”
男人身影僵在那,陌笙箫擦干净双手,准备走出去。
聿尊直起身,挡在她跟前,“笙箫,既然你说要偿还,我帮你。”
“你?”笙箫挑眉,“你想做什么?”
她满脸戒备,一副警惕的样子。
“你不是一直以为是我欠着他们的吗?”聿尊转身来到卧室,陌笙箫心有担忧,她紧跟着上前,“你别乱来,陶家现在都已经这样了……”
聿尊来到酒柜前,里面陈列着芳香浓郁的极品红酒,他拿起杯子,“你要吗?”
陌笙箫扯了扯他的胳膊,“我同你说话,你听见没?”
“放心吧,我不会对他们怎样的。”
笙箫神色严峻的轻眯起眼睛,她毕竟年轻,心里想什么容易摆到脸上,聿尊睇楼眼,知道她不信,男人以睥睨的姿态盯着陌笙箫白皙如玉的脸,他也不解释,行动就能证明他所言真假。
而聿尊所说的话,果真很快付之于行动。
医院。
房间内的狼藉已被庞晓萍收拾干净,陶宸垂着头坐在床沿。
“阿姨,吃药吧。”庞晓萍将药倒出来后递给陶妈妈,她虽然生气,也不好驳了庞晓萍的面子,陶妈妈一口水喝的太急,差点将药都呛出来。
“咳咳,咳咳咳--”
“阿姨,您慢点--”
“妈,没事吧。”
陶妈妈挥开陶宸伸过来的手,陶宸站定在病床前,“妈,你别这样,笙箫只是来探望你,没有别的意思。”
“你少来,你的眼神骗得了别人骗不过我,你那么心疼做什么?”
陶宸一语不发地坐到凳子上。
庞晓萍神色难掩失落,手掌在陶妈妈背后轻拍。
正说着,就看到病房的门被打开,两名男子堂而皇之走进来。前面的男人来到病床前,在看到上头显示的床位及姓名后,朝着身后的人点点头,“就是这里。”
“你是陶宸吗?”
几人面面相觑,陶宸站起身,“你们是谁?”
后头的男子将手里拎着的皮箱放到另一张空床上,啪的将箱子打开,他挡在跟前的身子一侧开,病房内的三人竟是目瞪口呆。里头摆着整整齐齐的一箱钱。
“这里是两百万,等你们出院后,聿少会让人再送张支票过来。”
换句话也就是说,这些钱是给陶妈妈看病用的。
陶宸面色铁青,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攥起来,“是聿尊让你们来的?”
男子将皮箱合上,“这里的钱,就连买你一只手都绰绰有余。”
陶宸唇角哆嗦,手背处青筋直绷,“拿回去,拿着你们的钱给我滚!”他大步上前,双手拎起箱子,陶妈妈见状,掀了被子起身,一把抱住冲动的儿子,“宸宸,你听妈说……”
“给我滚!”
“陶宸!”庞晓萍情急之下也拉住他的手臂,两人见状,对望一眼后大步走出病房。
“站住,把钱拿回去!”陶宸拿起皮箱想要追出去,却被陶妈妈将他的手背按住,“宸宸,你听妈说……”
“妈?”陶宸满脸的难以置信,“你难道要我收下这个钱吗?”
陶妈妈泪流满面,握住儿子的手一个劲在抖,“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可是宸宸,你能不能想想以后的日子?你为了个女人,前途毁了,房子也没了,存的那些钱还要给我动手术,我就算能康复,也等于是半个废人了,只能在家吃闲饭,宸宸,你以后结婚难道要住在乡下吗?你去山区支教,妈不反对,可是那里苦啊……”
“就算再怎么苦,我也不会要他的一分钱。”陶宸咬牙,整张脸显得扭曲。
“宸宸,冲动和骨气都不能当饭吃,你的手是被他毁的,难道还要打掉牙往肚里吞吗?再说,你收下这笔钱,才能和陌笙箫断的一干二净!”陶妈妈身子虚,说完这席话,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陶宸弓着腰,神色复杂,他望着自己的一双手,“妈,我如果真的收下这笔钱,我会一辈子都寝食难安,你难道要我活在羞辱里吗?”
陶妈妈闻言,表情僵硬,手也慢慢松开。
庞晓萍扶她躺回床上,陶宸背对着二人,许久后,才说了声对不起。
“算了。”陶妈妈抬起手掌轻抚额头,“我明白,要你收下这笔钱会比杀了你还难受,宸宸,你也能看清楚陌笙箫的为人类吧?她终究不懂你是怎样的人。”
“妈,我相信这件事和笙箫无关。”
陶妈妈冷下脸摇头,“这不是砧板上的肉,明摆着么?她才从医院回去,后脚钱就送来了,也只有你还信。”
陶宸没有说话,拎了箱子走出病房。
陌笙箫坐在阳台的沙发上,她衬衣袖子挽起,外面是一件粗线针织衫,头发随意扎着,露出那么一缕耷拉在颈间,她穿得很随性,举手投足间,却满溢着热情洋溢的味道。
她打算,这个造价一旦完成,如果竞标成功的话,她应该能拿到几万块钱,单子小,胃口不能太大。
陶妈妈的手术需要钱,幸好只是胃部切除,陌笙箫没有管聿尊要,也没有向舒恬开口,她想用自己赚的钱来弥补一份心意。
笙箫揉着肩膀,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时聿尊已坐到她身边。
“算好了吗?”
陌笙箫松开手,盘膝窝进沙发内,聿尊挨近些,几乎是腿贴着腿,手臂也即将触到她胸前,笙箫想要挪开些。
“陶宸家里的事我解决了,你不用再操心。”
陌笙箫想要移动的手臂收回力道,“你解决了?”
聿尊黑耀的眸子轻闪,笙箫挨得近,能看到他浓密的眼睫毛,男人轮廓分明的脸转过来,侧脸的弧度尤为迷人,“对。”
陌笙箫却并未沉溺,她沉着声音,“你怎么解决的?”
“自然是他们最需要什么,我就给他们什么。”
笙箫蹙眉细想,聿尊见她不说话,这才直截了当道,“我让人送去两百万,还有他们今后的生活,我保证他们过得好。”
“你……”陌笙箫差点没惊叫,她放下双腿,激动的从沙发上站起来,“你给了他们钱?”
“不行吗?”
笙箫方才窝着,这会头发有些散开,看在男人眼里,多了份慵懒。她细长的手臂垂在两侧,手掌捏成了拳头,“聿尊,你难道不知道吗?陶宸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你的钱,你这样让人堂而皇之去医院,和侮辱他有何两样?”
“笙箫,是不是你们这些学艺术的都有这穷骨气?一口气能憋死个人吗?他家里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钱,我能解他燃眉之急,凭什么不要?”聿尊的想法最为现实,缺什么就给什么,陌笙箫还真以为送上门给他们打两下才是最好的法子,在他眼里,用自身的伤害去弥补,那是最愚蠢的。
笙箫气的愣是说不出一个字。
聿尊修长的双腿伸直后交叠,两颗纽扣松散的解开,他右手撑着脑袋,“你能否认,我给他们一笔钱,不是在帮他吗?”
陌笙箫嘴角噙起冷笑,“我敢保证,陶宸不会要你的钱。”
“他若是接受怎么办?”
“我了解他。”
聿尊深壑的眸卸去方才的柔和,转而变得锋利狂狷,这个男人翻脸时不需要时间,他唇瓣的笑藏匿着使人阴冷的刻骨寒意,“要不,我们打个赌怎样?”
笙箫将脚抬起来,想跨过横在她跟前的两条长腿过去,聿尊坐起身,右手握住陌笙箫的手腕,“你不是对他了解吗?怕什么。”
“赌什么?”
男人并未立即开口,他指腹顺着陌笙箫腕部细腻的肌肤在摩挲,动作大胆,且充满挑逗,他一抬眼,狭长的眼锋正视笙箫,“这样吧,赌一个晚上怎么样?”
陌笙箫眯起眼帘。
“我输了,我随你怎样,你输了……”他望见笙箫脸部的神色很快垮下去,聿尊在旁自个紧锣密鼓地配合着,“你不是很自信吗?那就赌个试试。”
此时正逢午后,秋冬的暖阳斜洒进来,将笙箫一头乌亮的黑发蕴出微黄的润泽,看的有几分迷人眼。
陌笙箫用力甩开他的手,“无聊。”
她欲要离开,腰却又被他勾回去。
陌笙箫跌坐在聿尊腿上,模样不免狼狈,男人解开笙箫的发带,眼见她的头发披在颈间。陌笙箫扭过头,就看见聿尊眼里透露出如虎狼一样的兽性。
他本来就是个精力旺盛的人,却每晚都得和笙箫睡在一张床上,偶尔碰一下她,不止亲近不了,还得绷紧了自己难受。聿尊自个都佩服这忍耐力,可这会他摆明了想要,恐怕忍也忍不住了。
他搂住陌笙箫的腰,没用多少力就将她按进沙发内,聿尊两条腿分别置于笙箫腰际,陌笙箫才要起身,肩膀却被他双手按住,他想做什么,傻子都能猜得到。
聿尊吻着她的唇,她咬住牙关,嘴唇被他压得生疼。
男人不急不恼,手掌在她颈间煽风点火,从上至下揉捏,宽敞的阳台内春光无限,聿尊咬了她嘴角,陌笙箫不得已张开嘴。她想逼他出去,可聿尊吻技娴熟灵敏,陌笙箫嘤咛出声,脑袋也被固定着避不开,实在没法子,就想咬,哪知他反应过快,笙箫竟咬了自己的舌头。
她痛呼出声,聿尊浓重的喘息声灼烧在她细嫩的颈部,男人蛊惑的嗓音犹如魔魅一样传来,“笙箫,我想要你。”
陌笙箫却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她双手护在胸前,紧缩成一团。聿尊感觉到不对劲,“怎么了?”
笙箫睁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他,聿尊能看出里头蕴含的意思,她无法介怀他的出轨,哪怕他知道那是个错误,但他犯了。
她的嘴唇被亲过后,泛出花般柔软而鲜艳的光泽,聿尊拇指反复在她下嘴唇轻抚,他弯下腰,又明显感觉到笙箫抵在他胸前的双手在使劲。
聿尊执起她的右手,他指尖划过表带,陌笙箫想将手抽回去。
“我只是看看你的伤口。”聿尊语气温和,带着难得的缱绻,他握紧笙箫的手腕,将表带从她腕部摘去。腕带移开时,两道狰狞的疤痕清晰呈现于眼前。
聿尊心里跟着一紧,被挡住的伤口因为经久不见阳光,那里的肌肤越发白皙,稚嫩如婴儿。
聿尊心里跟着一紧,被挡住的伤口因为经久不见阳光,那里的肌肤越发白皙,稚嫩如婴儿。
聿尊将她的手放在唇角边,他薄唇轻启,在她伤口处细细吻着。
“不要……”
男人却张开了嘴,陌笙箫仿佛有种伤口被再度撕裂的痛觉,尽管它早已愈合,可笙箫都将它藏着,不愿显露于人前。
聿尊在她伤口处认真反复地亲吻,他松开陌笙箫的手,将嘴贴在她唇瓣处,“笙箫,我再也听不到你为我弹的曲子,能做你右手的人只能是我,你既然爱过我,就不要轻易让爱这样死去,给我个机会,也给你个机会行吗?”
他没有等到笙箫的回答,聿尊攫住她的唇轻吻。陌笙箫视眼朦胧,眼里的泪水碎成千万片,再怎么挽回也拼接不了一个完整。
聿尊吻得小心翼翼,动作极力放柔。
只是当他的手落在她裤子的纽扣处时,陌笙箫猛地收回神,双手不顾一切地打在他身上,“放开我,放开我!”
聿尊被她一推,就将身子让开。
笙箫急忙起身,她捡起被聿尊丢在旁边的手表,逃也似地离开阳台。
陶宸拎了箱子出去,这才反应过来,他并不知道聿尊住在哪。
陌笙箫先前让桑炎查陶妈妈的病例,舒恬这才知道陶妈妈住院的事。
她来到医院探望,看见陶宸,自然是欣喜不已,舒恬恢复的很好,基本能摆脱轮椅,但因为没有完全康复,所以需要拄着拐杖。
陶宸见她这样子,吓了一大跳,“你的腿怎么了?”
舒恬摇头,轻描淡写带过。“出了车祸,好在现在恢复的不错。”
陶妈妈对舒恬仍然很客气,她的腿不方便,也没有多坐,再说陪她来的保姆还在外等着,“阿姨,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陶宸起身去送她,走出病房时,他手里提着个箱子,“舒恬,麻烦你帮我个忙。”
“什么事,你尽管说。”
“帮我把这还给笙箫。”
舒恬望了眼,“里面是什么?”
“是钱。”
“这……”
“我想,还是由你帮我给她最好。”
舒恬明白了陶宸的意思,“你是想放手了,对吗?”
陶宸将箱子递给舒恬,很沉,旁边的保姆忙接过手。
“我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我妈的病能赶快好,其余的事,我没有心思去考虑。”
舒恬走出医院,她低叹一声,事情发展到这步,已说不清楚究竟是该惋惜,还是顺其自然下去更好。
她打车来到御景园,将陶宸给她的箱子还给笙箫。
陌笙箫料定他不会接受,她心情复杂地扶着舒恬坐下来,“你打个电话给我就好,还跑这一趟多累。”
“没事,我也想出来散散心。”
“桑炎还是那样忙吗?”笙箫随口问道。
“没有,”舒恬展演,喝了口水,“你难道不知道吗?你老公帮了桑炎一个大忙,反正现在做什么都挺顺手的,陪我的时间也多了。”
陌笙箫并未听聿尊提起过,“我真的不知道。”
舒恬笑着靠进沙发内,“我们啊,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桑炎嘴巴硬,不过还是要和老公说声谢谢。”
陌笙箫莞尔,“他能有足够的时间陪你,我就放心了。”
“那是,最近都在忙婚礼的事,我到时候丢开拐杖走路是不成问题的了,笙箫,我这会恢复的挺好,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和正常人走的一样。”
“嗯,真好。”
舒恬的婚礼在湿地公园举行,除了双方的亲朋好友外,旁的人并不算多。
舒爸爸舒妈妈倍感欣慰,陌笙箫站在人群中央,看着桑炎将结婚戒指戴在新娘的手指上,一对新人苦尽甘来,在祝福声中热烈激吻。
笙箫先到婚礼现场,聿尊也说要过去,只不过要晚一会。
陌笙箫转过身,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陶宸。
他们站在平静的湖泊前,怪不得舒恬要选择在这作为婚礼现场,远离了城市的喧闹,的确是个好地方。
“阿姨,她身体好吗?”
“手术挺成功的,现在就等康复。”
陌笙箫暗自松口气,“那就好。”
他们谁也没提那箱子钱的事,就如当初陌笙箫料准陶宸不会收一样,陶宸也知道,这并不是笙箫的意思。
陌笙箫想尽绵薄之力,可她的钱,陶宸同样不肯收。
他倔强的甚至令她无地自容。
笙箫想和陶宸说几句话,还未开口,包里的手机就响了,她拿出来一看,是聿尊,“喂?”
“我到了。”
陌笙箫放下电话,转过身时,陶宸却已走远了。
笙箫怔忡地盯着他逐渐走远的背影,她握紧左手,将手机放回包内。
时间过得很快,一年当中最为寒冷的季节来了。
奔奔也五个月了。
陌笙箫起先以为奔奔不爱玩不爱闹,还生怕他和他们不亲,晚上睡觉都要带回自己房间。容恩家的孩子五个月大时已显得很调皮,会抓着东西自己玩,可奔奔不会,他大多时候也很安静,头两个月的时候,宝宝都是睡觉时间多,陌笙箫并没有觉得有太多差异。可现在月份越大,一种不好的感觉就越是呈现出来。
“奔奔,奔奔,快看妈妈在这里……”
陌笙箫常去听课,也知道宝宝喜欢色彩鲜艳的玩具,但奔奔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这,笙箫弯腰将他抱在手里,她右手使不上劲,每次都显得很吃力。
奔奔不喜欢别人地接触,就连带过不少孩子的陈姐也说不上原因。
聿尊心底也是一沉,打了电话给徐谦。
陌笙箫和聿尊来到医院,徐谦的办公室设置在顶层,他双手朝着奔奔轻拍,孩子并没有丝毫的反应,徐谦将奔奔接过手,“我带他去。”
“我和你一起去。”
陌笙箫也跟着站起身。
徐谦在电梯内仔细观察奔奔,他神色严峻,“尊,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男人陡然扬声。陌笙箫站在旁边,攥紧的指尖刺进掌心内。
“我预料的没错的话,可能是孤独症。”
笙箫眼前一晃,扶住身后的墙壁才没有昏厥过去。
“前三个月是胚胎发育的重要时期,那时候她用过一段药,我想,可能是这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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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完美合奏(精!!)
陌笙箫背部蹿进一股子冰冷,凉透整个身体里面去。
笙箫浑身一点支撑的力气都没有,她的手被站在他身前的聿尊攥在掌心内,陌笙箫抬起头,只看得见男人神色冷峻的侧脸,聿尊的视线落在奔奔脸上,孩子窝在徐谦怀里显得越发不安,眼神可怜,小手也握紧了。
电梯门打开,陌笙箫双腿被钉住一样,僵硬的不知道该如何去迈开脚步。
聿尊手臂环住她的腰际,将她带出去。
专家门诊室内。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奔奔被带了回来。
宝宝哭闹不止,并不喜欢陌生人的接触,陌笙箫忙将他抱在怀里,奔奔情绪似是稳定了些,两行泪痕还挂在眼角,并哽咽地一个劲摇晃着小脑袋。笙箫心疼地搂紧他,眼眶内跟着酸涩起来。
“徐院长,你估计的没错,从一系列观察来看,基本上能确定是孤独症。”
聿尊坐在办公室的沙发内,闻言,狭长的眸子疲倦地轻眯起来。
陌笙箫咬住嘴角,尖利的齿间几乎刺唇肉,她抱住奔奔的双手越收越紧,孩子越发觉得不安,哇的大哭起来。
“你们先出去吧。”徐谦挥了手,几名医生相继走出去。
徐谦站起身,给聿尊和陌笙箫倒了两杯水,笙箫抱住孩子轻拍他背部,奔奔这才安静下来些,但先前受到的惊吓还未平复,时不时会抽搭哭泣。
“徐谦,孤独症……”聿尊语气顿了顿,又像是竭力才能再度开口,“就是自闭吧?”
徐谦搬张椅子坐到二人对面,“尊,我必须要和你说实话,孤独症,就目前的研究方向来说,并没有找到过一种能治愈的方法。得孤独症的人,在|乳儿期就极为孤独,不愿与人接触,成长过程中少言寡语,而且情绪不稳,这些,都会随着他年龄的增长而表露出来。孤独症可能是遗传基因、脑部疾病或创伤及其他生理原因造成的,但具体并没有一种详尽的说法。我只能说,可能与前期用药有关,还有我说过的,怀孕期间的情绪也很重要。”
“你的意思是说,这是种不治之症?”
陌笙箫听到聿尊的嗓音在抖,她抬起头,眼睛里面的泪水差点忍不住,笙箫咬着牙才没有让它掉下来,不想让怀里的奔奔见了更加不安。
先前,她只在电视上听过这种病,孤独症的孩子会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不会与人交流,他情愿自己玩,有些甚至存在语言障碍,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喊出爸爸妈妈。
陌笙箫捂住嘴,将脸别开。
徐谦的脸上也呈现出从未有过的肃穆及不忍,“尊,有时间的话,多陪陪他,心理治疗很重要,奔奔最需要的就是爱,他需要一个温暖的环境。”
聿尊眼底的哀恸藏匿不住,他手掌交叉,支撑着前额。
他比任何人都想给奔奔一个欢乐的童年,他的记忆里面,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和杀戮,他羡慕那些孩子,他们在他那样小的时候,有父母地疼爱,可以玩,聿尊想将他没有的东西都给奔奔,让奔奔知道童年应该是怎样的。
可……
他得了这种病,奔奔的快乐从此也会被剥夺了。
徐谦于心不忍,他纵容医术高明,却做不到在这件事上起死回生。
“还有别的办法吗?”
听着聿尊口里的无奈,徐谦还是残忍地摇头道,“我并不赞成用药治疗,尊,对待奔奔,只有付出足够的耐心和爱心,你应该懂我话里面的意思。也许当别的孩子很容易就能喊出爸爸妈妈的时候,奔奔……”可能,就算他们磨破嘴皮子,也换不来一声亲昵的称呼。
陌笙箫抬起手臂,擦去眼角的泪水。
奔奔哭闹的累了,这会睡的正香,他可能还不知道,他未来得及懂事,上天就已经为他关上了一道门。
“你还记得,你当初劝我不要奔奔的时候,我说过什么话吗?我说,我要这个孩子,哪怕不计一切代价,”聿尊并不是想存侥幸心理,他只是想着,这孩子就算是不好,也是他的孩子,要他亲手扼杀了这条生命,他舍不得。“奔奔只是生病了,可能只是比寻常孩子生的病要麻烦些,仅此而已。”
陌笙箫闻言,泪水更加忍不住。她也没有想到,聿尊会说出这番话。她抬头望着男人的侧脸,想哭,却不得不极力隐忍着。
徐谦用力点了下头,似乎觉得,任何的话说出来都带着残忍,他抿紧薄唇,没有再开口。
回御景园的路上。
笙箫坐在副驾驶座内,聿尊靠着椅背,并未立即发动引擎。
陌笙箫抬起拇指,指腹轻柔地划过奔奔的眉毛,感觉到有人在触摸,孩子皱了皱眉头,嘴巴吧唧几下。
“看,奔奔长得多好……”
的确,奔奔才5个月,就能看得出来,他长着一张绝对能称得上精致的脸,五官继承了聿尊和笙箫全部的优点,皮肤白净,鼻子高挺,而且体检时医生还说身高中上,将来绝对是和聿尊一样的个高。
陌笙箫眼神疼惜,眼睛盯着怀里的奔奔,一刻不肯离开。
“我怀孕的时候,我居然还不要他,我还说你是逆着天意要留下奔奔,聿尊,奔奔得这种病是不是对我的惩罚?”笙箫神色愧疚,难受地哽咽出声,她怀孕时期因为陶宸的事而精神不好,现在想来,越发觉得亏欠孩子。
“笙箫,不关你的事。”
陌笙箫泪眼模糊,摇着头道,“你不用安慰我。”
“笙箫,我有了奔奔,我就不会放弃他。”
陌笙箫弯腰在奔奔前额亲吻,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她知道后面的路会有多难走。
御景园内,陈姐同何姨也在焦急地等待,她们只知是带奔奔去看病,陌笙箫神色恍惚地走进客厅,陈姐忙上前,“孩子睡了吗?给我吧。”
笙箫摇了摇头,“不用,我抱着就行。”
陈姐同何姨对望了眼,陌笙箫哭过,眼睛红肿,她开口时嗓音还带着沙哑,“陈姐,下午麻烦你去多买些玩具回来,奔奔现在正是爱玩的时候。”
“好的。”其实御景园玩具并不少,婴儿房内堆得已到处都是。何姨瞅出笙箫的不对劲,等吃过中饭后,何姨来到陌笙箫旁边,“笙箫?”
奔奔睡着了,这会正在楼上。
陌笙箫收回望向远处的视线,“何姨。”
“奔奔是不是生病了?”
何姨语气关切,笙箫一直以来都将何姨当成亲人一样,她积压在心底的难受迸发出来,陌笙箫将徐谦说的话告诉何姨,何姨闻言,吃了一惊,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才能安慰。
笙箫不敢想,一想就觉得天都会塌下来。
她屈起双膝,将脸放在膝盖上。
何姨拍了拍笙箫的肩膀,“电视上说,每个孩子都是父母的天使,不管他的翅膀有没有长齐全,笙箫,奔奔很可爱,也很健康,再说,该来的躲也躲不掉。”
“谢谢何姨,你说得对。”陌笙箫强颜欢笑,至少,奔奔还能留在他们身边。
笙箫在下面坐了很久,好不容易稳住情绪。
她来到二楼,右手推开门,就看见站在阳台上的聿尊。
他怀里抱着奔奔,男人凭栏而立,陌笙箫的视线望去,却少了些许的意气风发,相反,那种背影充满了寂寥,刺的她眼睛和心里直发酸。
如果不是奔奔得来这个病,陌笙箫需要聿尊陪她去共同面对,也许她到现在也不会发现男人身后藏着什么,她只以为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个能够掌控命运的人。
奔奔醒了,他喜欢自己的小床,不喜欢别人地碰触。
孩子的哭声凄厉而尖锐,挣动着双手双腿在踢动,“哇哇哇--”
聿尊柔着嗓音哄着,奔奔小脸憋得通红,哭的像是被人掐掉一块肉,陌笙箫心疼不已,却并没有上前制止。
她想,聿尊和她一样,只是想和奔奔亲近,笙箫做梦都想奔奔能和其他孩子那样,虽然调皮,却成天都很开心,无忧无虑。
孩子挥动双手,陌笙箫看见聿尊的背弯下去,奔奔不需要爸爸妈妈抱,他的世界里面一个人都不认识,孤零零的,对什么都害怕。
笙箫靠着门板,两条腿无力地滑下去。
她忍不住大哭起来。如果可以的话,她情愿用她的健康去换奔奔的快乐。
她有了孩子,孩子就是她的命。
聿尊抱着奔奔走进卧室,他弯腰将孩子放在婴儿床内,旁边摆设着奔奔喜欢的玩具,他手里抓着个摇铃,很快就自己玩起来,也不哭闹了。
陌笙箫听到一阵脚步声来到她跟前,她双手抱住膝盖,聿尊席地而坐,同她并肩坐在门口的地毯上。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不远处的小床内传来奔奔玩耍的声音,摇出的声响一阵阵震荡入心,掀起的涟漪经久不息,始终无法散去。
奔奔睡得很晚,一直到10点才肯闭起眼睛。
陌笙箫小心翼翼的给他盖好被子,她动作轻柔,生怕会吵着他。
床头柜上,摆着奔奔的百日照,那时候的他对人还只是生疏,笙箫逗他半天,小家伙才肯合作。陌笙箫坐在床沿,将相框拿在手里,一百天的奔奔就显出帅气十足的模样,穿着件条纹格子衬衫,笑起来像极聿尊,自有一番魅惑众生的魄力。
手里的相框被人拿过去,聿尊将它摆回原位,“睡吧。”
陌笙箫怔忡,躺在床上,眼睛却圆睁着。
聿尊显然也是毫无睡意,外面的天静谧无声,呼呼的冷风被阻挡在玻璃外,笙箫翻个身,望向小床内睡得正香甜的奔奔。
聿尊听到旁边传来几不可闻的哭声,他手臂伸过去将陌笙箫揽在怀里,也不知她这会是无心挣扎还是什么原因,笙箫擦了擦眼睛,并未做出别的举动来。
她只知道她很冷,尽管屋里的暖气足够驱尽这寒冷。
陌笙箫浑身战栗,被聿尊这样抱着,才感觉手脚都回暖些。
他抱她,也只是纯粹想汲取些温暖,无关风月,更无关欲望。
笙箫傍晚在电脑上查了有关孤独症的资料,可越是接近事实的了解,陌笙箫就越是觉得无法接受,她难以想象奔奔在成长过程中遇到的那些难关,要如何闯过去。
笙箫咬着手背哽咽,聿尊的俊脸枕在她颈间,一室的橘黄透着柔柔的暖色,奔奔气息沉稳,他不像大人那样有烦恼,陌笙箫想到此,心里越发痛的紧抽起来。
日子,每天就这样二十四小时飞快地逝去。
马上就要过年了,陌笙箫坐在沙发内,望着旁边的奔奔,过完年,奔奔就要两岁了。
容恩家的宝宝比奔奔大两个月,这会也7个多月了。
容恩得知奔奔的病况,也是吃了一大惊,她并没有特意找过笙箫,童童经常要吵着过来玩,容恩心想奔奔需要玩伴,也就答应了。
何姨帮忙将小车推进去,坐在里头的小王子很是帅气,而且皮的不行。容恩将手里的盒子递给何姨,“这是我妈做的南瓜饼,我带些过来你们尝尝。”
“瞧你客气的。”
童童换上拖鞋,鞋柜内的米妮拖鞋是陌笙箫特意为她准备的,她小跑着来到沙发跟前,“姨姨。”
“童童乖。”笙箫将她抱在腿上,“童童,今天穿的真漂亮。”
“嘻嘻,妈咪给买的新裙子,童童还自个配了双靴子呢。”
容恩推着小车走过来,里头的宝宝东张西望,一副好奇的样子。童童从陌笙箫腿上下来,“我要去和奔奔玩。”
何姨将洗净的水果切成块,端到茶几上。
容恩端详着对面的陌笙箫,她比怀孕时更显消瘦,精神也不好,一看就知操劳过度。
何姨拿了块苹果给童童,小丫头道了声谢谢,并没有塞到嘴里,而是跑到奔奔跟前。
奔奔拿着个摇铃坐在车里面玩,童童将脸凑过去,“奔奔,奔奔……”
孩子听到叫唤,只是抬抬头,圆亮的眼珠子又落了回去。童童显得很委屈,“妈咪,姨姨,奔奔不跟我玩。”
陌笙箫心头忍不住又漾起苦涩,童童将手里捏着的苹果递过去,“奔奔,给你吃。”
这回,他索性眼睛也不抬。
奔奔不喜欢与人接触的表现,越来越强烈的在显现出来,童童弯腰,他不看她,那她就使劲想引起他的注意力,“奔奔,我是童童姐姐,快点嘛,来吃个苹果。”
容恩看在眼里,心里也觉得不好受,“童童……”
“妈咪,奔奔都不知道伸手拿东西。”童童很委屈。
容恩不着痕迹地拧起眉头,“童童,奔奔还小。”
“才不是呢,小弟弟这么大的时候都会冲我喊,我吃什么他就嘴馋,可奔奔不会。”童童拿着手里的苹果,似乎还想证明什么,她快步回到容恩跟前,刚将手递过去,车内的孩子就伸出手,抓着苹果就要往嘴里面塞。
“妈咪,你看吧!”童童满脸的认真。
容恩并没有和童童说过奔奔的事,这么点大的孩子本来就不懂,怕是再解释也说不通的。童童握住弟弟的手腕,将苹果拿回去,“你乖啊,牙齿才长两颗呢就想吃苹果,回家让妈咪给你弄汁吃吧。”
“啊--”宝宝恼火不已,用手去拍跟前的板。
陌笙箫视线落在奔奔的脸上,奔奔踢着小腿,眼睛望向手里的摇铃,对这边的动静并没有兴趣。
笙箫每次都不忍心看到这一幕,她多希望奔奔也能闹也能皮,那她再苦再累也开心。
童童抓着容恩的手,“妈咪,奔奔为什么不喜欢玩啊?”孩子的特性向来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她并不会明白,她一句童真的话,对陌笙箫而言,无异是怦然一击。
容恩冷着脸,“童童,你再这样的话,妈咪可就要生气了。”
童童有些怕,缩了缩身子,可眼睛里的委屈却藏不住。
陌笙箫伸手将童童抱到腿上,她手掌抚着童童的脑袋,声音轻柔,“童童,奔奔病了,所以他现在还不会和你玩。”
“真的吗?那奔奔要什么时候才能好?我想带他去水上乐园玩。”
陌笙箫鼻子一酸,嗓音有些哽,“那童童和小弟弟要经常过来陪奔奔,好吗?如果热闹的话,奔奔可能很快就能好哦。”
“那好,童童以后会常来的,我家里有好多玩具,到时候我和奔奔一起玩。”
“童童真乖。”
“姨姨,你为什么眼睛红了?”
容恩见状,跟着红了眼圈。
“姨姨没事,是想到童童的话高兴。”
童童抬起手掌,给她擦了擦眼角。
容恩将童童从陌笙箫腿上抱下来,让她推着小弟弟去旁边玩,“笙箫,童童还不懂事,对不起。”
“没事的,”笙箫弯腰捡起奔奔掉在脚边的玩具,“我想,我多陪陪他,和他说说话,他会知道的。”
容恩点头,“跟孩子最亲的就是父母,我也相信,等他长大了,都会明白的。”
聿尊吃中饭的时候就回来了。
容恩走后,陌笙箫就蜷在沙发内,没想到竟会睡着。何姨没有吵醒她,去楼上拿了毯子给她盖上。
聿尊来到客厅,就看见奔奔坐在小车里面,拿着个牙胶正在咬。
聿尊每次回来几乎都要抱他,奔奔一开始很排斥,这会倒还行,只是不会和他亲近,经常顾着自己玩。
陌笙箫听到动静,眼睛一下睁开,“奔奔!”
她手掌按住前额,头痛欲裂,“做了个噩梦。”
聿尊将孩子放到腿上,“上楼去睡会。”
“不用。”
“奔奔,今天乖吗?”聿尊抱住孩子,让他两条腿立在他膝盖上,奔奔似乎并不肯合作,聿尊另一手放在他腰后,“不准偷懒。”
他每天都会抽出大把时间陪着奔奔,聿尊想给孩子创造个奇迹,陌笙箫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杞人忧天,与其整日流着眼泪度过,不如给孩子营造一个温馨快乐的氛围。
笙箫并没有丢下手里的工作,她想要自己先充实起来。
几天过后,就是除夕。
陈姐回家去过年,何姨留在了御景园,今年不一样,有了孩子,自然是要比往年更热闹。
御景园内年味十足,门口挂着两个大灯笼,陌笙箫坐在梳妆镜前,她将头发放下来,又化了个淡妆,再配上一袭收腰连衣裙,笙箫拿起旁边的唇彩,她视线落在右手腕的手表上。
陌笙箫盯着出神,半晌后,她深吸一口气,将手表取下。
再大再难的事都会过去,哪怕遮掩起来,可伤痕犹在。陌笙箫将床头柜的抽屉打开,将手表放了进去。
如果奔奔的事情上过不去,她就会看看腕部的伤口,换一种姿势活着,陌笙箫,你一定可以的。
笙箫将抽屉锁起来,起身走出去。
何姨在厨房忙碌,陌笙箫在楼上就能闻到饭菜的香味。
她顺着环形楼梯下去,走到一半,就听到客厅内传来的钢琴声。
陌笙箫放轻脚步往下走,聿尊颀长的身影坐定在施坦威钢琴前,奔奔就在旁边的小车内,孩子踢动着小腿,手里的摇铃被丢在旁边,似乎对琴声更加感兴趣。
聿尊动作停住,他走过去,将奔奔抱起来后,重新坐回到钢琴前。
陌笙箫知道,对于奔奔来说,她和聿尊给予他的温暖才是最重要的,而这种温暖,并不是单方面的,因为他最需要的是一种叫做家庭的温暖。
聿尊一只手抱住孩子,另一只手弹着琴,琴音明显有了偏差。
陌笙箫走过去,在男人旁边落座。
她看见面前摆着本琴谱,第一首曲子,就是她怀孕的时候,聿尊曾弹过的《天空之城》。
男人转过脸来,今天的陌笙箫很美,有一种阴云之后,阳光初露的味道,明媚动人。
陌笙箫将左手放在黑白键上。
聿尊伸出的,正好是右手。
一首《天空之城》从彼此的指尖倾泻出来,如果不是亲眼目睹的话,谁都不会相信是两个人合奏出来的。
陌笙箫第一次同聿尊合作时,也没有经过契合,笙箫更没有想到,她有一天会和聿尊坐到一起,事隔多年,他们的合作仍然完美,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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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奏笙箫 138 一家人的温暖
奔奔坐在聿尊的怀里,也不哭,也不闹,小手伸着要去够钢琴。
陌笙箫这一年来,别说是弹琴,就连每天上下楼经过这架钢琴时,都避之不及,一种习惯深入进骨髓内,竟比记忆还要深刻。她熟悉每个音节,熟悉每个转换,笙箫冰封起来的血液仿佛又开始沸腾,原来她喜欢的琴音还能在指尖演奏出来。尽管聿尊一再和她说过,他愿意当她的另一只手,可陌笙萧执拗至今,她以为她的心晦暗了,就连琴声都难以配合,看来有些事,总是出人意料的。
何姨只当是聿尊又在独自弹琴,她在厨房忙活,将菜端出来,余光那么一瞥,看到的竟是三口子的画面。
何姨端着盘子的动作怔住,她继而会心一笑,一点点声音都不舍得发出来,生怕打断这来之不易的温馨及美好。何姨回到厨房内,看来,今晚的年夜饭能真正沾到些喜庆了。
一曲完毕,余音绕梁三日,陌笙箫左手停住,聿尊也收了动作。
笙箫垂下眼帘,又将手收回去。
她心里被激起的涟漪很难得到平复,聿尊抿了下嘴角,他从来不怀疑他和陌笙箫的契合程度,哪怕到了他们真的各自只有一只手的时候,他们还是能弹出最美妙的琴曲。
“笙箫,你现在这样真好看。”
陌笙箫将发丝捋至脑后,“我想,我以一种乐观去面对生活的话,奔奔肯定也能被我感染。”
聿尊抬起手,将她的头发拨回去,“这样更好看些。”
“咚——咚咚——”
奔奔双手从聿尊的胳膊内伸出来,手掌在钢琴上乱拍,听到声音,他掌心拍的越发起劲,嘴里隐约还发出啊啊的叫声。
很明显,奔奔对这感兴趣。
聿尊眉梢染笑,“看来我们的孩子,以后也是弹钢琴的料。”
他握住奔奔的小手,一大一小两只手落到黑白键上,陌笙箫坐在旁边,拿了块随身携带的纱布给奔奔擦小嘴巴,“口水机,还真会流口水。”
奔奔对一样东西感兴趣,就很难将他的注意力转移,何姨将晚饭准备好,他还是想玩,没有停手的意思。
陌笙箫没法,泡了奶粉这才将他抱走,他起先还是会闹,聿尊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耐着性子在他耳边安抚,“奔奔乖,明天再玩,肚子不吃饱怎么长成帅小伙?”
奔奔的脾气真是随父母,很倔,不过这会他也饿了,陌笙箫用白纱将钢琴遮起来,小家伙喝完奶,这才安静些。
何姨坐着和他们一道吃晚饭,奔奔朝南,坐在聿尊怀里,陌笙箫望向窗外的烟火,她正出神,就听到外面传来门铃的声音。
何姨起身去开门,两名男子一前一后搬着个巨大的礼花进来,何姨示意他们摆在园子里头,聿尊抱了奔奔走出去,陌笙箫也放下筷子跟在后头。
花园内摆成一条,聿尊将奔奔交到陌笙箫怀里。
进来送货的两名男子留下派送单,也赶着回去过年。
聿尊掏出打火机,抬起脚步的时候,又顿了顿,扭头朝着笙箫说道,“要不把奔奔的耳朵捂起来,声音挺大的。”
陌笙箫右手抬起,奔奔带着护耳帽,正缩在她颈子内,“我知道。”
聿尊走到礼花跟前,弯腰将第一个点燃,等到点完最后一个的时候,交相绚烂的烟火几乎没有缓冲的时间,齐刷刷将整片天空点缀成白色。
一簇簇五颜六色的烟火争奇斗妍,过年都有这么个民俗,但这还是陌笙萧跟着聿尊以来,第一次在除夕夜放烟花。
“砰砰——”
笙箫紧捂住奔奔的耳朵,其实她喜欢看,但近距离的动静太大,震耳欲聋,陌笙箫腾不出手来捂住耳朵。她只能将脑袋靠着奔奔,聿尊折身回到她跟前,见她皱着小脸似乎害怕,他走到笙箫后面,双手伸出去捂住了她的耳朵。
聿尊的手很暖,陌笙箫瞬时觉得那种刺耳被阻隔在外面,她扭过头去,就见聿尊下巴轻扬,一张冷毅的俊脸被明艳的烟花映射的无比夺目。其实他就算卸下心房,哪怕再温柔的时候,脸部的轮廓依旧挥不去长期浸润后的冷酷,所以说,聿尊动的时候,像一头神形兼备的豹子,优雅而残忍,可若论静,那绝对也是一头懂得蛰伏的苍狼,不知不觉,能将人撕碎于无形。
陌笙箫不知不觉,竟置身于离他最近的地方。
男人领子上的狐狸毛触在陌笙箫耳边,聿尊先是垂下视线望了望奔奔,奔奔眨着双小眼睛,正瞅着上头的烟火。聿尊唇角不自觉勾起,笙箫忙将脑袋转过去,男人松开一只手,抱住陌笙箫的肩膀,将她和孩子带到自己怀中。
烟火如昙花一现,开放过后,整座御景园内烟雾腾腾,聿尊忙抱了奔奔进屋,何姨走在最后面,将大门给关上。
吃过晚饭,聿尊像往年那般给了何姨红包,只不过今年不一样,给的是张银行卡。
何姨起先并不敢拿,推搡几次后,才接了过去。
聿尊知道,陌笙箫怀孕期间,何姨也跟着吃了不少苦,还为了舒恬的事来回跑,理应有所奖励。
笙箫哄完奔奔睡觉,正好聿尊从书房进来,他手里拿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将它递向笙箫,“给你的。”
陌笙箫接过手,还挺沉,“什么?”
“打开看看。”
笙箫掂了下,她第一个反应就是首饰。陌笙箫将东西随手放到床上,聿尊平时送过她不少玩意,笙箫都放在床头柜内,有些甚至连盒子都没有打开过。
聿尊不以为意,将盒子重新拿在手里,“你不看的话,可别后悔。”
陌笙箫又觉不像首饰,首饰不会那么沉。
她将信将疑将盒子打开,首先触入眼底的便是那种深邃的天蓝色,是个笔记本电脑。
“我让公司的软件工程师将你预算需要的东西全都输进了里头,还有一些案例,上次我听你提过,对南海项目感兴趣,这里头有图纸和精细的公式及造价,你若想深造,这的确是个很好的例子。”
陌笙箫掩饰不住潭底的雀跃,在她眼里,这些东西比一套动辄上百万的珠宝有价值多了。
笙箫将笔记本电脑拿在手里,这是新款的蓝色,就算每天面对着,也不会觉得太过疲劳。
何姨吃过晚饭,将厨房收拾干净后才回了家。
翌日,聿尊醒来时,旁边的床位是空的。奔奔还在睡,男人动作放柔,起身走出房间。
刚下楼,就闻到一股粥的香味。
聿尊挽起衣袖,“何姨,看见笙箫了吗?”
陌笙箫端着煎好的饺子从厨房出来,“我昨晚就让何姨回家过年了,当时,你不也在么?”
聿尊来到餐桌前,“我给忘了。”
笙箫熬了皮蛋瘦肉粥,另外煮的小米粥是给奔奔准备的,聿尊双手撑在餐桌上,想起陌笙箫之前将菜倒进垃圾桶的事,他并未落座。
笙箫盛了一碗,放在自己手边,又盛了一碗,放到聿尊的位子跟前。
她也没有开口让他坐下,陌笙箫回到厨房将炒好的小菜一一摆上桌,这才取了筷子开始吃起来。
聿尊颀长的身影倾斜着压过大半个餐桌,他一条腿踮起,膝盖轻弯,姿态悠闲。
陌笙箫埋着头,吃的津津有味。
聿尊见状,拉开椅子也坐了下去。
手边的粥碗冒出热气腾腾的香味,聿尊拿起筷子,陌笙箫小口咀嚼,抬起头问了句,“奔奔醒了吗?”
“还没有。”
聿尊吃了两口,胃口随之大好,“等奔奔醒后,我们带他去步行街,那儿人多热闹。”
陌笙箫点头,也不想让奔奔老是闷在御景园,“好。”
正好何姨不在,聿尊想着中午能带他们在外面吃饭。
这是奔奔第一次和爸爸妈妈出去,而且还是热闹繁华的步行街。他趴在聿尊肩头,眼睛里面会露出惊奇,看见色彩鲜艳的东西也会像其他宝宝那样盯着出神。
陌笙箫将头发披散下来,她怕外面天冷,所以特意穿了件短款修身的羽绒服,下面是黑色的一步裙和一双过膝长靴。
步行街人来人往,一不留心就会走散,奔奔咬着手背,东看看西瞅瞅,陌笙箫也紧盯着,生怕被挤到不知哪儿去。
聿尊边走边在奔奔耳边说着什么话,他天生一副好皮相,走到哪都能惹来关注,不少出来逛街的小姑娘都扯着同伴的手臂,模样娇羞道,“看,好帅……”
聿尊的注意力却并不在旁人身上,他目光轻柔,前额抵着奔奔的小脑袋,“奔奔,今儿出来开心么?等你长大了,爹地天天带你出来……”
他走了几步,陡然一个转身,陌笙箫跟在后面差点撞到他背上。
笙箫抬起视线,“我跟在后面呢,不会不见掉的。”
聿尊见她还在后面,这才抱着奔奔继续向前走。
在经过路口时,人一下拥挤不少,陌笙箫挤在人群内,她不着痕迹伸出手,掌心捏着聿尊的上衣衣角,这样就不会走散了。
共奏笙箫 139 残酷的地下基地
一家三口进入步行街的商场内。
上到二楼,最靠近电梯的是家玩具店。不少年轻的爸妈带着孩子挤在里面,将20来平米的小店堵个水泄不通。
陌笙箫驻足,她手还抓住聿尊的衣角没有松开,男人也站定在店门前,
“要不进去给奔奔买些玩具。”
陈姐上次买的,奔奔大多不爱玩。
笙箫放眼望去,“这家店生意倒真好。”
奔奔趴在聿尊的肩膀上,今天没有像往常那样吵着要睡觉,陌笙箫伸出手抚向他的前额,她看的出来,奔奔不应该天天窝在家里面,他只有接触了外面的世界,才有机会伸出双手,不然的话,他离不开空有四壁的那个房间。
“奔奔热吗?”
陌笙箫缩回手,又摸了摸孩子颈后,“还好。”
两对年轻的夫妇带着孩子从店里面出来,聿尊侧身进去,笙箫也跟在了后头。
他们站在角落的货架前,店内生意很好,一名服务员热情上前,“先生,太太,想为宝宝买些什么样的玩具?”
聿尊抬眼,看见一架法拉利模型车摆在跟前,他心想,男孩都喜欢玩车,陌笙箫则弯腰看着玩具包装盒上的数字,一般都会标示给多大的孩子玩,不会挑选的话,根据孩子的月份大小也行。
“拿这个车吧。”
笙箫闻言,顺着聿尊的视线望去。
服务员嘴角轻抿,浅笑道,“先生,这个买回去宝宝现在还不能玩哦,最起码要一周岁以上。”
聿尊眼睛轻眯,他只依稀记得,他小时候似乎玩过。
陌笙箫见他望的出神,狭长的眸子溢出一种复杂的情愫,聿尊伸出手将模型车拿下货架,“买回去我陪他玩。”
服务员自然是兴高采烈,赶忙接过手,“先生,太太,我为你们介绍款新到的玩具吧,对于即将学爬的宝宝很有用。”她拿起旁边的试用品,“这是奥贝的乖乖小鸭。”
服务员蹲下身,将玩具放到地上,“乖乖小鸭有三个档位,还会下蛋。”
开关一打开,就听到小鸭摇晃着胖嘟嘟的身子在喊,“我的蛋在哪里,快给我我的蛋……”
聿尊抱着奔奔蹲下身,奔奔的视线被吸引过去,他的手掌很小,还不能握住塑料蛋,陌笙箫拿起旁边的蛋放进去,乖乖小鸭继续行走,“真聪明,你真棒——”
紧接着,一个蛋就下到地上。
笙箫禁不住扬笑,她蹲在聿尊旁边,奔奔也盯着出神,陌笙箫侧过脸道,“奔奔喜欢吗?”
“买吧。”聿尊握住奔奔的小手,按向小鸭头顶,乖乖小鸭启动机关,两边脸蛋还会发亮,这会奔奔离的近,没想到竟一下子被吓得大哭起来,他从未见过这种奇怪的东西,“哇哇哇——”
双手还挣扎着不让小鸭靠近,面色吓得通红,模样可怜。
聿尊并没有抱着他立即站起身,凡事都要有个适应的过程,他关掉开关,将奔奔抱在怀里轻哄,待他安静些后,这才拿着小鸭放到奔奔面前。他起先还是很害怕,躲着不肯见,聿尊耐着性子,他握住奔奔的手,摸了摸小鸭的翅膀,“奔奔不怕,你摸摸看,奔奔,不许躲着……”
有人说过,患孤独症的孩子,他的第一个朋友就是爸爸妈妈,如果连他们都放弃了,那就真的一点点希望都没了。
陌笙箫也不知道,倘若只有她一个人坚持的话,她能坚持到底吗?
笙箫蹲得双腿发麻,却看见聿尊还在耐着性子和奔奔说话,他发过誓,只要他有了孩子,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放弃他。
聿尊之前女人不少,除了陌笙箫,却从没有别人怀过他的孩子,除非,是他想。
奔奔起先是发火,这会,倒肯去摸小鸭的头,聿尊让他玩了会,这才打开开关。
奔奔弯下腰去看,也没有方才那样的害怕了。
聿尊坚信的没错,在他眼里,奔奔只是比正常的孩子执拗些,他可能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听话,但是……
聿尊望着奔奔出神的小脸,他伸出手擦去孩子眼角挂着的几滴泪珠,但是,奔奔一样有享受开心的权利。
陌笙箫跟着他去柜台结账,她提了两个大箱子,所幸在商场有可以寄放东西的地方,不用手拎着挤在人群里面。
笙箫平时挺少出来,倒不是喜欢独自呆着,自从出了学校后,接连发生的变故已令她应接不暇,她过早地结婚,又过早地投入一份感情,陌笙箫脚步走着,有些恍神,等她停住脚的时候,已跟着聿尊站在了tiffany的柜台前。
聿尊一眼就看中摆在显眼位子处的手镯,他拉起陌笙箫的右手,笙箫下意识将手缩回去。
“聿少,您真是好眼力。”服务员对于vip顾客向来有良好的记忆能力,“这是今早才上的新款……”
陌笙箫将右手Сhā在衣兜内,“我不需要这东西。”
“我觉得,你戴着肯定挺好看。”
笙箫知道聿尊在想什么,“我手上不用再去遮掩了,况且,你之前送给我的我都没有戴过。”陌笙箫见他站在那不动,就挽着他的手臂扯了扯,“走吧。”
聿尊脚步动了下,走出去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干脆。
他的视线落在一排婚戒上面,直到被陌笙箫带出珠宝店,这才回神。
他和笙箫结婚时买的戒指,这会已不知道丢在了何处,人就是这样,不在乎的时候,什么都不会放在心头,一旦有了那种意思,哪怕是根鹅毛,都礼轻情意重。
中饭就是在商场里面吃的,也没有去酒店,陌笙箫抱着奔奔坐在靠窗的地方,望出去就是上下层的电梯,人山人海。这里头不比星级酒店,点菜还要亲自去柜台前,聿尊点好之后回到座位上,陌笙箫刚给奔奔喂过奶粉,奔奔手里抓着把纸巾在玩,聿尊伸出手将他接过去。
这儿就是些家常小菜,也没有包厢,许多人挤在个大厅里头,更没有前呼后拥的人小心翼翼伺候着。但陌笙箫觉得此种氛围才最舒适,他们融入进去,就和平常人没有两样。
菜很快上齐,满满一桌,倒是什么菜式都有,而且味道极好。
聿尊抱着奔奔,动筷的次数并不多,笙箫盛了碗汤放到他跟前,生怕奔奔碰到,陌笙箫又将碗拿开些,“你吃饭吧。”
“你先吃,我不饿。”
陌笙箫吃的并不多,她放下筷子,从聿尊手里接过奔奔。
奔奔只顾自己玩,手里的纸巾被撕烂,陌笙箫将脸贴着他,软下嗓音同奔奔说起话来。
吃过中饭,笙箫逛得有些累,她想再去商场买些东西,然后打道回府。
跟在聿尊身后,走了几步,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面前的店铺内出来。
陌笙箫停住脚步,见是严湛青。
男人显然也看见了她,笙箫望向他旁边,严湛青手里拉着名女子,见旁边的人站住脚步,女子也跟着抬起头。
陌笙箫一惊,是顾筱西。
顾筱西抬头,首先看见的是个子最高的聿尊。她急忙挣开严湛青的手,清秀的小脸也快速垂下去,面色掩不住惊慌失措。
聿尊抱着奔奔站在人群中,他倒显得镇定自若,并没有异样的神情。
严湛青目光逡巡至奔奔白皙的小脸上,他不禁感慨,他和陌笙箫当时的错过,到了今日,竟像陌生人一样。
“笙箫。”
陌笙箫望向严湛青旁边的顾筱西,她挽唇浅笑,“真巧。”
顾筱西最不想见的,其实还是聿尊。
假如不见的话,她可以装作那些事情不曾发生过,顾筱西紧张地捏住衣角,急的鼻尖渗出了细汗。严湛青将她的小手抓在掌心内,“我们走吧。”
顾筱西自始至终都低着头,笙箫侧开身子,苏艾雅的那件事,她本想和顾筱西说声谢谢,但见她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陌笙箫也没忍心去留她。
严湛青带着顾筱西大步离开,笙箫扭头望去,不由驻足。
聿尊有时候的做事手段,堪称极端,陌笙箫转回身去,怔怔出神。
“怎么了?”
笙箫抬起头,见奔奔趴在聿尊的肩头,这会睡得正香,“其实,顾筱西如果真能和他在一起的话,挺好的。”
聿尊嘴角勾起,眼神不屑,“笙箫,你想的真简单。”
“难道不是吗?我看,他们这会就蛮好的。”
“严家连你都不能接受,何况是一个脏到众所周知的顾筱西?”男人笑容邪肆,他毒舌的时候还不分场合,陌笙箫回过头,见二人的身影已消失在人海中,“她落到这步,还不是拜你所赐?”
“笙箫……”
陌笙箫拿了钥匙去取寄放的东西,聿尊的话并不假,按着严母的脾气和严父的地位,他们是绝对不允许严湛青胡来的。
笙箫坐在副驾驶座上,小心翼翼将奔奔抱到怀里,陌笙箫靠着椅背,暖阳斜照,她慵懒地闭起双眼,想要眯上一觉。
第二天一早,笙箫就接到舒恬的电话,陌笙箫换好衣服,临出门时将抽屉内的银行卡揣着。
陶宸和舒恬坐在咖啡馆内,他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遇见笙箫。
陌笙箫赶得很急,气喘吁吁,她拉开椅子坐到舒恬对面,“陶宸,你别怪舒恬,是我自己要过来的。”
舒恬用手肘撞了下笙箫,“陶宸说过完正月十五就要走。”
陌笙箫点了杯卡布奇诺,“你还要去山区支教吗?”
舒恬没有打扰他们,拉开椅子,在陌笙箫肩部拍了拍,示意到外头去等她。
“笙箫,那一直是我想做的事,山里面虽然清苦,但活得很自在。”
陌笙箫紧握手里的咖啡杯,她看的出来陶宸对她的疏远,在陶宸心里,只要他离笙箫越远,陌笙箫就能离幸福越近。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看吧,”陶宸望向窗外,神色自若,并没有显露出离别该有的多愁善感,“我妈的病已无大碍,在家休养就行,我真正在那安定以后,可能会将他们接过去。”
那也就是说,不打算再回来了?
陌笙箫视眼禁不住一阵酸涩,朦胧地望不清面前这个男人,她学着陶宸那样,将眼睛别开。
她想起了临水镇,想起那个给过她温暖的小家。
陌笙箫心里的哀戚来不及蔓延,她视线扫过放在桌上的手机,上面挂着一串奔奔的大头照,笙箫忍住眼泪,强颜欢笑,“下次回来的时候,一定要找我和舒恬,不能再像现在这样,连走都想偷偷摸摸的。”
陶宸鼻尖也有些酸,他点头道,“肯定会的。”
陌笙箫犹豫着要不要将兜里的卡给他,这些都是她接单子攒下来的钱。但她也深知陶宸的脾气,他定然是不会收的。
“你在山区哪个学校?”
“振英中学。”
陌笙箫牢记于心。
“笙箫,”陶宸的视线从她手腕处移开,“现在这样的你,真好看。”
陌笙箫手掌抚向自己的脸,“有吗?”
她记得,聿尊也这样说过。
“我喜欢看你自信满满的样子,打从我在华尔校园外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起,我就深信,你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很难得的是,陌笙箫在失去了引以为傲的钢琴之后,还能绽放的如此娇艳多姿。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笙箫清楚,她的积极乐观,都是想要给奔奔一个好的开始,“陶宸,你也可以的,我希望你能幸福。”
这两个字,说起来简单,但有些人穷尽一生可能都难以追求到。
陌笙箫已经给不了陶宸丝毫的承诺,只有祝福。
陶宸端起盛着蛋糕的小碟子递到笙箫手边,“这是你爱吃的。”
她一个习惯,一个喜好,陶宸都能记得分外清楚,陌笙箫望着碟内的蛋糕,“陶宸,对不起。”
她嗓子止不住哽咽。
陶宸摇头,笑着开口道,“笙箫,你不爱我,所以,没有对不起我。”
陌笙箫眼眶内涌出滚烫。
“笙箫,从开始到现在,我都清楚,你没有爱过我,你更没有欺骗过我,是我一再坚持,说我们能够幸福,你以为我给了你希望,其实,再一次将你推进绝望里面的人是我。”
“不,陶宸,不是这样的……”
“笙箫,你听我说,”陶宸打断陌笙箫的话,“如果不是我地坚持,你做选择的时候可以容易得多,我说你现在才是最好看的,因为你眉宇间有的那种温暖,是我这辈子都给不了你的。”
笙箫噤声,他所说的温暖,陌笙箫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所以,不要和我说对不起,”陶宸拿起手里的咖啡,“我也会过得很好,我将来会和你一样,有自己的另一半,有可爱的孩子,笙箫,我们干杯,比比看,将来谁过得更好。”
陌笙箫心里犹如倒翻的五味瓶,各种滋味都有。她端起咖啡杯,同陶宸轻碰。
“笙箫,我还要赶回去收拾东西,等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要看见你笑的比今天开心。”陶宸说完,就站起了身。
陌笙箫抬起下颔,她眼看着陶宸拉开椅子,从她身边走过去。
笙箫喉间轻哽,她难受地掉过头去。
她不能拉住他,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陌笙箫仿佛是看着她的过去在同她挥手,陶宸推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也许,他这辈子最爱的只能是陌笙箫,尽管这样,陶宸也不会让笙箫知道。
他也想去过他的生活,没有了爱情,他还有亲情,还有理想。
笙箫抬起手拭去眼泪,等再睁眼的时候,已不见了陶宸的身影。
舒恬回到咖啡馆,坐在陌笙箫对面。
笙箫拿起勺子,一声不吭地吃起面前的蛋糕。
直到全部吃完,她这才抬起头,“舒恬,陪我去买些东西。”
“你想买什么?”
陌笙箫展颜,“钢琴。”
她想送一架钢琴去振英中学,这样的话,她仿佛每天都能听到陶宸的琴声。
冬天的脚步走的很慢,春天,又来的太快。
转眼已是四月底。
奔奔8个月了。
陌笙箫喜欢在花园内铺一条毯子,然后抱着奔奔到外面玩。海贝经常会逗奔奔,小家伙还是这样,他喜欢自己玩,并不愿别人进来搅和。
奔奔长了两颗牙,吃饭的时候很厉害了。笙箫欣慰,拍着双手在教奔奔开口,“奔奔,喊妈妈,妈妈——妈妈——”
她每天不厌其烦,见他不肯,又拍了拍手,“奔奔,爹地——爹地——”
当然,从没有成功过。
陌笙箫并不气馁,奔奔才8个月,她相信,她每天都这样的话,迟早有一天能听到奔奔亲口喊她妈妈。
这个世上,有光明普照的地方,自然也会有黑暗肆意的魔窟。
这儿仿佛是个地底城,经久不见阳光,鼻翼间始终挥不去一种潮湿的味道。
女子推开大门,她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口,俯瞰底下发生的一切。
里头关着不少的孩子,偌大的空间被一个个铁笼子给分割,女子蓬松的卷发披在身后,从她小时候的记忆起,这里面的海水就不是蓝色的。
最上层,永远飘着一股血腥,触目惊心。
被关押的孩子要想出这个门,只有一个字,拼!
身后,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声,她知道,雷络又在领人过来。
“爱丽丝。”
女子转过身,看见雷络手里揪着个4、5岁模样的孩子,爱丽丝背靠墙壁,“又是哪个倒霉人家的孩子?”
“你说呢?”
爱丽丝目光一凛,看来,又是个身份显赫的贵公子。
雷络拎着孩子的衣领,将他带到门口,“能不能活着出来,就看你自己够不够狠心,愿意当别人的垫脚石,还是情愿踩着别人的尸体爬出来,不用我教你。”
男人甩手一丢,将他推入血池。
这里面的生存法则,不用教,只有经历过厮杀才能明白。
爱丽丝视线出神地盯着那些牢笼,雷络睇了眼,伸出手将门拉上,“夜神让你过去。”
爱丽丝听到这两个字,眉头不由紧蹙,一张娇美的脸也随即陷入阴霾。
夜神……
顾名思义。
但他不是神,他是藏在黑夜里的魔鬼,吃人不吐骨头。
爱丽丝踩着高跟鞋,脚步孤寂而有力地离开。
越是接近那扇房间,她就越是放慢脚步。爱丽丝右手握住门把,刚要拧开,却想起这个男人定的规矩来,她抬起手,敲了敲门。
“进来。”传进耳膜内的,是一阵冰冷而阴寒的声音。
爱丽丝拧开门,走了进去。
里头,一盏巨大的水晶灯垂挂在天花板上,由于这儿见不到阳光,使得屋子里的每件摆设都好像沉浸在一种神秘感内。爱丽丝放轻脚步走过去,饶她平日在这多么权倾遮天,她也不敢去惹这个男人。
“你找我?”她站定在男人身后,他躺在一张真皮沙发内,这样的角度望去,爱丽丝只能看见男人枕在椅背上的深褐色头发。
“爱丽丝……”
她一惊,就听见男人手掌轻拍了下桌沿,紧接着,旋转椅换个角度,男人的双腿不偏不倚调到爱丽丝跟前。
“抬头看我。”
爱丽丝知道这个男人不喜欢被人盯着看,她极有分寸地轻扬起下巴,将垂下的视线落到男人脸上。
他的长相,有时候让身为女人的爱丽丝都称羡。
男人站起身,高大的身影遮住爱丽丝头顶的灯光,他乌黑深邃的眸子望向远处,爱丽丝不由轻吐出口气,他不过才和她一般年纪,这种窒闷感,却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爱丽丝,我给你看样好东西。”
男人说完,拿起桌上的遥控器。
电视屏幕内,出现了一家三口的影像,是聿尊带着陌笙箫和奔奔出去时的画面。
共奏笙箫 140 重逢爱丽丝
爱丽丝一双翦眸瞬时睁大,她大步穿过男人跟前,双手撑住桌沿。
画面内,聿尊怀里紧抱着个孩子,奔奔脑袋上扎着块颜色鲜艳的橘黄|色方巾,陌笙箫则挨靠在聿尊旁边,极其寻常的一幕,看在旁人眼里,却充满着温馨与刺眼。
爱丽丝右侧肩膀处的卷发随之垂在胸前,她神色难掩激动,真的是他。
夜神修长的双腿几步来到她身后,他眼眸轻眯,一种深蓝色的魅惑泄露了男人混血儿的身份,“爱丽丝,他现在有了名字,叫聿尊。”
爱丽丝敛下神色,整张脸藏在蓬松的卷发内,双肩也垮了下去。
尊……
她口齿间轻念,这个名字,极配他。
从他们被带到基地的一刻起,他们的名字就只有一串简单的数字,当然,如果连第一关的筛选都通不过的话,那就会直接被丢进海里,连个代号都没有。
像她的名字,也是后来才起的。
爱丽丝早就忘记了她小时候叫什么。
她犹自沉浸在这幅画面中出不来,肩膀处陡地一重,爱丽丝猝然回神,她眉宇间闪过一道懊恼,她不该在这个男人面前泄露出丁点的情绪。夜神右手手掌顺着她的肩膀轻揉,爱丽丝咬住唇肉,整个身子绷得犹如一张被拉开的弓箭,男人的手摩挲至她颈后,“爱丽丝,这几年,我都在让你查他的事,我该说你办事能力不行呢,还是……你在敷衍我?”
夜神薄唇轻启,敷衍二字却说得极有震撼力。
“我不敢。”爱丽丝抬起头,视线不经意又落在电视屏幕上,她怔怔出神,目光专注在聿尊那张侧脸上。
她很少见过聿尊笑,偶尔的嘴角浅勾,眼里也藏不住任何人,爱丽丝确实从未间断过去找聿尊,他离开时没有带她走,如今,再见他时,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夜神松开擒住爱丽丝颈部的手,他两手如她那般撑住桌沿,“心疼了?”
“没有。”
“真的?”他深蓝色的眼眸幽邃如炬,却并不是那种清澈的一眼就能望到底。
爱丽丝姣好的面容没有显露出丝毫犹豫,谁都知道,同夜神说话时不要轻易去看他的眼睛,生怕心里藏着的事都会被他挖出来,“真的。”
男人叹口气,“爱丽丝,既然你们都觉得这儿是地狱,他当初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带着你?”
他的话,狠狠刺进爱丽丝心里。
“夜神,我是基地的人,我没有想过要走。”
男人眼眸内骤然升起一股阴兀,他手掌钳在爱丽丝颈后,猛地将她压向平滑的桌面,“没想过要走?爱丽丝,我当初接手基地的时候看的出来,你是第一个想逃出去的,你要想走,可以,用他的命来换!”
爱丽丝侧脸被压得扭曲,颧骨处疼的连说话都不利落,“夜神,你放过我吧。”
“别忘了,他还欠着我人命!”
爱丽丝敢怒不敢言,那基地欠他们的人命,他们去问谁讨要?
夜神拽着爱丽丝的上衣,将她半个身子提起,他右手指向电视屏幕,“看见里头的人了吗?他是聿尊的妻子。”
爱丽丝起先只是余光瞥过,并不敢正眼去看。
夜神擒住她的衣领,将她一路带到屏幕跟前,他大掌一挥,将爱丽丝的脸压在陌笙箫跟前,“这就是聿尊喜欢的女人,比起你来,怎么样?”
爱丽丝痛苦地紧闭起眸子,聿尊的眼光,向来不会差。
“夜神,6年时间已到,你打算大开杀戒了吗?”
“别把我说的,好像恶魔一样。”
爱丽丝没有睁眼,不想去看陌笙箫那张明媚动人的脸,活在基地里面的人,不是恶魔,还能是什么?
“向他索命,最好的方法就是将他所拥有的一点一点剥夺,爱丽丝,你看这女人长得怎样?”
爱丽丝仍旧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夜神眼角一凛,提起她的领子将她甩出去。爱丽丝小腹重重撞在背后的桌沿处,疼地瘫在地上起不来。夜神走过去几步,神态悠闲的坐在桌上,“爱丽丝,我给你个脱离组织的机会。”
“我不敢。”
“我不喜欢你口是心非的样子。”夜神蹲下身来,修长的手指挑起爱丽丝的下巴,“我会让雷络将他的资料给你,三天之后,你出发去白沙市,爱丽丝,你能见到朝思暮想的人了,开心么?”
爱丽丝目光躲闪,“我,我还有任务在身……”
“别怕,我不会让你亲手要他的命,不止这样,我还会替你扫清前路,让他相信你脱离了基地。”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爱丽丝眸光瞥向陌笙箫那张笑容恬静的脸。
夜神的视线随之也望过去,“我想尝尝这女人的滋味。”
“你……你大可以派人去抢。”
夜神伸出手掌,在爱丽丝头顶轻抚,“快感不一样,懂吗?”
“可就算你得到了她,你也不会放过我和尊,难道,你不想报仇……”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甩过去。
爱丽丝的脸被头发给遮掩住,夜神收回手,“爱丽丝,你懂基地的规矩,你若不照做,我可以让你生不如死,你比谁都清楚,那帮野蛮人早就垂涎你的美貌和身段,你想试吗?”
爱丽丝强忍恶心,她比任何人都想脱离组织,她缄默不语,或者,她可以先走出去,以后的事,从长计议,“我有个条件。”
“说。”
“我脱离组织的话,他可能不会完全相信,我想用另一种方法。”
夜神指尖在桌面轻叩,沉默片刻后,点头道,“好。”
爱丽丝强忍疼痛,手臂压住腹部站起身,她脚步蹒跚出去,离开时,不忘将门给带上。
雷络在外焦急地等候,见她出来,赶忙上前,“爱丽丝,你没事……”
“啪——”
爱丽丝用尽全力甩出去一个巴掌,“雷络,我和尊的事是你告诉夜神的吧?”如若不是她毫无准备,也不可能被张照片弄得手足无措,泄了底牌。
“我没有。”男人神色黯淡跟上前。爱丽丝对聿尊的感情,即使她藏的再好,又怎么能躲得过夜神虎兽一般的眼睛?
爱丽丝不想理睬他,扶着墙壁焦急离开,一刻也不想在这多呆。
夜神双手环在胸前,他视线出神地盯着陌笙箫的脸。
许是在阴暗世界待得太久,他不相信,一个人的笑能肆意飞扬成如此温暖而美好的弧度,夜神从未和聿尊正面碰过脸,他同样不信,从基地走出去的人,会有幸福可言。
他脚步不知不觉间来到电视机跟前,夜神伸出手,指尖抚过笙箫的脸。
他冷冽的眸子微微拉开,转身从桌上拿出一个遥控器,随着开关被启动,北侧的墙壁缓缓拉开,出现一个足有百来平米的卧室。
房间太大,显得较为冷情。
夜神踩着实木地板走进去,在基地,哪怕是站在窗前,也不会见到阳光。卧室内的装修别具一格,墙壁上挂着几幅字画,靠窗的位子,摆放着一辆轮椅。
夜神放轻脚步,他来到轮椅背后,手先是落到女子的肩部,然后再转过身,握住她的手。
女子约莫五十来岁,身材娇小,是典型的中国人。她保养得极好,若说是三十出头,也不会有人不信。她双眼睁着,目光呆滞地定在一个地方。
夜神蹲下身,紧握住她的手没有松开。
“母亲,神父说,只要我六年间不碰血腥,不触杀戮,就能保佑你早日苏醒,现在,六年时间已过,父亲在天堂太寂寞,我必须找人过去陪他。”
神父的话,只是想让夜神在六年安静的时间里面忘记仇恨,但他没想到,生活在黑暗里的人,学的最精的就是隐忍。
夜神基地内的杀手都是训练出来的冷血动物,六年期间内,杀过不少的人,只是他自己没有经手罢了。
可是聿尊不一样,除了他,他不会将聿尊的命交到别人手里。
最关键的一点,等基地调查到聿尊的落脚处时,他已有了能够和夜神抗衡的能力,他至今也没有摸透,如今的聿尊,身后的水究竟有多深。
夜神席地而坐,身子蜷靠在女子身边。
他的母亲当初幸免于难,被聿尊一枪直击脑部,只不过子弹卡在脑神经处,就算保住了命,这辈子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
“母亲,”夜神拉起她的手,贴向侧脸,“你放心,等你亲眼看到我为父亲报仇的那天,我会送你去天堂,和父亲见面。”
如果,她到那天还不能苏醒的话,夜神不想让她再痛苦下去。
御景园。
又是个阳光大好的天,陌笙箫吃过中饭就在草坪上铺了个毯子,奔奔被玩具围在中间,笙箫平躺着,一条手臂遮住双眼。
海贝也慵懒地蜷在旁边,最有精神的就是奔奔了,他见到小鸭子没有再害怕,小手抠住它的脑袋在自个玩。
聿尊回来时,由于忙的晚,这会还没吃饭。
他将车驶入车库,远远就看见独自坐在草坪上的奔奔。
聿尊放柔脚步走过去,奔奔手里拿着个摇铃,正往嘴里面塞。
你但凡给他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塞进小嘴里头。
聿尊蹲下身,大掌握住奔奔的小手,他止住了奔奔的动作,孩子试了几次都抬不起手,这会便开始有些恼怒,肚子往前面一翘,“哇——”
聿尊松开手,奔奔小手得到自由,这才不吵不闹,拿着个摇铃塞到嘴里乱啃。
聿尊躺到陌笙箫旁边,他侧过身,将她横在眼前的手拉开。
笙箫尽管没睁开眼,还是感觉到被一刺。
她睡着了。
陌笙箫揉揉眼睛,将手掌挡在额前,“你回来了。”
“吵到你了吧。”聿尊屈起一条腿,躺到笙箫旁边。
“没,被太阳晒得直想睡觉。”
笙箫撑起上半身,看到奔奔在那玩的起劲,她抱住弯起的双腿,“我现在看看,觉得奔奔和别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聿尊手枕着胳膊,躺在那闭目养神。
陌笙箫见奔奔手里的玩具掉到了她脚边,她随手拿起后走到奔奔跟前,“奔奔,喊妈妈,妈妈——”
她每天都会重复几百遍,就想证明奔奔也能和别的孩子一样,她想让奔奔早早地开口,哪怕是喊出个单调的啊字都可以。
奔奔接过笙箫手里的摇铃,陌笙箫坐到他跟前,将脸凑了过去,“奔奔,喊妈妈——”
奔奔不喜欢玩的时候被人吵着,他嘟起嘴,将脸埋下去。
“奔奔——”
陌笙箫并不放弃,奔奔脾性不好,手里拿着摇铃乱挥,一下就砸在了笙萧的眼角。
陌笙箫吃痛,闷哼了声,聿尊听到动静,跟着走了过来,“怎么了?”
“没事。”笙箫捂住眼角,聿尊将她的手拉开,见到一处被砸过的痕迹。尽管不算严重,但有红印子泛出来。
“奔奔。”聿尊伸手将孩子抱过去。
奔奔自顾自玩,他也不懂,聿尊伸手抚向陌笙箫眼角,“以后当心着点。”这么小的孩子都喜欢动手,奔奔算是乖的,他经常揪何姨和陈姐的头发,但从不会在自己俊俏的小脸上去掐一把。
奔奔拿起摇铃就往嘴里面塞,聿尊按住他的小手,“奔奔,以后不准对妈咪动手。”
陌笙箫揉着眼角,忍俊不禁,“这么小的孩子,你和他说,他能懂吗?”
聿尊凑过去,在奔奔肉嘟嘟的小脸上轻吻,“不懂也要说,这样奔奔才能记着,奔奔,是不是?”
海贝窝在旁边,耷拉着脑袋,这小奔奔也不陪它玩,那边的童童每次来都只知道欺负它,海贝难得像今天这样,能睡个懒觉。
何姨拎着个野餐篮过来,里头装着几样切成小块的水果。
“聿少回来了,中饭吃过了吗?”
“待会吧,现在不饿。”
陌笙箫将水果逐一摆在毯子上,何姨将奔奔吃的碗递给她,笙箫将弄好的橙汁倒入碗中,拿起软勺舀起一勺,递到奔奔嘴边。
“你去吃饭吧,奔奔让陈姐抱着。”
聿尊将奔奔交到走过来的陈姐手里,他并未起身,而是就地躺在毯子上,“我睡会。”
“聿少,还是回楼上去睡吧。”何姨生怕在这着凉。
聿尊没有答话,陌笙箫瞅了眼,好像是睡着了。“何姨,你去拿条毯子出来,就让他在这睡吧。”
“好咧。”
陈姐抱住奔奔坐下来,“我看聿少也不容易,有时候倒是挺闲的,有时候,又忙的连顿饭都不能好好吃。”
陌笙箫给奔奔喂一口橙汁,她望向聿尊,他呼吸平稳,睡得很沉。眉宇间,似有什么事,睡着了还是紧拧着。
聿尊睡了没多久便醒来,他掀开毯子,看见笙箫坐在他旁边,正全神贯注地翻着本书。“奔奔呢?”
陌笙箫头也没抬,“睡着了,我刚让陈姐抱回屋。”笙箫看完手指边的两行,这才将书合起,“何姨这会在热菜,你去吃饭吧。”
聿尊起身,拉住陌笙箫的胳膊将她扶起来,笙箫简单收拾过后,和聿尊并肩回到了屋内。
这段日子,桑炎和聿尊接触的时间比较多,聿尊看人很准,他知道桑炎是块好料子,再加上舒恬救过笙箫的命,聿尊也有意带着桑炎,并挑了个机会将他引荐给南夜爵。
二人从欲诱内出来,各自开着车准备回去。
聿尊从后视镜中察觉到异样,他减缓速度,刻意落到桑炎车后。
桑炎显然也发现不对劲,聿尊戴上耳机,示意他将车开上高速。
聿尊将车速放得很慢,眼见后头的车子超过去,目标很明显,是冲着桑炎。
“桑炎,你先走。”
“我留下来和你一起。”
聿尊踩着油门飚速,“别废话,让你走就走,我能对付。”
桑炎闻言,挂上电话,一个方向盘猛地转向。
他起先并未打转向灯,后头的车子见状,忙要跟过去,聿尊食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他见缝Сhā针,性能绝佳的跑车犹如闪电驰骋,对方的车子吓得急忙想要避开,刺耳的刹车声冗长而尖锐,待到车身好不容易停稳,驾驶座上的男人惊魂未定,“先……先干掉他!”
“用不着。”
后头的女子示意他继续去追桑炎的车子。
聿尊发动引擎跟过去,前方不远处就是个监控盲区,桑炎的车按着他的吩咐停在那。
爱丽丝从黑色的匣子内取出把狙击枪,她眼睛定在后视镜内,又将枪放了回去。
聿尊超速前行,后头的车跟得很急,他食指按向一个按键,线条流利的车身外瞬时多出一层保险杠,他的车,都是由地下工厂经过改装的。
他松了油门,后面的车临时感觉到不对,却已撞了上去。
车身连着转了三个圈,直到车头砰地撞到护栏才停住。
聿尊打开车门,他没有给对方缓过神的机会,他手里拿着一把左轮手枪,大步来到被撞毁的车前。
他拉开驾驶座的车门,趴在方向盘上的男人奄奄一息,爱丽丝解开安全带,她并未受重伤,她一手拿起旁边的狙击枪,才抬起头,就被一支冰冷的枪管抵住前额。
聿尊在看清楚这张脸后,幽暗的瞳仁瞬间放大。
共奏笙箫 141 聿尊的第一个女人
爱丽丝嘴角轻扯了下,就算这是她预料好的,面对时,却还是没有如心里设想的那般自然。
她微扬起下颔,嘴里的名字差点脱口而出,但还是理智地紧闭起嘴巴。
聿尊将左轮手枪从她前额别开,爱丽丝望见他食指绘着的苍龙,她陡地伸出手,涂着鲜艳指甲油的拇指抚过聿尊指间的苍龙,“还记得吗?这是我给你纹的。”
“爱丽丝。”
聿尊从基地出来时,她就已经叫了这个名字。
“dennis……”
“我叫聿尊。”
爱丽丝止住声,看着聿尊将手枪收回去。
“你为什么会在这?”
爱丽丝依旧保持着下巴扬起的角度,她无需假装,只要投入,“有人花钱买桑炎一条命。”
聿尊狭长的桃花眼内瞬时布满阴鸷,能请的动基地的人出来,想来来头不小。但桑炎在白沙市算不得举足轻重,“是谁?”
“我不知道。”她向来只管执行。
聿尊垂首,望见爱丽丝眼圈泛红,她咬住唇角,似在极力隐忍,“尊,你忘记我曾经同你说过的话了吗?”
聿尊脑中回忆起那片血海,哪怕他逃的再远,也于事无补,一个爱丽丝就能令他想要忘却的那些画面重组,“我没有忘记,但是,我也没有答应过你。”
爱丽丝点点头,抬起脸时,面色带着冷血的决绝,她动作迅速地提起旁边的狙击枪,左腿跨出车门。
“你想做什么?”
“你懂基地的规矩,我今天若不要了桑炎的命,回去我就得没命。”爱丽丝将狙击枪架上车顶,桑炎的车停在正前方,“尊,你枪法比我好,死在你手里,我无话可说。”
聿尊按住瞄准镜,“我不会让你动他。”
爱丽丝身材高挑,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才及聿尊前额,她漾起抹冷笑,“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走了,我又父母双亡,我不做杀人机器还能做什么?”
聿尊面色似有动容,他当初自私地不带爱丽丝走,就是想同基地彻底划清界限。
爱丽丝放下手里的狙击枪,双手拉住皮衣领子,用力扯开,她里头穿着黑色的文胸,经她这么一用力,拉链刹那间滑到底,她白皙的上半身全部暴露在空气中。
“看见了吗?”
聿尊淡漠的神色在瞅见爱丽丝的胸脯时,瞬时一惊。
爱丽丝眼角噙泪,她睨着聿尊眸底的阴暗,“现在的夜神发誓要捉到你,尊,你能料到他有多变态吗?”爱丽丝食指指向自己左边的胸脯,“这儿,就是他追问你下落的时候,用烙铁给烫的,他又用一根注满开水的铁管按住我胸口,折磨了我近两个小时,尊……你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带着我?我出完任务回来,就看到基地乱作一团,雷络告诉我出了大事,我急忙去找你,可你已经离开了,你知道我在你房间坐着的时候,一直在想什么吗?我想,有一天我遇到了你,我一定要亲口问问,你为什么不带我离开这个地狱?”
在聿尊的印象里面,爱丽丝是极爱美的。
她出完任务回来,不管有没有受伤,都要先将自己洗干净后才肯说话,聿尊伸出手,将她被撕开的拉链往上拉。
拉至胸口处,拉链被爱丽丝的手掌给卡住,她掌心覆住聿尊的手,将他右手按到自己胸前,触手的,是凸起来的那些疤痕,聿尊握起双掌,将爱丽丝的手拨开,帮她将衣服拉回去。
“我不会再回去,不想再为夜神去杀人。”
聿尊的手被她用力握住,“尊,你帮帮我。”
“爱丽丝,我可以给你一笔钱,你走得越远越好。”
爱丽丝的手无力松开,“你怕我连累你,是吗?”
聿尊目光别开,并没有正视她,“爱丽丝,我有了一个家。”
她张了张嘴,“你想说,我并不是你的家人,对么?”
聿尊蹙起眉头,似在斟酌。
爱丽丝将架在车顶的狙击枪收起来放入匣子内,她提起匣子要走。聿尊在擦身之际,扣住她的手腕,“你去哪?”
“不杀他,我回去也是死,逃到哪算哪吧。”
聿尊握住的手没有松开,爱丽丝逃不掉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躲在他身后。
“夜神是不是就要追过来了?”
爱丽丝摇头,“我不知道,这些年他一直在派人出去查你的消息,神父说,夜神六年间不能碰杀戮,这样夫人才有苏醒的机会。”
“她没死吗?”聿尊惊喝。
“没有,现在是植物人。”
聿尊冷笑,嘴角勾起的弧度阴肆而冷冽,“他们都应该下地狱。”
“尊,万一夜神找到这儿来,你要怎么办?”
“我不怕。”聿尊说的轻松,但眉宇间透出来的担忧分外明显,他曾是基地内最好的杀手,就算现在有爱丽丝,他也不可能躲过基地的追杀。谁都不知道,基地究竟分为多少层,究竟培育出来多少杀手,还有多少是躲在暗处行事的。
聿尊手段残忍,但仍旧做不到夜神那样丧尽天良,基地抓来的孩子都不会超过6岁,他们从小被推进你死我活的深海里面,能走出来的,都是没有心的人,更甚至,可以称为亡命之徒。
而这群人当中,爱丽丝却是为数不多的女孩之一。
聿尊从她手里接过匣子,爱丽丝经过驾驶座时,掏出随身携带的消音手枪,朝着里头的男子脑部开了枪。
聿尊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几步之后,他突然顿住,一个转身,手里的左轮手枪直指爱丽丝前额,“爱丽丝,如果让我发现你在骗我的话,我会毫不犹豫要了你的命。”
爱丽丝面不改色,一双翦眸直盯住聿尊的脸,“你从来不相信别人的习惯,还是没有变。”
男人笑意轻漾,“走,上车。”
爱丽丝不着痕迹地重重吐出口气来,真险。
聿尊回到车上,打了电话让桑炎先回去,他手指轻敲方向盘,“我先给你安排住的地方。”
“我想住到你那去。”
“不行。”
“你住的地方暗地里定有不少人保护。”
“你那也不会差。”
爱丽丝心知肚明,他想保护的是谁。
“尊,我没想到你会成家。”
聿尊发动引擎,抿紧的薄唇没有再勾出丝毫的弧度,他连夜将爱丽丝安排在距离御景园不远的地方。
陌笙箫坐在餐桌前,奔奔睡着了,刚由陈姐抱上楼。何姨将炖好的汤从厨房端出来,“今天聿少有事吧?这么晚还没回来。”
“可能吧。”笙箫望向园外,聿尊这段日子都会在中午时分回来,很少晚归,即使有偶尔,也会提前打电话。
“何姨,去喊陈姐下来,我们先吃。”
“好。”
爱丽丝走进独栋别墅内,里头空旷敞亮,一体的精装修,她脱了鞋子,光脚踩在地板上,“在基地时,我最喜欢这样走在海边。”
聿尊将车钥匙随意丢掷于旁边的茶几上,“这段日子,你最好别出去。”
“去你那也不行吗?”
聿尊在沙发上坐下来,爱丽丝紧靠过去,望着这张朝思暮想的脸,她伸出手使劲抱住男人精壮的腰,“尊。”
聿尊将她的手拨开,拿了钥匙起身。
爱丽丝跟着站起来,她双手自身后搂住聿尊的腰,只不过一瞬,却又像是被电到般急欲收回,聿尊心想着御景园的事,也没有多想,迈开脚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爱丽丝待到聿尊走远,这才拎起放在地上的黑匣子急促上楼。她脚步明显趔趄,汗水顺着前额淌至鬓角,她右手紧扣着栏杆,大口大口喘气,仿佛只要差一步,就会猝死于此。
好不容易连滚带爬来到二楼,爱丽丝双膝跪在地毯上,不行,夜神的药药性太强,而且发作的时候又迅猛,就连自小受过训练的爱丽丝都招架不住。
她等不及进屋,手忙脚乱的将黑匣子打开,爱丽丝将狙击枪丢在旁边,她拉出匣子的隔层,里面躺着整整齐齐的三排药水,她随意抽出一支,再用注射器将药水抽出来。这种药水,是基地专为惩戒叛徒用的,夜神知道基地训练出来的人,对一般的毒品不难克制,这药,名唤死神,人一旦沾染上,不论用任何的方法都没有戒掉的可能。要想解脱,唯一的法子就是死。
爱丽丝右手颤抖,她捋起衣袖,拿起针管毫不犹豫将冰冷的蓝色液体推入体内。
“呼——”
她蜷缩着双腿,后背抵着身后的墙壁,爱丽丝闭起眼睛,远远望去,就像是奄奄一息的病人,若不是妆化得浓,很容易就能被人看出来她脸上那种不自然的惨白。
爱丽丝拿起手里的针管,用力丢在眼跟前的门板上。
夜神不相信爱丽丝,用药,是对付她的最好方法。
陌笙箫饭吃到一半,就听到园外传来汽车的喇叭声,透明的窗户上一阵大灯打出的橘黄|色掠过,何姨赶紧放下碗筷,“聿少回来了。”
陈姐吃饭很快,这会也跟着站起来,“我去看奔奔醒了没。”
聿尊没多久就打开门进来,手里拎着个打包的纸盒,他来到餐桌前,将东西放到陌笙箫手边,“你喜欢吃的锅贴。”
何姨从厨房出来,“看,聿少多会体贴人。”
笙箫将打包的盒子翻开,还是热的。
“奔奔呢?”
“睡着了。”陌笙箫本来就觉得肚子挺饱了,手边摆着的打包盒明显是才买回来的,她拿起筷子,夹了一个放到嘴里。
笙箫看的出来,聿尊心里有事。
他晚饭草草吃了几口,陌笙箫先到楼上看过奔奔,聿尊走进卧室时,她正在叠衣服,笙箫抬起视线,看见聿尊打开落地窗,来到了阳台。
他心情烦躁的时候,会抽烟。
但自从有了奔奔,陌笙箫真的很少时候看见他抽。
聿尊点了根烟夹在指间,同爱丽丝的见面,令他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他不去想基地的事,以为终有天能过去,可以忘记。
陌笙箫停住手里的动作,她望向聿尊倾下去的身影,由于聿尊是背对着她,陌笙箫并不能看真切他脸上这会究竟是何表情,她盯着男人指尖溢出来的浓烟发怔,兴许,是生意上的麻烦事吧。
笙箫整理完衣服走出去,她的电脑还在外面。
陌笙箫经过聿尊身后,听到男人唤了声,“笙箫。”
她停住脚步,手腕被聿尊握住后拉过去,陌笙箫闻到一股浓郁的烟味传来,他抽了不止有一根。
“你怎么了?”
聿尊没有答话,他丢开手里的烟头,手臂环过笙箫肩膀将她压在胸前。聿尊手掌轻抚着陌笙箫的脸,他薄唇凑过去,笙箫闻到烟味,将脸避开。
聿尊并未像往常那般作罢,他唇瓣压在陌笙箫嘴角,吻来的太急太猛,笙箫瞬间屏住呼吸,聿尊脚步侧过去,笙箫腰部紧贴身后的栏杆,男人双手圈在她背后,手臂越收越紧。
他贴的很近,陌笙箫甚至能感觉到男人某处绷紧的欲望,她睁开黑亮的眸子,鼻翼内传来一种香味。
这股味道带着特有的香气,就算男人身上的烟味也遮掩不住它。陌笙箫平时很少用香水,但她至少能断定,这是种女人的香水味。
聿尊吻她的时候,从未得到过回应,他将舌尖退至她唇瓣处啄吻,一睁开眼,就发现笙箫心不在焉地望向远处。
原来他晚回来,并不是因为公司有事,陌笙箫平时就算和聿尊睡在同一张床上,也不会和他做出什么事来,况且男人现在正是如狼一样的年纪,再加上聿尊风流成性,要他改,岂不是要憋死他?
也不知,他如今的嗜好是否还是女学生?
陌笙箫轻扬起下巴,任他吻着,她倒是没什么,只不过……
笙箫恍神,奔奔要怎么办?
聿尊前额同她相抵,“想什么呢?”
“没什么。”陌笙箫双手按在他胸前,推开了二人间的距离,她走到沙发跟前,将电脑关机。
陈姐将睡着的奔奔抱进来,笙箫随意收拾了茶几,她站起身,经过聿尊旁边时说道,“我在你身上闻到一股香水味,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经她这般提醒,倒好像真有香味。
聿尊跟着陌笙箫走进卧室,他手臂圈住笙箫的腰,陈姐将奔奔小心翼翼放进婴儿床内,起身时正好看见这一幕,“聿少,聿太太,你们先休息。”
聿尊并不顾旁人在场,“这味道是从爱丽丝身上沾来的。”
陈姐抬起眼皮瞅了眼笙箫的脸色,她大步绕过床尾,一路朝着房门而去。要说这聿少也真坦白,这话听了,待会陌笙箫不发飙才怪。
陈姐吓得脚步声也不敢太响,刚走到门外,就将门快速拉上。
“你换外国人了?”陌笙箫那个玩字到了嘴边,又被她硬生生吞回去。
“爱丽丝是我打小的朋友,她这次从国外回来没有住的地方,我将空置的一套房子先安顿她。”聿尊有些话选择了隐瞒,陌笙箫听他语气坦然,竟跟着有了相信的意思。
“你不用向我解释。”
聿尊叹口气,听得出来很累,他枕着陌笙箫的肩膀,“笙箫,那种事有过一次,再也不会了,你放心。”
陌笙箫只感觉到颈间一凉,她听到聿尊的脚步声从她身后一直延续向卧室,这身味道,他得去洗干净。
爱丽丝住在别墅内,吃穿不愁,闲的要发霉,夜神给她的时间不多,她并没有如聿尊吩咐的那般天天呆在屋内,她答应聿尊不在陌笙箫跟前提基地的事,聿尊这才同意让她去御景园走动。
爱丽丝初见笙箫,是在一个其暖融融的午后,陌笙箫抱着奔奔坐在花园内的毯子上,她眼见聿尊走过去,唤着奔奔的名字将孩子接过手。
爱丽丝站在边上,有些无所适从,这样温馨的场面她从未见过,陌笙箫见奔奔玩的热了,将他穿在外面的马甲给脱去。
聿尊坐了没一会,就起身回到屋内。
陌笙箫螓首,爱丽丝弯下腰坐到她对面,“你就是尊的女人?“
“你是他朋友吧。”
爱丽丝心里骤然一刺,她拉了下嘴角,“他是这么和你介绍我的?”
陌笙箫隐约能察觉到爱丽丝眼里透露出来的敌意,她手掌轻抚过奔奔的脑袋,奔奔又剪了个光头,这会瞅着脑袋越发大了,“我对他的事并没有兴趣多问。”
爱丽丝自认为,能站在聿尊身边,同他最匹配的人不该是陌笙箫,她和聿尊有相同的童年,她留在他身边,必将能助他一臂之力。
陌笙箫抱起奔奔,话不投机半句多。
再说她相信女人的第六感,爱丽丝眼里的意思她岂会看不懂。
笙箫踢了踢一旁的海贝,海贝吱溜起身,率先在前面开道。
爱丽丝见陌笙箫要走,她盘膝而坐,并没有盯上去的意思,她余光瞥过笙箫的影子,“你知道吗?男人总会对他的第一个女人难以忘怀,我和聿尊多年未见,但他对我身上的每个地方,依旧能了如指掌。”
如爱丽丝所预料的那般,她看见陌笙箫走出去的脚步停了下来。
共奏笙箫 142 给笙箫注射死神
笙箫鼻翼间闻到的味道,正是聿尊那晚带回来的。
奔奔趴在陌笙箫肩膀上,他嘟着嘴,嘴里吐出来的泡泡衍在笙箫湖绿色的t恤上头。
“你知道这句话,我听过多少个女人说吗?”陌笙箫面色平静如水,并没有爱丽丝所料的那般横眉质问,爱丽丝从旁边拿了个苹果掂在手里,“我和她们是不一样的,你见过尊有将哪个女人带回来过吗?”
爱丽丝想,她对聿尊足够了解。
在基地这么些年,聿尊从来都没有领过一个女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望着爱丽丝脸上的笃定,陌笙箫嘴角勾起的笑意晦涩不明,“你可以自己去问问他,他在外面养过多少女人,相较而言,你还算最正常的,哪个带回来的女人不是在他身边常住的?”
爱丽丝面色一僵,笙箫自然是知道说的夸张了些,但曾经的莫伊却是事实,她左手抱住奔奔,右手帮不上多少忙,这会左手臂已开始发酸。
“难道,聿尊再和我重温旧梦,你也能接受?”
陌笙箫摸了摸奔奔颈后,发现奔奔出了汗,“看来他还有个嗜好你不知道,他喜欢嫩的女学生。”
“你——”
笙箫视线瞥过爱丽丝的脸,她化了很浓的妆,但并不显俗气,而在爱丽丝眼里,陌笙箫尽管好看,却和聿尊并不配。
笙箫抱起奔奔大步朝屋内走去,刚换上拖鞋,就见聿尊匆忙从楼上下来,他知道陌笙箫手不好,“我来抱吧。”
男人说完,双手已伸过去,笙箫却搂着奔奔侧开身子,看也没多看一眼地上了楼。
聿尊不得已收回手,他定在原处,视线穿过落地窗望向外面。
爱丽丝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
聿尊眼帘微垂,“你跟她说了什么?”
他话语直截了当,仿佛能一眼看穿她的心。
爱丽丝也直言不讳,她站起身来,高挑的身子同聿尊并肩而立,“我告诉她,我是你第一个女人。”
“你疯了!”
“这么激动做什么?”爱丽丝手肘轻撞聿尊,“我要真和你睡了,你哪能吃亏呢?”
“真会没事找事!”
爱丽丝见他要走,迈开一步挡在聿尊跟前,“尊,她对你并不在乎。”
聿尊挑眉,“你怎么知道?”
“同样是女人,我能看的出来,”爱丽丝两手拦住聿尊的去路,“她都不关心你的事,她还说你女人多得是,尊,这种老婆你娶来做什么?”
“爱丽丝,我让你来御景园,不是让你挑事的,你回去吧。”
“你究竟看上她什么?”
“她哪我都看得上!”
爱丽丝咬住唇角,半晌没有说话,聿尊也口气软下些,“这段日子,你还是呆在家比较好,夜神那边等不到你的消息,肯定会派人过来。”
爱丽丝目光游离,并没有将聿尊的话听进去,男人拨开她的手向屋内走去。
陈姐抱着奔奔从楼上下来,想给他弄些果汁吃。
“聿少。”
聿尊点头,“笙箫呢?”
“聿太太在楼上。”
陌笙箫打开电脑坐在阳台,鼻梁架着一副黑框防辐射电脑镜,是和舒恬出去逛街,看着好玩买来瞎戴戴的。聿尊打开落地窗,正好看见爱丽丝走出御景园的背影。
笙箫抬起视线,目光落向楼底下。
聿尊挨着她坐下来,陌笙箫向旁边挪过去些,男人见状,又紧贴住她,笙箫被挤在边沿,窝在沙发里头动弹不得。
“你非要挨这么近吗?”
“笙箫,你心里在想什么我知道。”
陌笙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那我在想什么?”
“你在想,我的第一个女人是爱丽丝,她这会回来了,我们会不会旧情复燃,你倒是没什么,但奔奔要怎么办?你还会想,我出轨也不是第一次了,保不齐会有这次,或者下次……”
陌笙箫脸上闪过抹尴尬,但还在嘴硬,“你和爱丽丝……”
“我和爱丽丝的事,你没兴趣是吗?”聿尊打断她的话,将后半句顺带接上。
陌笙箫哑口无言,他都将她要说的话给堵了,她还能说什么。
聿尊手臂伸至笙箫颈后,“笙箫,我和爱丽丝打小一起长大,我对熟人下不去手的,再说,爱丽丝也不是我喜欢的型。懂么?”
陌笙箫不是没有看出来聿尊这段时间的转变,她每次都巧妙地避开,沉陷进去一次就够了,哪怕身不由己,也要懂得在抽身之后如何拒绝心动。
见她不说话,聿尊索性伸出手将她的小脸扳向自己,“陌笙箫,我和你说了那么多,你从来没有回应过,别给我装哑巴,我今儿就要你一个明确的答案,你还能爱上我吗?”
笙箫迫不得已正视着男人的脸,她抿紧菱唇不语。
“不说话,就是能了?”
陌笙箫眼皮动了动,聿尊同她前额相抵,“你该从信任我开始,笙箫,你试着从心里面相信我,我也努力着让你能够对我有更多信心,可以吗?”
他嘴里淡淡的烟草味顺着话语的流露蔓延在陌笙箫鼻翼间,笙箫心里禁不住感到一股暖流萦绕,她却闭着嘴巴仍旧不说话。聿尊见状,没有作罢,退开些身后,犀利的眼眸直盯笙箫。
陌笙箫被他扳着脸,动弹不得。
“笙箫,你原谅我一次,就这一次。”聿尊口气没有再那般高高在上,甚至可以称的上是低声下气,陌笙箫抬起手,握住聿尊的手腕,男人顺势将她带到怀里。
得不到她的回应,聿尊心再度沉了下去。
陌笙箫下巴枕着他的肩膀,“我如果一辈子都无法原谅你,你就不怕你做的努力到头来全部白费吗?”
“笙箫,你只要告诉我,你肯从信任我开始。”
陌笙箫没有轻易开口,信任二字,谈何容易,有些人即使相爱,都做不到完全的相信,笙箫放在男人背后的掌心不由收紧,“你……让我试试吧。”
生活总不能原地踏步,他不肯放手,他为了一个原谅在努力,陌笙箫什么都不需要做,她只需站在原地看着,不要背过身完全的视而不见即可。
于聿尊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男人双臂环紧,勒住的力道恨不能将陌笙箫紧拥进体内。
爱丽丝回到独栋别墅,她将卧室内的窗帘全部拉上,整个房间浸透在阴暗当中,阳光穿过窗帘的纹路洒在她面部,更衬得一张脸苍白如鬼魅。
爱丽丝打开电脑,不一会就与对面的人连接上视频。
另一头同样是个冷如冰窖一般的房间,头顶的强光洒在男人深褐色短发上,夜神正在擦拭手里的枪支,“见到他了吧?”
“见到了。”
“爱丽丝,你精神并不好。”男人浅笑,放下手里的枪,上半身倾过去道,“看来,死神的威力不小。”
“夜神,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我都会照做,这药是基地研究出来的,是不是也会有解药?我不想再注射了,夜神,你把解药给我吧……”
“爱丽丝,”视频那头的夜神拿起夜光杯,“我若不用药来控制你,怕是你早就不会跟我联系了。”
“不会的,我可以发誓。”爱丽丝说罢,伸出手来。
“别给我来这套,”夜神弯起修长的双腿搁在桌沿,他健硕的上半身窝进椅背内,“我可以告诉你,解药是有,但这会关在基地保险箱内,你要吗?”
“我要。”爱丽丝毫不犹豫点头道。
“我给你两个选择。”
爱丽丝顿时陷入一种绝望当中,夜神所谓的选择,无非是要让她在自己和聿尊之间任意牺牲一个。爱丽丝顿觉浑身开始不适,又该到了注射的时间。
夜神饮尽杯里的红酒,他喜欢用夜光杯盛酒,那种色泽经过润漾,就好比人的鲜血一样艳丽娇红。
“爱丽丝,你要是能将这药注入那个女人的体内,我就算你完成了任务,怎样?”
爱丽丝右手捂住胸口,听闻夜神的话,她面色掩住吃惊,装作满脸平静的样子,“你说陌笙箫?”
“对。”
“为什么?”
“死神一旦上瘾是什么感觉,爱丽丝,你比我清楚。你尚且不能抗拒,何况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人?”夜神十指相扣,模样轻松自在,“这块绊脚石被踢开了,你就能毫无顾忌地接近聿尊。”
爱丽丝目光望向视频内的夜神,“你,你真的想得到她?”
他若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爱丽丝,我给你的时间有限,等你手里的药物注射完,你就好自为之吧。”
“不——”
对方已先一步掐断视频。
爱丽丝双手撑起身,无奈之下,只得啪地将电脑合上。她颓然靠回去,将脸埋入掌心内,人都是自私的,况且她和陌笙箫之间隔着个聿尊,爱丽丝十指伸入发丝,她用力扯着头发,豆大的汗珠渗出前额,她不止一次试过,哪怕是用冷水浸泡全身都没用,死神就是一种毒品,毒性发作的时候,比被千万只蚂蚁啃噬还要难受百倍,爱丽丝咬碎嘴角都无济于事,最后不得不妥协,跌跌撞撞跑到洗手间内,将藏在里面的药水找出来。
注射完后,爱丽丝撑在浴室内的镜子前,她打开冷水,掬起一把扑在脸上。
望着镜子内的这张脸,爱丽丝差点连自己都认不出来,她伸出手掌拍了拍脸,看来,毒品真的能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她和聿尊之前就已不可能,又何况是这样的她?
爱丽丝将脸埋入浸满冷水的洗手盆内,一股窒息的恐惧瞬间淹没而来,她眼眶内滚烫,也不知脸上流的究竟是眼泪还是自来水。
如果聿尊当初离开的时候,能等她出任务回来,能带她一起走,那该多好?
爱丽丝直到憋不住这口气时,才将脸从水里面抬起来。
她大口喘着气,死亡原来如此可怕,她不想死。经过那段炼狱一样的日子,她尚且能活过来,爱丽丝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她站起身走到浴缸前,将开着冷水的花洒对准自己,如果寒冷能够让她清醒的话,她怎么都能挨过去。
爱丽丝回到卧室,衣服都没换,她掀开被单蜷缩在床上。
聿尊开车准备回到御景园。
临时接到爱丽丝的电话,她在那头有气无力,只说是感冒了,聿尊挂上电话,途径药店时买了两盒药。
聿尊走进爱丽丝的房间,这才发现她烧的厉害,爱丽丝睡得很沉,模模糊糊说着胡话。
“尊,带我走——”
“我不想杀人,别来找我,放过我,尊,把我一起带走,你在哪……”
“爱丽丝!”聿尊掀开她裹在身上的被单,“醒醒。”
爱丽丝朦胧地看清楚站在眼跟前的男人,她嘴唇干裂,聿尊忙掏出手机要打电话。爱丽丝见状,纤细的手指拉住他的衣角,“我没事,吃了药就好。”
“我让医生过来看看。”
爱丽丝漾起嘴角,“你忘记了吗?我们从小就是在冰冷的海水里面浸泡大的,抵抗力差的那些,全发烧烧死了。”
她说出来的,应该算是最冷的笑话。
聿尊拿起旁边的枕头竖在她背后,但爱丽丝说的却是事实,基地捉来的孩子,会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小姐,在家哪个不是被父母捧在手掌心的?
爱丽丝曾面带苦涩地问过聿尊,“尊,你说我会不会是流失在外的公主啊?”
其实,就算真的是公主,到了基地之后,也只能沦为杀人的奴隶。
聿尊将消炎和退烧药给她,爱丽丝不敢去看医生,生怕她手上的针眼会被察觉。她接过药,放入嘴中,喝了两口水咽下去。
“尊,你说夜神会不会找到我?”
“不知道。”
爱丽丝刚要笑,就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她好不容易缓口气,这才虚弱着说道,“你就不能安慰我说,找不到吗?”
“爱丽丝,你放心,对你,我不会见死不救的。”
“真的?”
“我想,基地那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个罪恶的组织,会有摧毁的那天。”
爱丽丝不由望向窗外,也不知,她能不能等到那天。
“尊,我也好想有个家。”
“你会有的。”
爱丽丝将目光收回,落到男人脸上,“你可以把我当成家人一样吗?”
聿尊缄默,并未开口。
“我不要你承诺什么,就只是纯粹的家人而已,就像以前在基地那样,你说过,我一天找不到我的父母,你就当我一天的家人。”
“爱丽丝,我只能把你当成朋友。”
“我不是要陌笙箫那样,难道做亲人也不行吗?”
聿尊望着爱丽丝憔悴的面容,他站起身,“爱丽丝,我的家只能有一个,我和你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况且,你迟早有一天也会找到自己的亲人。”
爱丽丝没有再坚持,她忍住眼里的酸涩,“我不管,我就把你当成我唯一的亲人。”
她不想无依无靠,说出去,她是孤零零的,连个家的边都沾不上。
爱丽丝从昨天离开御景园到现在一口东西都没吃,聿尊给她叫了外卖,爱丽丝没有胃口,草草吃了些,“尊,对不起,我不喜欢陌笙箫,所以才会对她说那些话的。”
“没事,她不会放在心上。”聿尊挽起衣袖,将卧室内的窗帘全部拉开,“爱丽丝,笙箫是我老婆,你如果真的想把我当成家人,你必须接受她。”
“我知道。”
爱丽丝在别墅内养了几日,精神这才恢复过来。
她特意去给奔奔买了不少玩具,她开车来到御景园,由于是上午,聿尊并不在。
陌笙箫跟着何姨从楼上下来,见到坐在客厅内的爱丽丝。
笙箫示意何姨先去忙,爱丽丝见她走来,站起了身。望着陌笙箫脸色戒备的样子,她嘴角不由勾起笑来,“我可不是来挑衅的,上次的事对不起,我就想让你心里不爽一下。”
笙箫没想到她竟会开口说出这样的话,爱丽丝径自坐回沙发上,“我们做个朋友可好?”
陌笙箫望着她伸过来的手,爱丽丝面上漾起浅笑,笙箫不由跟着抬起手臂。
“我是喜欢聿尊没错,也知道他现在是你老公,你也不用防着我,他不爱我,我强也强不过他,所以……”爱丽丝无奈地摊开双手。
陌笙箫难得遇上如此直性子的人,“你说的没错,他是有老婆孩子的人,所以……”
爱丽丝挥下手,“别学我说话,你不就想说让我别打他主意么。”
聿尊回来时,一眼就看到坐在客厅内的爱丽丝。
陌笙箫抱着奔奔,也不知在和她说什么,聿尊走到笙箫旁边,将孩子接过去。
爱丽丝坐在对面,明显是多余的那个人。
“不是让你呆在家里别出来吗?”
爱丽丝眼角轻扬,目光别向笙箫,“你这话有歧义,好像我是被你包养的女人似的。”
聿尊冷毅的俊脸也禁不住笑容微展,他视线瞥过陌笙箫,“不会,她相信我。”
爱丽丝嘴角僵了下,继而又拉开笑。
笙箫望见爱丽丝眼里的落寞,她抬起小脸,想起聿尊昨晚同她说起的话。
爱丽丝至今,都还不知道她的父母已经双亡。
她甚至以为终有一天能找到亲人,聿尊隐瞒至今,那也是在他一次出任务时无意得知的。
何姨准备好午饭,将饭菜端上桌。
“在这吃饭吧。”陌笙箫朝爱丽丝说道。
饭桌上,聿尊抱着奔奔,将笙箫研碎的虾仁拌饭舀起一匙给奔奔吃,爱丽丝味同嚼蜡,眸子也黯淡无光。
自此之后,她经常会去御景园,有时候会陪着奔奔,陌笙箫并没有将她拒之门外,相较爱丽丝的直率,她反而不喜欢那些在背后使绊子的人。
陈姐抱着奔奔去楼上睡觉,何姨午后也懒洋洋的要去眯一会。
客厅内就只有爱丽丝和陌笙箫,笙箫调了电影频道,将遥控器放在旁边。
爱丽丝随身携带的手拿包放在茶几上,她若有所思地盯着,陌笙箫见她的注意力并不在电视上,“怎么了?”
爱丽丝回神,摇头道,“没事。”
“要是不舒服的话,去楼上躺会。”
“不用。”爱丽丝余光睇向笙箫,陌笙箫对她并不设防,她勾了抹冷笑,难道笙箫就那么笃定,她真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来?
陌笙箫也觉得奇怪,下意识里,她并不排斥爱丽丝的接近,倒也不全是因为对爱丽丝的同情。
陌笙箫自己也理不清,她是相信了聿尊,还是相信爱丽丝。
电影的剧情枯燥无味,笙箫左手撑着脑袋,渐渐的,眼皮合了起来,竟枕着椅背睡着了。
爱丽丝拿起手拿包,悄无声息坐到陌笙箫身侧。
她从包里面掏出一支针管,这里面藏着药水,只要这剂药下去,她就能解脱了。
爱丽丝盯着针管内的蓝色液体,陌笙箫的右手就摆在她身旁,藏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她轻执起笙箫的手臂,针头是特制的,保管一针打完,陌笙萧都不会有知觉。
夜神说过,她只要给陌笙箫注射,她就能拿到解药。
如果,这种选择真的只能在她和聿尊之间的话,她会毫不犹豫选择保全聿尊。
爱丽丝将陌笙箫的手臂放到她腿上,她推出针管内的空气,尔后,将针头对准笙箫的血管。
视线落下几寸,就看见陌笙箫腕部的两道疤痕。
爱丽丝止住动作,陷入矛盾之中,如果这一针真的下去,陌笙箫自此可能会被死神给控制,爱丽丝犹豫不决,那样的话,聿尊要怎么办?
她看的出来聿尊对笙箫的在乎,况且,他好不容易有的一个家……
共奏笙箫 143 设下圈套
爱丽丝握着针管的手在颤抖。
陌笙箫睡得很沉,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
爱丽丝的视线一瞬不瞬盯着笙箫腕部的两道疤痕,狰狞的,犹如她胸口的伤一样。
她抬起视线,整座御景园在爱丽丝的眼里充满了家的气息,虽然静谧,但温馨的舒服。
爱丽丝将紧贴陌笙箫皮肤的针管收回去,将它放入包内。
真可笑,她什么时候也能同情别人了?
爱丽丝叹口气,将上半身靠到陌笙箫身旁。她只是不想毁了聿尊的家,这个家里面,也有她一份子。
窗明几净的办公室内。
聿尊严肃的面色稍有缓和,但眼里藏匿不住的冷兀依旧透过一双黑耀石般的瞳仁闪露出来,他拿起旁边的手机,“撤回去。”
御景园在外人看来,富丽堂皇,仿佛盛世太平一般。
谁也没有料到,它隐匿于外的保护层究竟繁复至多少。
聿尊正对面摆着台笔记本电脑,他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轻敲了下,画面迅速拉近,定格在陌笙箫那张睡容恬静的小脸上。
以往,聿尊并不会看御景园的监控,他右手端起放在旁边的咖啡,食指在杯沿来回摩挲。
如果,爱丽丝真的敢下手,他保证,躲在暗处的人这会已一枪要了她的命!
聿尊伸出左手,啪地将电脑合上。
他自然是不想有那样的事情发生,枪声一旦响起,势必会惊吓到笙箫,聿尊最不希望看见的,就是陌笙箫接触到过多的黑暗。
男人搭起一条修长的腿,眼神越发冷峻,爱丽丝手里拿的蓝色液体,聿尊并不能确定是什么。
他起身来到窗前,若有所思地望向外头。
陌笙箫轻打个哈欠醒过来,她抬起头看了下时间,爱丽丝目光盯着电视屏幕没有移开,笙箫拿起旁边的抱枕抱在怀里,“对不起啊,我睡着了。”
她笑容温润,唇角的弧度带着一份能感染人的暖意,爱丽丝急忙将视线转向别处。
基地出来的人,情绪各方面向来都能控制的极好,打小训练的心理素质使得他们处在危险的对峙时,总能战胜对手。爱丽丝在正面面对陌笙箫时,却差了那么一份勇气。
笙箫轻揉眼角,她才眯了不到半小时,不过这会好多了,没有方才那么累。
爱丽丝在心里呼出口气,她没有按着夜神的吩咐行事,她不想破坏聿尊对她的那份信任。
她以为,聿尊是相信了她,并以此觉得欣慰。
聿尊回到御景园时,爱丽丝还在,陌笙箫正和陈姐在婴儿房内陪着奔奔游泳。
聿尊走到沙发跟前,视线不经意瞥了眼她随身携带的手拿包,“最近没什么不对劲的吧?”
爱丽丝抬头,“没有。”
聿尊俊眸望向四侧,见陌笙箫和奔奔并不在,“爱丽丝,给你找的地儿还习惯吗?”
“挺好的。”她对住的地方向来不挑剔。
爱丽丝十指相扣,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矛盾中没有出来,“尊,你说……我有没有可能脱离掉基地?”
“爱丽丝,除非是你不想。”
“不!”她比任何人都想,但爱丽丝隐约能感觉到,她很难做到。这么多年,她对聿尊的近况并不能算了解,“如果夜神真的找来,尊,你有十足的把握对付他吗?”
聿尊神色变得晦涩不明,他并未隐瞒爱丽丝,“没有。”
爱丽丝只觉整颗心沉入谷底,男人接下来说什么话,她都听不进去了。她就好像是一只被流放在外的风筝,线的那一头攥在夜神手里,除非他放手,否则谁也没有办法将这根线扯断。
夜神等了一个月,并没有得到爱丽丝任何答复。
她的药顶多还能坚持半个月,她难以想象,如果无法继续注射,到时候……
爱丽丝在基地并不是没有见过,被毒品折磨致死的人,大多数到后期就没了人形,骨瘦如柴,届时,她就算化再多的妆都难以掩饰。
白沙市,机场。
一名身材健硕挺拨的男人从机场出来,他摘下墨镜,冰冷的蓝色利眸扫过头顶的大屏,他并没有搭载私人飞机,现在他的身份只是个简单的海归,无需彰显。
他推着轮椅向前走,坐着的妇人保养得当,只不过神色呆滞,男子走了几步后站住脚,将妇人滑落膝盖的丝绸薄毯给她盖好,“母亲,开心吗?”
妇人并不作答。
男子执起她的一只手放到他颊侧,“我带你来看看,当初将你打伤的人,我会让他不得好死。”
妇人耷拉着脑袋,仍旧说不出话。
男子起身,推着她走到宽敞的广场处,白沙市的天很好,阳光明媚,一抬眼就能见到晴朗的天,男子戴上墨镜,掩起那双锋芒毕露的眼睛。
怪不得,聿尊会选择这样的地方。
相较基地的残酷与阴冷,这儿实在是个人间天堂。
男子浅勾出一抹萧瑟,天堂,他们这种人也配!
陌笙箫登陆建行网银,王姐说的没错,钱打过来了。
2万块钱。
新接手的单子能拿到这钱也算不错的了,笙箫将qq登上。
王姐第一句就问道,“钱拿到了吗?”
“嗯,谢谢王姐。”
“嗨,你应得的。”
陌笙箫打字挺慢,刚输入一行字,还未来得及发过去,就见王姐那边已有新消息。
“另一份图纸给你发邮箱了,是座私人别墅,业主披完地皮准备着手建造,你有意的话,我安排你们见面。”
笙箫才想说,有没有新的活。
看来王姐真是了解她,笙箫将还未发出去的信息删除,按下个ok的表情。
“你啊,就和我一样的劳碌命,我要有个像你那样有钱的老公,我才不接私活。”
陌笙箫自然知道,她赚得这些钱还不够聿尊出外应酬甩出去的酒钱,但看着银行账户上头的积蓄一分分攒起来,她甘之如怡。
“王姐,这单子近吗?”
王姐知道她要照顾孩子,“近,就在白沙市,打车过去算上塞车时间,才只要半小时。”
陌笙箫回道,“不愧是造价高手,高。”
王姐表情夸张地回了串哈哈哈哈——
笙箫下午拿了银行卡出门去。她不带着奔奔的时候,偶尔会开车,结婚当天聿尊送她的天蓝色威兹曼gt被丢在车库内,一次都没有拉出来晒过太阳。
每次见到,陌笙箫心里都忍不住有种刺痛感,一方面又感叹她的暴殄天物。
笙箫开着聿尊给她练车用的大众cc出了御景园,也就他那样的人才会将成排豪车闲置在车库内,要说陌笙箫手里的大众车买的时候也是高配,这种价位,一般的家庭要想购置还有些吃力。
这车丢在角落里头太久,所幸开出去还像新车一样。
笙箫出去时,奔奔正在午觉。
她想去给奔奔买几套新衣服,陈姐在这方面也懂,但总及不上这个做母亲的亲手挑选的心意。
陌笙箫在童装店内徘徊,看着样式都挺不错,服务员上前介绍道,“太太,需要亲子装吗?”
说罢,指着柜台内的衣服,“我们这的亲子装卖的很火,你看看外头,一家三口穿着逛街多酷。”
陌笙箫凑下身,看到一件白色涂鸦的t恤摆在中间,她倒是喜欢,不过要让聿尊穿上这种衣服,想来他自己都接受不了,“能单卖吗?”笙箫抬头道,“我只要两件。”
服务员一看就是做生意的料,“太太,亲子装当然是一家三口的好,穿出去其乐融融,况且这颜色在我们店卖的最好……”
“可我真的不需要那件男式的。”
“这……”服务员面露难色,“我们这都是算作一套的,不好单卖。”
陌笙箫眼里藏不住惋惜,她回头又去看其余的,可总觉得哪都比不上这套亲子装。
笙箫兜了一圈,还是回到柜台前,“那就给我拿这套吧。”
“对呢,听我的介绍没错哦。”
陌笙箫付款时特意要了两个袋子,将男式的那件t恤分开装。
笙箫回到家就将她和奔奔的给洗了压干,翌日,正好是周末,6月的天冷暖舒适有度,陌笙箫给奔奔换上新衣服,聿尊闭着眼睛还没有醒,最近总看他一副挺累的样子。
笙箫穿着白色的t恤,下半身搭配了一条铅笔裤,她生过孩子身材恢复得很好,以前的尺码都能穿的上。
聿尊是被一通电话给吵醒的,他床气很重,朝对方发了通火后这才将电话给挂上。
他穿着睡袍来到衣柜前,里头的衣服每过一个月他都会换新,手指随意掠过一排,不少衣服还带着吊牌。
他取出一套,目光不经意看见个塑料袋。
袋子被陌笙箫塞在叠好的衣服里头,这会就露出个边,聿尊伸出手,一看,是件t恤。
他对穿十分考究,非名牌不穿,就连布料及成分都力求精准。聿尊将t恤拿在手里,他并未展开,只当是陌笙箫又在哪淘来的。她就是这样,他买的,从来不见她穿。
聿尊将t恤顺手塞进塑料袋内,丢回被他翻出来的那个地方。
他在家很少穿正装,聿尊拿出套阿玛尼,颜色清爽,款式又新,他穿衣向来不看价,穿着有型才最重要。
陌笙箫坐在沙发内正给奔奔喂粥,聿尊下楼时,脚步轻缓,模样慵懒,奔奔一边玩玩具一边张开嘴,吃的挺香。
走近了,聿尊才看见两人身上穿的衣服。
女式t恤不像男款那样宽松,陌笙箫倾起身,漂亮的腰线随着她的动作露在外面,丰盈的胸部勾勒的恰到好处,况且衣服又是白色,能看见她里面黑色的文胸肩带。
聿尊双手撑在陌笙箫身后的椅背上,他喉间轻滚,下半身的欲望复苏的迅猛,笙箫喂一口粥,就会将身子倾出去,腰间的风光乍现乍隐,撩拨的男人心痒难耐。
奔奔翘着小腿,目光注意到聿尊,也不知他那么专注在看啥。
陌笙箫喂完碗里面的粥,“奔奔,还要吃吗?”
聿尊绕过真皮沙发来到笙箫旁边,“这是亲子装吧?”
奔奔这样一打扮,越发帅气逼人。
陌笙箫点头,“对啊,我出去给奔奔买的。”
聿尊修长的手指摊开,伸到她跟前。
“做什么?”
“我的呢?”
陌笙箫手里捧着个空碗,“我就买了我和奔奔的。”
聿尊想起方才在柜子里的发现,他目若朗星,没有说破,神色也分辨不清是喜是怒,“你是存心想让我和奔奔拉开距离是吗?”
陌笙箫倒真没这么想,她立马争辩,但语气落得很轻,“你不是一向都不会穿这种衣服的么?买回来也是浪费。”
聿尊闻言,伸出手推了推笙箫的肩膀。
陌笙箫身子微动,“做什么?”
“给我去买。”
笙箫禁不住觉得好笑,“关门了。”
“陌笙箫,你就是存心的。”
何姨不明状况,从厨房出来,“要说现在的人还真会设计,瞧这一模一样的衣服穿在身上,走出去多好看,笙箫,是不是一家三口就是三件啊?那要双胞胎怎么办?”
陌笙箫面露微笑,“何姨,这叫亲子装。”
“噢,这还叫流行是吧?”
聿尊将笙箫手里的碗接过去,递给何姨。
奔奔拿起玩具正往嘴里面塞,在奔奔看来,啥都好吃。
陌笙箫想去楼上工作,正好站起身子,聿尊竟伸出手掀起她的衣角。笙萧站起一半,发现腰部的细皮嫩肉都露在外面,她忙坐回去,啪地打掉男人的手,“你想干嘛?”
“把它脱下来。”
“你疯了?”
聿尊右手圈住她的纤腰,两只手拎起她的衣角往上拉,陌笙箫急忙按住,但还是免不了尴尬,一大圈风光露在外头。
“别……别……”陌笙箫气喘吁吁,左右挣不开他的手,这和耍流氓有何两样?笙箫自来到御景园后,由于一直不搭理聿尊,所以差点竟忘了这个男人的本性,他本就是个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人。
笙箫娇喘不已,听着好像是正在做激烈运动。
再加上她天性怕痒,陌笙箫蜷缩上半身,一条腿挡在聿尊腿间,“好了,好了……”
笙箫待气息渐稳,这才说道,“我真觉得你不会穿,我放在衣柜内,不就是件衣服么。”
聿尊闻言,这才松开手。
陌笙筹经方才那么一折腾,整张小脸都透出酡红,她抱起奔奔走出园外。她没想到,聿尊竟真会去换了身衣服下来。
笙箫陪奔奔坐在花园内,说真的,她还真是第一次见聿尊穿上这种t恤。
男人坐到她旁边,陌笙箫意识到二人穿着情侣装,她扬起眉角,眼里透出一股子狡黠,“我记得你穿衣服有个习惯吧?这衣服买回来之后,我还没有洗过。”
“你打哪买的?”
“步行街。”
聿尊拧起的眉头缓和些,“只要不是地摊货就成。”
“我还真不习惯你这样。”陌笙箫双臂撑于身后,他哪怕一直是高高在上,胜者为王的样子倒还好,他的一步步转变,都令她惊慌失措。
聿尊伸手将奔奔抱在怀里,“我改变我的习惯,自然是有缘由的。”
陌笙箫没有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聿尊只要有空就会在家陪着奔奔,这一点,笙箫觉得格外宽慰,至少,他的风流只是伤害了她,没有伤害到奔奔。
周一,陌笙箫挑了件白色丝绸衬衣,百褶领的设计,下身则是一条白搭的黑色一步裙。她将王姐给她的地址输进手机内,拿了合同驱车去往目的地。
这是白沙市有名的黄金地皮,一块立足之地比金子都要贵。
不少独栋别墅傍水而立,周边有几个空位据说是特意留出来的,陌笙箫按照地址来到一栋别墅前,她发现大门没有锁,笙箫按响门铃,过了半晌,里头不见传来任何动静。
“请问,有人吗?”
陌笙箫试过几次,她在门口等了会,还是提起脚步走进去。
正对大门的是一条宽敞的道路,园内静谧无声,陌笙箫只能听着自己的脚步声交错向前,穿过一个栽着名贵花种的花圃,视线豁然开朗,露天游泳池内的水被池沿的瓷砖分割成斑驳的蔚蓝色。
笙箫看见一辆轮椅。
轮椅上坐着的好像是名女子,她松口气,语带礼貌,“您好。”
陌笙箫站定在轮椅三步开外。
依旧没有等到任何回应。
笙箫踌躇,最终还是上前。
她走到女子身侧,弯腰,面带微笑,“请问……”
陌笙箫在撞见妇人眼里的呆滞后,止住嘴里面的话。
“您好,我是依约而来的,我叫陌笙箫。”她试探,再度开口。
笙箫直起身,视线望向前。
她并没有意识到身后接近而来的脚步,陌笙箫肩头蓦然感觉到一沉,她扭过头,就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几乎凑在她眼跟前,笙箫倒吸口冷气,下意识想要后退。
高跟鞋被游泳池边沿的瓷砖给绊了下。
陌笙箫猛地向后栽去,男人伸手握住她的手掌。
她的手,好暖。
而他的手,好冰。
男人的指尖滑过陌笙箫手掌,带着某种偶尔的悸动。笙箫不想太过狼狈,她屈起手指,这才避过栽下泳池的窘迫。
男人有一双棕褐色的眼眸,夜神戴上隐形眼镜,就是不想原先的瞳仁太过招摇。
他五官阴柔俊美,避开锋芒,仍掩不住身上的那股寒冽气质。
共奏笙箫 144 我担心你
陌笙箫怔住,身子也被他拉回来。
由于一阵惯力,笙箫在栽进男人怀里之时,伸出另一只手,将二人推开几步远的距离。
“你没事吧?”男人带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身上的香水味清淡而渊远,陌笙箫似乎没有闻到过这样的。
笙箫顿住心神,“没事,谢谢。”
“你就是陌笙箫么?”
笙箫见他语气似有不屑,顿时点头道,“对。”
“别啊,不就是一别墅建造吗,用不着塞个女人来贿赂我。”
陌笙箫听闻,目瞪口呆,“你什么意思?”
“你几岁?”冷不丁,男人说出这样的话来。
“难道办事能力和年纪相关吗?”笙箫蹙起两道秀眉,语气隐含怒意。
男人走到轮椅跟前,蹲下身,动作轻柔地帮妇人将一缕掉在颈间的长发捋起来,他神色轻柔,同说出那番话的仿佛是判若两人。
“这是我母亲。”
陌笙箫脑子转得可没他快,怎么想起一出就是一出。方才还在纠缠工作能力的事,这会到扯上了家人。
男人修长的身影挺直,笙箫螓首望去,他侧脸比正面看着越发阴柔,狭长的丹凤眼拉得很细,美不胜收。
“我母亲是植物人。”
陌笙箫小嘴微启,口气充满惋惜,“真遗憾。”
男人背对她站着,阴柔的脸瞬时满布戾气,笙箫瞅向他的背影,总觉得这个男人有哪不对劲,他像是一株罂粟般美艳,却令人亲近不得。
不,应该说他含有剧毒。
“我母亲是被人害成这样的,你看,她长得多好看,她也是中国人,只不过现在却凋谢成这样,你说……对于那个害了她的人,我该怎么惩罚他?”男人轻眯起棕褐色的眸子,瞳仁的颜色能掩饰,可里头透出来的凛冽,却依旧令人望而生畏。
陌笙箫抿了下嘴角,她向来不善于多管闲事。
见身后的人没了动静,男人仿佛这才从喃喃自语中苏醒,他推着轮椅,慢条斯理从陌笙箫身边经过。
笙箫矗立在原地,有些尴尬。
男人坐到园子内的遮阳伞下,也没有招呼她的意思。
陌笙箫平时并不习惯穿高跟鞋,怕累得慌。但难得出来,也算是应酬,没想到这会脚还是疼的厉害。她挎着包走过去,男人搭起一条腿,目光逡巡至她身上。
他自信于他的相貌,这样一张脸,陌笙箫从进来到现在却并没有多看一眼。
男人掏出香烟,点了一支,卡在烟灰缸上。
笙箫走到他跟前,视线定在那支烟上头,没想到,这人竟会跟聿尊有一样的习惯,瞎浪费钱。
“先生……”
男人陡然扬声,“我不喜欢别人喊我先生。”
陌笙箫心想,有钱人是不是都这么难伺候。偏她身后依靠着个金矿,还要出来选择受气。
“我叫殷流钦。”
幸好,男人说出名字,避免她再尴尬下去。
“噢,您好,我是天润集团……”
“我知道,”男人挥手,右手一撑桌沿,高大的身影挡在陌笙箫跟前,“我本以为,来谈合同的是个半老徐娘,怎么也没料到有如此美貌,这样吧,你索性跟了我,吃香喝辣任你挑,管那破工程做什么?”
笙箫更加总结出来个道理,有钱男人嘴都欠,就好比,先前的聿尊。
她打开挎包拉链,从里头拿出个文伴夹,陌笙箫见他这态度,也没有立马将合同呈上,“不好意思,我家里有老公,还有个可爱的儿子,我希望您请自重。”
殷流钦自然知道她的底,只是听她这样毫不避讳地说出来,心里蓦然不爽,“你倒是说说我哪不自重了,摸你还是亲你了?”
陌笙箫闻言,横眉冷对,她捏紧文件件,转过身就要走。
“不要你的生意了?”身后,传来殷流钦没皮没脸的说话声。
笙箫停住脚步,男人笃定地坐回椅子内,看吧,一点诱饵就能钓到条大鱼,女人啊,无非就是栽在钱和男人手心里头。
“你以为我就缺那几万块钱花?你不喜欢别人喊你先生是吧,行,殷先生,我接不了这单,你还是拿着这些钱去交学费吧。”说完,倔强的身影头也不回走出去。
果然是姓殷的,又阴又毒。
殷流钦神色微楞,眼见笙箫走出去也没来得及制止。
陌笙箫打开车门进去,将手里的合同发泄似地丢向后车座,笙箫发动引擎,细想之下,要说更过分的她都经历过,只不过现在有了奔奔,她就是受不了别人的一点污言秽语。
车子才开出去没多远,电话铃声就响起。
陌笙箫睇了眼,接通,“喂。”
“陌小姐。”
“你是谁?”笙箫并没有看来电显示。
“我是殷流钦。”
陌笙箫才缓解的神色又是一阵紧绷,“有事吗?”
“这就走了,回来签合同吧,我方才只不过随口那么一说,谁能料到你已经成家呢?”
殷流钦即使同她相隔甚远,却仍能从电话那头听到一阵微乎其微的轻讥,“殷先生不好意思,我这会没空,得回家陪老公孩子去。”
说完,就听到嘟嘟的挂断声传来。
男子又是一怔,棕褐色的眼眸危险轻眯,看来这女人不是一般的花痴,难对付。
陌笙箫摘掉耳机,顿觉解气,想起方才在电话内说的话,她嘴角不由轻漾。
手机铃声再度响起,笙箫索性不接。
连着三个之后,陌笙箫禁不住心头烦躁,减速后接起,“喂?”
“你在哪?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做什么去了!”一阵暴怒,震得笙箫耳膜都能感觉到颤抖,不是殷流钦。
陌笙箫一只手固定好耳机,还未来得及回答,电话那头的聿尊就再度喝道,“给我吱声!”
笙箫气不打一处来,“我出去也不行么?聿尊,你凭什么这么管我,我有我的自由!”
她似乎听到聿尊松口气,继而,连说话的声音也弱了,“笙箫,我只是担心你。”
他索性冲她吼,陌笙箫倒也摸得清他的脾气,这会陡然变换的语调令笙萧显得措手不及,她竟也跟着软下来,“我没事,刚见完客户准备回家。”
聿尊轻应了声,接下来就没有再开口。
陌笙箫握紧方向盘,能听到男人轻微的喘息声,两人隔着谁都没有说话,却谁也没有将电话给挂上。
殷流钦重新拨回去,却发现笙箫的电话一直占线。他五指咻然绷紧,眼见手背处一道道藏青色的血管呼之欲出,他从没栽在一个女人身上过!
试了几次未果,殷流钦啪地甩出手机,眼见它砸在草坪上。
“笙箫。”许久后,陌笙箫才听到那头的动静。
“嗯。”
“今天,我晚些回去。”
笙箫张嘴,她想说,他不用告诉她,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好。”
聿尊没有再说什么,挂断电话。
会所。
聿尊戴上黑色拳击手套,他眼神阴肆不羁,身着同色的拳击裤立于台上,几个小子近身不得,被他一个抬腿踢飞,幸运的拉住绳子才站稳,不幸的,当场栽下台。
南夜爵赶到现场,就见倒了一大片人,“怎么着,一个个晚上折腾的够呛,这会倒成软脚虾了?”
他接过手底下递来的东西,抓住绳索轻松跃至台上。
聿尊薄唇浅勾,“也就你是我对手。”
会所经理忙招手,“还不快滚,留下来还想找打呢?”
此话一出,原先趴着动弹不得的人一个个按住伤痛作遁逃状。
几百个回合后,两男人一人一边,挨着柱子倒下。
聿尊咬下拳击手套,他光着膀子,精壮的肌肉一览无遗,渗出的汗水顺着他胸前蜿蜒而下。
南夜爵左耳的钻石耳钉随着他阴魅的俊脸别向聿尊,“你是不是禁欲太久得不到发泄?我告你一法子,立马回家,将你老婆剥干净丢上床,别瞎折腾我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幼苗。”
“去你的!”聿尊双目轻阖,精致的五官随着他喘息的动作而展开,“就那群三脚猫,还是你培育的?”
“那是要时间的,哪经得起你揠苗助长。”
聿尊从兜内掏出一包烟,携出根递给南夜爵。
“你有心事?”
“我想,我之前的仇家可能会在近期找上门。”聿尊点燃指间的烟,烟草的味道瞬时顺着袅袅白雾肆意。
南夜爵慵懒的眸子陡然轻眯,他轻弹烟灰,“危险吗?”
聿尊没有说话,南夜爵同他交情深厚,自然也知道聿尊的沉默代表着什么,“没事,我就不信有我们扫不平的事。”
“倘若只有我,我倒不怕……”
他们这种人,最害怕的就是累及家人。
“你近期不要出白沙市,这儿我们独大,到了别的地难免人生地不熟,就算罩得住也需要时间人脉。”
谁人不知,单一个白沙市的黑暗势力,就足够控制半个大陆。
聿尊熄灭手里的烟,目光迷离,显出一丝踌躇。
回到御景园,正逢傍晚。
夕阳斜照,园内的一景一物都折射出绚烂多姿的色彩,陌笙箫抓着奔奔的小胳膊,似乎在教他走路,“奔奔乖,来,小腿提起来……”
奔奔撅着ρi股不肯走,任凭笙箫怎么叫唤,就是不搭理。
陌笙箫也只是想训练奔奔站着的能力,就怕他到时候不肯用劲,笙箫累的直喘气,双膝不得已跪到了地上。
手里的重力一下被接过去,陌笙箫抬头,脸几乎贴到聿尊腹部。
她整张脸腾地烧起来,慌忙起身。
男人面色如常,似乎并没有发觉笙箫的尴尬,奔奔手里没有玩具,只得玩起自己的手指。
奔奔9个月了。
却还是简单的发声都不会。
陌笙箫安慰自己,没事,很多孩子开口都比较晚。
聿尊单手抱住孩子,另一手揽住笙箫的肩,带着呣子俩往屋内走。
方才,他站在远处,真想永远拥有那一刻的宁静,但时光荏苒,任何东西都不能将它定格。
回到客厅,陈姐从聿尊手里接过孩子。
陌笙箫想跟着上楼,却被聿尊拉住手,坐到沙发跟前,“笙箫,你在家陪着奔奔吧,别出去。”
“为什么?”
“我真搞不懂,家里缺钱花吗?我不需要你赚钱。”聿尊心情烦躁,眼色沉寂。
陌笙箫知道她赚得那些他压根瞧不上,“聿尊,我不想依附于你,我也想有我存在的价值,我不想奔奔将来长大了,看到的是个什么都不会做的母亲。我希望用我的积极去引导他……”
“够了!”聿尊口气不耐,陌笙箫想起在车上时,二人的对话尽管惜字如金,却充满了异样的情愫,她顿觉心里一阵酸涩,难受的,甚至有些委屈。
陌笙箫腾地起身就走。
却不料,手腕被聿尊给抓住,他另一手顺势揽住笙箫的腰,将他禁锢在怀里。
“松开。”
聿尊下颔枕着她肩头,“不吵了,我妥协,行吗?”
笙箫转过脸去,就看见聿尊轻闭着眼睛,面色疲倦异常,他也有妥协的时候?
“不过你得答应我,自己在外要当心,防人之心不可无,知道么?”
陌笙箫尽管性子倔,但还是知道好歹,最近都是这样,只要聿尊的脾气偃旗息鼓了,她也就发不出火来。
“我知道的。”
男人闻言,薄唇浅勾下,在她耳际轻吻。
“我得上楼看看奔奔。”
见她又想逃避,聿尊没有松手的意思,“让我抱抱。”
陌笙箫看见殷流钦的电话都不接,但这单是王姐介绍的,殷流钦摆明给天润施压,笙箫忍着口气,和他约在上岛咖啡见面。
陌笙箫没有迟到的习惯,她准点来到咖啡厅,见男人挑了个靠窗的位子正在等她。
笙箫穿的很随意,一条牛仔裤,外加帆布鞋。
殷流钦右手食指在颊边抚着,目光不善的样子,视线从大门口盯到眼跟前,都没有移开的意思。
“请坐。”
陌笙箫拉开椅子坐下来。
爱丽丝也不甘心成天闷在家里,她将车停好后走下车,甩上车门时注意到陌笙箫的车就停在旁边。
她拿起手包进了咖啡厅,果然就在清冷的大厅内看见笙箫。
爱丽丝定睛细看,陌笙箫对面坐着的好像是个男人,由于背对着她,看不清脸,爱丽丝大步走过去,她倒要看看,陌笙箫暗地里见什么男人。
“殷先生……”
“你可以叫我流钦。”
“那我喊你殷少吧。”看这样子也像个公子哥。
殷流钦脸部一僵,显然陌笙箫并不领情。
“我保证,这次只谈合作的事,你也不想砸了天润的口碑……”
陌笙箫打开挎包,从里面拿出份合同,放在桌面上后推到殷流钦面前。
“做什么?”
“这是合同。”
“我没带笔。”
“我有。”陌笙箫又拿出签字笔,还帮他将笔套摘去,“殷少,请。”
看来女人还真是得罪不起,殷流钦接过手,却并没有要签字的意思,“你都是良家妇女了,什么事没经历过,你可以把我上次的话当成玩笑。”
不过单看她的脸和身材,倒真看不出陌笙箫是结过婚的。
殷流钦眼里暗藏着不怀好意,嘴角轻掀起乖戾的弧度。笙箫的头发已齐肩,他最喜欢将女人压在身子底下,看着那一头如瀑般的长发衬着白皙胜雪的肌肤。他眼角轻眯,陌笙箫的头发似乎短了下。
不知道,会不会影响那种销魂刺骨的快感。
陌笙箫没有发现男人眼里的异样,毕竟谁能料到,一方面正正经经谈生意,另一方却在想着最龌龊的事。
“殷少,合同的邮件我相信你也看过,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请签字吧。”
“这座别墅,我是想给我母亲建造的,我父亲死的当天,我母亲就成了植物人,所以我才想带她回国,为她建造一座她熟悉的屋子,这样的话……兴许她会有醒过来的可能。”殷流钦敛下眸子,语气和神色都透出无比的落寞,陌笙箫闻言,原先深埋的脑袋抬起。
撇去他的玩世不恭,或许,对他母亲的那份感情应该是真的。
“我想让你来设计,包括以后的装修,我和我母亲会先住在旁边的别墅内,这样的话,我每天都能推她过去,让她亲眼目睹我帮她建造的家。”
“笙箫……”这时,一道女音Сhā进来。
陌笙箫抬头望去,她本来就不想同殷流钦单独相处,这会看见来人,眼里立马迸射出笑意,“爱丽丝!”
爱丽丝脚蹬高跟鞋,这段日子是她过的最为清闲的,倘若不是死神地控制,她真以为她已经摆脱掉那个梦魇般的基地。
“笙箫,你怎么会在这?”
爱丽丝注意到男人放在桌沿的手,她大步上前,立于陌笙箫身侧,“我……”
爱丽丝大惊失色,一张花容瞬间死灰。
殷流钦动作优雅地端起咖啡杯,他轻啜口咖啡,抬起的视线不着痕迹瞥向爱丽丝,“你好。”
爱丽丝断然没想到夜神会出现在白沙市。不过,这个男人向来行事诡秘,越危险的地方就是越安全的地方,他这会出现,定然是做足准备来的。
爱丽丝脊梁泛出一层彻骨凉意,他居然,就如此堂而皇之地接触陌笙箫?
共奏笙箫 145 要她!!
“爱丽丝,坐吧!”陌笙箫顾不得她的呆楞,忙拽着她的手臂。
爱丽丝被硬塞进座位内,双腿刚放定,全身都来不及放松,就感觉到桌子底下的右腿被一股力道给勾去。
她吓得急欲想要抽回。
“这是你朋友吧?长相美艳,就是面色不好。”殷流钦冷不丁的一句话,令爱丽丝腿部不敢乱动。
笙箫蹙眉,这男人话可真多。
陌笙箫为爱丽丝点一杯蓝山咖啡,爱丽丝毕竟是训练有素,除去最初的慌张外,这会已面色如常。
“殷少,合同。”
爱丽丝目光落到那份合同上,“笙箫,你……你要不考虑清楚。”
殷流钦眸内的阴兀不着痕迹散尽,他挑起笑,瞥一眼对面的爱丽丝,话却是冲着陌笙箫说的,“对,要不要送你个放大镜再仔细照照?”
爱丽丝跟在夜神身边几年,但凡他的这种口气,都是暴虐的前奏。
她咬紧牙关,不敢多言。
爱丽丝坐如针毡,端到手边的咖啡,她想也不想就送到嘴边,红艳的嘴唇立马烫的发麻,“笙箫,我去趟洗手间。”
“好。”
陌笙箫不疑有他,殷流钦摆弄装订好的合同,“我倒是不用看,邮件写的非常清楚,相信你也不会来骗我,要不你在合同最后附加一条,到时候室内设计这一块……”
“室内设计我不擅长。”笙箫打断。
殷流钦没想到这女人如此难搞,顿时有些失去耐心,他双手撑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爱丽丝若有所思,烘干水渍走出洗手间。
她垂着头,冷不丁脑后猛地被用力擒住,她反应迅速,左手手肘向后攻击,却被对方轻易制服,将她的手反剪在后。爱丽丝脚步趔趄,男人精巧地避开监控,带她闪入靠近洗手间的包厢内。
殷流钦瞬时踢上门,他拎着爱丽丝的领子,通的将她压在桌上。
爱丽丝忍住痛苦,腹部被他刻意撞在桌角处,她疼的只够喘气的力。
“爱丽丝……”殷流钦嗓音轻柔,犹如拂过的琴音,“你的药快用完了吧?”
“夜神,你怎么会在白沙市?”
“呵,我想你想的紧。”男人说罢,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拍爱丽丝的脸,“瞧瞧,这才多久没见,脸色这么差,想我想的吧?”
他说的没错,爱丽丝每天都在想着他怎么不去死!
“嗯……”爱丽丝痛的仿佛五脏六腑都绞在一处。
殷流钦弯腰,薄唇凑到她耳边,“还想要死神吗?”
“我想要解药。”
殷流钦拎住她的腰带,爱丽丝再次被撞在桌角处。
“啊——”
“轻点,别人会以为里头在搞弓虽暴。”
豆大的汗珠顺着爱丽丝光洁的额头渗出,殷流钦双手按住她的肩膀,“还想要解药?我看你是没尝过死神的滋味,到了人不像人的时候,我看聿尊还会多看你一眼?爱丽丝,你向来爱美,注射过死神的人最后怎么死的,我怕你都忘了。首先,就是你这头如绸般的长发,会掉的一根不剩,别看你这会身材玲珑有致,到时,会干瘦的像个老女人,还有你的脸……”
“别说了,别说了……”爱丽丝目露惊恐,肩膀一个劲得在颤抖。
“我警告你,要是敢破坏我的计划,我让你生不如死,你若听话,事成之后我会把解药给你,毕竟,我也不想失去你这得力帮手。爱丽丝,别以为躲在聿尊背后他就能做你的护身符,没用的,基地杀手布满整个东南亚,你不知道的更是数以千计,你信不信,你每走到一处,都有不下十支狙击枪在对准你的脑袋?”他一字一语吐出,慢条斯理地撕裂爱丽丝的心理防线。
“你……你带药了吗?”
殷流钦松开钳制住她的手,“我算准你的用量,要想,自己过来取。”
“可是,你不怕暴露吗?”
“呵,”殷流钦一把抓住爱丽丝的头发,同她正面相对,爱丽丝痛的眉头都皱了起来,“这样说话才乖,你放心,到时候我会联系你。”
“夜神,你……你会不会伤害笙箫?”
殷流钦目光游离至别处,似在考虑。
“你别伤害她行吗?要不然的话,尊也不会放过我的。”
殷流钦松开手,“我不伤害她,我只想玩玩她。”
爱丽丝脸上咻然凝结起一层薄冰那般阴寒,“她不像别的女人……”
“爱丽丝,你想让我对你弄狠的吗?”殷流钦抬起手,修长的指尖帮她整理方才被弄乱的头发,“你自身都难保,人家恩爱缠绵的时候,你只有蹲在边上看的份,你傻不?”
爱丽丝闻言,垂下眼帘,缄默不语。
殷流钦拿起桌上的纸巾,将十个手指头逐一擦拭干净。他拉开门走出包厢,爱丽丝按住小腹,步履蹒跚跟在他身后,她倚着外面的墙壁,正好一名服务员经过,“小姐,你没事吧?”
爱丽丝面色惨白如纸,她忍痛回到洗手间,补了个妆这才走进大厅。
殷流钦签完字,拿出随身携带的印鉴盖章。
他将签字笔连带合同递还给笙箫,一式两份。
“你没事吧?去这么久。”陌笙箫见爱丽丝脸色不好,“哪里不舒服吗?”
“不用你管!”爱丽丝口气不善,欲要转身离开,目光触及到男人那双冷戾的寒眸,她止住脚步,一声不吭地坐回原位。
陌笙箫也不是第一次见识过爱丽丝的阴晴不定,她收起合同,“我们走吧。”
笙箫率先起身,继而又想起些什么,从皮夹内掏出两百块钱拍在桌上。
殷流钦神色闪了下,面色似乎挂不住,“你这什么意思?”
“出来谈事,殷少是客户,哪有让上帝掏钱的理。”
陌笙箫拉着爱丽丝大步走出去。
这种事,殷流钦也是第一次遇见,他仿佛受到奇耻大辱般沉着脸,抬头再看,陌笙箫的身影早就消失在咖啡馆门口。
旁边坐着的两个小姑娘捂着嘴在笑,殷流钦顿觉两张红花花的百元大钞刺眼之极,他伸手将它们揉搓成一团,丢在陌笙箫未喝完的半杯咖啡内。
“爱丽丝,你去哪?”
“别管我。”爱丽丝头也没回,甩起车门后,一个漂亮的倒车,白色兰博基尼绝尘而去。
爱丽丝的脾气时好时坏,有时很偏激,有时又脆弱的像个孩子,陌笙箫摇了摇头,径自走向停车位。
御景园。
聿尊凭栏而立,东侧靠墙位子是个花架,陌笙箫闲暇时分喜欢摆弄那几盘文竹,他指间的香烟燃去半支,聿尊手肘撑着栏杆,暖风吹起男人一侧衣袂,他垂眸望去,看见笙箫的车子缓缓驶进来。
她从来不会飙车,是个遵守交通规则的好市民。
聿尊倾起身,掐灭剩下的半支烟。
陌笙箫边走边翻出合同在看,她尽管不喜欢殷流钦这公子哥,但能签下这单子,笙箫仍掩不住满脸欣喜。
楼上楼下之间的距离不算远,笙箫完全沉浸其中,并没有发现此刻正在注视着她的聿尊。
陌笙箫嘴角浅漾,他喜欢看她笑,聿尊的世界,再强烈的阳光都照不进去,但他有笙箫在身边,他现在才知道,原来,撒旦的心被冰封之后,竟也能得到救赎。
笙箫合起合同,她一抬头,眼帘内蓦然撞入男人那抹淡然高大的身影。
陌笙箫微怔,许是她今儿真的高兴。聿尊看见她唇瓣的笑容肆意拉开,竟拿着手里的合同同他扬手,她大步穿过园子,正朝屋内走去。
有那么一瞬,聿尊真以为是他看错了。
他甚至扭头望了眼,确定身后没有别人,聿尊这才跟着展颜,他心里某处软下去,坚硬的心脏仿佛变成甜腻的棉花糖,柔棉和温暖将他的心塞满。
凉薄的唇勾起,眼里倾泻的暖意使得男人本就好看的俊脸越发精致。
他许久没有见到陌笙箫那样笑了,他觉得,哪怕用扎一刀的代价换来笙萧的笑颜,那也值了。
聿尊迈起步子,听到门口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陌笙箫回到床头柜,拿根皮绳将头发随意扎在脑后,露出的颈子白皙修长,她小手朝脸部轻扇风,“我刚拿下个大单。”
她面露微笑,眼里满含自信,聿尊走到沙发前,“很好。”
他喜欢笙箫这样,哪怕再费神费力,聿尊也觉得甘之如饴。他起先担心陌笙箫会走不出手伤的事,幸好……
他没有看错她,从第一眼就认准她心里的不甘,这会,全都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了。
陌笙箫走向阳台,她闻到股清淡的烟草味。
聿尊隔着透明的落地窗,眸光紧锁着笙箫瘦削的身影。
像他这样靠混黑白手起家的人,求的东西不能多,一朝之间,他可能独占鳌头,哪怕如何叱咤风云,将万人踩于脚底下又怎样,蛟龙亦有被人捕杀的时候,又何况是人?
聿尊轻眯起眼睛,神色有些疲倦,陌笙箫之前说的没错,他们这种人,迟早有天会有报应,轻的,就是死的时候好看些罢了,重则……灭门!
他顿时觉得胸口被堵住,喘不上气来。
聿尊拈起一根香烟放到鼻翼间,他完了,他有了后顾之忧。
这是他这样的人最忌讳的。
男人再度抬起头,循着轻扬的角度望去,能看见笙箫飞快打在键盘上的手指,她咬住签字笔,时而眉头紧锁,时而豁然开朗,聿尊将手里的烟丢到桌上。
也罢。
谁要敢动他的女人和孩子,他定要将对方身上每个地方都给拆下来,还要保证装不回去。
陌笙箫揉揉酸涩的眼睛,拿起水杯起身。冷不丁对上聿尊的视线,她一顿,他究竟在卧室内坐了多久?
笙箫看了下时间,她一忙就是整个下午,这会,该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才这么想,就听到门口传来何姨的声音。
陌笙箫折身关掉电脑,她晚上不加班,时间要留给奔奔。
这会的天,正是舒适之时。
夜幕降临,站在御景园的阳台能望见远处盘龙般衔接的灯光,陌笙箫在卧室陪奔奔玩耍,聿尊却一早就洗过澡,他回到房间,眼看9点了。
“让陈姐把奔奔抱过去。”
陌笙箫累的索性坐到地上,“为什么,奔奔不是每晚都睡我们旁边的吗?”
聿尊舌尖轻抵嘴角,似在盘算着,他坐在床沿,朝陌笙箫说道,“我们该让奔奔独立。”
“他还小呢。”
“笙箫……”
陌笙箫听到男人的嗓音透着嘶哑的盅惑,她抬起头,就看见聿尊目光如炬,眼里面的欲望令她一惊,慌忙避开。
他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如果连这些暗示都读不懂,那她就是傻子。
陌笙箫却选择充耳不闻,也没有让奔奔去陈姐那睡的意思,她浑身不自在,总感觉他的视线盯得她像是要烧起来似的,奔奔其实还是挺配合老爸的,过没多久,就开始闹睡觉。
哄他睡觉也不像往常吃力,陌笙箫抱起奔奔放入小床内,她才喘口气,就听到身后的声音传来,“你也倦了,早点睡吧。”
笙箫从衣柜内取出睡衣,放慢脚步走进浴室。
温热的水冲洒在陌笙箫头顶,她眼睛发酸,睁不开,只得双手捧住脸。从心里面,她还是不能接受聿尊,哪怕心里没有陶宸,哪怕手伤已释怀……
哪怕……
可莫伊的事,却真的像根刺,它扎在笙箫心里面,剔除不净,稍微动动,就会流血化脓,陌笙箫完全做不到同他赤呈相见,时间洗刷不去伤害,只会越积越深。
笙箫比平时多花了两倍时间才洗完澡。
她穿好睡衣回到卧室,男人枕着手臂,双眼紧阖,似是睡着了。陌笙箫紧揪胸前的两手这才松开,她松口气,关掉灯,躺到大床一侧。
整个卧室被笼罩在无尽的黑暗中,漆黑一片,陌笙箫听着旁边传来的呼吸声,她翻个身,放心入睡。
她睡得迷迷糊糊,猛地感觉被一股重力压在身子底下,全身骨骼几乎揉捏到一处,她惊愕睁眼,“你……”
“别出声,想让儿子观赏吗?”
陌笙箫睡意全无,聿尊不知何时解开她睡衣的扣子,黑暗内,她看不清聿尊的神色,但笙箫能亲历他手部的力道,他握住她的胸脯,坚硬如铁的欲望就抵在她腹部。
笙箫伸手推拒,“你又想来了是不是?”
“还是不能给我吗?”男人的嗓音沙哑无比,性感到能令女人化成一汪水。
陌笙箫并不吃这套,“不能!”
她明显感觉到伏在她身上的动作僵住,笙箫一推,却没有将他推开。
“我不进去。”
“你想做什么?”
“笙箫,”男人的嘴唇贴在她耳际,“你算算我禁欲多久了?再不释放,你真想憋死我是吗?”
他大手不规矩地摸遍她全身,聿尊双手回到笙箫腰际,用力将她握住,陌笙箫两条腿被他压着屈不起来,“你说的,你不进去。”
“可我没说不碰你。”
“……”
“放开我!”
笙箫愤怒不已,但碍于奔奔就在旁边,她没敢大喊出声,男人更加有恃无恐,三下五除二脱去她的衣服,就连内衣都不剩。陌笙箫又羞又恼,嗓音带着颤抖,“别碰我。”
聿尊真的是忍到了极限。
他索性用吻封住陌笙箫的嘴,他全身犹如刚从火炉子里面出来,烫的笙萧惊惧不已,灼烧的欲望抵住她,他真想不顾一切横冲直撞进去,他只要想,陌笙箫那点力气阻止不了他。
聿尊咬住她的舌尖,他真是被憋坏了,陌笙箫一点都不怀疑,他有那个将她生吞活剥的意思。
狂热的吻差点令她窒息,聿尊握住她的手,向身下带去。
陌笙箫惊觉他的意图,忙握紧手掌。
“帮帮我。”
“你自己也能做。”
“……”
“我不干这种事!”男人声音充满懊恼。
“我也不干!”
“那你松开我!”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陌笙箫等他翻下身,却发现聿尊的动作越来越煽火,她真怕这一身细皮嫩肉被他捏的乌青也说不定,笙箫推不过他,就听到聿尊在她头顶道,“笙萧,我知道,你也想要我。”
他是调情的高手,自然懂何为动情。
“滚!”
聿尊索性再次深吻,他下半身模仿着某种动作在她腿间行动,陌笙箫腾地被一把火给点燃,这会,差点被烈火烧殆尽,她后背冒出细密的汗珠,连额头都是汗。
“我……”
她的舌根要断了。
聿尊握住她的双肩,将她翻个身,他紧贴笙箫背部,又将她压进被单内。
kingsize大床足够他折腾,看聿尊的仗势,恨不得将陌笙箫拆成一片片入腹,她头闷着枕头,一时气血跟不上,差点晕厥。
笙箫好不容易别过小脸,又被他扳住下颔深吻。
这一次,比任何实践都要久,有好几次,陌笙箫能感觉到,他几乎要忍不住冲入,聿尊结实的上半身布满汗珠,他紧扣住笙箫的手,却始终无法体味极致。
“笙箫,给我!”
得不到回应,男人的嗓音带着迫不及待,“陌笙箫,给我,给我!”
笙箫十指几乎被他捏碎,“你要是敢……”
“唔!”
聿尊咬住她的嘴角,不想让她再废话。
他恨不得真撕裂了身下的女人,出轨换来的代价,就是无止境的禁欲。早知如此,他就算抱着枕头也不会去找莫伊。
聿尊深知陌笙箫过不了这个坎,所以,他没有强行进入。
聿尊的动作越来越急,剧烈到令质地优良的大床都发出轻微的吱吱声,折腾约莫半小时后,男人才咻然绷紧,压在陌笙箫背上半晌起不来。
他心跳剧烈,咚咚地穿透笙箫瘦弱的背部,聿尊颈间的汗水滴到笙箫脸上,她一声不吭,也不动一下。
陌笙箫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复杂地难受。
全身空虚,又疼,又像是独自漂流在海平面的一艘小船,哪怕聿尊没有真的进入,她莫名的,就是觉得心里很酸。
陌笙箫憋着口气,哽咽不止。
聿尊全身松懈,却听到身下传来啜泣,他双手撑起身,打开床头的灯。
陌笙箫脑袋几乎被塞到枕头内,模样楚楚可怜,就是一副被他欺负的样子。
“笙箫……”
她全身散了架,在聿尊的帮助下才别过身。
她咬住唇,鼻头哭的通红,聿尊眉头一紧,颈间的汗渍淌过结实的胸肌,他叹口气,沉下身,薄唇吻在陌笙箫眼角,“我没有碰你。”
笙箫闻言,眼泪流的越发凶。
“我……我没有进去。”
“呜……”
聿尊手臂揽过她,蜻蜓点水般的吻不停落在她双眼上,“对不起,对不起。”
陌笙箫继续哽咽。
“难道我连这样碰你,你都接受不了吗?”
笙箫也说不出为何流眼泪,她嘴角抖了几下,就是没法回答聿尊的问题。她别过来,却对上奔奔睁开的双眼。
小家伙不知是何时醒的,这会正睁着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珠子,看看笙箫,再看看压在她上头的聿尊。
“说话!”聿尊还在坚持方才的话题。
陌笙箫哭声陡然止住,她回神,眼里充满复杂,右手要去拿旁边的被单。
男人见状,手一挥,本就褶皱的被单这会被丢在了地上。
陌笙箫羞愧难当,双手捂住脸,模糊不清的话透过指缝传出,“奔奔醒了!”
她颈间跟着酡红。
聿尊扭过头去,果然就见奔奔边吃着小手,边在欣赏这一幕。
聿尊显然没有笙箫脸皮薄,“怕什么,他看不懂的。”
陌笙箫擦干净脸部的泪水,孩子都有一双纯净的眼睛,笙箫可不想奔奔过早看到这些,“把衣服给我。”
“地上呢。”
“捡起来。”
“那我不是什么都给你们看见了。”
“……”
二人紧贴着没有松开,况且这会又开了灯,陌笙箫捂住脸,“那你关灯,快点。”
聿尊伸手在她脑袋轻揉,臂膀一撑,就起了身。
他捡起丢在床边的睡衣和被单丢给笙箫,自个则走进浴室去洗了个澡。
奔奔不哭不闹,就是睁着双大眼睛,好奇地一个劲盯着笙箫。
聿尊身着清爽的睡衣回到床边,见陌笙箫闷着头藏在被单内,他擦拭发上的水渍,一手推了推笙箫,“去洗澡,身上也被我弄脏了。”
陌笙箫拉开被单,见聿尊正好挡住奔奔的小床,她索性用被单裹住身子,小跑着来到浴室内。
洗完澡,舒适不少。
笙箫回到卧室时,聿尊正在给奔奔上思想教育课,“奔奔要记得,爹地妈咪以后亲热的时候,你要闭着眼睛睡觉知道吗?这种事不用学,等奔奔长大了,用不着爹地教你。”
陌笙箫闻言,方才的委屈及不适被转移注意力,有谁这样教育孩子的?
她轻步走过去,一看,奔奔又睡着了。
那他自言自语说什么?
笙箫将扎起的头发松开,聿尊身着丝绸睡袍坐在床沿,他搭起一条腿,显然睡袍没有整理好,而是随意在腰间一系。敞开的领口露出男人小麦色的胸膛,一直沿至他结实的腹部。陌笙箫忙收回视线,脸部一阵滚烫。
“睡吧。”
聿尊点头,站起身,绕过床尾回到床的那侧。
陌笙箫熄灯躺回床上,身子还未翻过去,就被聿尊大掌一捞,按入怀里。
“放开!”笙箫疲倦,嗓音也弱了些许。
“笙箫,你力气抵不过我,我就抱着你睡,你要挣扎,指不定又把我的火给升起来。”
他手臂揽住陌笙箫的腰,果然,聿尊的身体还是滚烫的。
就连某处的欲望,也有苏醒的预兆。
笙箫抿起菱唇,“我累了。”
聿尊手掌在她背后轻拍,“睡吧。”
陌笙箫枕着聿尊的胳膊很快入睡,她忘了这个男人睡相不好,结果第二天醒来,笙箫被他抱得死紧,双手双腿全在她身上。
陌笙箫扭过小脸,见奔奔还未醒,这会睡得正香。
她盯着奔奔的脸,不由拉开嘴角。
“一大早傻笑什么?”
陌笙箫推开他的手,“真重!”
聿尊床气未退,俊逸的脸散出极少的温和,他伸手再度搂住笙箫,“我肯定是身子憋坏了,元气大伤。”
陌笙箫使劲丢开他的手,腾地爬起床。
聿尊眉眼舒展,似乎还想再睡会。
笙箫换好衣服来到阳台,她倒一杯白开水放在手边,打开电脑准备工作。
聿尊吃完午饭离开御景园,顺道经过4s店给爱车做保养。
他取出钥匙丢给店员,“里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我清理掉。”
“是。”
有些过路费和罚款单子,他平时丢在里头,懒得弄。
聿尊闲暇无事,平时保养的事都交给别人,但今日正好在附近办事,也就顺路。
经理亲自出来接待,带他进贵宾室等候。
聿尊坐在沙发内,没看完一份报纸就失了耐性。
他起身来到车间,见员工正在给他那辆昂贵的跑车‘洗浴’,其中一人拿着团毛线样的东西正在擦拭轮胎钢圈。
聿尊双手Сhā入兜内,他定睛细看,觉得那人手里的东西有些眼熟。
陌笙箫当初送他的围巾,他事后随意丢在车内,也不知怎么进了行李厢。聿尊事后也想起找过,但却找不到了。
他胸腔一紧,疾步如风来到员工跟前,男人提起修长的右腿踹过去,“你他妈找死!谁让你用这擦车的?”
共奏笙箫 146 聿尊被逮捕
车间内,众人皆是一愣。
被踹倒的员工背贴着轮胎,两只眼睛吓得直勾勾。
陌笙箫给他织的那条围巾垫在车轮旁,脏的已分不清楚原来是什么颜色。
聿尊眼角冷戾,紧抿的上嘴唇几乎薄到看不出来,他精美的五官因暴怒而扭曲,员工来不及吐出辩驳的话,就见男人一脚招呼过来,冷硬的皮鞋头几乎将他肋骨踢断。
“啊——”
紧随而来的经理闻讯,大惊,忙上前赔着不是,“聿少息怒,这是新来的员工不懂事,望聿少高抬贵手。”
“我抬他x!”聿尊口不择言,嘴里的脏话迸出来。
经理使劲抹汗,也不知哪里得罪这恶阎罗。
员工小弟满面惊惧地靠着轮胎,生怕动一动就会被这男人给弄死。
聿尊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半个车身,他右腿轻抬,员工小弟生怕他又动怒,情急之下抬起双臂护住脸。
聿尊冷笑,看来人什么时候都爱第一时间保住脸。
他口气不善,声音冷的仿佛在冰窖内转过一圈再回来,聿尊踢了踢员工的腿,“谁让你用这擦车的?”
员工蜷着身体,掩不住委屈,“我……聿少说把不要的东西清理掉,我检查行李厢时发现这条围巾,我看没有包装,而且挤在角落时间挺久的,我就想着扔掉也是浪费,索性拿来擦车。”
经理一听,魂都吓飞掉。
“乱讲什么呢,我们店里都有专门擦车的设施,谁让你自作主张拿块破布擦的?”经理以为聿尊生气的是他的爱车。
“你说破布?”男人齿间轻咬,眯起的眼眸透露出寒色。
经理张着嘴巴,猜不透聿尊的想法。
到底是,还是不是呢?
经理腆着脸,神色讨好,“聿少息怒,我立马就开除他,不懂规矩,我现在就让人给您的车做检查,要是有丁点刮伤的地方,我……”
聿尊懒得看他,喝断他的话,“给我死开,谁稀罕。”
他再度用腿踢了踢那名员工,“去拿个袋子,把它装起来。”
“聿少,这都破成那样了,要不,我赔您条新的?”经理不知死活又凑过来,生怕丢失这活财神。不就一条围巾嘛,挑最贵的也值。
聿尊一个眼色丢来,大掌一挥,“给我滚!”
员工小弟趔趄回来,捡起脏污不堪的围巾塞入塑料袋。
聿尊伸手接过,“要洗不干净,看我不弄死你!”
他心里堵着口气,拉开车门坐进去,经理欲上前赔礼,聿尊方向盘一打,轮胎几乎撵着他的脚尖过去,呼啸的风势震得经理裤管直飘,他立在原地不住挥手。
直到确认送走财神爷,经理这才朝身后员工怒喝道,“立马收拾东西给我滚蛋。”
员工小弟按住腋下,面色惨白。
经理陡然想起聿尊临走时说过的话,“算了,你先留在这,还不去洗车!”
万一聿尊回来找不到人撒气,倒霉的布还是经理自个?
聿尊的双眼透过后视镜落到静静躺在坐垫内的塑料袋上,他知道这是笙萧亲手织的,但就因为送给他时,陌笙箫不合时宜提出的那个条件,令他心里大为不爽,他甚至没有留意她的用心,十分钟都没有戴满,就将这围巾随意丢在了车内。
认真算来,这该是陌笙箫头一次送他礼物。
聿尊两手紧握方向盘,食指的苍龙沉酣盘踞,随着他敲动的动作,等待翻江倒海之势。
这怕是,陌笙箫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他如此精心准备。
途径干洗店,聿尊停下车。
他拎着塑料袋来到店内,服务员是名二十出头的女孩,她倒出里头东西一看,差点捂住鼻子,“对不起,这不能洗。”
聿尊没有出声,将皮夹内整叠现金甩到她手边。
“先生,您看这上面全是机油,就算能洗干净,可还是会有痕迹在,您还不如重新买一条。”
“哪那么多废话,给我洗!尽量洗干净。”
“这,好吧。”服务员看在钱的份上,拎着围巾向里面走去,“这会知道急了,那倒是珍惜啊。”
聿尊抿紧棱角有致的唇瓣,没有接话,而是安静地坐到旁边等候。
围巾送回他手里时,大致的模样是恢复了,但细看之下还是有一角痕迹,尽管用过芳香和柔顺剂,也不能完全清除掉机油特有的刺激味。
聿尊没有再作出无理的要求,拿了东西回到御景园。
他把围巾藏在个文件袋内,陌笙箫正在客厅喂奔奔吃苹果泥,见他回来,只是抬了下头,想起昨晚的事,便将脑袋压得更低了。
聿尊心虚,大步朝二楼走去。
除去衣柜没地方能藏,聿尊掏出围巾,塞进柜子内,可这样太容易,一翻就能找到。他不懂收拾,只管捣乱,没几下,衣柜就乱的跟个狗窝似的。
聿尊望见衣柜内挂着的大衣,他想了个自认为不错的好法子,他拿出围巾套进衣架,再用大衣掩饰,况且陌笙箫向来不搭理他,衣服也不给他收拾,肯定是找不到的。
“你做什么呢?”
冷不丁,身后传来笙箫的声音。
聿尊差点丢掉手里的衣架,他面不改色挂回去,“换件衣服。”
陌笙箫几步来到聿尊身后,目光扫过衣柜,“你……”
男人转身,“怎么了?”
面色悻悻,不会是发现了吧?
陌笙箫拧了拧眉头,“算了,待会让何姨再来收拾吧。”
聿尊闻言,走过去揽住笙箫的肩,“昨晚累吗?”
他似乎有意要营造某种氛围,陌笙箫螓首,一下就将话题转移,“你方才回来穿的不就是这件么?”
“……”
幸好聿尊脑筋转得快,“还没来得及换。“
男人这才注意到笙箫又和奔奔穿着亲子装,他嗓音陡然提高几分,“你们穿,怎么也没人告诉我?”
陌笙箫拨开他的手,“就不告诉你。”
说完,她就径自朝阳台走去。陌笙箫嘴角轻展,一股藏不住的俏皮合着阳光微漾。
未过多久,她就听到聿尊挨过来的动静,视线轻瞥,看见他穿着和她一样的那件t恤。
是夜,酒吧。
爱丽丝的生活真可以用糜烂二字来形容。
这是家小酒吧,隐匿在市中心的夜色内,环境高调,但不失情调。
爱丽丝身着超短热裤,妖娆白皙的双臂攀附在舞台中央的钢管上,台下时不时传来口哨的调戏声,她穿了件白色吊带,前面挽个结,露出细腻而诱惑的小蛮腰。一头蓬松卷发随着舞动肆意狂乱,她叫嚣着,接过男人们递过来的酒,一杯杯灌进去。
舞池内,震耳欲聋的音乐激发每个人心底潜在的叛逆及堕落,有人在台下喊道,“美女,晚上过夜吧?”
“哈哈——”
“美女,陪我们睡睡怎么样?”
爱丽丝扭着水蛇般的腰肢,倾下身,一副好身材完全展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你说什么?这儿太吵了……”
“我们出去说,带你去玩!”
爱丽丝被几双大手擒下舞台,包内的电话响个不停,直到出酒吧才听见。
“等等,我……我接个电话,咯……”
男人的手按住她的动作,“美女,这会接,多扫兴呢。”
爱丽丝一双清眸透出迷离,似醉非醉,“用不着你们管,给我滚!”
“嘿,这小妞怎么不知好歹。”
先前的男人搂住她的腰,使劲将她往巷子里带,爱丽丝脚步不稳,“松开我!”
“到了这,可就由不得你了。”
爱丽丝醉醺醺的完全不在状态,任由他们将她拖入暗巷。
“砰——”
连着四声,寂静的夜幕被撕裂,街口的灯光头个遭殃,被打烂的路灯张牙舞爪铺洒,负责跟踪爱丽丝的两名男子深知不妙,一左一右地下了车。
由于路灯被打坏,再加上又是个小巷子,里头很黑,望不到头。
一名男子掏出手机,这样一看,不禁吃惊。
方才的三人竟直挺挺地躺在这,无一例外,头部中枪,不可能有活命的机会。
再一看,早不见了爱丽丝的身影。
爱丽丝发动引擎,车子穿梭过小道,她猛踩油门,如若料的没错,后面的人急着收拾烂摊子,一时半刻不会跟过来。
她握紧方向盘,眼里毫无醉意,爱丽丝比约好的时间先到,她的药已注射完,殷流钦算好她的时间,非要让她吃到苦头她方能听话。
殷流钦的人赶来时,爱丽丝正毒性发作,痛苦地伏在方向盘上挣扎。
男人没有多言,也没有将爱丽丝撤回,擦身而过的车窗内丢出个黑匣子滚落在她车轮底下,爱丽丝慌忙打开车门,提了匣子快速离开。
殷流钦的意图很明显,他就是要告诉她,要她生或要她死,只要他一句话。
接到电话时,聿尊正和陌笙箫坐在钢琴前,奔奔喜欢弹琴,每次听到琴声都会表现出异于平常的兴奋,医生说,这是好现象。
陌笙箫泛出粉红色的指甲犹如贝壳般晶润,它们配合着聿尊的另一只手,飞跃在黑白键上,弹奏出悠远而扣人心弦的旋律。
这阵宁谧,陡地被一个电话给打断。
聿尊停住手,接通电话,“喂?”
“聿少,不好了……”
陌笙箫从聿尊手里抱过奔奔,旁边的男人失去心思,单靠笙箫也弹不出曲子,她只得百无聊赖的在琴键上乱按。
男人的眉头越拧越紧,拢成一道川字型。
“该死,你们都吃什么长大的?”他嘴里逸出厉喝,意识到旁边还有陌笙箫和奔奔,他这才敛起情绪,但面色很难看,阴鸷的吓人。
聿尊站起身,似有回避。
陌笙箫竖起双耳,能依稀听到谈话内容,“那就让她去死,别管了,把后事处理好就行。”
聿尊挂上电话,转身走回来。
笙箫正在教孩子弹琴,聿尊来到她身后,指尖拈起一缕发,将它夹在陌笙箫耳后,他弯腰轻啜她的耳垂,笙箫一惊,想也不想就伸出手,推开这颗长着张邪气俊脸的脑袋。
他胆子越发大了,她一点好脸色露出来,他就不管不顾。
“出什么事了?”
聿尊坐回陌笙箫身边,“小事。”
笙箫没有多问,聿尊挨她很近,她右手臂抱住奔奔,男人的手肘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总抵在她胸旁。
聿尊得到消息,却依旧恍如没事人般呆在御景园,爱丽丝的事他不想多过问,现在的他,陪笙箫和奔奔的时间都嫌少,他承认他自私,但爱丽丝想要的,显然他给不了。
和殷流钦的合同签完第二天,各种建材进场,陌笙箫正式为他打工。
殷流钦推着轮椅来到圈起来的空地前,妇人睁着眼睛,仍然说不出话。
“母亲,这座房子是我特意请人为您建造的,等我为父亲报完仇,我就让你们一起住进去。”殷流钦唇角扬起抹怪异的弧度,似笑非笑,男人穿了伴淡蓝色的休闲上衣,眸子是罕见的棕褐色,站在路中央回头率很高,是个不折不扣的公子哥模样。
他翘首以盼,知道陌笙箫今天会过来。
殷流钦推着轮椅向前走去,临时接到个电话,他松开手,身子侧向旁边,尽管妇人听不见,他还是不想让她听到。
旁边的草坪上,几个不大的孩子正在踢球,冷不丁足球飞到轮椅旁,由于殷流钦没有按手刹,轮椅放置的位子正好是个坡度,经过那番力的撞击,竟一下朝着下方滑去。
殷流钦完全没有注意到,拧着眉头正交代着事。
等听到惊呼回神时,轮椅眼看就要撞到路牙石。
再加上侧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他脸色突变,一张俊面布满杀气。殷流钦大步追赶,陌笙箫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她紧跑过去,双手推住轮椅,由于惯性,她瞬时膝盖磕地,火辣的疼刺激得她蹙起眉头。
“你没事吧?”笙箫焦急抬头,这才意识到对方是植物人,听不见她说话。
“母亲!”殷流钦急促的脚步声跑到轮椅边,他手掌拉过妇人的手,确定她全身都没事,这才松出口气,眼睛别向旁边的笙箫。
陌笙箫近距离望见他眼底未来得及散去的恐惧,她越发笃定,至少殷流钦对亲人的心倒是真的。
踢球的孩子们抱着球,早就跑的没了影。
殷流钦站起身,“你没事吧?”
“没事。”
笙箫按住膝盖,裤袜被擦出个破洞,幸好只是磕破点皮。
殷流钦推起轮椅往回走,他神色又恢复成以往的玩世不恭,陌笙箫跟在后头,“其实,你有时间真的要多带你母亲出去走走,这样对她的恢复有帮助。”
殷流钦没有说话,他不可能推她出去,聿尊认得她,殷流钦已经到了老虎嘴边拔须,不会蠢到再将自己送进老虎嘴里。
不出这个大门,聿尊就调查不到她的身份。
陌笙箫来到别墅的花园内,话还没说到两句,就见殷流钦从屋内拿出整整一打钱,动作却是不客气,直接丢到她手边。
“你这是什么意思?”
“给你的报酬。”
笙箫揉着膝盖的手顿住,手臂一推,“谁要你的钱?”
“别误会,我是真的要谢谢你。”殷流钦这次倒真没别的意思,他以为给钱的方式最直接。
陌笙箫见他眼里没有恶意,也收回语气内的不善,“你真幼雅,别以为旁人都冲着你的钱,我知道你是大款,行了吧?”
殷流钦被她一句话给堵住。
她才几岁,就敢说他幼稚?
“你老公呢,也是大款吗?当时怎么傍到他的?”他三句话不离本行。
陌笙箫面色一滞,“你可真闲。”
“我对你挺感兴趣的,跟我说说你的事吧,比如……你孩子?”殷流钦装作无意般引导,想要把陌笙箫当猎物一样玩控在掌心内。
“没空,我跟你不熟。”
“……”
殷流钦不怒而笑,实在有意思,“那,谈谈你感兴趣的。”
“噢,”笙箫从包内取出一份资料,“这是关于室内设计的风格效果图,你可以选选……”
殷流钦手掌撑起前额,难道这小女人真的食古不化,一点情趣都没有?
懊恼过后,他垂下的俊脸勾出抹笑,也好,他仿佛慢慢对她有了些意思。
高档别墅内,走进屋,刺鼻的酒气迎面而来,一路进去,歪歪斜斜躺着不少酒瓶,聿尊猛地拉开窗帘,强烈的阳光瞬间笼罩整张大床。
爱丽丝抬起手臂挡住眼睛,“谁啊!”
聿尊拨开她的手,一把揪住她的衣领拽起来,“瞧你这副样子,爱丽丝,做什么呢?自我堕落吗?”
“不要你管。”爱丽丝深夜喝了不少酒,这会脑子混沌,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
“我倒是懒得管你!”聿尊随手一甩,爱丽丝栽下床,痛的睁开双眼。
“尊,你怎么会在这?”
聿尊坐到床沿,“说,为什么杀人?”
爱丽丝手掌拂开罩在脸部的卷发,“他们要上我,我就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聿尊没有出声,冷冽的视线扫过房间每个角落。爱丽丝爬起身,睡衣的带子掉到肘腕,露出半个胸部,“我知道,出事后你都会替我摆平的。”
“杀过人后,心里爽吗?”
“太爽了,我好久没杀人了。”
聿尊伸出手,两根手指握住爱丽丝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向这边,又转向另一边,“杀人机器。”
爱丽丝目光哀戚,垂下的眼帘挑起后望向聿尊,“你不是吗?”
“但我希望,你不是!”
“尊,你别忘记,你是基地最好的杀人机器,在你手里死的人最多。”爱丽丝向来性子强硬,这会却泪流满面,她宁愿聿尊还和以前那样,至少他们是一样的,谁也别嫌弃谁。
聿尊没有否认,“昨晚杀过人,你去了哪?”
爱丽丝去拿药没有逗留多少时间,聿尊应该不会查到,“我喝得迷迷糊糊的,不回这,我还能去哪?难道去你的御景园,享受你的天伦之乐吗?”
他知道,爱丽丝对于他当年没有带她离开的事始终耿耿于怀,“你继续睡吧,要睡死我也不会来管你。”
“尊!”
爱丽丝扑过去抱住男人的腿,“别……别放弃我。”
聿尊心里软了下,他垂首望向匍匐在他脚边的女子,“爱丽丝,你要不想活,谁也帮不了你。”
“对不起,我心情不好,昨天多喝了几杯才会下重手。”
聿尊没有深究,倒不是杀人的事,他望着憔悴的爱丽丝,心生几分悔意,当初,他不该将她一个人丢在那魔窟里头。
回御景园的途中,聿尊难得开慢车,旁边的副驾驶座上是一份殷流钦的资料。
对陌笙箫身边的人,他不得不调查清楚。
资料显示,殷流钦背景简单,是个海归,父母健在,家里还有不少亲戚在国外,是个典型的公子哥,有钱,花心,爱玩。陌笙箫和他接触并不多,这样看来,没有别的可疑之处。
况且接这单子的确实是天润,里面的王姐带过陌笙箫,这点聿尊也清楚。
男人面露倦色,加速回到御景园。
用过晚饭,奔奔跟着陈姐在楼下,陌笙箫洗完澡出来,聿尊放下手里的杂志,一抬头,看见她膝盖的擦伤,“你的腿怎么回事?”
“噢,不小心磕破的。”
“过来。”
陌笙箫没有搭理,想去阳台。
聿尊起身,拦腰将她抱到床上,笙箫挣扎起身,“做什么?”
聿尊握住她的一条腿抬起,陌笙箫由于穿着睡袍,她忙按住双腿间,“聿尊,昨晚的事是例外!”
男人从床头柜拿出徐谦留在这的药膏,“说下去。”
陌笙箫见他是要给她涂药,她神色尴尬,抿紧了小嘴。
“怎么会弄成这样的?”
“就是破点皮,没事。”
聿尊动作轻柔的给她涂抹药膏,陌笙箫怕痛,只得咬紧牙关。
“还有别的地方吗?”
“没了。”
“真没了?”聿尊的大掌正不怀好意往她腿根处探去,陌笙箫更加确定,有了先例,他就会得寸进尺,笙箫适时握住他的手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真是只张牙舞爪的雌老虎。”
他的手没有往前,却贪恋着掌心内的触感,不舍得移开。
陌笙箫后悔,她应该穿睡裤。
“笙箫……”男人掌心在她腿上轻揉,“过几天,我带你去玩。”
“去哪?”
“香港。”
陌笙箫眸光显出希翼,“你怎么想到带我去香港?”
“我们结婚后,连个蜜月都没有,今后我有空就会带你出去。”
那时候,聿尊是出于某种目的才和笙箫领的证,结完婚就将她丢在一边,更顾不上什么蜜月,他们之间经历过这么多的事,他该带她散散心。
陌笙箫不知不觉弯起嘴角,眼睛也笑成好看的月牙形。
聿尊看的出来,她喜欢。
男人凑过俊脸,薄唇贴在陌笙箫嘴边,“亲一个。”
笙箫呼吸一紧,伸出手掌推开他的脸。
她就该对他狠心到底,不理不睬,当透明人。
陌笙箫才要付之于行动,肩膀就被聿尊揽过去,“你不亲我,我亲你。”
话音刚落,就垂下头吻住她的唇。
他好不容易等到和笙箫靠近那么一步,他死乞白赖也要守住阵地,绝不能再回到之前那种距离。陌笙箫那晚尽管还是不让他碰,但事后也没有大吵大闹,聿尊顶多就是厚着脸皮罢了,缠到她发狂也好,他就是不想再看她那副阴恻侧的样子。
陌笙箫推开他,并当着聿尊的面拾起袖子,一阵猛揩,“别碰我。”
她知道聿尊好面子,这会不动怒才怪。
男人盯着她一连串的动作,陌笙箫刻意表现出来的神色,就好像被毒蛇咬过似的。
聿尊挑起抹邪笑,弯下腰再度吻住她。
他倾起身,“你倒是擦。”
陌笙箫用力擦了几下。
男人弯腰,撬开她的嘴亲吻,“再擦,连里头也给擦干净了。”
“……”
签证很快送到御景园,这次去香港没有带奔奔,聿尊想让陌笙箫好好玩玩。
二人抵达香港,先去订好的酒店登记,陌笙箫精神很好,拿出张地图铺在大床上。
聿尊手掌一挥,“用不着这破玩意,你跟我走就成。”
晚餐是在一艘游轮上,聿尊知道笙箫喜欢热闹,不想破坏她的兴致,一名法国女子倚着栏杆在唱歌,嗓音很美,甲板上开了个不大的餐厅,却要提前预约才能有位子。
陌笙箫喜欢这种氛围,慵懒的,节奏缓慢,海风拂过脸庞,舒适的想要挨着旁边的肩膀轻轻入眠。
“你想听什么曲子?”聿尊问道。
“要不,yesterday—once—more。”
才说着,就听到一阵警笛声由远而近传来,几十辆警车迅速以有序的队伍形式包抄,抬眼望去,还有海警,呈现天罗地网之势堵住这支游艇。
蹭蹭蹭——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来到甲板,唱歌的女子将这美妙的声音戛然而止,陌笙箫惊慌失措,不好的预感瞬时袭遍全身。
领头的警察径自来到他们跟前,另外十几人形成半圆包围,陌笙箫见他拿出一张不知什么东西亮给聿尊看,“你是聿尊?”
“是。”
“你被逮捕了。”
共奏笙箫 147 陷入困境
聿尊神色淡定,仿若置身事外。
男人清冷的笑却蕴含着无比阴冷的寒意,陌笙箫同他手边的牛排都才上桌不久,水晶玻璃瓶内,还有一支新摘的玫瑰,娇艳欲滴。
笙箫缓不过神来,聿尊抬起眸子,知道她是吓坏了。
“别怕。”聿尊伸出手,在陌笙箫手背轻拍。
“别乱动!”旁边的警察如临大敌,就差拔枪。
聿尊深壑的眸子瞥向远处,海平面的宁谧被吞没,交相贴合的巡逻艇探出强光,一看阵势,就知Сhā翅难飞。
甲板上用餐的游客们惶恐不安,陌笙箫紧咬唇角,捏紧的掌心渗出细汗。
“你涉嫌一宗大规模的越境走私军火案,请你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聿尊眉头一紧,他暗地里经常将生意做到香港,也有几个关系好的负责打点,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怎么这会……
男人敛起神色,颇觉扫兴。
他没有多作无谓的说辞,聿尊站起身,敞角式衬衣最上面两颗钻扣打开,陌笙箫螓首,看到的尽是一片慵懒之色,她心这才跟着落了些,不再悬浮于半空中。
站在聿尊身后的警察拿出携带的手铐,聿尊一个厉色丢过去,眼神涌起的狂狷震撼惊骇,“我这辈子还没被人拷过,你敢吗?”
旁边同事不着痕迹按住那名警察的手,偏他又是个年轻气盛的,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是我们的职责。”
海风掠来,掀起聿尊前额的一缕墨发,陌笙箫看的出来,这名警察是根导火索,她强自镇定,“尊。”
聿尊潭底的杀气随着这一声轻唤而散开,“我想和我太太说几句话。”
“不行。”斩钉截铁地拒绝。
旁边同事一把揪住男子的手,以眼示意他别开口,“好,不过请别耽误太久。”
聿尊绕过圆桌走到陌笙箫跟前,他伸出双手揽过笙箫,她小脸埋在聿尊胸前,以为男人会趁机告诉她,让她去找谁之类的话。聿尊手臂渐拢,陌笙萧太过消瘦,抱在怀里一点肉都没有。
“尊?”
他瞥过笙箫眼里的不安,聿尊唇角轻抿,嘴边的梨涡浅显,聿尊弯腰在她颊侧细吻,“别怕,会有人过来安排你。”
“那你呢?”
“啰啰嗦嗦什么,快走!”
聿尊倾起身,手掌抚过陌笙箫脑袋,“转过身去,我不想在你眼前被带走。”
这时候还需要面子吗?
笙箫被他握住肩膀,背对众人。
聿尊转身,纯白色衬衣站立在人群中极为闪眼,他天生具有王者般的气质,哪怕沦落为困兽,也掩不住他周身的强大气场。
陌笙箫没有听他的话,她伺机转过身。
眼睛正好看见警察拿出手铐,聿尊右手做了个手势,一阵枪声猛地惊响,“砰——”
甲板上瞬时像炸开的锅,人群惊慌失措,不少人躲到桌子底下。
“有狙击手!”
“砰砰砰——”
围堵在岸边的特警计算方位,枪声经久不歇,陌笙箫右手捂住嘴,一双眼睛圆睁。
拿着手铐的警察没有丢命,打中的是右边胳膊,他蜷在甲板上撕裂哀嚎,被两名同伴给一人架住一边拖下船。
先前曾制止他的另一名警察来到聿尊跟前,“请。”
男人回眸睇了眼笙箫,大步离开。
陌笙箫从未见过这样真枪实弹的场面,出动的特警全副武装,远处尚能听闻鸣笛声,聿尊离开时神色自若,笙箫情不自禁迈着脚步跟去。
“李哥,不会出事吧?”一名警察望向淌在甲板上的大滩血渍。
“我提醒过他不止一次,拔老虎毛的事我们做不得,他非要抢这出头的活,我们只管将人带回,走吧!”
陌笙箫倚靠栏杆,眼睁睁望着聿尊坐进警车。
他坐的那辆车被包围在中间,没过一会,警笛由近而远,方才的剑拔弩张也被海风给吹尽,只消那么一点时间,就安静的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餐厅老板出来安抚,被惊吓的人群三三两两归回原位,小着嗓音讨论方才的事。
对他们来说,就像是看了场电影,曲终人散太正常。
陌笙箫小手紧抓着栏杆,她眼眶噙泪,但死咬住唇才没有掉下来,她这才意识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除了聿尊,她竟没有别的依靠。
“嫂子。”
笙箫怔忡,见旁边不知何时站着名年轻的男子,“我叫唐烈,这儿不能多呆,跟我走。”
陌笙箫认出来,这人方才就在靠近栏杆的地方用餐,笙箫回头,见身后站着好几名大汉。
“你们既然在这儿,为什么不救他?”她嗓音急迫,带着强硬的斥责。
“嫂子,方才的情况我们不能动手,除非你想看聿少被当场击毙。”那样的话,正应了对方的意思。
陌笙箫菱唇微张,她隐约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可就是难以接受聿尊被带走的事实。
唐烈使个眼色,护送笙箫离开,陌笙箫钻入车内,整颗心跟着空落落的,无处安放。
笙箫被带回下榻的宾馆,许是有所戒备,她和聿尊的套房外站着一排保镖,陌笙箫瞅着这仗势,她知道真出事了。聿尊行事一向不张扬,走到哪,明里都不会带太多人。
“嫂子,您先休息。”
陌笙箫坐在床沿,晚饭一口没来得及动,这会竟完全没有饥饿的感觉。
“等等。”
“您吩咐。”
“他会有事吗?”
“嫂子放心,我这就联系律师,安排保释。”
陌笙箫不懂这些,便闭起嘴巴,不想给唐烈添乱,省的耽误时间。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敲门声。
“请进。”
是客房餐车,唐烈见她没吃晚饭,给她点了些吃的。
陌笙箫毫无食欲,她在房间内左右徘徊,待情绪平定些,这才拿起电话。
“喂,请问哪位?”
“何姨,我是笙箫。”
“噢,笙箫啊,在那边玩的开心吗?”
陌笙箫忍不住轻哽,她挪开电话,喘了口气,这才说道,“何姨,奔奔睡了吗?”
“没呢,小陈在给他喂饭,不过奔奔不大肯吃,眼睛一直在客厅找,肯定是想你们了。”
陌笙箫眼圈泛红,“我可能还要过几天才能回来,好好照顾奔奔。”
“你放心吧,难得出去,好好玩。”
笙箫挂了电话,她抬起手背揩去眼泪,她若不答应聿尊来香港的话,是不是就能避免这些事发生?
陌笙箫整夜无眠,眼睛一闭起来,脑海里紧跟着就浮现出聿尊被带走的画面。
军火?
笙箫不敢想,这感觉好比无意走在街上,突然有人拍着你的肩膀和你说,你是军火贩子。
天刚亮,陌笙箫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她急忙起身,在对方未来得及敲门之前,将门打开,“怎么样了?保释出来了吗?”
唐烈带着律师走进房间,“警方明确表示,不能保释。”
陌笙箫手掌撑住背后的墙壁,“那怎么办?”
唐烈满面严肃,“按理说,不该出这样的事。”
“聿少才到香港,就被人挖出军火的案子,可为什么不在白沙市动手?这就说明一个问题,有人想借香港警方的手除掉聿少。毕竟在白沙市,他如鱼得水,人脉又广,现在政府高层定会想法子拖住拘留时间。”
“可我们在这应该没有得罪过人。”
“我联络熟人才得知,聿少被羁押的地方极为隐秘,里外三层都是特警,还不准别人探视。”
陌笙箫心底一沉,仿佛被人勒住脖子似的喘不过气。
唐烈面色微变,“应该不会有大事,我们尽早疏通关系,争取到引渡回大陆的时间,回到白沙市,一切都好办。”
律师却觉并不乐观,“我想,这一点对方也能想到,我问你,如果聿少在引渡途中身亡,那该怎么办?”
唐烈惊愕,瞬时觉得整件事都陷入个死胡同内。
陌笙箫扶住墙壁,后背紧挨着才没有摔下去。她不止一次诅咒过聿尊不得好死,说他会有报应,这会是真的,报应来了。
笙箫开了口,喉咙沙哑,“你们……救救他!”
“嫂子,你别急。”
“我怎么能不急!”陌笙箫嘶吼,她意识到失控,埋下小脸,“对不起。”
“聿太太,您放心,我们会竭尽全力。”律师双手环在胸前,从没遇上过如此棘手的案子,“不管是否有用,我这边都先试着找人,拘留期间,至少是安全的,警方不可能允许人死在看押所内。”
唐烈同律师接下来的话,陌笙箫没有听真切,她走到窗户前,拉开帘子望向外面。
那些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而她呆在这,却一点法子都帮不上。
笙箫整整两天没有出房间的门,而这两天内,关于聿尊的消息连边都摸不上。
简单扒两口饭,陌笙箫关了大灯躺在床上。
套房内只留一缕微光,氤氲出枯萎的橘黄|色。
笙箫屈起双膝,两手抱住膝盖,将身体缩成一团。她的手抚向旁边的床榻,一张大床空出大半边,陌笙箫被无尽的寂寞笼罩,她翻个身,眼角的湿意顺着脸庞滚落。
聿尊会不会真的出事?
陌笙箫问自己,她还恨他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的心现在备受煎熬,她担心聿尊,她不管什么法律,她就想聿尊出来。
陌笙箫再也不会想罪有应得的念头,她哪怕做个违背她原则的人也无所谓。
门外,有一阵脚步声在接近。
陌笙箫甩开被单,赤着双足来到门口,她动作急促地打开门,看到外面除了站着的几人,哪里有聿尊的身影。
笙箫双肩垮下去,无力合上门板。
这样的动作,她来来回回不知重复过多少次。
放在枕边的电话猝然响起。陌笙箫被惊出身冷汗,她拿起看一眼,是殷流钦。
笙箫没有接,这会谁还顾得上他。
铃声仿佛催命似的经久不歇,陌笙箫本就心情不好,她按了接通键,“喂,什么事?”
“嚯,跟吞了火药似的。”电话那头传来男人轻佻的揶揄声。
“有事吗?”
“妨碍你和人睡觉了?”
陌笙箫鼻子止不住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你烦不烦,我又不欠你钱,你用得着半夜三更打我电话吗?无聊!”
殷流钦被堵,瞬时冒出火来,“陌笙箫,你有气别往我身上撒,你我之间可是有合同的,为什么不过来监工?”
“合同哪里规定我必须要每天都到场?我告诉你,别来烦我,我心情不好,小心骂死你!”
男人勾了抹不易察觉的笑,“出什么事了?”
“你打我电话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我觉得你工作态度有问题。”
陌笙箫两根手指按在眼眶处,她也不想发火,可心里实在烦的要命,“那我请假行不行?殷流钦,我接你个单子没有卖命给你,天润公司人多得是,你别打我电话成吗?”
殷流钦何时受过这气,“我告儿你,这工程是你负责的,要是出了事……你就是玩忽职守!”
“那就等出事再说吧!”陌笙箫毫不犹豫挂断电话。
殷流钦握住手机,另一头传来的嘟嘟声毫无节奏感,他心里升起股从未有过的挫败感,但同时又觉快慰,他当然知道陌笙箫为何而心烦。
直到清晨,陌笙箫才眯了一会眼睛。
一阵敲门声急促传来,像是要震穿整个房间。陌笙箫睡觉都穿着衣服,她听到声音,赶忙起身,“进来吧。”
唐烈迅速甩上门,“嫂子,收拾下,快离开香港。”
陌笙箫浑浑噩噩,头痛欲裂,“我不走,出什么事了?”
“聿少吩咐过,他若有事,三天之内不回来,你就必须回白沙市。”
笙箫坐回床沿,“我不会走的,除非亲眼见到他出来。”
床头柜的手机突然响起来,陌笙箫伸手,见是王姐的号码。
笙箫眼皮直跳,“喂?”
“笙箫,你在哪?”
陌笙箫轻揉太阳|茓,“王姐,别急,怎么了?”
“出大事了!”
陌笙箫脊梁猛地挺直,本就血色全无的脸这会透明如纸,她嘴唇哆嗦,愣是开不了口。
王姐也不等她说话,语速极快地开了口,“菁山名邸那边,工人今天一早就上工,负责砌临时围墙的一名工人,不知怎的,被压死了。”
“什么!”陌笙箫尽管努力做着心理准备,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乱套了,死者亲属率领一大批人堵在公司门口,还拉了横条,门外那摆满花圈,就差将死人给抬过来……”
陌笙箫站起身,由于几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这会气血攻心,差点栽倒。她把住床头柜,“查到事故原因了吗?”
“是砌墙的水泥有问题。”
“搅拌的比例有误吗?”
“不是,”王姐顿了顿,“笙箫,那批水泥是劣质的残次货。”
“那赶紧找供货商……”
“笙箫,我跟你说件事,你别急。”
“你说。”
“签字单上显示,那车水泥是你验收的,而且现场检验下来,只有那个批次的出了问题。”
陌笙箫如遭雷击,手指咯的电话发出吱吱的响声,“什,什么意思?”
“笙箫,别急,我相信你,我这就找经理去理论。”
“公司怎么说?”
王姐稍作沉默,“公司的意思,说你可能拿了回扣,让我尽快联系到你,对这件事负责。”
陌笙箫顿时觉得胸口被人又一击重锤,“好,王姐,我知道了。”
笙箫合上电话。
“嫂子,您执意要留在这的话,只会给聿少添麻烦,您听我一言,你离开后,聿少才能没有后顾之忧,我们也不会束手束脚。”唐烈在旁边相劝。
陌笙箫怔忡出神,呆楞地盯向远处。
他们临出发之前,聿尊还在她耳边说,“我会赔你一百个蜜月,这是第一个。”
想不到,出师未捷。
唐烈见她好像一副没有听进去的样子,“嫂子?”
“什么时候的飞机?”
“私人的,随时就能走。”
陌笙箫擦擦眼睛,起身拖出行李箱,里头的东西几乎未动,除了笙箫的几件衣服。“他的行李,需要留在这吗?”
“不用。”
陌笙箫双膝跪在铺着意大利毛毯的地板上,她手臂撑直,眼眶内的泪水模糊了视线,“那你答应我,不要让他有事。”
唐烈垂着头,连保证的勇气都没有。
骗骗她都不行吗?笙箫从行李箱内翻出一套聿尊的衣服,包括内衣和袜子,她平整地抚顺被面,尔后将衣物放在上头,“他回来的时候,需要穿的干干净净,我给他留一套。”
“嫂子,爵少这会已到达香港,您放心在白沙市等我们的消息。”
陌笙箫起身,也没有多少东西,拎了就能直接走人。
白沙市机场。
笙箫坐进车内,全程有车队保驾护航,她心急如焚地回到御景园,何姨和陈姐正在客厅,见她进来,皆是一愣。
“笙箫,你回来了。”
陌笙箫鞋子也没换,径自走进去,“奔奔呢,奔奔在哪?”
“奔奔在小床睡觉呢。”
笙箫松口气,生怕身边的人都遭受飞来横祸。
“笙箫,聿少呢?”何姨到门口将她的行李拖进来。
陌笙箫无力地陷入沙发内,双手捧住小脸,“他……有事,要在那逗留几日。”
何姨和陈姐没有多问,陌笙箫坐了会,这才上楼。
婴儿床内,奔奔睡得格外香甜,小脑袋的头发生长很慢,一张轮廓和聿尊长得越来越像。
陌笙箫趴在床沿,嘴角苦涩地扬起,她伸出手指滑过奔奔的眉毛。
“陌笙箫!”
笙箫缩回手,转身,看见爱丽丝站在门口。她示意爱丽丝别出声,陌笙萧小心翼翼走出去。
两人来到主卧。
“告诉我,他人呢?”
陌笙箫没有瞒她,“在香港,被警方给拘留……”
“啪——”
爱丽丝重重一个巴掌甩在笙箫右脸,“你们为什么要去香港?是不是你怂恿他的?落在警方手里,他还有活路吗?”
陌笙箫脸侧过去,被打得发懵。
爱丽丝手掌通红,这才意识到她的行为,只要遇上聿尊的事,她就会发狂发疯,“我……我不该打你。”
陌笙箫摇头,转过身去。
“有说是因为什么事被拘留的吗?”
“走私军火。”
笙箫抬起头时,爱丽丝已疾步如风地走出房间。
她无需多想,就能断定这件事和殷流钦有关。
爱丽丝甩开障碍,来到一处隐秘的酒吧内。
由于规模小,里头显得逼仄而嘈杂,她穿过走廊,打开转角处的门,隐身进去。
殷流钦坐在包厢内,他不喜欢这样的环境,眉头皱的很紧。
爱丽丝走近跟前,捏紧双拳,不敢出声。
“怎么,想和我干一架?”
“我不敢。”
“不敢就给我滚过来,松开你的手,别紧张。”
“你想怎么样?你的目标不是笙箫吗?聿尊的事,是你指使的吧?”
“我说了,让你别紧张。”殷流钦目露嫌弃地扫过包厢,“我倒真想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可惜这个招,要不了他的命。”
“那你为何要这么做?”
殷流钦取出支烟,轻吸一口,一方面,他想探探聿尊的底,另一方面……“我只是要拖住他几天,等他回到白沙市,说不定整个局面我都能扭转过来。”
“那你的意思……你还是冲着陌笙箫去的?”
殷流钦嘴唇抿出个烟圈,没有说话。
爱丽丝面色复杂地望向男人的脸。
“爱丽丝,你在想什么?”
“夜神,她不过就是个女人,你如果真要的话,我都比她干净。”
殷流钦倾起身,半支未抽完的烟掐灭在烟灰缸内,他眼瞅着白烟在指尖袅袅而上,“过来。”
爱丽丝目无神色走过去。
才接近,却被男人反手一巴掌,她应声倒入沙发内。
“也不看看,你也配?”殷流钦语露轻蔑,身子靠向后面的椅背。
“你费尽心机,难道就想玩个生过孩子的女人吗?就算你得手也没用,聿尊外头女人不少,顶多是将陌笙箫赶出去而已。”
“你想让他安然无恙的回来,就闭起你的嘴巴,陌笙箫我是要定了,一日得不到,我就让他在香港多呆一天,保不齐,真会在看守期间或引渡的途中意外身亡也不定。”
爱丽丝尝到嘴里的血腥味,没有再为陌笙箫多说一句话。
148保护好自己,就是保护他
在爱丽丝的心里面,她在乎的只有聿尊。
他不清楚聿尊势力究竟有多广,但她却知道基地的摧毁力,向来他们要的人命,没几个能逃脱。
“爱丽丝,趁着聿尊被羁押在香港,你回基地吧。”
爱丽丝大惊,捂着脸,嘴角有裂开的血渍,“我想呆在这。”
“你留在这能做什么?”殷流钦挑眉问她,“让你为我的敌人求情吗?再说,你就是个定时炸弹,保不齐什么时候,我的身份就给你泄露了。”
爱丽丝唇瓣扯了下,疼地皱起小脸,“你太高估我了,况且你到白沙市之前肯定做足准备,哪怕他真知道你的身份,你也有恃无恐吧?”
殷流钦的脸有瞬间的阴霾,但又极快换上玩世不恭,“你有那心思,倒不如想想,你给我什么理由将你留下来?要么,回基地去,但解药我不会给你,我会让你越来越依赖死神,要么,让我看到留你在这的用处!”
爱丽丝轻舔裂开的伤口,她差点犯大忌,殷流钦的心理,她不该随意去触碰。
“我要留在这。”
殷流钦盯着爱丽丝许久,他掏出烟,“过来,给我点支烟。”
爱丽丝蹲到男人跟前,右手颤颤巍巍拿起打火机,透过明亮的色泽,她抬眼望向头顶的这张脸,男人确实有一张好皮相,爱丽丝的目光随之移到殷流钦颈部,她只需动作迅速的掐住他喉结下寸,再拧断……
“爱丽丝,你是不是在想着,如何扭断我的脖子?”
爱丽丝呼吸一窒,给他点烟的手忍不住抖意,“我不敢。”
她敢断定,方才她若真出手的话,这会被拧断脖子的就是她。
陌笙箫坐在梳妆镜前,画个淡妆,脸部的巴掌印还未消退,只能上粉掩饰。她从衣柜内拿出套衣服,临出门时给王姐打过电话,说她马上去公司解决。
奔奔正和陈姐在婴儿房玩,陌笙箫放轻脚步走进去,她蹲下身抱住奔奔,孩子依旧不会开口,连简单的咿咿呀呀也说不出来。
“聿太太,您要出去吗?”
“对,”陌笙箫头发在脑后挽起,露出巴掌大的小脸,一身职业装显得干练精简,“好好照顾奔奔。”
“您放心吧。”陈姐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聿尊不在,陌笙箫整个人都变了。
笙箫在奔奔的小脸上轻吻,尔后将孩子交给陈姐。
陌笙箫从车库内驱车出去,还未经过大门,就被几名不知道哪冒出来的男子给拦住。
笙箫放下车窗,“你们是谁?”
“太太,您不能出去。”
陌笙箫听到这样的称呼,心里一松,“我去办点事。”
“太太,留在御景园是最安全的,现在聿少不在,我们更不能让你有事。”男子的态度毕恭毕敬,另外几人则挡在她车前。
陌笙箫握紧方向盘的手也因犹豫而松懈。
“如果真的有急事,还是等聿少回来再办吧。”
陌笙箫眼眶止不住酸涩,她靠向身后的椅背,原来聿尊不在,她竟会如此的手足无措,她已习惯有他在身边,哪怕她再怎么叫嚣着要独立,但实际上,那些不平的路,都有聿尊在为她扫清。
好像只要他在,难题就只是个简单的小问题。
笙箫没有想过,再强悍,再盘根错节的大树,也有根基被毁,倒塌的那天。
“太太?”窗外,传来小心翼翼的叫唤声。
陌笙箫合起车窗,驶出大门外的半个车身也被倒回去。
这种时候,保护好自己,就是保护好聿尊。
笙箫庆幸,她至少没有走投无路,聿尊被羁押在香港,断了与外面的联络,但南夜爵离开白沙市时,安排好了一切,陌笙箫想给王姐打电话,正愁怎么说,就有律师连夜赶到御景园。
律师的意思,这件事陌笙箫不便出面,他会代表笙箫去谈,最好的法子就是私了。
那样的话,能省去中间不必要的麻烦。
“我记得,那天我在工地,正好有车进来,项目经理不在,我也有签字权,当时对方很急,我数过数量没错,就签了字,可偏偏是那车水泥有问题……”
“聿太太,现在不是追究这事的时候,您要清楚,人死了,不管有心无意,最终套住了你,我们需要讨论的是解决方案。”
陌笙箫手掌抚在前额,“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好,我会尽快和死者家属取得联系,赔偿金额不是问题,那种人,图的无非就是个钱……”
笙箫听到这句话,顿觉不适,眉头也拧紧起来。
毕竟是条人命,再多金钱也无法换来。
送走律师之后,陌笙箫抱住奔奔窝在沙发内,电视正播放着不知哪个台,是最近的热剧《回家的诱惑》。
剧里头的女主犹如女王归来般搅了小三的事业,还让抛弃她的丈夫神魂颠倒,观众看着倒是很爽,可现实里面,离婚之后的女人有几个能碰上那样有条件且全心全意爱她的男主?
陌笙箫拿起遥控器调台,她充满心事,完全看不进去。
也不知这时候,香港那边怎么样了,聿尊何时能回来。
笙箫握住奔奔的小手,教他手指对在一起,“奔奔,奔奔你想爸爸吗?”
孩子眼睛盯着自个细嫩的手指看,陌笙箫在他颊侧轻吻,她一天不见到奔奔就想得厉害,笙箫堵在喉咙口的气喘不出来,聿尊这会在看押所内,肯定也想着奔奔吧?
“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御景园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陌笙箫大吃一惊,忙起身去看。
花园别墅的大门口被人用白色的横条给拦住,上头有:杀人偿命,还我公道等字样,门外聚着不少的人,看样子是死者家属。
两辆出租车停在马路中央,下车的几人抬着花圈过来,“害死人就要躲着吗?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陌笙箫,出来!”
笙箫抱紧手里的奔奔,何姨和陈姐听到动静急忙跟过来,“出什么事了?”
“要不要报警?”
“砰——”
“砰砰——”
得不到回应的家属做足准备,点了爆竹往园内扔,不少丢在了那些名贵的花草里头,使得娇艳欲滴的花骨朵炸的个稀巴烂。陌笙箫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一抖,怀里的奔奔拼性命似的哭喊起来。
“哇哇哇——”
“奔奔不怕,不怕。”笙箫手忙脚乱地去捂住奔奔的耳朵,孩子哭得头发根内都是汗,一张脸憋得通红,就差上气不接下气。
外面的家属拿出在建筑工地翻来的板砖和铲子,看仗势真有冲进去的可能。
陌笙箫抱住奔奔回到客厅,“奔奔别哭……”她望着怀里的孩子使劲在挣扎,小拳头捏的死紧,害怕的,脑袋不知道该往哪里钻。
笙箫束手无策,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场面,她抱紧孩子,彼此都当成一根在溺水时能握住的救命-稻草。
陈姐急的团团转,“这可怎么办,要是聿少在就好了,什么问题都能解决。”
陌笙箫眼里的泪水因她这句话而掉落,笙箫搂着奔奔逃也似的上楼,陈姐说的对,她无法面对,也不知该怎么去面对。
何姨瞅着陌笙箫的背影,对旁边的陈姐道,“你去楼上陪陪笙箫,我打电话报警。”
陌笙箫坐在偌大的卧室内,里头空荡荡的毫无人气,聿尊看过的两份报纸还放在茶几边角,怀里的奔奔哭闹不止,惹得笙箫跟着淌起眼泪。
御景园外,嘈杂似乎变成打斗的声音,陌笙箫大步来到阳台,门口停了几十辆黑色的轿车,上百号人扭打起来。
警车也很快出动,奔奔吓得直抓笙箫的脸,陌笙箫看见陈姐走进卧室,“陈姐,抱奔奔回房,把门关紧。”
“是。”
笙箫擦干净眼泪,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来。
她怔忡接通,“喂。”
“笙箫,你别怕,有人会过去处理的,我马上过来。”是容恩的声音。
陌笙箫忙制止,“别,那些人都在气头上,你不要过来,我能应付。”
“我不放心你。”容恩语气急迫。
“真没事,他们不会拿我怎样的。”南夜爵这会也在香港,陌笙箫不想自己的麻烦再带给容恩,况且御景苑那还有两个孩子。
笙箫回到浴室擦把脸,她强打起精神,死者家属来闹也正常,毕竟失去亲人的痛,陌笙箫能感同身受。
聿尊不在,她能倚靠的只有自己。
她更不想她的事再去分了聿尊的神。
陌笙箫来到楼下,海贝前爪搭住落地窗,露出萨摩犬凶悍的护主样子,何姨几步走到笙箫旁边,“外面闹那么凶,还是别出去吧。”
“何姨,我现在是理亏的一方,如果我再不出去的话,就真的难以交代了。”陌笙箫拨开何姨的手走出去。
大门一开,靠近门口的人群发疯似地扑过来,“还我老公命来,把她揪出来!”
“谁敢对乱来,把你们全剁了!”
“都给我安静,在警察面前你还敢恐吓?”
陌笙箫撕扯着嗓门喊道,“听我说,听我说……”
“让她偿命!”
“那就看看谁手里的动作快!”
“全给我住手,不然把你们送局子里去……”
笙箫的声音完全被淹没,任她怎么开口都无济于事,警察拦住闹事的家属,推搡之间,陌笙箫被逼到围墙前,她目光瞥过丢在旁边的板砖,笙箫随手捡起一块,找半天没找到适合的地方。她顾不得许多,拿了板砖朝侧前方两米开外的车子丢去。
“砰——”
车窗砸出个洞,警报声大作,乱成一团的人群总算静下来。
陌笙箫走到正对门口的位子,朝着前排死者家属鞠躬道,“对不起。”
伤心欲绝的妇人捂住脸恸哭,陌笙箫眼圈泛红,再度鞠躬,“对不起,该承担的责任我不会逃避。”
“你怎么承担啊?偿命吗,那把你的命拿过来——”人群中,分辨不出是谁喊出这么句话。
死者妻子抱着旁边的亲戚,哭得半天喘不过气。
“我明天一早就会去公司,会尽我最大的可能补偿你们,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对不起。”
警察也开始劝,妇人擦着眼泪,“事情既然出了,我们也想早点解决,尽快带他回家去,你既然肯说对不起,肯解决,那我们明天就去你公司……”
陌笙箫的态度,至少也能令他们宽慰些,他们想要见的是笙箫,而不是律师那张一板一眼的脸。
人群在半个小时之后才算全部散尽,陌笙箫走进御景园时,精疲力尽。
笙箫几乎整夜没有阖眼,她换了衣服,上完妆,这才能出去见人。
她怕再生事端,离开的时候让出来阻拦的几名男子不用跟着,她态度强硬,对方见状,只得答应。
陌笙箫驱车来到公司,死者家属拉起横条堵在保卫室门口,笙箫带着律师下车。
“来了!”
一帮人冲过来,像发了疯似的,律师挡在笙箫跟前,“有事慢慢说……”
领头的大汉抡起铁拳挥去,陌笙箫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惊呆,昨晚不是说好要谈的吗?
“别动手——”
律师被打倒在地。
“我们不要你的赔偿,我们要一命偿一命……”
“还我老公的命,我掐死你……”
疯了。
陌笙箫被逼退到马路边,家属们情绪激动,完全失控,丝毫没有要谈的意思,这时,一辆经过的黑色轿车急刹住,走下的男子握住笙箫的手腕,一把将她塞入后车座,就差那么一点,男人按了反锁,一脚油门急轰出去。
陌笙箫惊魂未定,喘着气抬头,“是你。”
“你还以为是谁?你老公吗?”
笙箫出神地望向窗外,这个称呼,她头一次觉得亲昵温馨,包裹得她整颗心都暖暖的。
殷流钦从后视镜内睇着陌笙箫,他意识到笙箫的出神,嘴角不悦抿起道,“我的别墅才开始动工,就出了人命,你怎么向我交代?”
陌笙箫垂首,“对不起。”
“对不起值几个钱?”
“那你想怎样?”
笙箫抬头,殷流钦望着她眼里的倔色,这件事被他越搅越浑,他倒是挺有兴趣,想看陌笙箫如何解决。
殷流钦停了车,笙箫这才发现,到了他家。
陌笙箫推开车门,“谢谢你。”
男人点了支烟,靠着身后的车窗,“你老公出事了?”
笙箫杏眸圆睁,“你怎么会知道?”
“新闻大肆报道,想不看见都难,我看你倒像是个乖乖女的样,当初为什么要找个军火贩?”殷流钦话语恶毒,专挑陌笙箫的痛处戳。
“不许你这样说他!”
殷流钦薄唇紧抿,烟圈顺着双唇间逸出,“我能帮他。”
陌笙箫捏紧的双拳毫无底气地松开,殷流钦提起双腿向里面走去。笙箫不得已跟上,园子内,一名男子推着轮椅在散步,殷流钦停住脚步,没有回头,但料定陌笙箫会进来,“这是我父亲。”
笙箫吃惊,“你不是说……”
她记得,殷流钦说过,他父亲去世的当日,她母亲成了植物人。
“骗你的。”男人来到遮阳伞下,他对外的资料显示,双亲健在,初见陌笙箫时,他却毫无防备的对她泄了底。
笙箫不疑有他,只当父子间感情不好。
殷流钦自顾倒水,陌笙箫站到他旁边,“你说,你能帮他?”
男人睇向前方的视线收回,“我在香港有些人脉,别的不说,我至少能帮他争取保释。”
“真的?”
“你说呢?”
陌笙箫端详男人的脸,他和聿尊一样,都长着双深邃的眼睛,想要从里面看出些有用的信息,太难。
“那你帮我。”
“切,你倒是说的容易。”殷流钦抬起狭长的凤目,视线在笙箫身上逡巡,陌笙箫被他盯得浑身不适,“那怎样才能帮忙?”
殷流钦挽起嘴角,不怀好意的笑逐渐在展开,“我对你挺感兴趣的,你看着办吧。”
陌笙箫平时只当这人也就嘴巴说说,没想过会当真。“你疯了吧,你知道我有老公孩子。”
“闭嘴!”知道是事实,也用不着她一遍遍提醒。
“那你还是提几个切合实际的要求吧,像钱之类的……”
“我像缺钱吗?”
“那还有别的吗?”
“我说最后一遍,我要你。”
陌笙箫目光触及到男人手边的杯子,里头的水喝完了,要不然的话,她非得泼他一脸。笙箫抬起手背,擦了擦额角渗出的细汗,一句话未多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打车回御景园,才到家,爱丽丝后脚就跟进来。
“有尊的消息吗?”
陌笙箫不想让旁人听见,她走到钢琴前,“没有。”
“你不会想办法吗?好几天了,我真怕会出事。”爱丽丝神色焦虑,急得眼圈通红。
“方才有人说,他能帮我。”
“谁?”
“我的一个客户,在上岛咖啡你见过,”陌笙箫一天一夜没合眼,这会累的浑身无力,“可我不相信他。”
爱丽丝缄默,是夜神。她抬起视线端望着陌笙箫的脸,片刻的犹豫在担忧中支离破碎,她最关心的是聿尊能否出来,“那你去找他啊,请他帮忙,不管信不信,你总要尝试吧?”
笙箫眼帘轻垂,爱丽丝不用猜也能想到殷流钦的条件,她装作毫不知情般提起嗓子,“你不想帮他,对吗?你想看着他死?”
“不,我不会。”
“那你就去找他!有那么难吗?”
陌笙箫手掌抚住小脸,倦色难掩。
“你去啊!”爱丽丝揪住笙箫的袖子,“你别太自私!”
笙箫支撑不住,撑住钢琴,在凳子上坐下去,“别说了,我明天一早就去。”
爱丽丝并未因此而松口气,她拿起包,一声不吭地离开御景园。
陌笙箫挺直脊梁坐在钢琴前,她双手抚着黑白键,指尖轻动,右手却难以配合,弹不出一首完整的曲子来。
挫败懊恼的情绪挤压太久,陌笙箫宣泄似的抡起双手不停砸在琴键上,刺耳的拖沓声传遍整个御景园,何姨匆忙走出厨房,“笙箫,你没事吧?”
陌笙箫握紧手掌,她脑袋埋在胸前,心口难受的感觉被人给撕开了一样,原先藏着心脏的地方,空了。
“我没事。”
何姨擦净双手,没有多问。
聿尊不在,她连最喜欢的钢琴都弹不了。
翌日。
陌笙箫天还未亮就起身出门,昨天停在公司门口的车送了回来,不过玻璃全给砸了。
笙箫拦了辆出租车,下车时她看了时间,正好7点。
陌笙箫按响门铃进去,没想到殷流钦也起个大早,正在餐厅内吃早餐。
“你来了。”
笙箫没有看见别人,她走过去,“我要怎么才能相信你的话?”
“你没得选择,做过之后,我自然有安排。”
陌笙箫对着男人的视线,“你说话算话?”
“脱吧。”
殷流钦起身,神色满满的欲要往二楼走去。
他走了几步,却并没有发现陌笙箫跟上的身影,扭过头一看,竟见她拿着块抹布在擦桌子。
殷流钦再聪明,这会脑子也有了片刻短路,他足足站定三秒后,才走回陌笙箫身旁,“你在做什么?”
笙箫动作麻利地收拾完桌子,又来到客厅内,蹲下身擦着电视机。
殷流钦蹙眉,“我问你,你这什么意思?”
陌笙箫充耳不闻,动作细致的清扫卫生,殷流钦双手环在胸前,一张俊脸阴沉,他坐在沙发内,视线锁住眼跟前不断移动的身影。
保姆买菜回来,见到陌笙箫,还以为是殷流钦请来帮忙的。
笙箫起身,大步走过去接过保姆手里的菜篮,保姆眼瞅着殷流钦面色不对,忙一溜烟地跟在陌笙箫身后。
笙箫摘完菜,又将菜配好,她回到客厅,拿了除尘器挨个角落打扫。
殷流钦眼睛眯起,脸上瞧不出喜怒,“吸尘器弄不干净。”
陌笙箫停住动作,她接了桶水拎到客厅,双膝跪在地上,赤着脚,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擦。
三小时后,她累的全身散架,笙箫瞅着时间差不多,顾不得休息,又回到厨房准备做饭。
保姆战战兢兢走到殷流钦身旁,“殷少,这……”
“别管她,让她做!”
保姆一缩脖子,垂着头躲开。
殷流钦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他眼睛盯着透明的液体,他想得到笙箫,很容易,一粒药丸就能搞定。
男人从茶几下层的抽屉内拿出个小盒子,殷流钦指尖捻着颗药,他右手伸到水杯上空。
瞬间的犹豫后,殷流钦收回手。
他手里的药丸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内,殷流钦端起水,向厨房走去。
陌笙箫炒完一个菜,正在装盘。
“喂,干了一上午不累吗?”
笙箫转身,经他这么一提醒,才发现又累又渴。
殷流钦递过水杯,“给。”
陌笙箫却没有伸手接,她取过挂在旁边的挎包,里头有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陌笙箫拧开瓶盖,灌了几大口。
殷流钦还保持着送水的动作,“你居然自带?”
笙箫没有说话,折身继续炒菜。
男人走过去,手里的水泼在水池内,水杯也重重掷在台上。
保姆帮忙将做好的菜端上桌,客厅内没有见到殷流钦的父母,陌笙箫端了个汤,一顿午饭正式完成。
“坐下,陪我吃。”
陌笙箫拉开椅子,没有动筷。
殷流钦吃了两口,“味道不错,”见她不动筷,他也跟着放下碗,“你该不会怀疑我在菜里面下药吧?陌笙箫,这菜可是你做的。”
笙箫安静的时候,真能憋死人。
殷流钦冷笑,拿起筷子在每个盘内夹了筷菜,“这样总行了吧?”
陌笙箫见状,这才肯吃。
“我要找保姆,外面多得是,别以为这样我就能帮你。”
笙箫吃了两口,没有接话,殷流钦靠着椅背,他吃得很慢,目光常会不经意瞥向旁边的笙箫,她长得好看,这点不容置疑,可天底下长得好看的女人多的是。殷流钦盯着陌笙箫的脸,况且她吃相也不是太雅观,穿衣品味嘛,还过得去,情趣方面,是一点不懂……
偌大的客厅内,阳光充裕,陌笙箫吃饭的时候不抬头,浓密的睫毛像两排扑闪的小扇子,殷流钦看到最后,连咀嚼的动作都给忘了。
饭后,陌笙箫收拾完厨房出来。
殷流钦闲暇,搭着条腿正看某部电影,“给我倒杯水。”
陌笙箫捧着男人的水杯走去。
“这姿势不对,恭敬点。”
笙箫双手拿杯,递给他。
直到傍晚时分,陌笙箫才回到御景园,她累的趴在床上起不来,殷流钦没有明确拒绝,笙箫觉得他的态度就是机会,她连着一周都去殷流钦家做免费保姆,回到家,往往累到半虚脱。
这样也好,省的胡思乱想。
爱丽丝来过不少次,催问事情的进展,工地的事拖着还没解决,香港方面,一点休息都没有。
又是两天过去。
陌笙箫晚饭都没吃,她趴在床上,没多久便熟睡过去。
梦里面,她居然看到聿尊回来了,笙箫激动不已,蜷在床上嘤嘤啼哭,陌笙箫越哭越凶,她抱住双臂,隐约感觉到仿佛有人在给她擦眼泪。
笙箫似醒非醒,“你回来了吗?”
她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说,“是,我回来了。”
陌笙箫再度哭出声,这个梦可不是一般的真实。
她哽咽不止,心想奔奔还在楼下,她必须抱他上来。
陌笙箫睁开朦胧的视线,黑亮的瞳仁瞬间放大,她张着嘴,模样极傻。
149原来他就在身后
卧室内,橘黄|色枯萎的光泽包裹住男人坚挺有力的双肩。
笙箫脸贴着枕头,眼泪淌在眼角,滚烫的,一道道剜锯她伤痕累累及疲倦无力的心脏,陌笙箫想笑,却连拉起嘴角的力道都使不上。她伸出手掌捂住嘴,哭声由弱渐转,回荡在偌大的卧室内,仿佛一只受到重伤的小兽在嘶鸣,悲怆的令人心口大恸。
男人坐定在床沿,大掌将她被泪水浸湿的头发拨开。
陌笙箫握住他修长的手指,这一眼,好像是恍如隔世。
二人十指交扣,紧紧相握。
“告诉我,我不是在做梦。”陌笙箫声音充满祈求,她觉得这就是个梦,她醒了,只不过还没有从里面走出来。
男人拉住她的手指,指尖蹭在她颊边,“你做了个噩梦,现在睁开眼睛,我在这。”
陌笙箫泪水流淌进乌亮的头发内,爸妈死后,她首要学会的就是独立,她一双瘦弱的肩膀支撑起自己和姐姐的希望,她引以为傲的右手被废,活的好似蝼蚁,她觉得哪怕头顶是一片乌云,她都能拨开见月明。笙箫眼睛红肿,直到聿尊被捕的事实逼到眼跟前,她才惊觉,她的双手那么小,完全撑不住些什么。
陌笙箫脸紧贴住男人的手背,她手肘撑住床沿,右手绕过聿尊的脖颈,紧紧同他相拥。
谁也没有开口打破这刻的宁谧,笙箫手臂收拢,咬住嘴角咽回唇间逸出的哭声。
片刻后,聿尊退开身,埋下俊脸同她深吻。
嘴间有她眼泪的咸涩,他们的一只手掌彼此握住对方,陌笙箫的另一只手还缠在他脖子上,她任他啃噬、轻咬,最后也慢慢在回应。
那种迫切被逼到悬崖顶,稍一失足,就会摔得四分五裂。
可他们显然顾不得这些。
强烈的渴望几乎要破体而出,聿尊按在她脑后的手掌也在迫不及待往下移。
“喂,能暂时熄火吗?”一道声音从倚在门口的男人嘴里吐出来,陌笙箫惊愕,松开绕在聿尊颈后的手,改为推挡在他胸前。
聿尊皱起剑眉,还想吻,笙箫意识到房间内不止他们二人,她忙侧开脸。
“你烦不烦?”聿尊恼怒。
徐谦手里拎着医药箱,穿着套深蓝色家居服,显然是从家里匆忙起身才没来得及换,“你有良心吗?要不是怕你死掉,我用得着大半夜来看现场表演吗?”
陌笙箫擦干净眼泪,7月的天,炎热的令人心神烦躁。
她再一看,才发觉不对劲。
聿尊向来怕热,这会,却在衬衣外面搭了件黑色的西装,陌笙箫身穿短袖,对比之下,完全错了一个季节。
“你怎么了?”
“没事。”
笙箫探向前的手被他握住,但余光已能望见他腰侧的殷红血渍,徐谦徒步走来,陌笙箫定睛细看,聿尊回来穿的这套,正是她当初留在香港的。
“你受伤了。”
“切,捡回条命不容易。”徐谦在旁Сhā嘴。
聿尊站起身往沙发方向走去,陌笙箫紧随其后,“子弹擦过去,破了点皮。”
笙箫随他落座,听到另一串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南夜爵颀长的身子倚在酒柜旁,天生一副邪魅妖娆的模样,陌笙箫这样形容并不为过,殷流钦长得再好看,同南夜爵站到一处,弹指间定会被他那股子魅惑人心的邪佞比过去。
“爵,你先回去吧。”
南夜爵站在旁边抽了支烟,“我等会。”
聿尊扯掉挂在肩膀上的西服,白色衬衣半个袖子浸泡在血水里头,陌笙箫眼角噙泪,急的绷紧了小脸。徐谦却很淡定,南夜爵抽支烟,也瞅不出面上神色。
“对你来说是小伤,不过挺险的,你既然不肯去医院,那自个得注意。”
聿尊受伤的手臂使不上劲,另一只手正在笨拙地解扣子。
陌笙箫挨他坐着,她探出手,“我来。”
笙箫手指颤抖,一颗颗解开扣子,由于流血过多,伤口看起来愈加触目惊心,徐谦睨了眼,知道没有大碍。
清理完伤势,然后包扎,陌笙箫眼睛落到聿尊肩膀处的另一道疤痕上。
那是她用刀子给划得,一刀,深刻见骨,哪怕愈合好后,缝线的痕迹仍旧在。
南夜爵见没事,这才熄灭手里的烟,“我先回去。”
他们心照不宣,况且容恩还在御景苑为他担忧。
聿尊抬起脑袋,轻点头,“回吧。”
徐谦动作熟稔地缠好纱布,茶几腿旁,一盆端来的清水这会已染成淡红色,垃圾桶内还有被丢弃的棉球及药盒。
别看他们平日里说着笑话,毫不留余地地讥讽对方,一到关键时候,兄弟间能弃生死的情谊,都能显露出来。
“和上次差不多,注意伤口感染,我明早还会过来一趟。”
“知道了。”
徐谦从随身携带的医药箱内取出两瓶药,“用量和方法,上面都写着。”
陌笙箫伸出手,徐谦睇了眼,“我不放心你。”
他还记着那次的事,聿尊差点死在她的见死不救上。
笙箫垂下眼帘,有些尴尬。
聿尊从徐谦手里接过药,没多看一眼,就放到陌笙箫摊开的掌心内,“你也回去吧。”
徐谦识趣的没有多说,收拾完工具,拎起药箱往外走。
陌笙箫攥紧药瓶,仰起的俏脸有些怪异,神色既不像哭,又不像笑。
“还梦游呢?”
“我没想到,你突然就会出现在我面前。”措手不及的,好比聿尊当初被带走时一样。
“我说过,没事。”
“事情能解决吗?”她现在好比惊弓之鸟,生怕哪天又有人闯到御景园内。
“解决了。”
“可那天律师不是这样说的。”
“他吓你,”聿尊握住陌笙箫的手,“我不是好好的吗?”
他为什么进去,在里面怎么样,回来的时候怎么受的伤,聿尊只字未提。
有人想对付他,聿尊清楚。
殷流钦见引渡的事拖不住,又让人半路狙杀,能死最好,死不了,他就将这件事弄成地盘相争的假象,推到聿尊那些宿敌身上去。
陌笙箫松出口气,感觉这段日子绷起来的神经到这刻才能完全放松,她窝在沙发内,室内的冷气充足有余,她却后背冒出一身汗来。
“我在回来的路上听说,你工地出事了?”
“我会解决的。”陌笙箫见他神色倦怠,她故作深呼吸的模样,想让自己轻松些。
聿尊未受伤的手臂伸过去,揽住笙箫的肩膀,“问你件事。”
“什么事?”
“我不在的时候,你想我吗?”聿尊下颔抵着笙箫的脑袋。
陌笙箫目光扫向周侧,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前一刻,她还觉得这间卧室冷冰冰的像个大笼子,她不敢呆,这会,只不过是多了个人,房间还是那么大,看在眼里,却每个角落都挤满人气。
笙箫从他怀里退出去,晶莹剔透的双眸同聿尊相对,“想。”
她这么想,就这么说出来。
男人精致的面部难掩欣喜,陌笙箫没有避开他的视线,“我怕你出事。”
“要知道你会担心我,我该早点出事。”
笙箫拨开聿尊伸过来的手,“我不跟你开玩笑。”
“聿少,聿太太。”门口,传来陈姐小心翼翼的声音。
陌笙箫起身走去,陈姐步入房间,“奔奔闹得厉害,可能是过了时间,见你没来房间抱他。”
笙箫鼻子又是一酸,从陈姐手里接过孩子,“奔奔对不起,我们奔奔知道要妈妈了是吗?”
陈姐走出去,掩上门。
奔奔哭得抽抽搭搭,趴在她肩部,眼睛时不时眯一下,看来是困了。
聿尊走到她跟前,陌笙箫见他有伤,没有让他抱。
奔奔睁开圆溜溜的眼珠子,瞅见聿尊,又将脑袋给抬起来,陌笙箫一直坚信,奔奔虽然不喜欢和人接触,但聿尊和她是奔奔最亲的人,他会知道。
“我抱一会。”
“不行。”陌笙箫回答地斩钉截铁。
奔奔眼珠子盯着聿尊没有移开,笙箫轻拍他背部,晚间0点了,孩子本来就没精神,没过多久便睡得香甜。
收拾完,陌笙箫躺在大床上,聿尊手臂揽住她的腰,彼此默契地不语,笙箫闭起双眼,很享受这种宁静和平和,再多的事也进不去她的心,她累了,就想抛开心思睡一觉。
陌笙箫动也不动,任他紧揽。
耳畔传来均匀的喘息声,配合着男人健硕的胸膛,步调一致地起伏。
“香港那边,为什么突然肯放人?”陌笙箫心里的疑虑犹在,会不会是殷流钦答应帮忙了?
她以为聿尊这会睡了,本想明天再问,但如果真和殷流钦有关,笙箫明儿还要一早起来。
“他们最多敢羁押我20天,在看押所内对我构不成威胁,迫于压力,只能答应尽快引渡。这桩案子会移到白沙市,今后几天内,警方会做个样子,我可能出不了这个大门。”
“不会有事吧?”
“放心,权当在家养伤。”
陌笙箫小脸转向聿尊,“那……有谁帮过你吗?”
“南夜爵。”
也就是说,殷流钦没有答应,也没有付之于行动。
聿尊手掌在她颊侧轻抚,“笙箫,我这次被人咬了一口,我非要他半条命不可。”
他猝然急转的口气,阴戾冰寒,陌笙箫牙关跟着颤抖,“是谁?”
“我会查清楚的。”
男人手臂落回笙箫腰部,他阖起双眼,藏匿住深潭内的嗜血杀气。
一夜好梦。
陈姐同何姨挨着站在楼梯口。
“九点半了,怎么还不起来吃早饭呢?”
“对啊,这会时间,奔奔也该醒了。”
何姨探出脑袋,“聿少半个月没在家,小两口说不定这会正恩爱着呢。”
“那,咱再等等?”
“成。”
陌笙箫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她潜意识想好好睡一觉,把这段日子的睡眠全给补回来,床头柜的手机不合时宜响起,笙箫不想接,无奈聒噪的铃声扰人清梦,她伸出只手,摸索半天才将手机拿过来。
“喂,谁啊?”
“陌笙箫,你今天怎么还不过来?”
“有事吗?”笙箫轻柔眼角,见奔奔还睡着。
“等你做饭。”
陌笙箫打个哈欠,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落,她伸出右手挡在眼前,“对不起,你打错了。”
笙箫翻个身,继续睡。
这就是女人,呵!
殷流钦掐断电话,他站在客厅的背景墙前,这十来天,陌笙箫风雨不歇,她故意扭曲他的意思,用她的方式想让他答应帮忙。尽管他没有做出承诺,她依然我行我素,这会倒好,聿尊前脚回来,她后脚就不再搭理他。
殷流钦若有所思地握住手里电话,他做好她不会再来的心理准备,他浅步移至窗前,大片阳光拂染他深褐色碎发,他纵然没有得到过陌笙箫,可现在这种患得患失,令他琢磨不安,心情顿时变得烦躁。
他目光扫向客厅,那抹忙碌瘦削的身影不在,他的视觉也跟着暗无天日。
“殷少,笙箫还没有过来,我鱼片都准备好了。”保姆记得,殷流钦喜欢吃陌笙箫做的水煮鱼片。
男人闻言,整张脸浸润在挥之不去的阴霾内,他只字未说,提起脚步上楼。
一家三口睡得极沉,陌笙箫听到奔奔醒来的动静,一看手机,竟然十点了。
笙箫别过小脸,见聿尊正好睁眼。
“几点了?”
“十点。”
聿尊点点头,“睡得好吗?”
“好。”
男人凑过去想吻她,陌笙箫想到奔奔醒着,她推开聿尊的脸起身。
笙箫抱出奔奔,给他换好衣服,聿尊从卧室出来,陌笙箫提醒道,“把药吃了,我先带奔奔下楼。”
何姨神色战兢,见笙箫下楼,凑上前道,“我出去买菜,看见门口好多警察。”
看来聿尊说的没错。
“没事,可能是怕人再来闹事。”
跳过一顿早餐,直接到午饭时间。
徐谦检查完伤口,说是没有大碍,聿尊来到客厅,何姨送徐谦出了大门。
陌笙箫盛饭,先给奔奔喂几口汤。
“你有伤,我让何姨给你送上去吧。”
“笙箫,小伤而已。”
陌笙箫给他盛饭,聿尊抿口汤,慢条斯理,从来没见过他吃相不雅的时候。
笙箫望的有些出神,很多细节她平时都会忽略,这样想来,能在御景园吃到一顿安静的午餐,也是件幸福的事。
“砰砰砰——”
“哇——”奔奔嘴里含着米饭,哭喊起来。
“这帮人真过分,又来了!”
“哇哇——”
陌笙箫丢开手里的碗,抱过奔奔按进怀里,门口传来嘈杂声,又是好几个爆竹丢进来。
聿尊啪的将筷子掷在桌上,奔奔哭的小脸通红,孩子这几天吓坏了,一听到这声音就歇斯底里。男人深壑的眸子迸出一道阴寒冷光,“怎么回事?”
何姨帮忙捂住奔奔的耳朵,“聿少,您是不知道,这帮人一直来闹,解决的诚意没有,我看是成心捣乱的。”
“把奔奔抱楼上去。”聿尊沉声吩咐。
陈姐接过孩子,大步上楼。
陌笙箫遇上这种事,心情繁芜,“我出去和他们说清楚。”
“要能说清楚,还能闹到这来吗?”聿尊手掌握住笙箫的柔荑,“我回来了,我解决。”
“可是……”
“不相信我么?”
聿尊拉她起身,陌笙箫另一手挽住男人的胳膊,“外面有警察。”
“何姨,开门放他们进来。”
何姨大惊,“聿少,他们带着家伙!”
聿尊闻言,嘴角泄露出笑意,“何姨,去吧。”
聿尊搂住陌笙箫的腰,带她来到沙发跟前,他掏出手机,去旁边打了个电话。
一大帮人哄进来,为首的是亲属。
客厅内瞬时嘈杂的都是说话声,你一句我一句,淹没于顶。
聿尊挨近笙箫,死者几名家属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恸哭。
“你是谁?”有人问道。
“我是她老公。”聿尊语速不急不缓,神色平静如水。
“那好,出人命了,你们看怎么解决吧。”
门外有人进来,提着好几个大箱子。
聿尊冲身后的何姨道,“拿些饮料出去,告诉外头的警察,我们在处理公司的事。”
“好。”
直到何姨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聿尊这才打个响指。
旁边男子拎起一个大箱子放到茶几上,众人面面相觑,家属们哭得愈发悲戚,“我们以后怎么活啊……”
陌笙箫跟着眼眶泛出酸涩,聿尊倾起身,啪地打开箱子,推到众人跟前。
“啊——”有人尖叫。
箱内一字排开,六把手枪。
门口的警察不会查箱子里装着什么。
“你……你吓唬人啊!”
吵闹声转弱,聿尊两条修长的腿交叠着放到茶几上,他许是嫌热,解开衬衣的一颗扣子,“我没时间和你们绕,开门见山,事情既然已经到这步,你们想一命抵一命,就算摆在法律上也说不通。逝者已矣,拿到赔偿金回家好好过日子……”
“谁稀罕你们的钱!”
聿尊挑眉,一道厉色丢过去,他不喜欢有人Сhā嘴。
说话的男人吓得哆嗦,面部憋得通红。
“要是没人在后面挑唆,这件事有那么难吗?”聿尊狭长的凤目仿若透视镜般扫过众人,“对方给你们多少价,我出双倍。”
坐在沙发角落内的妇人那晚同陌笙箫照过面,是那名工人的妻子。
她抬起头,似在征询旁人的意见。
“实话告诉你们,别把事情弄僵,”聿尊伸出一只手,合上皮箱,“我若有心,能让你们一分钱拿不到,到头来还赔钱,这种把戏我见的多了,要么,我就和你们耗着,反正这些小打小闹我就当给自个找乐子,拖到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信吗?”
聿尊使个眼色,旁边的男人换个箱子摆到他面前,并将箱子打开。
里头整整齐齐摆满钱。
妇人握紧双手,陌笙箫看到她眼底的泪花,失去亲人的痛苦是无论如何抚平不了的,但笙箫也希望他们回去能过得好些。
“对不起。”她鞠躬道歉。
聿尊睇了眼,没有说什么。
妇人松开手,“事情没有解决,我老公的尸体还放在殡仪馆内,明天,我就带他回家去。”
家属们及工友见状,只能作罢。
“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公公婆婆身体也不好,那天一个陌生人找到我们,说把事情闹大,会给我们一笔钱……”妇人低下头去,“我也不想一拖再拖。”
聿尊深知,那个怂恿者不会亲自出马,很难查。
“把这些钱都给她。”
身后的男子提起另外两箱,站在妇人旁边的亲戚帮忙接手。
见他们要走,聿尊开口道,“等等。”
男子掏出一份协议,聿尊示意他递给妇人,“签字。”
她不用细看,之前陌笙箫的律师找过她很多次,拿的就是这份。
妇人签上名字。
陌笙箫心情沉重地送他们出门,她回到客厅,她觉得棘手的事,竟然被聿尊三言两语给解决了。
“我怎么没想到,会有人想把事情闹大?”
“你傻。”
陌笙箫瞪他一眼,“那是因为我没有你腹黑。”
聿尊伸出手,拉住笙箫,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我的腹部是健康色,至于你说的黑色么……”
陌笙箫在这方面,反应哪里及得上他。
“再往下倒真是……”
笙箫腾地红脸,跟煮熟的虾子似的,“给我闭嘴!”
他宠她惯她,这会倒好,时不时对他张牙舞爪。
聿尊抿起笑,果然闭了嘴。
安静地过去两天,聿尊没有出御景园一步,陌笙箫也陪着奔奔,手把手教他走路。
客厅的电视正播放新闻:“昨天,一段题名为上得了男人床,出得了厨房的视频在网络被大肆转载,视频内,一名女子对老公言听计从,瞬间秒杀不少已婚男人的心,下面,我们就一起欣赏这段视频。”
陌笙箫听到这标题,颇感兴趣,她坐到聿尊身旁。“看样子,这新闻挺搞笑的。”
电视屏幕内,播放着女子打扫卫生,洗衣做饭的片段,视频的声音有些熟悉,他说,“给我倒杯水。”
女子捧着水杯走进客厅,视频内男子说道,“这姿势不对,恭敬点。”
女子双手递过去。
后面还有记者的配音,“该男子娶到这样的老婆,是不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份呢?”
陌笙箫定睛一看,那男的是殷流钦,那女的,不就是她吗?
150别人的老婆别瞎惦记
陌笙箫再也不会觉得,这视频哪里搞笑了。
聿尊搭起条腿,修长有力的肌肉包裹在纯白色裤管内,他上半身是件同色t恤,一身白,衬得这名男子气质卓越非凡,陌笙箫视线往上抬,男人薄唇抿成直线,鼻梁而下的半张脸,沉浸在乌云笼罩的阴霾之中。
笙箫眼睛别开,没有去看聿尊的双眼。
她小手探向躺在茶几上的遥控器。
“别啊,再看会。”聿尊开口说道。
视频内到处是她忙碌的身影,陌笙箫这回看着,都觉得自己惨,抹地板还得跪着,那水桶又重又大,她拎在手里,晃晃悠悠。
“这则名为上得了男人床,出得了厨房的视频浏览量仍在以不可预估的形式增加,不少网民也有意要人肉搜索,看看这漂亮的富家太太是因为怎样一份爱,而甘心为丈夫做牛做马。”
陌笙箫两道柳眉紧蹙,这记者的措词,实在受不了。
“更有不少网民直言,过几天,会不会有该名女子的艳照被放出来?这样才能验证此视频前半句标题……”
笙箫听得心惊肉跳,拿起遥控器调台,却发现别的台也在放这新闻。
聿尊倾起身,从她手里接过遥控器,“这男人是你客户吗?叫殷流钦。”
“你怎么会知道?”
陌笙箫螓首,同他相对。
“你在做什么?”男人轮廓分明的脸凑到笙箫跟前,他五官精细,单独来看,都像是雕刻家手里出来的上乘之作,这样再组合,堪称完美。笙箫从他眼里瞧不出喜怒,但他越是这副令人琢磨不透的姿态,陌笙箫就越觉得压抑窒闷。
“你相信他的话吗?”她嗓音颤抖,想问的是,他是否相信这视频的前半句标题。
“这不是事实摆在那吗?”聿尊余光瞥过电视屏幕,他回答的,却是视频后半句话。
陌笙箫瞪大一双水盈盈的双目,胸口剧烈起伏,吸进去的空气卡在喉咙口,进不去出不来,“我一觉醒来,却发现这还是个梦。”
她和聿尊之间横亘的东西太多,一点点不信任,他们努力铸造的这个梦,就会被摧毁殆尽。
男人伸出手,陌笙箫推开覆住她手背的大掌。
聿尊落了个空,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告诉我,为什么帮他做那些事。”
“他说,他在香港有认识的人。”
“他说什么,你就信了?”
“那我总要试试吧?”陌笙箫扬起声调,“我还没有糊涂到全部听信他的话,我是个孩子的母亲,不会去做对不起他的事。”
聿尊抿起的嘴角不着痕迹浅勾,“发什么邪火呢?我可没有想歪的意思。”
陌笙箫身子转向另一侧,“我只是给他端茶送水,还有打扫卫生和做饭。”
“这些还不够吗?笙箫,我捧着你,没让你去伺候别人。”聿尊想起视频内的那一幕,心里一把火抑制不住,火速烧起来。
“你以为我想吗?我找不到别的法子……”
“你应该相信,我会没事地回来!”
“我要怎么相信?”陌笙箫别过身子,“律师说你被羁押,让不让引渡还是个问题,万一途中再有些什么事……”
“我会好好回来的。”
“可我不知道!”笙箫气喘吁吁,两边面颊通红。
“他还让你做什么事了吗?”
陌笙箫一怔,他的问话总是一针见血。
笙箫右手捏住衣角,脑袋也失去底气地垂下去。
聿尊大致能猜到,他拧起眉头不说话。
“我没有答应。”
“你要是真答应,这会出现在新闻上的就是艳照门。”
陌笙箫没想到殷流钦那么变态,她轻呼出口气,幸好当时没有脑子发热,要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笙箫,”聿尊挨过去,手掌抬起她的下颔,他话里的怒气听得出来,“知道怕了吗?别把男人都想的那么善良。”
陌笙箫最想要安静的生活,一想起新闻说的人肉搜素,她头痛欲裂。
“你当初为陌湘思跟了我,又为陶宸回到我身边……”聿尊开了口,原本一句无心的话,却让他突然卡住,思绪也随之岔道,湘思是笙箫的亲人,而她为陶宸,是因为在乎。
陌笙箫敏感地察觉到男人的异样,她拉掉聿尊的手,“你的意思是说,我应该为了你,让他得逞是吗?”
“……”
聿尊气结,他不可能是这意思,可方才那半句话,摆明就是有所想法。
陌笙箫腾地起身,头也不回上楼去。
聿尊望着笙箫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本来一件简单的事,却越吵越复杂,他相信陌笙箫,可说到最后,意思完全变了。
笙箫回到房间,才发现出了一身汗。
她来到衣柜前,想要找套衣服。
聿尊跟着走进来,从身后拥住陌笙箫的腰,“你何必故意曲解我的意思,你该明白我的占有欲,谁要敢动你,我就卸他一双腿两条胳膊。”
“那……你觉得我不答应殷流钦,是不是想对你不管不顾?”
聿尊摇头,“不是。”
陌笙箫拉住他的手,她转个身,目光清婉,“我当时就记得一句话,保护好自己,就是保护你。”
聿尊先是一怔,又极快地反应过来,他眼里的冷静散去,有种难以自抑的欣慰流淌而出,可不是吗?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陌笙箫被人给碰一下,她是他的。
聿尊抬起手,拨开她两颊的碎发,“今后,我们有话都好好说,你想知道我在想什么,用不着胡乱猜测,你直接问我,我会毫不保留地告诉你。”
往往,猜测和想法并不一致,有些不必要的误会也就由此展开。
陌笙箫忍不住挽起笑,方才的不快一哄而散,“那你说,你这会在想什么?”
“真想知道?”
“还是不愿意讲吧。”
笙箫侧过脸去,没有望见男人嘴角勾起的邪笑,他拥住陌笙箫,她后背被他抵至柜面,笙箫惊觉,“你做什么?”
“我这会在想,我禁欲这么久,我想要你,要个整晚都不够,笙箫,我同你说实话,我真怀念你双腿盘住我腰的滋味,你越是用劲,我……”
“你……下流!”
“我的想法我没有瞒你。”
“……”
“笙箫,晚上让奔奔睡陈姐那。”
男人的暗示不言而喻,陌笙箫视线盯着他胸口,“不要。”
聿尊眉头紧锁,“我要。”
笙箫目光落在他肩膀上,“你有伤在身。”
“Zuo爱用不着肩膀,我腰部以下没受伤。”
陌笙箫敛起神色,唇瓣漾起的弧度也收了回去,聿尊落在她腰间的大掌不由松开,他尝试要求,却不想她的心坎还是未过,她的身体依旧不能接受他。
男人的双手垂在身侧。
他让开身,学着她的姿势往后靠。
陌笙箫双目盯着自己的脚尖,“三个月以后,再说吧。”
聿尊瞳仁微闪,“为什么要三个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笙箫挺直脊梁,可能最后一步要跨出去很难,陌笙箫做不到,所以想有个时间作为缓冲。
“一个月吧?”
笙箫没搭理。
“两个月?两个月我的伤完全能好。”
陌笙箫拉住聿尊的衣角,一双柔荑在他腰际轻推,“让开。”
聿尊站在她身旁,这两天他手不方便,衣柜内东西乱糟糟的,跟狗窝似的。陌笙箫准备收拾。
“这些事让何姨做就成……”
笙箫不语,以前,她假手他人,是不想,可是现在不一样。
“这衣服得拿出去晒晒,羊毛呢的料子可能会虫蛀。”陌笙箫拿起挂着的大衣,聿尊毫不在意,直到笙箫从衣架把大衣卸下来,男人这才恍然想起什么似的,去按住陌笙箫的手,“别……”
笙箫看见里头藏着条围巾。
她盯了半晌,这是她打的唯一一条围巾,她送给聿尊的时候,他好像还嫌过丑。
陌笙箫心头一暖,没想到他会留着。
她搬出皇裔印象,再回来御景园,她的很多东西都不在了,于笙箫来说,这条围巾意义非凡。
陌笙箫挣掉聿尊的手,把围巾从衣架上摘下来,柔顺剂的味道很好闻,只是再一闻,好像有股怪怪的感觉。
男人伸出手,笙箫转过身,拿起围巾放到鼻翼间。
是机油的味道。
陌笙箫皱眉,“用来擦车,倒是挺好的。”
聿尊一把丢过去,“想什么呢,可能是洗的时候倒错东西,改明儿我找他们算账去。”
陌笙箫睇了眼,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聿尊跟过去,笙箫坐在床沿,目光迷离,似在想事情。原来,时间过的这么快,当初织的时候她也是跟着舒恬,觉得好玩,小女生的性子没有那么复杂,后来总没见聿尊戴过,她知道,他是不喜欢。
男人坐到她身旁,床沿明显深凹,陌笙箫神色惆怅,目光望向聿尊。
“生气了?”
笙箫摇头,只是有些感慨,想起那段青涩时光,想起舒恬。
聿尊见她不说话,他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我同你说实话,上次去4s店做保养,那眼瞎的店员没经过我同意,拿了它去擦车……”
“那就扔掉吧。”
“你说什么?”
“脏成这样,还能围吗?”
聿尊没有说话,却站起身往外走,陌笙箫瞅了眼摆在边上的围巾,拿起后丢进沙发旁的垃圾桶内。
才转过身,就看见聿尊拿了个东西进屋。
他的视线盯着陌笙箫收回手的动作,男人走近一看,“陌笙箫,谁让你丢我东西!”
笙箫措手不及,眼里透出茫然,聿尊见状,把手里的东西往茶几上一摆,大掌轻推了下挡在他跟前的陌笙箫,高大的身影蹲在那垃圾桶前。
“你在做什么?”笙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名自持清高的男人,在翻垃圾桶?
聿尊手指拎着围巾一角,颀长的身子也随之挺直,所幸垃圾桶内都是些废纸,没有旁的东西。
陌笙箫窝进沙发内,“你喜欢的话,以后买一条。”
聿尊将围巾叠放整齐,“要不,你再给我织一条。”
笙箫瞅着男人的脸,半晌未语,聿尊取过茶几上的盒子,陌笙箫瞳仁圆睁,“这是我让人好不容易才修好的。”聿尊打开盒子,里面躺着那条人鱼眼泪。
盒子边沿的碎钻被莫健抠去不少,笙箫见聿尊拿起项链,在她和陶宸婚礼的当天,聿尊就想过还给她。
陌笙箫感觉眼睛内一闪,聿尊给她戴上人鱼眼泪,笙箫伸出右手轻抚,“还是放起来吧。”
“你不喜欢吗?”男人声音不由急迫。
陌笙箫摇头,“我怕惹祸上身。”
聿尊握住她双肩的手掌一紧,他埋下脑袋,薄唇亲吻她耳际,“再也不会了,这种事,决不会再有第二次。”
聿尊伸出双臂拥住陌笙箫的腰,“笙箫,你去殷流钦家里,还看到别人了吗?”
“嗯,他的父母也在白沙市,那别墅就是给他们准备的。”
聿尊若有所思地点头,陌笙箫想到此,眉头又是一凝,“他为什么要把视频放网上去?难道,他家里都有摄像头,太恐怖了。”
“所以么,少和那种变态接触。”
陌笙箫想起人肉搜索,不由又是头疼,聿尊许是看出她的担虑,他大掌轻揉她脑后,“放心吧,所有的事,我都会帮你解决。”
聿尊说的果然没错,御景园外的警察也就是走个过场,没两天就全被撤走。
男人在家养伤,公司的事暂时被丢在旁边,陌笙箫来到书房门口,听到里头传来说话声,他应该是在打电话,“什么叫挖不出来?殷流钦难道是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我不要听那些重复的资料,从现在开始,你们给我二十四小时盯着他,再搞不清他的真实身份,全给我滚蛋!”
聿尊抬起视线,看见陌笙箫,他起身向外走,并将电话挂断。
“你怀疑殷流钦吗?”
“虽然资料显示他身家清白,可我觉得不可能那么简单,他把你们的视频公然放出来,纯粹是挑衅。”
陌笙箫想不明白里头的事,若真是为了她,殷流钦那样的富家公子什么女人没见过,会真看上她一个有夫之妇?笙箫摇摇头,她还有那自知之明。
何姨来到书房外,“聿少,楼下有送东西的人来。”
聿尊拉起陌笙箫的手往外走。
“送什么东西?”
“看了就知道。”
何姨按着聿尊的吩咐把东西都拎上楼,陌笙箫打开来看,是件礼服,还有出席晚宴的各式行头。
“晚上有个活动,我想带你去。”
陌笙箫不感兴趣,“能不去吗?”
“去吧,有好戏看。”
“你的伤?”
“我都说了,没事。”
陌笙箫临出门时才换上礼服,粉色瞅着鲜嫩,实际上极其考验身材,容不得有一点赘肉,笙箫穿上白色镶钻高跟鞋,聿尊又帮她戴上了人鱼眼泪。
“好看。”
陌笙箫胸部以上全都暴露出来,她不习惯的将双手抱在胸前,聿尊握住她的手,“走,我陪你去做头发。”
“到底什么活动?兴师动众的。”
聿尊没有答话,拉着她大步离开。
由于手臂的原因,聿尊没有亲自开车,笙箫挽住他的手来到晚宴现场,这是家私人会所,排场挺大,似乎还跟来大批记者。
陌笙箫的头发挽在脑后,她下巴尖细,脸又只有巴掌大,造型师特意给她在发髻处别了一排镶嵌碎钻的发夹,她身材玲珑有致,完全能将整件礼服撑起来。
二人才走进大厅,在等候区的记者便蜂拥而上,闪光灯对着他们一阵猛拍,陌笙箫眼花,抬起手臂欲要挡住眼睛。
聿尊却先一步揽住她的腰,示意她别动。
他生性不喜欢这些虚的,要在平日里,早甩脸子走人。记者见聿尊肯配合,一个个削尖脑袋往里层挤。
“聿少,请问这位是……”
聿尊和陌笙箫结婚时并没有接受媒体采访,保密工作向来做的细致,尽管大家都知道他已结婚,但新娘子具体是哪位,很少有人知道。
“她是我太太。”
“哇——”
又是一阵急闪的灯光。
陌笙箫抬头,睇了眼男人的侧脸,他嘴角晕染起一抹笑,那种温柔像淬了毒的罂粟,令她别不开眼。
“真幸福,原来这位就是聿太太,真是美丽大方,高贵典雅……”
一时间,夸赞声不断,陌笙箫的视线穿过人群望向门口,见殷流钦搂着位女伴正走来。
他竟然也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挤在前排的一名女记者端详着笙箫的脸,她化了妆,但细致的轮廓没有变,女记者咬着唇,似在犹豫要不要开口。
这时,她旁边的另一人扬声说道,“聿太太的脸,好熟悉……”
“可不是吗?好像是前两日那段视频的女主角……”
陌笙箫大惊,没想到会被人认出来。她小手急忙握住聿尊的衣角,男人大掌在她腰际轻拍,三下之后,笙箫原本要跳出嗓子眼的心,不知怎的,竟跟着安定下去。
“对,视频的女主角,就是我妻子。”
一语落定,人群中传来惊呼,“可是……”
“你们想说,里头的男主角却不是我,对吗?”他笑容肆意,犹如春风般和煦,陌笙箫深刻体会到,原来谁都有扮演天使的潜质,“那段视频本来是我们夫妻间好玩才拍的,不知道为何会被一些无聊的人放到网络上去,经过技术鉴定,里头的影像是经过ps合成的,当然,你们不相信的话可以去民政局查,我和她确实是夫妻,至于那些没事瞎惦记别人老婆的,我看,还真是没皮没脸!”
151恶魔苏醒
陌笙箫弯起笑,想忍住。
她见识过男人的毒舌,也不止一次被他堵得半句话说不上来。
殷流钦放视频时,对外宣称他和陌笙箫是夫妻关系,单凭这点,他便大错特错,笙箫当初拼命想逃开聿尊,都挣不掉这层经过法律盖章的事实,何况是他几句话?
聿尊嘴角上扬四十五度,狭长的凤目匿藏尖锐的锋芒,他目光抛向站在门口的殷流钦,后者勾起唇瓣仿佛也在极力保持脸部的高贵,可那一丝僵硬,逃不过陌笙箫的眼睛。
“原来是有人恶作剧呵……”
“聿少真幸福,娶到这样既贤惠又能干的老婆。”
面对大堆阿谀奉承,男人也没忘揶揄,“你干脆说,应了那视频标题的话,不过这前半句,只有我才能深刻体会。”
“那是,那是……”
“聿少有福。”
陌笙箫化着精致妆容的脸涨的通红,这话题摆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嫌太敏感。
聿尊垂在身侧的右手突然一扬,“站在门口那人我看挺熟悉,老婆,视频里头的那张脸,是不是他?”
聚在身前的记者们嗅到火药味,兴奋的齐刷刷调头,“可不是吗?走——”
殷流钦旁边的女伴是位三线明星,见大堆记者冲过来,她脸色难掩欣喜,制造绯闻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她挺胸收腰,面含微笑,低到不能再低的礼服只能遮住半边胸脯,殷流钦目光一凛,大步欲要离开。
“殷少……”女伴趔趄,完蛋,这么高贵的造型给毁了。
记者们围堵住殷流钦的去路,“请问……”
才开口,就听得男人暴怒喝道,“滚_”
会所主人听闻动静,疾步赶来,“请记者朋友去守候区等待,不要惊扰到我的贵宾……殷少,里面请。”
“殷少,请问视频内的男主角真是你吗?现在证实那名女子是聿少的太太,这出闹剧要如何收场呢?殷少是否方便透露,您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ps,还是有意为之?”
大簇灯光左右夹击,会所主人见状,只得叫来保安。
殷流钦敛起恼怒,站在人群中央,伪装的像条阴笑的毒蛇,“视频内出现的场所确实是我家,我脑子里记得是有这么一出,至于放到网络的事,我不知道,我向来口味刁,不喜欢别人玩过的。”
聿尊搂住陌笙箫的腰,往大厅走去。
“这件事闹下去不是办法,我生怕……”
聿尊打断她的话,“怕什么,越是含糊不清,真实性越小,记者参与进来闹闹,自然会不了了之。”
陌笙箫将信将疑,才走两步,身后便传来一名记者的问话声,“如果我们没看错的话,殷少今晚的女伴是颜静吧?”
旁边的女子闻言,昂首挺胸,她有36d的傲人身材,怎么吸引不住这些人的目光呢,“我就是。”
“殷少,您说您不喜欢别人玩过的,据我们消息得知,颜静上个月还被卷入富商包养的丑闻内,您怎么解释。”
殷流钦毫不客气地拨开颜静的手,“我和她不熟,进门时才见得第一面。”
“不,殷少——”
大批保安过来,护住殷流钦走入正厅,颜静被记者围在圈内,惊叫着脱身不得。
聿尊同陌笙箫相携入座,殷流钦也甩开记者来到厅内,他双手交叉放于叠起的膝盖上,目光穿过人来人往的身影望向聿尊。
男人触及到他的视线,肩膀处正在愈合的伤仿佛被一双手猛地撕裂,疼的他暗自喘气。
看了一眼,聿尊就料到这个男人不简单。
殷流钦的眼睛和他一样,好像再强烈的阳光都照不进去,如若不是有入骨的深仇,那便是打小在阴暗中呆的太久。
陌笙箫抬起头,目光同殷流钦相触,男人阴霾的潭底瞬时注入一股暖流,他却掩饰的很好,自顾又望向别处。
笙箫呼出口气,“好紧。”
“什么好紧?”旁边的男人凑到她耳际,语气透露出一股挥之不去的暧昧。
陌笙箫正色道,“礼服,背后勒的我难受。”
聿尊手掌贴向笙箫腰后,“这尺寸是我量出来的,应该不会紧,礼服还能当休闲装穿么?要显身材自然得吃苦。”
“你何时量尺寸了?”陌笙箫没有印象。
“我的手便是最好的尺子。”
笙箫脸红,连着耳根都烧起来,她唇畔轻勾,“那你量错了。”
聿尊笑出声来,陌笙箫螓首,看见男人唇边轻藏的梨涡,他温润如玉的模样,越发透出那股子邪魅。
“我有点饿。”
“我带你去自助餐区。”
陌笙箫站起身,会所主人携了自家才留学回来的儿子要来敬酒,聿尊示意笙箫先去,省的饿坏肚子。
陌笙箫端着盘子,夹起两块提拉米苏,她饿的厉害,张开嘴刚咬一口,看到殷流钦端着杯红酒站在她对面。笙箫白了眼,自顾自吃起来。
“吃相真难看。”男人毫不留情贬低。
“我给你看了吗?”陌笙箫拿起旁边的果汁,灌一口,“我对着你还没有食欲呢。”
聿尊这会忙于应酬,会所四周均有远红外探头及保安,不用担心出事。
“过河拆桥。”
陌笙箫吃完一块,胃舒服不少,没有那么空了,“殷流钦,你吃饱撑得慌吗?聿尊的事你不帮忙也就罢,还把我的视频放网上去,你可真够幼稚的。”
“呵,我是想让人家也欣赏欣赏。”
“你这算是公开挑衅吧?要说你是冲着我来的,我还有那自知之明,按理说你和聿尊没有过交往,更不可能结怨……”
陌笙箫未说完的话硬生生咽回去,殷流钦眼底那转瞬而逝的狠戾及嗜血铺天盖地染红了男人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笙箫定睛细看时,他已将目光从她脸侧移开。
他和聿尊的仇,必定要两个当中死一个才能消。
陌笙箫夹了几样爱吃的,转身欲要离开。
“陌笙箫。”
笙箫听到叫唤,停住脚步。
“工地那边,你还会去吗?”
“不知道。”
“我希望你去,不然的话,我会起诉天润。”
陌笙箫转过身,面对殷流钦,“你威胁我?”
“不是,”殷流钦目光柔和,只有提到他母亲时,这个男人才会露出这种神态,“惜风苑是为我母亲建造的,我需要你的帮忙,不想再换别人,我想让我母亲尽早见到,尽早醒来。”
陌笙箫嘴里的甜腻还未散去,却被一种苦涩到心里的味道给取代。殷流钦的心情她懂,虽然他母亲变成植物人,但好歹还有个能醒过来的希望,哪怕不能实现,也能天天看着,笙箫逼回藏在眼角的泪水,“我看情况吧。”
她逃也似地离开,不想想起爸妈,不想想起那场大火。
陌笙箫回到座位前,吃了几口,味同嚼蜡,聿尊站在远处似在应酬,笙箫眼圈不由泛红,越是不想,那份被殷流钦勾起来的想念越是浓烈,陌笙箫捂住嘴巴,鼻尖酸涩难止。
笙箫逼自己忍住,她拿起包,聿尊见她走来,伸出手,“吃饱了?”
陌笙箫回握住男人修长的手指,掌心相触,暖到心里,“我想回去。”
聿尊顿了顿,没有说话。
“聿太太,晚宴还没开始,要不再等会?”
聿尊垂下眼帘,瞅见她潭底的湿润,他放下手里的酒杯,“不好意思,我们先告辞。”
聿尊不再理会主人的挽留,握住陌笙箫的手大步离开,笙箫跟得很急,走到停靠在喷水池的车身前,聿尊这才双手捧住陌笙箫的脸,“谁惹你了?”
笙箫摇头,眼泪却簌簌往下掉,哭的无法自抑。
“怎么了?”
“我想我爸妈……”
聿尊眸光一暗,左手搂住陌笙箫,右手弯起的手指轻敲车窗,“咚咚——”
里头的司机没想到宴会这么早结束,急忙战战兢兢下车,“对不起聿少,我眯了会。”
“把车钥匙给我,你打车回去。”
“是。”
聿尊接过钥匙,“来,上车。”
陌笙箫坐进副驾驶座,“你的手能开车吗?”
“不碍事。”聿尊发动引擎,线条流利的金色宾利arnage728擦着夜风缓缓驶出去。
男人车开得很慢,陌笙箫抽出纸巾擦净眼泪,“突然就多愁善感起来了。”
聿尊开出一段后把车停在路边,“肚子肯定没吃饱吧?带你去吃东西。”
“回家吧,我想奔奔。”
“你等我会。”聿尊推开车门下去,路边有家生煎店,他很快买了两客回来。
陌笙箫调整好情绪,闻到香味,十指大动。她接过筷子,打开一次性打包盒,迫不及待咬一口,“啊——”
舌尖烫到麻木。
陌笙箫皱起眉,“好久没吃,差点忘记会烫嘴。”
她伸出舌尖,似在缓和疼痛。聿尊看在眼里,瞳仁的黑色愈发幽暗,他呼吸一紧,某处勃发的欲望火热复苏。
陌笙箫小口吹气,这才尝着吃到嘴,“呼,真好吃,饿死了。”
她连吃几个,对上男人一瞬不瞬盯着她的视线,“你看什么?”
“笙箫,我晚上也没吃东西。”
陌笙箫眉眼轻弯,“好吧,赏你一个。”笙箫夹起个生煎,送到聿尊嘴边。
男人并未张开嘴,“我怕烫到舌头。”
“你小心着点就是。”
“你帮我把里头的汁吸出来。”
“……”车内的空间瞬时显得逼仄,气氛暧昧不清,“你自己不会吗?”
“快点,想饿死我。”
陌笙箫窘迫,贝齿咬开生煎,滚烫的汤汁流入口中,她松开嘴,夹起生煎递到聿尊嘴边。男人毫不客气咬住,吃相不忘保持优雅,“再来一个。”
陌笙箫又给他个。
聿尊灼热的视线盯住陌笙箫的脸,不曾移开,嘴角似笑非笑扬起。
直到两盒生煎吃完,聿尊抽出湿巾给陌笙箫擦干净嘴巴,笙箫下车丢掉盒子,再回到车内,“走吧。”
男人探出手,按了个按键,车内的挡风玻璃瞬时起了变化,整个车形成个密封的空间,陌笙箫顿悟,“你……”
聿尊手臂揽住陌笙箫的腰,另一手抱住她的腿,轻一拎,笙箫被迫跨坐在他腰际,由于穿着礼服,她动作有所限制,聿尊双手顺着她的膝盖往上推,裙摆被捋至腰部,两条腿摆脱掣肘,分跨在男人两边。
“你放开我,这是闹市!”陌笙箫惊呼。
“我管它闹市静市。”
聿尊掌心摩挲笙箫腿部,触感柔滑细腻,使得他本就绷紧的欲望抵着她要发疯,陌笙箫礼服里头仅着一条底裤,如此近距离接触,膨胀的地方烫得她下意识要并拢双腿。
聿尊粗喘着气在她脖间轻吻,大掌伸入她礼服内反复揉搓,陌笙箫咬住唇间的呻吟,聿尊抬头,与她激烈拥吻,笙箫紧贴他胸口,发现男人胸肌结实,每块肌肉都亢奋膨胀,聿尊好不容易松开她,陌笙箫没有别的法子,忙闭起眼睛枕着他的肩头。
他手掌到处煽风点火,陌笙箫细嫩的肌肤掐出一个个红色的手掌印来,聿尊呼吸急喘,哑着嗓音道,“笙箫……”
陌笙箫没有作答。
聿尊转过头去,见她闭着眼睛,似是一副熟睡的样子。
他明白,这种时候怎么可能睡得着,聿尊也看出来,笙箫是在装睡。
他收回徘徊在她胸前的手,改为紧抱住陌笙箫的腰,男人使劲将她重心往下压,似在极力隐忍,约莫十来分钟之后,他喘口气,大掌拍拍陌笙箫的脸,“笙箫,醒醒,我们回去。”
陌笙箫朦胧睁眼,恨不能脑袋埋在胸前不起来,“噢。”
她看见男人胸前的衬衣紧贴着,被汗水给浸湿。
陌笙箫小心翼翼回到原先的座位,方才不管不顾,聿尊手臂动动,这才觉得疼。
“你来开。”
笙箫欲要扣安全带的手缩回去,“伤口疼吗?”
“哪都疼。”
他迟早憋出内伤。
回到御景园,陈姐正在教奔奔学习走路,笙箫去二楼换上家居服下来,她弯腰抱起奔奔,“奔奔,喊妈妈……”
奔奔不予理睬。
聿尊伸手接过孩子,眼里布满疼惜。
陌笙箫呆在御景园,几天没有出去,工地的事得到解决,总算没人再来闹。她接到王姐电话,说公司经理让王姐表达敬意,希望她能继续负责这个案子。
陌笙箫不喜欢半途而废,主要是欠着王姐人情,笙箫也在电话内表达今后不再私自接单的意思,她和王姐说想要多些时间陪奔奔。
聿尊听闻此事,却不肯答应,“殷流钦那,不准再去。”
“我是去工地,不去他家里。”
“那男人没安好心,色胚一个。”
陌笙箫强忍笑意,“男人不都这样么?”
聿尊态度仍然强硬,“不行!”
“我记得你之前说,我接单太累,我也考虑过,确实是的,”陌笙箫脱掉拖鞋,膝盖跪在被面上,两手握成拳状似给他敲背的模样,“等这别墅的事过去,我想边上班边学习,我每天只去半天,另外半天照顾奔奔,谁的公司能有这条件呢……”
聿尊棱角有致的唇瓣渐渐勾起来。
“那一言为定,到时候,我会在我办公室给你安排个小板凳。”
“切!”
聿尊就势搂住陌笙箫的腰,压住她陷入柔软的床榻内,聿尊执起笙箫的右手,黑邃的瞳仁突然变得讳莫如深,“答应我,如果哪天我限制你出门,你别恼,我是要保护你和孩子。”
他知道笙箫渴望自由,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他会在确保她安全的前提下,让她出门。
“为什么?”陌笙箫问道。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他学着她先前回答禁欲三个月问题时的口气。
陌笙箫鼓起腮帮,“哦。”
笙箫带着图纸来到正在建造的惜风苑,名字是殷流钦取得,至于是否有深意,陌笙箫不得而知。
她很庆幸,没有遇到殷流钦。
陌笙箫摘掉安全帽,理顺头发,准备打道回府。
途径殷流钦的家,笙箫疾步欲要离开,却不料余光瞥过惊人一幕。
偌大的花园内,阳光洒在泳池边沿,轮椅就摆在路边,妇人穿着质地上乘的真丝连衣裙,头发挽成发髻,旁边的保姆舀起一勺水递到她嘴边,“你倒是喝啊,给我喝!”
妇人能活着已属奇迹,她能喝水,但需要耐着性子一点点喂,保姆火大地抬腿踢向轮椅,“我还有好多活等着干呢,渴死你活该!”保姆一手握住她的下巴,另一手倾倒杯子往她嘴里面灌。
殷流钦显然不在家,屋外也没有监控,不然保姆怎会如此胆大妄为。
陌笙箫气不打一处来,“你住手!”
她大步经过小道,来到保姆跟前,“让你照顾,不是送给你折磨的。”
“你怎么又回来了?”
陌笙箫从她手里接过水杯,“人在做,天在看,做事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你算什么东西啊,凭什么教训我?”
“信不信我立马给殷流钦打电话?”
保姆咽下一口气,“我,我也是心急,平日里还有另外的人照顾她,恰巧今日她不在,我生怕来不及准备午饭。”
陌笙箫拉过旁边的椅子,“那你也不该这样,算了,我来吧。”
保姆垂着头,转身离开。
陌笙箫拿起水杯内的匙子,轻舀起一匙送到妇人嘴边,“来,喝口水吧。”
不知为何,笙箫每次看见她,都会想起奔奔,陌笙箫同样相信,她尽管做不出反应,但谁对她好,她都是清楚的。
这样的人,更需要关怀和耐心。
殷流钦接到电话,匆忙往回赶。园内虽然没有监控,但藏在暗处的眼睛不少。
他来不及把车停入车库,大步来到门口,穿过一簇争相绚烂的花圃,他看见陌笙箫的背影。
殷流钦顿住,没有立刻往里走。
笙箫小心翼翼给妇人喂过水,她拿起桌上的毛巾给她擦拭嘴巴,领口一圈全湿了,陌笙箫又抽出纸巾给她压干。
殷流钦双臂环在胸前,他阴鸷的面色逐渐晴朗,不知不觉间扯出抹笑来。
他发现,认识陌笙箫后,他不排斥笑了。
该开心的时候就开心,想笑的时候,勾起嘴角,没有那么难。
陌笙箫耐心的帮妇人擦手,“好了,要不然湿哒哒的,怪不舒服。”
殷流钦不想打破这刻的宁谧,他安静的躲在旁边看了会,这才迈着轻柔的脚步走去。
笙箫别过头去,殷流钦脚步顿住,表情有些滑稽,“没想到你耳朵这么尖。”他恢复以往走路的样子,在陌笙箫对面的椅子坐下来。
殷流钦握住妇人的手,眼睛瞥过她领口的湿渍。
“殷少,您回来了,喝水。”保姆毕恭毕敬递过来一杯水。
男人抬起头,狭长的眸子睇了他一眼,仅是这一个眼色,却令保姆猝然大惊,吓得魂飞魄散,殷流钦挥挥手,“多做几个好吃的菜,我留客人在这吃饭。”
“不用,我马上还有事。”陌笙箫说完,拿起包。
“怕我再把视频放网上去吗?”殷流钦示意保姆先离开,这笔帐,当着陌笙箫的面还不能算。
“你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啊?”
殷流钦欣赏陌笙箫的不矫情,“真是的,也不怕得罪人。”他指尖摩挲妇人的手背,“看我母亲的手。”
“怎么了?”
“她喜爱弹钢琴,”殷流钦扭头望向陌笙箫,“你会吗?”
笙箫胸口一窒,目光定在妇人的手上,“不会。”
殷流钦不着痕迹地蹙眉,按照资料上说的,陌笙箫曾经是华尔音乐学院的高材生。
“真可惜。”
笙箫抿紧嘴唇,未答话。
“这么多年来,我每天都坚持弹琴给她听,我希望,哪天在我弹琴的时候,能听到母亲的掌声。”
陌笙箫不免动容,却没有表现出来。
“你在这坐回,我去弹琴,你陪着她。”
笙箫来不及拒绝,殷流钦就已兴致勃勃地起身往屋里面走。
客厅内,很快传来琴声,陌笙箫手掌支起下巴,右手腕戴着聿尊曾送给她的手镯,笙箫敢直面,但女人天生爱美,不想那两道丑陋的疤痕给人看见。
殷流钦弹的曲子对于陌笙箫来说分外熟悉,她跟着轻声吟唱,目光随之落到妇人身上。
笙箫唱了几句,嘴里的声音慢慢减弱,她杏眸圆睁,陡然起身朝客厅喊道,“殷流钦,出来,快出来——”
里头琴声依旧,陌笙箫弯腰,她没看错,妇人扯动嘴角,是在笑。
笙箫从包内掏出手机,一边朝着客厅内喊道,“殷流钦,你妈妈可能醒了!”
妇人嘴角含笑,眼眶内有泪珠滚落,陌笙箫生怕殷流钦错过,她拿起手机准备拍照。
按键的同时,殷流钦大步跑出客厅,大掌夺过陌笙箫手里的手机,猛地朝地面掼去,“谁让你拍照的?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手机应声,砸的稀巴烂。
陌笙箫惊愕,继而反应过来,“殷流钦,我拍照只是想给你看,你妈妈方才听到琴声笑了,你有病啊!”
殷流钦赤红着双眼,高大的身子蹲在妇人跟前,她一道泪痕未干,嘴角的痕迹却收回去了。
陌笙箫捡起手机卡,手机摔成几瓣,看来是修不好的。
殷流钦疑惑起身,“我母亲真的有反应了?”
笙箫握住手机,穿过男人身旁去拿包,殷流钦见状,握住陌笙箫的手腕,“别生气,你不是拍了照吗?给我看看。”
笙箫甩开他的手,“我还来不及按键,手机就被你砸了。”
殷流钦意识到他的反应有些过,“我明天陪你个新的,对不起。”
陌笙箫缓口气,“算了,”她提起脚步要走,笙箫摊开手掌递到男人跟前,“是不是还需要检查过,我才能离开?”
殷流钦面色露出抹尴尬,“笙箫……”
“再见,”陌笙箫走出去几步,“你妈妈确实是有反应的,我相信持之以恒,她会醒过来的。”
殷流钦望着笙箫走出去的背影,找不到一个挽留的理由。
陌笙箫自认倒霉,只得掏钱重新买个手机。
她把手机卡放进去,买的是和聿尊送她的一个型号,对于这方面,她不得不相信男人的眼光。
陌笙箫回到御景园,连着几天,没有再去工地。
陈姐抱住奔奔在客厅玩,奔奔偶尔做个鬼脸,陌笙箫赶忙用手机抓拍。她来到卧室,聿尊正坐在沙发内看报纸,陌笙箫拿出手机递给他,“里面有奔奔的照片,今天拍的特别可爱。”
“是么?”男人接过手。
陌笙箫弯腰收拾茶几。
聿尊打开相册,照片是按时间排序的,男人凉薄的唇勾起,“奔奔长得像我。”
“你儿子不像你像谁啊?”
聿尊眼角肆意,“越长越帅了。”
陌笙箫莞尔,“那是,也不看看他老妈是谁。”
男人手指再一按,面部温润暖煦的笑意突然散去,陌笙箫抬起头,就见他凤目睁大,精致的五官几乎扭曲到一处,整张脸笼罩在炼狱一般的森寒中,笙箫顿住手里动作,“尊?”
聿尊毫无反应。
陌笙箫察觉到不对劲,“尊,你怎么了?”
聿尊抬起头,原先幽暗的瞳仁,这会被嗜血的红色给蒙住,陌笙箫仿佛能闻到一股撕裂的血腥味,她从来没见过聿尊这副模样,连她当初跟着陶宸私奔,被他逮回来时,他都没有这样过。
聿尊这段日子对她极好,让陌笙箫几乎忘记这个男人的本性。她目露惊骇,聿尊此番模样,就犹如一个沉睡的恶魔,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猝然苏醒!
陌笙箫坐到男人身旁,双手急切地握住聿尊腕部,“尊,你别吓我,到底怎么了?”
男人喉间轻滚,牙关咬的咯咯作响,两边咬肌因用力而突出,他五指握紧手机,恨不能就此捏碎它!
陌笙箫伸过手,发现男人手臂僵硬,全身各处肌肤紧绷,如临大敌。
方才看照片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笙箫意识到问题出现在手机内。
她使劲扳开聿尊的手指,视线定格在手机屏幕上。
陌笙箫略吃一惊,里头的照片是她在殷流钦家里拍摄到的,当时陌笙箫按了键,手机同时被男人砸坏,她没想到会自动存储进相册内。
笙箫面露疑虑,“尊,你说句话。”
他嗓音沙哑,放在膝盖的双手紧握成拳,藏青色血管眼见就要爆裂,“你从哪弄来的?”
陌笙箫松口气,以为聿尊是在气她进殷流钦家,“我去工地,正好路过,我没进他家大厅。”
“我问你从哪弄来的?!”男人一阵怒喝,神色暴虐,眼睛赤红,竟瞧不出一点点她所熟悉的黑邃。
“她是殷流钦的妈妈。”
聿尊神色崩溃,整个身子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陌笙箫吓得赶忙抱住他的肩膀,“你别这样,我害怕!”
“她竟然好好活着?”画面内,妇人嘴角噙起的笑化成一把利刃直刺聿尊心脏,他十指Сhā入短发,自残似的用力紧握,陌笙箫急的眼泪淌出来,“别……尊,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她在哪,她在哪?”他声音嘶哑,完全说不出话。
“她跟着殷流钦住在别墅湾,旁边建造的惜风苑是殷流钦打算送给她的,前几天,她听到殷流钦弹琴就流了眼泪,我想,可能有醒来的迹象,她是个植物人……”陌笙箫将知道的和盘托出,双手抱住他的肩膀没有松开。
“植物人?”聿尊眼里迸射出入骨的怨毒,“弹琴,她也配!”
男人陡然站起身,大步往屋外走去。
陌笙箫生怕他这样子会出事,她跟上前,右手拽住男人的手臂,“尊,你去哪?”
聿尊挥开她的手,他周边的空气仿佛都冻结成冰霜,“我要去杀了她!”
陌笙箫惊怔,几步蹿到聿尊跟前,“你冷静点,别出去。”
男人这会任何话都听不进去,他思绪定格在妇人那张挽起笑的画面内,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她活着,聿尊双手握住陌笙箫的肩膀,将她猛地向后甩去,“谁要敢挡我,我就杀谁!”
笙箫通的栽入大床内,她头晕眼花,摔得五脏六腑挤到一处去。
陌笙箫顾不得许多,她撑起身时,聿尊已疾步离开卧室。
152利用
聿尊的样子太过惊骇,眼里的杀气流溢出来包裹住整张脸。
笙箫想也不想冲出去,她大步跑进走廊内,看见聿尊快步进了书房。
陌笙箫走近时,正好看见聿尊拎出个黑匣子放在桌上,这匣子笙箫见过,但并不知道里头藏着什么。
聿尊打开盒子,将里面的狙击枪拿在手里,陌笙箫惊觉事情的严重性,她绕过桌沿来到聿尊身旁,男人并没有完全被冲昏头脑,他窝进办公椅内,手里的布料一遍遍擦拭狙击枪枪身。
“尊?”陌笙箫左手小心翼翼放于男人肩部,他全神贯注手里的动作,眼睛看也不看笙箫。
“殷流钦的妈妈,她和你……”
聿尊手掌僵硬,全套动作也顿住,陌笙箫手臂绕过男人颈后,圈住聿尊的肩膀,“你别这样,我真的很害怕。”
许久后,才听到聿尊的声音,只不过语气依旧阴鸷冷森,“你说,她要醒了?”
“我……我也只是猜测,殷流钦弹琴的时候,我看到她笑了,还有眼泪流淌出来,植物人一旦开始有反应,可能离苏醒不远了。”
聿尊继续擦拭瞄准镜,修长手指每根骨关节都凸出来,陌笙箫搂住他的肩,稍过一会,才听到男人抬起头道,“笙箫,我想杀人。”
“不可以!”陌笙箫惶恐,急忙摇头,听聿尊的口气,杀个人和捏死只蚂蚁好像没什么两样。香港羁押案之后,陌笙箫尽管知道聿尊背景不简单,再加上男人先前的那些手段,笙箫极力不去向最坏的方面想,可他现在明确说出来的话,当真令她震惊。
“谁都拦不住我的。”
“尊,”陌笙箫蹲下身,双手随之落在男人腿上,“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再说……她是植物人,醒不过来的,她现在的模样和死人毫无差别。”
“我要亲眼看到她死在我面前,我才能踏实。”聿尊唇角划过狠戾,眼睛被仇恨蒙住,连陌笙箫都无法入眼。
“她和你有什么仇?”笙箫情绪被他调动,语气跟着激烈。
聿尊擦拭的动作停住,陌笙箫站起身,男人突然松开手里的狙击枪,双手搂过笙箫的腰,俊脸埋在她胸前。
陌笙箫手臂环至聿尊颈后,看不清楚男人脸上的神色,笙箫纤细的手指伸入他墨黑色的发丝内,她一惊,感觉到聿尊身体抖得厉害。
陌笙箫眼眶噙泪,她弯下腰,双臂搂紧聿尊想要给他尽力地保护。
陈姐抱奔奔上楼,找不到陌笙箫,二人来到书房门口。
笙箫挥手,示意陈姐抱开。
聿尊两手的力道几乎勒伤陌笙箫的腰,他大口喘着气,笙箫知道他在隐忍,呼吸出来的热气灼烧得她胸口一阵阵发烫,午后的阳光犹如高强度电压的烤箱,陌笙箫背后湿透,整个人仿佛从水里面才爬出来。
环在她腰后的手一松,聿尊退开身子。
陌笙箫就势坐在男人结实的腿上,聿尊睁开眼,瞳仁的赤红敛起,但藏匿的杀气很重,笙箫觉得更急了,他平静的不对劲,更加令她心惊胆寒。
聿尊抬起视线,狭长的凤目呈现出陌笙箫熟悉的弧度,她望不进他潭底的深冽。
“尊?”他怎么可能还笑的出来?
可聿尊嘴角噙起的,分明是笑,恶魔一样,将人撕碎后踩在脚下再狠狠蹂躏的那种笑。大热的天,陌笙箫打了个寒战。
“把你吓到了。”他说的是肯定句。
笙箫双手勾至他颈后,“尊,你说过的,以后有事都不瞒我,我问什么,你告诉我什么。”
聿尊面色疲倦地窝入沙发内,他思忖片刻,语气尽量宽慰道,“陈年旧事,不提了。”
他曾经活过的世界,暗无天日,他每多一刻想起,都会感觉到一双手正在使劲抓住他好不容易爬上地狱的双腿,他想的越多,被拽回去的可能性就越大。
陌笙箫眼眸黯淡,男人不想说,她也没多问。
“从今天起,在御景园陪奔奔,不要出大门一步。”聿尊抬起头,认真道。
笙箫当然不会傻到,真以为他说的不提是想放开这件事,他掩藏的极好,定然会有所行动。
“尊,你要动手吗?”
聿尊抬起手掌,抚了下陌笙箫的额头,“别瞎想,最近事多,我怕你出事。”他双手将笙箫从他腿上拉起来,聿尊慢条斯理拿起桌上的黑匣子,归为原位。
男人拿起手机,打电话给爱丽丝。
陌笙箫知道他有事,她走出书房,若有所思地站在楼梯口,爱丽丝很快赶来,见到她,没有打招呼,进去后不忘把书房门关起来。
笙箫目光复杂地收起,心不在焉下楼去。
聿尊背靠椅背,双眼望向窗外。
爱丽丝几步来到他身后,男人两手交叉叠在腹部,听到动静,没有先开口。
“尊,你叫我来有事吗?”
聿尊双腿叠起,目光出神地盯着一处,见他依旧不说话,爱丽丝索性站到聿尊跟前。“尊?”
“爱丽丝,我有种不好的感觉。”
“怎么了?”
聿尊头也没抬,“我觉得,夜神离我很近,我在明,他在暗,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朝我开冷枪。”
爱丽丝晃神,面色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聿尊殷流钦的事,她双臂撑住窗台,针孔密集的地方因用力而抽痛,她出门时化了很浓的妆,但她生怕有一天,这些都不能遮住她越见憔悴的面色。
夜神要的是陌笙箫,他想看聿尊生不如死,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对他下手。
爱丽丝没有勇气说出口,药性发作时的痛苦她承受不住,“尊,夜神……不可能这么快找到你的,别担心。”
聿尊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有失望,有狠戾,“他的母亲,是植物人?”
“对。”
“爱丽丝,你恨我吗?”聿尊同她四目相接。
爱丽丝摇头,“为何这么问?”
“你应该恨我,恨我当时没带你离开基地。”
“你明白的,我恨谁都好,唯独不可能恨你。”
聿尊盯着她的脸,没有说话,爱丽丝心虚,眼睛别向远处,“尊,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我想重回基地,当时没有机会遇见他,这次,我让他带着他母亲一起去死!”
“不!”爱丽丝惊呼,“那样……太危险了。”
“爱丽丝,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你会帮我吗?”
“会,”爱丽丝说的笃定,“一定会的。”
聿尊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同她并肩而立,殷流钦显然有备而来,他刻意带着他母亲一起,是想让她看着自己为她报仇吧?男人嘴角划出抹冷笑,那好,彼此的帐也该算算清楚。
爱丽丝猜不透聿尊的心,就像她不懂夜神一样,他们都是在枪口上舔血,豁出去能不要命的人。
“尊,你想想,你还有笙箫和孩子……”
聿尊冰封的眼眸瞬间注入一丝暖意,他扭过头,睬了眼爱丽丝,男人瞳仁内的精光陷得很深,他知道,关于夜神的事,爱丽丝在骗他。
陌笙箫抱着奔奔,眼睛不由望向二楼的方向,她小脸紧绷,满腹心事的样子。
没多久,爱丽丝和聿尊来到楼下,聿尊让她先回去,笙箫目送爱丽丝离开,兜里的手机这时响个不停,陌笙箫掏出来一看,是殷流钦。
笙箫目光迟疑地望向聿尊,男人坐到她身旁,手掌握住陌笙箫手腕,“你权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告诉他,家里有事,这几天不会过去。”
笙箫点头,按下通话键,“喂?”
“笙箫,”殷流钦嗓音温和,不像之前那么骄横,“那天砸掉你的手机,是我不对,我给你买了个新的。”
“我自己有,不就是个手机么,你别放心上。”
“我买都买好了,你什么时候过来?”
“我……”陌笙箫不善说谎,“这段日子可能没空,家里有事。”
“怎么了?”
笙箫抬眼,望向抱着奔奔的聿尊,“反正没空,工地那边已步入正轨,我得在家陪陪孩子。”
殷流钦半晌没说话,陌笙箫刚要将电话从耳边拿开,就听到他开口道,“要是有空……能过来吗?我把手机给你。”
“再说吧。”陌笙箫心情烦躁,挂断电话。
聿尊抱起奔奔走出屋子,笙箫瞅着男人立于园内的背影出神。连着好几天,陌笙箫都没有出门,聿尊通常时候都呆在书房内,御景园出入不少的人,都是笙箫没见过的,十分反常。
一个星期后。
陌笙箫困在屋内,感觉举步维艰,身体哪里都不舒服。
聿尊和她单独的时间并不多,有时候陌笙箫睡着了,他才回屋。
殷流钦依稀发过几次短信,笙箫均未回。
餐桌上,陌笙箫的手机再度响起,她余光睇了眼,是殷流钦。
她打算不接,没想到聿尊却拿起电话递到笙箫手里,“我答应过你,让你处理完这个单子,笙箫,殷流钦的家里你别去,你把他约到外面,我会让人保护你。”
陌笙箫对上聿尊的双眼,他神情晦涩不明,简单的话似乎是为笙箫考虑,也挑不出什么刺,可陌笙箫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胸口处有种窒闷压来。
153复仇!
她怔怔盯着男人的双眼,半晌未开口。
手里的电话响过,停歇,这会又再度催命似的响起来。
陌笙箫视线穿过聿尊颊侧,“尊,你哪怕不听我的,也该想想奔奔。”
聿尊眉头紧皱,笙箫见状,轻叹口气,接起电话,“喂,有事吗?”
“笙箫,告诉你个好消息。”
“怎么了?”
“我母亲有反应了……”
陌笙箫抬起视线瞅了眼旁边的聿尊,她刻意别过上半身,不想让聿尊听到,“是吗?”
“你有空吗?”殷流钦站在园内的游泳池旁,轮椅上的妇人手指微微能动弹,男人蹲下身,拉过她的手,“你几天没来工地,真的没事?”
“我最近挺忙的,家里事情一大堆,孩子的房间要重新装修,呆会要去步行街买材料,要不,我们就约在上次见面的上岛咖啡内?”
“好,几点?”
陌笙箫视线垂落,“两点吧。”
“好。”殷流钦没有丝毫的怀疑,他挂断电话,仍旧保持先前的动作,他双手包裹住妇人的手,保姆端来两杯冰镇酸梅汁,“殷少,我来喂夫人。”
“不用,摆在这。”殷流钦拉过旁边的椅子,家里换了个保姆,他不在的时候态度也算好。殷流钦端起碗来,勺子轻搅动,舀起一匙送到妇人嘴边,她张张嘴,能轻抿住,“母亲,我最近碰见个女……”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形容,“女人吧。”
“我觉得她挺不一样的,初见时,因为她是他的妻子,我还羞辱过她,她不像我认为的那样,不搭理我的时候,傲慢的像只天鹅,但她也会心软……”殷流钦蹙起剑眉,他也不懂为何说这些,“她几天没出现,我心里怪怪的。”
殷流钦拿起旁边的纸巾,给妇人擦拭嘴角,“我很矛盾,我和聿尊的仇放不下,每次我动摇的时候,做梦都会梦到父亲惨死时的模样,还有您……”殷流钦把碗放到旁边,微凉的手指抚过妇人前额,“您向来什么都不争,性子极好,我没想到您也会被牵连进去,母亲,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对她?我下不去手……”
妇人眼眶内流出泪水,可能是不想看着儿子深受煎熬,她嘴巴吃力地张开,说出几个模糊的音节,“不要……不要……仇……”
殷流钦脸枕着妇人的手背,“我再继续下去,势必会伤害到她,母亲……”男人说话声沉闷,“难道,我要放弃吗?”
他恨了六年,怎可能轻易松手?
殷流钦直起上半身,喃喃自语,“我会找到一个两全的办法,一定可以。”
陌笙箫握住手机出神。
聿尊起身。
笙箫立马回神,“你去哪?”她陡然出声,嗓音尖利,正在客厅玩耍的奔奔转过脑袋来。
“笙箫,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聿尊停住脚步,坐回原位。
陌笙箫强自镇定,手掌按在胸口处,“你让我约殷流钦到外面,是想对他不利吗?”
聿尊直面她地-质疑,“在我和他之间,非要死一个的话,你选谁?”
“你们到底有什么仇,尊,我不想看到你杀人,我想要一份安定的生活
“这件事之后,我才能给你那样的生活。”
陌笙箫眼见他再度起身离开。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再多的话到嘴边,哪怕真说出来,他也听不进去。
殷流钦换套衣服准备出门,保姆跟着他走进园子,男人弯腰在妇人耳畔轻吻,“我出去一趟,回来再陪你。”
殷流钦目光定在她面部,似有不舍,又有种不安,“我出去后,推夫人回屋,不要让她一个人呆在花园内。”
“是。”
男人站定在妇人跟前,眼见和陌笙箫约好的时间差不多,他这才转身离开。
笙箫出门时,聿尊呆在书房内没出来,她杵在门外,发现门被反锁起来,笙箫见状,收回手,“我走了。”
陌笙箫的车离开御景园时,聿尊拉开窗帘,目光紧随而至。
笙箫依约来到上岛咖啡,门口的服务员带她走向她和殷流钦上次坐的那个位子,靠窗,阳光充足。
殷流钦比她早到,笙箫环顾四侧,“咖啡馆今儿生意不好吗?”
“我包了场。”
陌笙箫一时不知该不该坐,她捏紧手里的挎包,“你包场做什么?”
见笙箫满脸戒备的样子,殷流钦勾勒起笑意,“你别把我当成色狼一样行吗?我难得约你出来,只是想好好和你说会话,不想让别人打扰。”
陌笙箫被聿尊的事扰乱心神,这会看谁都像藏着什么,服务员替她拉开椅子。
笙箫入座,“谢谢。”
没过三两分钟,手边就摆着好几道她喜欢的点心。
陌笙箫捧着咖啡杯,殷流钦从兜内掏出个手机递给她,笙箫瞅了眼,是新出的iphone4s适合女生用的白色,背面镶一层碎钻。
“这是赔给你的。”
“你留着自己用吧,我有手机。”
殷流钦将手机推到陌笙箫手边,“我就是要给你。”
笙箫抬起头望了他一眼。
“怎么了?”
陌笙箫眼睛别开,“什么怎么了?”
殷流钦薄唇渐染,“我发现你好像不对劲,心里有事吗?”
陌笙箫轻啜口咖啡,生怕被他看出什么,“你说你母亲有反应了,是真的吗?”
话题转移开,殷流钦掩不住面部的喜悦,“她依稀能说出话来,虽然不清楚,但已属奇迹,手指也能动弹,医生说过不了多久,有恢复的可能。”
陌笙箫望见男人潭底扬起的欣慰,他眼角拉开,说话的时候,激动的像个孩子,笙箫由衷展颜,殷流钦的情绪感染到她,“我总算盼到她醒来的这天,她受伤的几年间,我想尽一切办法想治好她……”男人唇瓣的弧度浓烈,“笙箫,等惜风苑建造好,我要亲自推着母亲住进去,我还要给她买一架钢琴,她倘若不记得弹琴,我会手把手教她……”
陌笙箫细心倾听,偶尔微笑点头。
殷流钦从兜内拿出手机,里面有他拍摄的视频,男人起身坐到陌笙箫旁边,笙箫没有表现出以往那般的排斥,手机画面内,殷流钦母亲张着嘴,艰难地在开口,手指也能动了,“看见没?”
妇人保养得当,面容和善,陌笙箫实在想不出这样的人能和聿尊有什么关系,“看见了。”
“笙箫,对不起,你那天说的没错,我知道你想拍照给我看,是怕我母亲的好转只是转瞬即逝,我当时……”
陌笙箫盯着手机内的视频,“你母亲,很幸福,有你这样陪着她。”
殷流钦同她挨得很近,鼻翼间能闻到陌笙箫颈间淡淡的沐浴露味道,“这个世上,就剩下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她是个怎样的人?”
“我母亲喜欢弹琴,大多数时候,她不管别的事,她生性善良,对我很好,我父亲却相反,对我极为严苛……”殷流钦说到一半,闭了嘴,他盯着陌笙箫的侧脸,不知不觉,他竟又对她卸下了心防。
殷流钦拿起手机,坐回笙箫对面。
保姆收拾完园子,推着轮椅往屋内走去,她这会得准备做晚饭,保姆瞅向四侧,另一名看护正从楼上下来,“交给我吧。”
看护从她手里接过轮椅,跟着保姆进到厨房。
“这儿太挤,要不你带夫人先出去。”
看护点头,推着轮椅来到厨房外,三步开外有个窗子,殷流钦从来不让开这窗,看护拉开窗帘,打开窗户,“阳光多好,太太,您在这休息会。”
看护站到她身后,倚着厨房门口,“像太太这样,需要多晒会太阳,老呆在屋里对恢复不好。”
“可不是嘛,”保姆边拣菜,边回头说道,“但殷少不让,他说不能留太太单独在外面,可能有钱人也不轻松,得时时刻刻提防别人吧。”
“就是,”看护眼睛望向窗外,“我给太太开个窗子,让她多接触外面的景色,你说一个人成天闷着,有多少钱都不会快乐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闲聊,全然没有注意到另一幢别墅内的异样。
聿尊反锁在书房内,他双腿搭在办公桌上,接到电话时,他双目紧闭,“喂。”
“聿少,时机到了。”
聿尊深壑的眸子犹如藏身于黑暗中的虎狼一般,发出嗜血的精光,“你确定?”
“狙击位准确,正对窗口。”
聿尊合起手机,修长的双腿来到墙面前,他取出黑匣子,手掌略带抖意地抚向里头的狙击枪。
聿尊让陌笙箫约殷流钦到外面,只是想更好地保护她。倘若笙箫一直不出去,殷流钦势必会起疑心,聿尊命人在殷流钦家不远处的别墅内日夜盯防,为的就是找到最好的机会,他没想到的是,竟然会和陌笙箫出去的时间一致。
聿尊来不及想这么多,他拎起匣子往外走。
他来到车库,没有选择平时常开的那几辆座驾,而是选了一辆普通的黑色宝马车,聿尊坐进车内,掏出手机,拨出去个电话,“情况怎样?”
“聿少放心,太太还在上岛咖啡馆内。”
聿尊精心安排好之后,这才驱车离开。
黑色宝马车飚速来到惜风苑旁的别墅内,这儿的入住率不多,聿尊压下帽檐,进入车库停车。
他拎着东西来到二楼。
里头有几名男子,驾着狙击枪,无时不在寻找好的狙杀点。由于殷流钦做足准备,聿尊不得不租下这个位于惜风苑后方位的别墅,只有在这儿,才能避开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线,但要开枪却很难,除非目标走到后面的花园,等待的这么些天过去,毫无机会。
“聿少——”靠窗的男子迎上前,聿尊来到他方才站的地方,他冷毅的俊脸凑向瞄准镜,果然!
“这本来也是个死角,这扇窗户从来不见打开,就连窗帘也一天到晚拉着。”旁边男子汇报道。
“看来,殷流钦也知道。”聿尊眯起凤目,身子没有移开的意思。
“窗户是里头的看护给打开的,虽然能看到人,但要射中要害有难度,毕竟距离和角度不是最佳方位。”
聿尊盯着瞄准镜内的那张脸,他紧抿的嘴角轻颤,手指扣住扳机,犀利狂狷的眸子恨不能在对方身上穿出千百个空,他眼底布满杀戮,尽管如此,他还是松开食指,上半身直起,“你继续盯着。”
“是。”
聿尊来到房间内,他掏出手机,“何姨,帮我打个电话给笙箫,让她现在马上回去。”
陌笙箫手掌撑起小脸望向窗外,这炎热的午后,静谧平和的有些吓人,她总觉得会出事,又想不出会有什么事。
何姨的电话令她蓦然回神,陌笙箫拿起手机接通,“何姨,有事吗?”
“笙箫,你要回来了吗?奔奔哭闹个不停,我和陈姐哄不住,他哭得嗓子都哑了……”
“尊,他人呢?”
“聿少去公司有事。”何姨按着聿尊的吩咐,她编了个借口,没说这是聿尊的意思。
“好,我知道了。”陌笙箫挂断手机,她蹙眉细想,目光对上殷流钦。
“怎么了?”
笙箫望着偌大的咖啡厅,何姨说奔奔哭闹,但在电话内陌笙箫并未听到一点哭声,笙箫面露矛盾,难道,是聿尊已经准备下手,如果真是这样,那目标肯定是冲着殷流钦而来。
“没……没事,孩子哭着要找我。”陌笙箫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点心,她借机敛起惊慌,这种时候,她想不到办法来帮助殷流钦,她也不能点破,毕竟于笙箫而言,殷流钦只是个见过几次面的客户,而聿尊,却是她丈夫
孰轻孰重,逼得陌笙箫不得不做出选择。
“能和我说说,你和你丈夫是怎么开始的吗?”
笙箫收回神,眼睛瞥向旁边的手机,她不想看着任何人受到伤害。
“你为什么对我的事这么感兴趣?我不想说。”
殷流钦挽起唇瓣,“这才像你,方才那样子,我真不习惯。”他轻呷一口咖啡,“陌笙箫,我对你真有了兴致。”
“那我劝你,免了吧。”
“我觉得你总是很开心,这种笑也会感染到我,我又摸不透你在想什么,要换是别人敢一次次顶撞我,我非要整死她们不可。”殷流钦半开玩笑,半是认真说道。
陌笙箫想再呆一会,至少要消除掉心里的疑虑,“那我敢断定,你以后会被修理的很惨!”
“为什么?”
“你迟早有天会遇上个能管得住你的人,你这副风流成性的模样,哪个女人吃得消?”
“其实,我可以改……”
陌笙箫装作听不懂,她有意避开,眼睛望向窗外。
午后三点。
聿尊抽根烟,走出房间。
他来到窗边,挥手示意旁边的男子离开。
聿尊拿起狙击枪,十字瞄准镜对上妇人的脑部,他当年是基地最好的狙击手,这会,只要扣动扳机,他能保证令她一枪毙命,不给她留一丝活过来的希望。
聿尊戴起耳机,他前额渗出细汗,积压二十几年的仇恨扩张得他整颗心好想要跳出胸口,他想起父亲死前的惨状,想起母亲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时的哀嚎,聿尊幽暗的眼眶蒙上一层细碎的水雾,他咬紧牙关,大片汗渍浸湿他宽阔有力的背部。
“聿少,太太还在咖啡馆没有离开。”
聿尊低声咒骂,掏出手机打给陌笙箫。
“你在哪?”
“我出门的时候告诉过你,我在外面。”陌笙箫另一只手搅动杯里头的咖啡。
“给我回去,走!”
笙箫听得出来,聿尊隐忍的怒气已接近爆发点,他口气透出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森,陌笙箫紧咬下唇,“我难得出来,坐会再回去。”
她掐断电话,殷流钦扬唇,“聿尊?”
陌笙箫又怕他看出什么来,“他不喜欢我和你单独见面,主要是视频的事,他防你跟防狼似的。”
殷流钦心底才起的疑虑,被陌笙箫三两句话拨回去。
笙箫不着痕迹叹口气,她夹在中间,到底是在帮殷流钦呢,还是在帮聿尊?
聿尊强忍怒意,陌笙箫和殷流钦在一起,他这个时侯动手的话,极有可能给笙箫带来危险。
在确保她安全之前,聿尊只能忍。
他回到原位,眼睛盯着对面。
看护站了会,走进厨房,“我帮你拣菜吧。”
保姆笑意盈盈,“你先给夫人喂点水,这大热的天,万一一个疏忽,殷少回来我们都得挨骂。”
看护点头,“好,我难得遇上你这样投缘的,以前做的那些人家,哪能好好相处呢,都恨不能将对方赶走才算干净。”看护走到妇人身后,拉住轮椅往后退。
聿尊眉头紧皱,手指压向扳机,旁边的男子拿着望远镜观察,“聿少,她要离开了!”
机会可能只有这么一次,聿尊心跳至嗓子眼,大滴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滚落,他额前青筋直绷,整个人紧张地犹如一张拉开成最大角度的弦,随时都有一触即发的可能。他耳朵内嗡嗡作响,全是父母亲惨死之前的挣扎和悲鸣!
“聿少——”
聿尊闭起眼睛,手指抚向耳机,“情况怎样?”
“太太没有离开。”
聿尊收起呼吸,眼里的沉痛四处满溢,他松掉手,身子一侧倚住墙面,右手僵硬地张开,连握紧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他眼睁睁看她离开,手指只需要点一下,他就能送她下地狱!
“聿少——”旁边男子不安上前。
“滚!”聿尊骤然转身,猛的一拳挥出去砸向墙壁,古铜色肌肤瞬时迸裂,鲜血飞溅在洁白的墙上,汩汩而下。
男子吓得收住话,一声不吭回到窗前。
陌笙箫在咖啡馆内坐了半小时,没有见到异样,她烦躁的心慢慢沉寂,也许……是她杞人忧天,笙箫喝完杯里面的咖啡,“我先走了。”
“不多坐会?”
“我得回去照顾奔奔。”
“我送你。”
陌笙箫拿起挎包,“不用,我开车来的。”
殷流钦把手机塞给陌笙箫,“你要不拿着,我会天天来烦你。”
“好吧。”笙箫没有推却,殷流钦跟在她身后,“我送你上车总行吧?”
陌笙箫走出咖啡馆,人都是自私的,她倘若开口提醒殷流钦,势必会对聿尊不利,她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让心里好过点。
笙箫发动引擎,“你也回去吧。”
陌笙箫看着殷流钦走向停车位,她这才开车离开。
车子一前一后驶进闹区,笙箫过绿灯,殷流钦的车被红灯拦在后面,陌笙箫开出去没多远,从后视镜内发现十几辆黑色的轿车形成一个车队,呈不同方向包抄。
她右边的车驾驶座上,一名男子打出电话,“聿少,太太安全了。”
聿尊狠狠拽下耳机,充血的眼睛抬起。
看护给妇人喂过水,推着轮椅经过厨房,“我看夫人喜欢晒太阳,我再带她晒会。”
保姆拣完菜,走进客厅,“好啊,这窗外的阳光挺好呢,怎么殷少老不让我们开窗?”
对面,拿着望远镜的男子朝聿尊惊呼,“聿少,目标出现。”
聿尊凝神,一把推开男子,眼睛透过瞄准镜望向远处。
妇人出现的方位,正差窗口。
聿尊所在的位子极为隐秘,尽管是一扇窗,但留出的地方很小,一般不会注意到这。
他手指扣住扳机,瞳仁内闪过一道狠戾,右手背血肉模糊,他却全然感觉不到疼,聿尊调准枪口,正对妇人前额,他狭长的凤眸轻眯起,眼眶内,涌现暗潮涩意。
聿尊明显感觉到眼里一阵冰凉,他微微定神,“去死吧,陪着他下到地狱,去给我父母磕头忏悔!”
“砰——”
“啊——啊——”看护的尖叫声撕心裂肺,身后的保姆吓得两眼圆瞪,昏死过去。
与此同时,好几道枪声传来,但显然一时半刻没找到攻击点。
聿尊并未就此收手,瞄准镜中,妇人脑部中弹,头歪着侧向旁边。他嘴角轻勾,精致绝美的五官几近扭曲,“让你儿子也尝尝看,这种仇恨该有多痛?”
狙击枪对准妇人心脏,“砰——”
飞溅的血花渲染人眼。
聿尊收回手,他曾经,也是王子一般的高贵,却被培育成杀人机器,血债血偿,他们该死!
聿尊重新戴回耳机,“给我狙杀夜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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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毁容
这么多车子,陌笙箫立马感觉到不对劲。
她心一惊,车停靠在马路边。
与此同时,十几辆车跟着停住,一辆车子迅速穿Сhā至她左方,副驾驶座内的男子立马下车,拉开笙箫的车门,“太太,请您跟我们回去。”
“出什么事了?”
男子并未正面回答,“得罪。”他大掌扣住陌笙箫的手臂,笙箫右手拿起旁边的挎包,男子动作急切,力大的在她手臂掐出几个红色的指印,陌笙箫没再多问,跟着他上了旁边的车。
车队一路护送她离开,笙箫的车由另一人驾驶,陌笙箫望向后头,看不到殷流钦的车。
“聿少在哪?”
“太太,夜神和聿少之间有深仇,他很危险,我们都希望,您能远离他。”
“夜神是谁?”
“殷流钦是他的假名。”
陌笙箫沉默,白皙的面色透出一种肃然,她锁紧秀眉,“是何深仇?”
“我们只知,聿少和夜神之间,注定要死一个。我们的责任,是尽力保护好聿少。”副驾驶座上的男子说完这句话,面色复杂地瞅了眼陌笙箫。
笙箫一阵心慌,全身抑制不住轻抖,她抱紧怀里的挎包,电话铃声陡然响起,她吓得心跳加速,经久不歇的彩铃回荡在死寂的车内,陌笙箫拿起手机,没有看到来电显示。但声音确实是从她这里发出来的,笙箫这才想起殷流钦送她的手机,她急忙掏出来。
殷流钦从远处看见她被拽上另一辆车,理由无非是两种。
一,对方是聿尊派来的人,那对笙箫势必不会有伤害。二,是他这时正在担心的,绑架。
“女人,接电话!”
陌笙箫握紧手机,正是殷流钦的号码。
她抿紧菱唇。
“太太,挂断吧,电池取出来,说不定手机内装有监听器或定位仪。”前排男子焦急提醒,殷流钦送笙箫手机,他们都看在眼里。
陌笙箫打开车窗,镶钻的新款手机呈抛物线丢掷于地面,车来人往的马路嘈杂拥堵,后面的车子来不及做出反应,车轮已碾压过手机,“什么玩意?”
司机发出声质疑,继续行驶。
殷流钦若有所思地盯着手里电话,里头传来机械的女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他才挂断,一通电话紧接着打进来。
殷流钦瞥了眼,心里蓦地一惊,家里若不是有急事,这个号码不会打他电话。
“喂?”
“殷少……夫人……”
殷流钦猛地往左打方向盘,黑色的车轮蹭过路牙石,“我母亲,怎,怎么了?”他听到自己颤抖的嗓音,牙齿也在微微打颤。
“夫人,她被枪杀了。”
别墅,二楼。
聿尊站在窗前,盯着不远处那团混乱的场面。
几名男子飞奔进客厅,保姆吓得昏死过去,看护手掌按住桌沿,摇摇欲坠,脸部还有溅到的血花,“啊——啊——”
她尖叫不停,另一只手颤抖地捂住眼睛。
聿尊收回狙击枪,这会,一百个奇迹都不能救活她的命。
“多调些人手,夜神一准会回来,他母亲的遗体还在这。”聿尊摘掉耳机,心里郁结的一口气总算散去,旁边几名男子收起枪,保护他回到御景园。
殷流钦给不了自己多余的时间来哀悼,他手指轻敲方向盘,拿起驾驶座内藏着的另一个手机,“雷络,我在天盛路,这儿是闹市,况且有人保护,不会出岔子,一会你带人到加工区路口,我现在往那个方向过去。”
殷流钦挂断电话,眼里掩藏在阳光底下的阴鸷撕开帷幕,破体而出,亏他还担心陌笙箫的安危,看来,这不过是个调虎离山之计,而笙箫,就是用来引诱他的一个幌子。
殷流钦继续行驶,他掏出手机,一遍遍播放里面的视频。
他等了六年,甚至只为神父的一句话,他搁浅六年时间,让聿尊羽翼丰满,势力磅礴,殷流钦的等待总算有所回报,他能听到母亲和他说话,握住她的手,她也能有反应。
陌笙箫脸上的阳光,更加令他贪恋,他惯用的手段到她身上软硬钉子碰一大堆,殷流钦喜欢看笙箫笑,他甚至摒弃给自己定下的规矩,对她毫不设防。
殷流钦眼圈泛红,看不清前面的路况,他喉结处滚动几下,目前还不是感慨的时候,他必须活着离开,才能给母亲讨回血债!
脑海内,笙箫唇瓣的莞尔化作一双紧勒住他脖颈的手,殷流钦踩住油门,眼里氤氲出湿意。
陌笙箫被车队护送回御景园,她刚下车,就看到聿尊的车驶进园内。
笙箫站在花圃前等他,她伸出手,摘下一朵娇艳的花骨朵,身后传来脚步声,陌笙箫扭过头,见聿尊同她擦肩而过,挺直脊梁正往屋内走去。
笙箫焦急追过去,一个箭步拦在聿尊跟前,“你去了哪?”
男人神色冷凝,居高临下的视线端倪着笙箫的脸,他坚毅的鼻梁轻扬,“笙箫,我很累。”
“你……杀人了是吗?”陌笙箫忍不住眼眶内的温热。
“是!”聿尊唇间吐出一个字,坚定的态度使得这字落地有声,笙箫瞳仁圆睁,“你杀了谁?”
聿尊走上前两步,陌笙箫顶头阳光被尽数遮去,男人伸出左手,把笙箫推到一边。
陌笙箫注意到他手里拎着的黑匣子,里面装着什么,笙箫清楚。
她的视线,定在聿尊结起血痂的手背上,陌笙箫大步跟上前,右手探向他手腕。
没料到,聿尊竟惊蛰般挥开她的手,“别碰我!”男人声音嘶哑,眼睛赤红,还沉浸在那股子杀气里头没有出来,陌笙箫缩回手,背面被他打出一道血印。
二人相峙,聿尊衬衣的领子沾着几滴溅到的鲜血,他胸口起伏,“回屋。”
陌笙箫脚步杵在原地,未见动弹。
陈姐抱着奔奔正走出来,聿尊轻挥手,示意她进去。
聿尊把手里的匣子放在脚边,“我是杀了人,我杀了殷流钦的母亲,你想怎样?”
男人轻眯起的凤目睇向笙箫,里头看不到丝毫的暖意,陌笙箫横在他身前的双手无力落回去,“她……”
“她该死!”
“尊?”那样的冷漠,冷的令笙箫颤抖,冷的令她感到陌生。
“陌笙箫,我让你离开,你为什么不走?你以为你的力量能保护殷流钦?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杀人恶魔,但凡我要杀的人,你全都要豁出性命去保护?你的固执,害得我差点失去机会,陌笙箫,谁才是你男人?”
笙箫喉间哽住,难受地溢出眼泪。
她倘若真像他所说的那样,就不会丢掉殷流钦给的手机,不会冷酷到明知有危险,而不去提醒对方一句,“我能做到的,只有这样了……”
难道真要,连最后的良心都泯灭干净?
聿尊伸出手掌抚向前额,他只是难以想象,一旦错过这个机会,可能以后都杀不了她。
聿尊叹口气,想去揽住笙箫。
陌笙箫退开一步。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几阵吵闹声,笙箫螓首望去,看见爱丽丝推开守在门口的男子,正大步走进来,“尊?”
聿尊眼底一凛,没有作声。
“为什么不让我再来御景园?”爱丽丝沉声质问,目光望向站在他身前的笙箫,“是你的意思吗?”
陌笙箫吃惊,摇了摇头。
爱丽丝来到聿尊身旁,“你不相信我?你怕我会害你?”她脚后跟不小心踢到旁边的黑匣子,爱丽丝垂眸,“这枪,是我送你的。”
“爱丽丝……”聿尊余光瞥过站在旁边的笙箫,他刻意避开基地二字,“离开那个地方后,这把枪我藏在保险箱内一直未动,但是今天,我用它杀人了。”
爱丽丝伸出手掌,抚在男人肩膀处,“尊,之前的事别再想了,你要是不想再杀人,以后这种事我来帮你做。”
陌笙箫一语未发,人的性命在他们手里,竟变得如此简单,只需要扣动扳机,就能被随意剥夺去。
聿尊掀起嘴角,目露讽刺,“那好,我还想杀个人。”
“是谁?”爱丽丝问道。
“夜神。”
“夜神?”爱丽丝震惊,她避开聿尊的视线,“你也知道,我不想再和以前的组织有联系,况且……”
“我方才亲手射杀了他的母亲,若不斩草除根,怕以后会有麻烦。”聿尊打断爱丽丝未说完的话。
“你杀了夫人?”爱丽丝失声高呼,那也就意味着,殷流钦的身份已暴露。
“亏你还喊她一声夫人,”聿尊话到嘴边,爱丽丝父母身亡的消息,却还是没说出口,“当年的罪恶,她同样有份。”
“不,夫人和他不一样……”
聿尊眼底一道厉色闪过,他动作极快的抽出随身携带的左轮手枪,枪口直抵爱丽丝前额,“我说过,要是哪天被我知道你在骗我,我会杀了你!”
爱丽丝缄默,如水翦眸抬起,“你真要杀我?”
“你回白沙市,是夜神的命令?你也一早知道,夜神化名殷流钦,还有那次在御景园,你想给笙箫注射的药物是什么?”
陌笙箫浑然未觉,更想不出聿尊所指到底是哪一次。
“你既然知道,为何当时不杀我?”
“爱丽丝,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聿尊眸光凶狠,逼得爱丽丝倒退一步,“我暗示过你,我念着以往的情谊,想让你和我说句实话那么难?”
“尊,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
“可你能保证,不伤害笙箫和奔奔吗?”
爱丽丝伸出右手,手掌握住男人的腕部,“那好,你杀了我,一了百了,反正我活着也是个累赘。”
陌笙箫隐约听到些讯息,不管怎样,聿尊这会在气头上,笙箫右手自然地挽住他臂弯,“尊,别用枪顶着别人,会吓到孩子。”
“陌笙箫,我用不着你求情,让他杀了我!”爱丽丝横竖都不好过,夜神必然会以为她出卖他,再说她深受药物所害,拿不到夜神说的解药,她和废人有何两样?
“闭嘴!”笙箫轻喝。
她拉住聿尊的手,男人眸光一软,枪口却仍旧抵着爱丽丝,“滚,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
爱丽丝怔在原地,泪流满面,“我不会做出卖你的事!”
聿尊收起枪,“回去告诉夜神,他现在的痛,不及我所受的万分之一,他再来惹我,我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聿尊说到最后四个字时,握住枪的整条手臂都在抖。
陌笙箫拎起旁边的黑匣子,很重。聿尊睬了眼,从她手里接过去。
爱丽丝怔在原地,笙箫走进客厅时,回头望了眼,她还站着。
陌笙箫跟着聿尊来到二楼,聿尊随手将手里的东西丢在旁边,他头重脚轻,一头栽到床上起不来。
笙箫取过旁边的被单,聿尊一把拉住她的手,陌笙箫就势枕在他胸前。
笙箫想挣开。
“别动。”
“我给你清理下伤口,马上就好。”
聿尊这才松些力气。
陌笙箫取来家用医药箱,里面有常备的几样药和酒精等东西,她用棉球小心翼翼擦拭聿尊的手背,绷紧的伤口裂开,能看到血肉模糊的惨状,聿尊张开的双眼望向天花板,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怎么会弄成这样?”
聿尊利眸扫了眼笙箫。
陌笙箫在他伤口处轻呼气,“难不成因为我?那我想,这一拳砸我脸上,我还能活吗?”
“笙箫,我答应过你,这件事过去,我会和你好好过日子。”
陌笙箫手里的动作顿住,听聿尊和爱丽丝的对话,她能揣测出男人为何会这般发狂,“好。”
聿尊面露讶异,“我还以为,你又会和我闹,为了你那泛滥的同情心。”
陌笙箫按住棉球的动作稍用力,男人咝的一声,他差点忘了,这女人惹不得,以牙还牙她最厉害。
“笙箫,我爸妈死了二十多年了。”
陌笙箫处理完伤口,她紧握聿尊的手,等着他接下去的话。
“我妈,叫夏初颜……”
“夏初颜?”陌笙箫扬起声,“她是当时享誉国内外的钢琴家,我看过一篇报道,她于二十几年前突然失踪,据说是出海游玩的时候遭到抢劫,同时失踪的还有她丈夫和五岁大的儿子……”
笙箫蓦然噤声,聿尊接着她的话说下去,“她丈夫,是东南亚排名第一的财团掌权人,一夜间,一家三口却消失在茫茫大海中,警方经过一个月的打捞和排查,最后这案子,定为恶性抢劫案,至今未破。外界甚至有猜测,说她还活着,有谁能想到,他们早已葬身鱼腹,尸骨无存?”
陌笙箫捂住嘴,鼻子酸涩,眼泪忍不住淌落。
聿尊抬起手掌,覆住眼眶。
笙箫枕着男人的手臂躺在他旁边,她一早说过,聿尊身上有种介于王子和恶魔之间的气质,她猜测过他的身世,他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过他的父母,陌笙箫手臂伸过去揽住他的腰。难道,殷流钦的母亲也是罪魁祸首?
聿尊伸出手掌,食指的苍龙栩栩如生,“这个纹身,是爱丽丝给我弄的,她有一双巧手,我记得我爸喜欢画龙,他常说,他是苍龙转世。”基地培养出来的孩子大多数成了没有灵魂的空壳子,可聿尊不一样,他时时刻刻记得那份刻骨铭心的仇恨。
陌笙箫握住聿尊的手,同他十指紧扣在一起。
“你早该告诉我。”
“有些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聿尊只是轻描淡写,那个过程的惨烈,却是他每回想起都要避开的。
城郊,一座未开放的仓库内。
为首的车子车身刮花,车头大灯也被撞坏,几辆车子歪歪斜斜停靠在院门外。
雷络拿起药箱走向单独坐着的男子,仓库很大,却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夜神。”
男人背对雷络坐着,米色休闲裤沾到不少血渍,他拿起手机正在看着里面存储的视频,雷络不敢多言,依稀能看到夫人张嘴说话的画面。
“夜神,我替你处理伤口。”
男人攥紧手机,他转过脸来,左侧半张脸被鲜血染得通红,雷络大惊,忙打开药箱。
夜神伸出手指,抚向伤口的位子,子弹擦过脸部,再偏几公分,就能直接取他的命。
“慌什么?毁个容而已。”
相较而已,他心里的恨越能令他疼痛百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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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冤冤相报(精)
雷络取出棉球,干涸的血渍在刺激的酒精味道下被擦拭干净。
夜神的脸还在流血,这道伤口极深,贯穿颧骨,旁边的皮肤全都跟着红肿。
这样的伤,最好能及时去医院,但他们都明白,白沙市这会全城戒严,恐怕夜神连脱身都很难。
雷络替夜神包扎完伤口,男人颀长的身子站起来,位于仓库内的排气窗下,“我母亲的遗体,在哪?”
“还在别墅,我方才潜回去看过,我们安排在那的人都死了,这会守着夫人的是一名看护和保姆,惜风苑那设置了几个狙击点,要想抢回夫人的遗体,很难。”
夜神从兜内掏出烟盒,手指颤抖地拿起一根烟,却点了许久没有点燃。
雷络见状,上前接过他手里的打火机。
忽明忽暗的火光犹如吐着红信的毒蛇一般,夜神深抿一口,火星亮起的时间延长,“无论如何,我要把母亲带回基地。”
“可是……”雷络后半句话咽回去,他明知夜神的性子,任何人的劝他都听不进去。
“你尽快联络那些潜伏在白沙市的人,”夜神眯起凤目,眼角下方的伤因这动作而骤然剧痛,他夹着烟的右手抬起,食指轻按那块白色的纱布,“我需要他们替我办件事。”
“好,”雷络点头,“您放心,我调集了基地最好的一批杀手过来,今天晚上,他们都能出现在白沙市。”
“还有,离开白沙市的路线不能出错,”夜神指间的香烟燃烧的很快,他手指的肌肤隐约能感觉到烟星的滚烫,“走的时候,除了母亲,我还要带走一个人。”
雷络向来平静冷漠的脸不由露出惊诧的神色,“夜神,这样太冒险。”
男人徒步来到仓库门前,他举目望去,拉起的帷幕遮挡住宽阔而一望无垠的天际,依稀能望见不远处的几盏车头大灯,夜神抿了最后一口烟,他动作自然地想要掐灭烟头,却发现他这会只是在逃亡的路上,不比舒适的家里头。
食指轻弹,烟头甩过一抹弧度,掉在男人脚边。
他抬起右腿,狠狠睬熄。“我若能成功带这人离开,赢的人便是我,无论生死,我和他赌这一把,看看谁的命大!”
雷络跟着他来到门口,“夜神,夫人的事,我想……”
“想说什么?”
“我相信,不可能是爱丽丝告密。”雷络咬紧牙,一鼓作气说道。
夜神修长的身影倚在铁皮大门上,“我谅她也没这胆子。”
夜神倒希望是爱丽丝,可偏偏不是。他不该相信陌笙箫,她在园内拍照的时候,他就该多留个心眼,他的大意,他唯一对她一人才有的信任,却使得他成为聿尊刀俎下的鱼肉,使得母亲无辜丧命!
夜神紧闭起眸子,“我让爱丽丝潜回白沙市,她除去成天喝酒玩乐还能做什么?这样的人,带回基地也是废物!”
雷络急忙求情,“爱丽丝的能力我们有目共睹,哪怕不Сhā手聿尊的事,她还能为你所用,夜神,我求您。”
夜神转过身,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雷络,他现在需要雷络,而钳制他最好的方法,就是爱丽丝,“你想办法找她回来。”
“是。”
雷络瞅着夜神的脸色,心头的紧张豁然散去,他难以想象,夜神一旦给爱丽丝断药,她以后的日子如何捱?
午夜,12点。
惜风苑旁的别墅死寂沉沉,欧式风格的建筑笼罩在黑暗中,远望过去,像一座古老的城堡,神秘而阴森,每接近一步,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惧便加深一寸。
两名男子守在别墅门口,园子内分站着十几个人,客厅和二楼的灯全部打开,温暖和煦的灯光难以抚平彻骨阴寒。
一辆驶过的大巴车绕着惜风苑一圈,最后停靠在别墅后方。
一只大手抚开帘子,雷络事先来探过路,知道在哪才能看到近况。
窗子仍旧打开着,妇人的轮椅正对大巴车,夜神拿起望远镜,看到母亲前额和胸部的伤口,血渍染透她大半条真丝连衣裙,由于时间过长,血迹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连衣裙的上半身也凝结成一团。
看护和保姆反剪双手绑在椅子上,一左一右坐在妇人的旁边。
二人吓得魂飞魄散,保姆更是晕过去好几趟,看护的脸耷在一边,剧烈地呕吐令她面色苍白,嘴里苦的胆汁都差点呕出来。
夜神左手紧握成拳,腮帮子咬的死紧,“他们居然这样羞辱我母亲!”
这会的天是四季当中最为炎热的,夜神拿着望远镜的手止不住抖意,雷络坐在他身旁,眼里面也被点起一把怒火。
“夜神,我带人去把夫人抢回来!”
男子抿起嘴唇,一个字没有说。
母亲的眼睛紧闭,她哪怕是植物人的时候,至少还能听见他说话,还能睁着双眼。
遗体一日不夺回来,难道聿尊打算将她曝晒吗?
夜神喉间哽咽,放下望远镜。
棕褐色的眸子完全不见平日里的乖戾,雷络望见男人别过脸望向窗外,一颗眼泪淌过脸颊,滑落至受伤的枪口内。
两名男子来到大巴车前门处,夜神拉起帘子。
“喂,做什么的?”
司机装作看报纸的模样,他抬起头,“我是旅行社的车,12点半有业主过来,那门口不是张贴着组团出境游的海报吗?”
两人对望一眼,“吃饱撑的,出去玩还挑晚上?”
“嗨,这在飞机上睡一觉,睁开眼就到国外,多爽!”
“好吧,接了人赶快走!”
“好嘞!”
雷络右手探向腰际,夜神见状,手掌迅速按住他的动作,“你做什么?”
“我去抢回夫人的遗体!”
“想白白送死吗?”
“夜神,再拖几天的话,夫人……”
夜神收回手,目光如炬,眼里的湿意凝聚后,透出一种朦胧的残忍,“等人全部到齐,我自然会想办法,”他比任何人都想冲下车,“我敢断定,你倘若这会下去,你一枪还未打出,就会被几十管枪射中。”
两名男子睬了眼大巴车,见里头似乎没人,这才离开。
对面,十几名业主拉着行李正走来。
司机发动引擎,夜神拉开帘子,半只手掌宽的空隙足能看清楚母亲那张脸。
业主们逐一上车,为免惹来怀疑,司机只得按照时间开车,夜神攥住帘子,视眼内,母亲的身影越来越远,他侧过头去,只看到窗户的玻璃一闪,未建造完的惜风苑,也消失在眼中。
夜神眼圈红肿,眸子内射出浓烈的恨意。
车子在半途停了下,夜神和雷络走下车。
“三天后的这个时侯,这辆车还会开进去,到时候,才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雷络闻言,语气略带犹豫,“可是这种天气,三天过后……”
夜神眼中闪过一丝沉痛,但很快敛起,“那也比全死的好。”
东方升起的鱼肚白逐渐向西漂移,没过多久,朝阳露出半个脸,天亮的很快,陌笙箫洗漱好后走出浴室,她换上家居服,动作轻柔地拉开窗帘。
聿尊双眸紧阖,始终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侧卧,他向来浅眠,从昨晚到今早却睡得很沉,连陌笙箫起床的动静都未觉察到。笙箫拉开落地窗来到阳台,新闻几乎同步播放了昨晚的枪战,在现场传来的画面看,她没有见到殷流钦。
御景园里外都是防线,陌笙箫和奔奔出不去,外面的人也休想进来。
何姨去买菜也由专车接送,聿尊把所有能想到的细节都封死,整座花园别墅戒严,连周边的别墅群都被控制,严加防范。
陌笙箫不知这种日子要过到何时,依聿尊现在的打算来看,殷流钦一日不死,她和奔奔都别想出这个门。
笙箫来到楼下,奔奔还在陈姐房里睡着,陌笙箫打开电视。
“笙箫,怎么不多睡会?”何姨递给她一杯蜂蜜水。
“睡不着,早饭做好了吗?我来帮忙。”
“不用。”何姨笑着摇头,“菜都炒好了,小米粥在锅里煮着呢。”
陌笙箫在客厅内看了会电视,没有看到有关殷流钦的后续报道,约莫半小时后,陈姐抱着奔奔下楼,“小家伙今天起得特别早。”
陌笙箫伸出手,奔奔窝在陈姐怀里望了她一眼,不会做出扑过来的动作。
笙箫心里又是一酸,奔奔的孤独症至今无起色,不会喊爸爸妈妈,也不会主动和他们亲昵。陌笙箫搂过奔奔,“喂过奶了吗?”
“没呢,我这就去拿奶瓶下来。”
临到吃中饭的时间,聿尊才起床。
“笙箫,我待会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聿尊接过奔奔递给陈姐,他拉起陌笙箫的手回到卧室,从衣柜内取出一套黑色带蕾丝边的连衣裙递给笙箫,衣服的标签未揭,陌笙箫很少穿纯黑色的衣服,她望了眼旁边穿戴整齐的男人,一语未发,径自走进浴室去换上。
吃过中饭,聿尊开车带陌笙箫离开御景园。
前后都有如影随形的保镖,陌笙箫坐在副驾驶座内,车窗紧闭,越发有种窒闷难消的压迫感。
车子拐进一条小道,来到一座依山傍水的小型别墅内。
门口看守的是名老头,他关起大门走来,陌笙箫下车。
“少爷,少奶奶。”
“笙箫,这是吴伯。”
“吴伯,您好。”
“少爷,你们去吧,该准备的我都按照吩咐准备好了。”
聿尊牵起陌笙箫的手穿过林荫大道,两旁栽种着几十颗梧桐树,枝叶茂盛,大片阳光挡在外面,只有丝丝缕缕几抹光环,斑驳地洒向地面。
“吴伯是我家里的管家,我辗转几年间才找到他,我父母遇害之前,他正好辞职,后来知道家中出事,等我找到他的时候,他便提出来帮我照顾这个园子。”
“那,这是你小时候住过的家吗?”
“不是。”聿尊目光萧瑟,抬起的视线穿向远处,“家里的资产在我父母失踪后,全部被拍卖,这个地方是我来白沙市之后一眼看中的,我觉得,他们会喜欢这儿。”
别墅后面是一个人工湖,周围没有如陌笙箫想象的那般栽种满各式各样的花卉,相反,却是一排长势旺盛的垂柳,长的那几株,柳条能见地。
笙箫跟着聿尊顿足,在湖边,她看见一座墓地。
墓碑上,刻着夏初颜和丈夫的名字,旁边有爱子泣立四个小字,除此之外,日期和照片一样都没有。
吴伯每日都要换来新鲜的水果和百合花,聿尊蹲下身,手掌抚过碑面,“这是爸妈的衣冠冢。”
陌笙箫鼻尖酸涩难止,她手掌轻落在聿尊肩膀上,“这个地方真好,很安静,我相信他们会喜欢。”
“等奔奔会喊爷爷奶奶之后,我抱他过来,好吗?”
陌笙箫点头,“当然好。”
笙箫嗓音哑下去,差点哭出来。
聿尊并未再提已经报仇的事,他相信父母在天之灵都能看见,他今天就想带他们看看笙箫,也让陌笙箫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笙箫离开之前,给他们上一炷香。
转眼,三天过去。
同样的午夜,一辆大巴车悄然驶入别墅区内。
门口并未看见人影,雷络拨开车窗,“夜神,好像不对劲。”
狙击枪分站不同的点位,均没有发现目标。别墅内的那扇窗也紧闭,除了园内纜乳芟碌囊徽档浦外,整座别墅沉浸在黑暗中。
“里头没人。”夜神收起枪,就算有,那么暗的地方,两边的狙击手都不可能有稳操胜券的把握。
雷络跟着他下车,“还是我先进去探探虚实。”
夜神抢先一步进入园子,雷络见状,忙令人加强戒备。
夜神从容不迫穿过小路,他来到大门口,先进来的两名男子推开虚掩的门,夜神闪身而入,他对这熟悉,右手一抬,客厅内的灯齐刷刷点亮。
他目光望向窗口,椅子上的看护和保姆依旧被绑着。
雷络跟着他走向前,那把轮椅却没了踪影。
“我母亲在哪?”
看护抬起头,“被……被带走了,他们说,让你明天去芦海码头,不然的话……他们会把夫人的尸体丢进海里面去喂鱼。”
夜神拿起枪,枪口抵住看护前额。“谁让你们开窗的?”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想让夫人晒会太阳……呜呜呜。”
“殷少,绕过我们吧……”
夜神居高睨望,眼里透出比刀光更为阴寒的狠戾,“你们是他安排在这做事的吧?”
“不是!”看护急忙摇头,“殷少,我错了,我不该私自开窗……”
“那你更该死!”夜神目露凶光,转身离开,“解决掉。”
“是!”身后的雷诺应声。
消音枪发出的声音沉闷而低调,夜神站在泳池前,目光出神地盯着遮阳伞下的那张桌子。
他若有所思地伸出手……
“夜神,这地方不能多留。”雷络跟上前。
男人收回手,“走!”
坐进车内,雷络低声吩咐,“开车。”
“夜神,他们为什么不在这设下埋伏,而要选择在芦海码头?”
男人手指在太阳|茓轻按,“这么短的时间,我们要想再做准备已经不可能了,芦海码头必定杀机重重,倘若选择这,那我们还有一半的机会……”
“也就是说,我们明天是去送死?”
夜神拧起眉头不语。
“最好的狙击点位肯定已被占领,聿尊料定我们会去拿回夫人的遗体,到时候,芦海码头都是他的人。”恐怕活生生走进去的,没一个能出来。
车子停在一幢公寓前。
这是他们临时落脚的地。
夜神进入电梯,雷络来到三层,抬起右手轻敲三声。
门打开,里面探出一张女人的脸,“夫人带回来了吗?”
“没有。”雷络神色复杂地瞅了眼爱丽丝。
夜神率先走进客厅,雷络把大致情况告诉给爱丽丝,她站在旁边,由于先前和聿尊的关系,她不便在此时Сhā嘴。
“夜神,我们要想个办法,不然明天只能坐以待毙。”
“你们……”爱丽丝犹豫出声,“真要去拿回夫人的遗体?”
夜神点根烟,右手朝二人轻挥,“你们先去休息,容我好好想想。”
爱丽丝欲言又止,旁边的雷络拉起她的手,示意她离开。
翌日。
连续大好的天气陡然转阴,突然间,下起倾盆大雨。天与地之间形成一道烟雾般的隔阂,陌笙箫听到旁边的窸窣声,她睁开眸子,“起这么早?”
“我得出去一趟。”聿尊挺拔的身躯走向衣柜。
他当着笙箫的面换好衣服,陌笙箫拿起床头柜上的头绳,扎起一把头发
“去把奔奔抱过来。”
笙箫轻揉眼角,“做什么?他这会还在睡觉呢。”
“去吧。”聿尊揽住她的肩膀,示意她走出房间。
陌笙箫穿着睡衣来到陈姐房里,奔奔睡得正熟,抱回卧室时,聿尊刚好洗漱完,身上还留有剃须水的清香味道。他从笙箫怀里接过奔奔,“来,爸爸抱。”
“你今天出去,有什么事吗?”
“是公司的小事。”
陌笙箫坐到聿尊身旁,嘴角不禁勾勒出笑意,“奔奔虽然不会说话,但十一个月却能松开我的手走几步路呢。”
聿尊手指抚过他的小脸,结束完夜神的事后,他就能毫无顾虑地做一个好父亲,好丈夫。
聿尊薄唇在孩子颊侧轻吻,他眼眶内盛满不舍,奔奔嘟起小嘴巴,吧唧两下。
“看吧,吵着他。”
聿尊把孩子递给笙箫,陌笙箫站起身,神色轻柔地安抚,男人螓首瞅着这一幕,越发觉得温馨难得。
他出门的时候,匆忙的连早饭都没吃一口。
笙箫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聿尊的车驶出御景园,消失在雨幕内。
爱丽丝和雷络走进客厅时,夜神正靠在阳台的栏杆上,脚边是一堆熄灭的烟头。听到脚步声,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望向二人,“爱丽丝,你出门买些吃的。”
“好。”
爱丽丝转身,她知道夜神不信任她。
大门随着爱丽丝的离开而紧锁。
“夜神,您想出办法了吗?”
夜神抽完最后一支烟,手里的电话如约而至响起,他拿起后凑到耳边。
“聿尊到码头了。”
夜神点头,挂断电话。
他掐灭香烟,“雷络,我知道这次去,恐怕要活命很难,我想了个法子。”
“什么法子?”
“我死,也要拉着聿尊的家人垫背!”夜神语气透出阴狠。
雷络神色大惊,“可御景园那地方……我们要想混进去很难。”
“用不着混,”夜神笃定地搭起一条腿,“我已经安排好,三辆载满炸药的改装车会相继冲进去,到时候,就算他们阻挠也没用,哪怕车子在外面引爆,御景园也会受牵连,烧成灰烬。”
“原来,你想用这种方法。”
同归于尽,是他们暗杀不成后的唯一方式。
“人手,也已归位,就在我方才接电话的时候,他们出发了。”
雷络闭起嘴巴,夜神决定的事,他们无权干预。
大门外,爱丽丝倾起身,贴着墙壁大步离开。
她神色忐忑地进到电梯内,聿尊这时候的精力必定都放在芦海码头那边,御景园会有防备,但要面对那些弹药,简直是以卵击石。
爱丽丝快步走出小区,她走进早餐店,心不在焉地要了几份餐点,“老板,你们这有公用电话吗?”
“有,在楼梯口。”
爱丽丝快步走过去,时间急促,容不得她多想。
她拨通聿尊的电话。
聿尊一早来到芦海码头,他坐在甲板上的沙发内,旁边男子将振动的电话递给他。
“喂?”
“尊。”
电话那头没有说话声。
爱丽丝焦急万分,“尊,你听我说,不要挂断电话,笙箫现在有危险,夜神派了三辆装满炸药的车正在去御景园的路上,他说要你的老婆和孩子陪葬。”
聿尊神色一凛,“我凭什么信你?”
“尊,你应该相信他的手段,况且基地那都是批不怕死的人,赔掉三个人算什么?夜神知道这次去码头凶多吉少,听他的意思,又不能放着夫人的遗体不管。他和雷络在屋里的谈话是我亲耳所闻,尊,这种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之前双龙会的老大不就是这样被干掉的吗?”
聿尊呼吸紧促,也清楚不到万不得已,一般是不会采取这样的法子。
“你现在在哪?”
“夜神临时让人找了套房子,他现在准备出发去码头,尊,你再不决定可就晚了。”爱丽丝急的神色大变,嗓音抖颤,“你要相信,我不会害你,我害谁都不会害你!”
聿尊挂断电话,似在斟酌。
夜神这会被咬的紧,极有可能做出这种疯狂的事,爱丽丝尽管之前没有和他说实话,但还不至于帮着他们来害他。聿尊起身来到船头,芦海码头距离御景园最起码40分钟车程,他现在赶回去也阻止不了。
唯一的法子……
聿尊拨通笙箫的电话。
御景园完全沉浸在一片安静宁谧的假象中。
“尊,有事吗?”
“我的人马上过来接你,带着奔奔和她们尽快离开!”
陌笙箫下意识搂紧怀里的孩子,她简明的说了个好字,这时候她相信聿尊,多问一句,还不如起身收拾。
爱丽丝拿着早餐回到公寓,夜神和雷络准备出门,“爱丽丝,你也一道去。”
三人上了一辆普通的黑色轿车,爱丽丝遵照夜神的吩咐和他坐在后排。
陌笙箫抱住奔奔,何姨同陈姐一人拎着个包跟出去,门口驶来几辆车,“太太,我们送您去安全的地方。”
笙箫坐进车内,车队迅速离开御景园。
爱丽丝抬起视线望向窗外,旁边的夜神闭目养神,“爱丽丝,你很紧张吗?”
“我……我怕抢不回夫人的遗体。”
雷络满面肃穆,眼瞅着轿车向左行驶,“蠢材,往右,你去哪?”
司机却充耳不闻。
夜神慢悠悠道,“他开得没错。”
“我们不是去芦海码头吗?”
“我临时改变决定了。”
爱丽丝顿觉一种不好的预感席卷全身。
车队开得很快,陌笙箫搂紧奔奔,陈姐同何姨坐在另一辆车内。
笙箫下巴抵着奔奔的脑袋,车内的气氛一度接近窒息。
开在前面的是一辆油罐车,司机按响喇叭,可那辆车却始终不急不缓地前行。
“妈的!”
司机才咒骂,就惊呼起来,“什么东西?”
油罐车的阀门突然大开,黑色的液体犹如汹涌的猛兽扑过来,前挡风玻璃瞬时遭殃,几辆车相继打滑,一阵急刹车的声音贯穿整条马路,车队猛烈追尾。
陌笙箫急欲护住奔奔,她抱紧儿子,脑袋撞在驾驶座的软垫上,车内男子意识到不对劲,“保护太太。”
眼前豁然出现的画面令爱丽丝几乎崩溃,夜神睁开眸子,掏出腰际的手枪抵住她脑门。
“夜神——”雷络想要阻止。
“爱丽丝,我不杀你,”夜神目光睇向雷络,“她是功臣,但再敢坏我的事,上帝都帮不了她!”
雷络看见不远处瘫痪在场的车队,“这是怎么回事?”
车上的人纷纷下来,想要保护陌笙箫的那辆车。
司机一脚油门冲向笙箫的车旁,爱丽丝听到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她颓然陷入椅背内,夜神并不是临时做的这个决定,他连防滑链都准备了。
雷络反应很快,拿起手里的枪帮夜神做掩护。
夜神推开车门,右手持枪射杀坐在笙箫前排的男子和司机,他抡起枪砸碎玻璃,打开反锁的车门,陌笙箫目露惶恐,她紧抱住怀里的奔奔。夜神淡漠的望了眼,大掌伸出去,一把揪住奔奔的领子,笙箫护住后死不放手,男子见状,动作迅速的以枪柄砸在陌笙箫手背处。
她疼痛难忍,手背肿起馒头那么高,陌笙箫忍住剧痛不松手。
夜神拿起枪抵在她前额,“松开!”
“我想带走我儿子,除非你先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他食指扣住扳机,笙箫护紧奔奔,“你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夜神眼里一阵哀痛闪过,他对她,从未做出过一丝一毫的伤害,他对她的好,她却一丁点都不记得。
男人嘴角浅勾起冷戾,枪柄砸在陌笙箫淤青的地方,笙箫痛的眼前一阵黑晕,她当初被人割腕的痛,也不过如此,“求你,别带走我的孩子。”
“夜神,快走!”身后,雷络出声提醒。
夜神见她不肯松开,他抱起奔奔,手里的枪移至孩子脑门处,“你不放手,我立马打死他。”
奔奔吓得踢动着双腿,哭声歇斯底里,陌笙箫跟着泪流满面,“不要!”
“松开!”
“哇哇哇——”
陌笙箫一只手还抓着奔奔的衣角,男子见状,枪柄击中笙箫肘部,她不得已缩回手,“奔奔——”
夜神拿起枪,对准奔奔的脑袋,“谁敢再过来一步,我会毫不犹豫的开枪。”
“不要——”笙箫哭喊着走出车门,“他还是个孩子,你要抓的话,抓我——”
“陌笙箫,我再给你个机会。”夜神倚在车窗前,眼中的残酷敛起些,陌笙箫这会看到的是之前那个玩世不恭的殷流钦,“什么机会?”
“我送你的那个手机,你只要拿得出来,我把你儿子还给你。”夜神盯着笙箫的泪眼,一字一语说道。
“我……”陌笙箫哑口无言,“别伤害奔奔,求求你……”
“呵呵”男人嘴角逸出嘲讽,“陌笙箫,一只手机换你儿子的一条命,多合算?”
车内,爱丽丝的手悄然探向腰际。
“爱丽丝,你最好别动。”雷络眼神犀利地扫向她。
“你也知道夜神的计划是吗?你眼睁睁看着我往里面钻?”
“我不知道!”雷络喝道,“但是夜神的决定,是正确的。”他伸出右手,夺过爱丽丝腰间的手枪。
奔奔哭得直喘气,夜神抱住他的腰际,孩子的整个身子腾空,难受地憋红着小脸,陌笙箫忍住哭声,“那个手机,我落在家里面了,你要想见的话,我回去拿。”
“还想自欺欺人吗?”夜神咬牙切齿,脸部浮现出一抹怪异的笑容,“我让你和聿尊都尝尝,一步掉到地狱是何感觉。”
陌笙箫眼见他抱着奔奔要离开,她慌忙上前想抢夺,夜神照着她腰侧的软肋猛的一击,陌笙箫顿时瘫在地上起不来,身上沾满刺激味道的液体。
夜神钻入后车座,砰地关闭车门,“走!”
“哇哇——”
“奔奔——”陌笙箫忍痛,却一点力气使不出来,疼得栽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辆车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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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爸爸妈妈,别不要我(Gao潮!)
笙箫把住车门,眼泪呈破碎状跌落,夜神视线瞥向后视镜,困住的车队无法前行,不少人持枪徒步追来。
陌笙箫左手按住腰际,“奔奔——”
狭窄的空间内,奔奔受到惊吓,哭闹不止,尖利的童音犹如挠人的猫爪子,几人各有心思,本来心就被逼到临界点,紧张的随时都能崩溃。雷络抹去前额的汗渍,回头冲奔奔喝道,“再哭,我他妈毙了你!”
“哇——”
爱丽丝伸手想抱过奔奔。
夜神推开她的手臂,“你的帐,回到基地再跟你算!”
爱丽丝望着奔奔憋红的脸蛋,她想不到夜神会利用她来传话,“你想报仇,用你那法子不是更好?把御景园炸的灰飞烟灭。”
夜神收起手枪,让奔奔坐在他腿上,他手掌轻抚过孩子的脑袋,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有这想法,可最后否定的理由很简单,他不想看陌笙箫死。
可能,天底下再没有哪个人会比他蠢。
夜神敛起的眼眸射出一道怨恨,母亲的死和笙箫脱不了关系,她给他几天阳光,他却忘乎所以,真以为这世上有拯救恶魔的天使出现。
怀里的孩子抡起拳头,不肯安静地坐着,他喊不出爸爸妈妈,只会撕开嗓门死命哭。
雷络心情烦躁地捋下头发,“看我不把你嘴巴塞起来。”
“你做什么?”爱丽丝挡开他伸过来的手。
“他再哭闹,天知道会引来什么麻烦。”
“雷络,”爱丽丝自然地护在奔奔跟前,“你别伤害他,他有孤独症。”
夜神小吃一惊,低头俯望怀里的孩子,奔奔长得很可爱,眼睛明亮,鼻子高挺,一看就知道是和聿尊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陌笙箫每次提到要回去陪孩子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出悲天悯人的苦诉,在她眼里,奔奔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孩子,而外界知道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孤独症又怎样,把他送回基地,不消几年,可能也会是个顶尖的杀手,”雷络语带嘲讽,“他父亲的基因,应该他也有所继承。”
“你们……”爱丽丝惊愕,顿时花容失色,“夜神,你难道不是想用孩子换回夫人的遗体吗?”
夜神搂紧怀里的奔奔,他抬起眸子,一道厉色丢向雷络,“都给我闭嘴,先担心能不能安然离开白沙市再说。”
雷络面色不甘地望向爱丽丝,“回到基地后,这孩子我来亲手培养。”
“啪——”
爱丽丝扬起的手尚未甩出去,就看到夜神先一步出手,“雷络,你跟着我也不是一天两天,在紧要关头你再给我挑事,我决不饶你!”
雷络捂住脸,半个字不敢多说,他瞅了眼爱丽丝,别过头去。
聿尊站在船头,他迎风而立,凛冽的风势带着舒缓燥热的清爽掀起男人鬓角处的碎发,他戴着茶色墨镜,镜片很好的掩去他眸中暗藏的狠戾,在基地训练的那么多年,再结合自身的经历,他至少悟出一个有用的道理。
那就是,斩草必须要除根!
他点起一根烟,老规矩,夹在手指间。
一口未抽。
风吹得他耳边嗡嗡作响,几秒钟的时间,香烟就去掉半根。烟灰卷着漂向海面,聿尊食指轻弹,剩下的半截烟顺着栏杆的铁索往下掉。
等这件事彻底结束,他会带着笙箫和奔奔,出一趟海。
调成振动的手机陡然响起来,声音沉闷,但惊得他眼皮子跟着急跳,聿尊看了眼时间,夜神的人还未到。
旁边男子见是同伴打来,把手机接通后递给聿尊。
他接过手,“喂。”
“聿少,出事了……”
男子眼见他眼色愈来愈冷,到最后,薄唇褪去血色,聿尊收起电话,“回去!”
“聿少,船上的尸体怎么办?”
聿尊大步经过甲板,“丢海里头喂鱼。”他走出去三两步,又急忙顿住,“慢,先留着。”
聿尊率人赶到事发地点时,陌笙箫正坐在路牙石上发呆,衣服和裤子沾着黑色的液体,这会已干涸,她神色怔忡,眼泪不知不觉从眼眶里面滑落出来,晨起的阳光透着灼热的温度,头顶一暗,陌笙箫抬起头,看到聿尊蹲下身来。
“奔奔怎么办?”
聿尊手臂拉过笙箫,把她抱在怀里,“你忘记我说过的话吗?我的孩子,我不会放弃他。”
陌笙箫摇头,“我真的怕……”
聿尊拇指擦着笙箫的眼角,陌笙箫顾不得脏污,她握住聿尊的手掌,“殷流钦他疯了,他真的疯了。”
黑色的轿车穿梭在开始忙碌的城市中,途径一座游乐园,夜神手掌抬起奔奔的脑袋,“叔叔带你去玩,怎么样?”
雷络和左手边的司机面面相觑,爱丽丝更是捉摸不透这男人在想什么。
“夜神,我们首要的是争取时间,要回夫人的遗体。”雷络急迫提醒他。
夜神一语未发,他抬眸望向游乐园,里头的巨型钟摆雕刻在一座欧式建筑的塔顶,他看了眼时间,怀里的奔奔哭得使劲抽搭,发出模糊的呜咽声。
“把车开进去。”
司机拐弯来到游乐园门口,“还没到开放时间。”
“会有人开门的。”
司机望了眼夜神,只得按照他的吩咐行事。
“爱丽丝,你不是喜欢给他通风报信吗?你打个电话,让他来游乐园。”
爱丽丝原就苍白的脸色这会接近透明,“我不打。”
她再打电话,聿尊摆明会认定奔奔的事是她故意所为。
“那好,”夜神嗓音冷然,“他赶不过来更好,让他准备再要个孩子吧。”
“不!我打,我打……”
陌笙箫坐在原来的地方,腰侧的疼痛转为麻木,她眼睛盯着聿尊忙碌的身影,男人正在尽可能调动人手,关键奔奔这会在夜神手里,他最怕陌笙箫和奔奔陷入敌手,如今却被人死死抵住软肋,左右进退不得。
手机又由振动转调为铃声。
聿尊生怕漏过一个电话,他相信夜神的目标是他母亲的遗体,聿尊手里至少还留有砝码,不是空手博弈。
爱丽丝拨通电话时,忐忑无比。
陌笙箫听到铃声,她手掌按住腰间,挣扎站起身,来到聿尊旁边。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嗓音。
爱丽丝目光望向夜神怀里的奔奔,“喂,要想见孩子,半个小时内赶到园区游乐场,不准带人,当然,陌笙箫要跟着的话,她可以,”她按着男人的吩咐,机械似的复读,“夜神说了,你是基地最好的杀手,这点无可厚非,他也知道这是在你的地盘,但我们只想提醒你一句,再快也快不过近距离抵着孩子脑门的枪。”
陌笙箫贴在聿尊旁边,电话内的声音她听得一清二楚。
聿尊眼底涌起狂狷,笙箫哭着几乎崩溃的时候,他却出奇冷静,太阳|茓的青筋迸出一道道危险的讯息,爱丽丝等着聿尊地质问,没想到,他却一个字没有说,直接掐断手机。
这也就是说,聿尊已对她失望透顶,懒得和她说一句废话。
爱丽丝把手机递还给夜神。
聿尊大步走向停在路边的车,陌笙箫忙跟上前。
“你们护送她回去。”
“不,”陌笙箫先他一步拦住车门,“我是一定要去的,哪怕把我囚禁也没用,我眼里已经看不到危险了,别逼我,我真的会疯的。”
聿尊对上笙箫强装的坚强,“上车。”
陌笙箫绕过车身,坐进副驾驶座内。
聿尊打开车门,朝身后男子吩咐几句,“园区游乐场,周围地方全部给我设点。”
“聿少,您这样去危险……”
聿尊推开欲要阻拦的男子,他开着宝蓝色跑车疾驰而去。
游乐场要到九点三十才对外开放,门口聚满人群,大多数家长带着孩子同来,外面还有很多小贩,有卖气球的,还有各式各样玩具及小吃。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震彻半空,陌笙箫推开车门,脚底打飘,完全不能正常走路,她望向四侧,并没有发现奔奔的身影。
聿尊拉起她的手挤向门口,他手臂环住笙箫,结实的后背抵在她身后,生怕陌笙箫在人群中受伤。
“奔奔在哪,奔奔——”
周边充斥着孩子们的欢声笑语,陌笙箫眼眶内含泪,奔奔患上孤独症,属于他的欢乐也被无情剥夺,笙箫在平时竭尽所能保护他,她从未想过,要是哪天奔奔离开她,她该怎么办?
“妈妈,宝宝要坐摩天轮。”
旁边的小男孩圈住妈妈的脖子,正在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