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小,摩天轮那么高,不能坐。”
“为什么?”
“游乐园还没开门呢,再说坐摩天轮很危险的,要是不小心掉下来怎么办?”面对这个好奇宝宝,妈妈只得连哄带骗。
“妈妈,你骗人,我看到有人在坐,我也要嘛——”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妈妈显得有些不耐烦,扭过头和旁边的老公交头接耳。
“就有,就有,”孩子小手臂指向不远处,“妈妈你看,有个叔叔抱着小弟弟在坐呢——”
陌笙箫顺着他的手臂望去,“奔奔——”
“哇哇哇——”奔奔吓得声嘶力竭,由于隔得距离有些远,再加上外面人声鼎沸,很难听到,陌笙箫双手紧揪住伸缩门的铁栏杆,“放开我孩子,奔奔——”
“天哪——”
“妈妈,看吧,小弟弟都能坐。”
女子赶忙捂住他的眼睛,“怎么会有小孩子在上面?多危险那!”
聿尊情绪难控,抬腿踢向伸缩门,“给我开门!”
“奔奔——”陌笙箫瘫在他怀里,捂着嘴巴都忍不住哭声。
摩天轮到达最高点,夜神双手抱起奔奔,孩子的身体紧贴玻璃窗,吓得使劲蹬动小腿,“瞧瞧,你爸妈多着急,”大堆人群挤在门口,他却还是能一眼看到陌笙箫,“你爸下手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也会伤心难受?”
奔奔听不懂这些,他只知道害怕,胖嘟嘟的小手敲打玻璃窗,“哇哇哇——”
陌笙箫尖叫着去捶打伸缩门,聿尊折回身,想开车强行闯入。
就在此时,九点三十的钟声敲响,游乐园准时开放,伸缩门缓缓拉开,门口的群众见状,自发的让开道,“你们快进去吧,孩子吓坏了……”
聿尊率先冲进去,陌笙箫脚步趔趄跟在后头,但由于游乐园是几个入口同时开场,一大批的人群自不同方向涌入,他们才走一段,就被挤得寸步难行。
摩天轮回到终点停住,夜神抱起奔奔,不顾孩子的哭闹,大步离开。
陌笙箫使出全身力气也走不过去,“让开,快让开,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
几个人好奇地回头瞅了眼,径自离开。
“奔奔——”
“我的孩子被绑架了,救命——”
人们经过她身边时,均指指点点,“身上什么东西啊?脏死了,神经病吧。”
陌笙箫站在原地,不住的前后张望,连聿尊去了哪都不知道。她双手捂住脸,声音撕裂地哭喊,“有什么事冲我来,把孩子还给我——”
周边的嘈杂掩去她的声音,笙箫身子往下沉,一只手臂适时扣住她的肩膀,“走。”
陌笙箫抬头,手掌握紧聿尊的衣角,“奔奔在哪?”
聿尊一语未发,拉着笙箫疾步离开,陌笙箫磕磕绊绊跟在他身后,二人出了游乐园,聿尊坐进车内,豆大的汗珠顺着淌落到方向盘上,他利眸望向远处,薄唇抿成道直线。
笙箫头发散乱,两眼无神,毫无血色的嘴唇哆嗦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二人在车上静坐了十分钟。
聿尊双手紧握方向盘,这十分钟过得比十年还要漫长。
奔奔凄厉的哭声像是一根根长针,刺得他锥心彻骨的痛。夜神握住他的痛处,一寸寸一道道凌迟他,聿尊哪怕再有周详的计划,也因为奔奔被捉而掣肘,夜神这会抵着的是聿尊的命,他唯有送死,也要护住自己的孩子。
陌笙箫心痛难耐,侧脸枕着车窗,哭声隐忍的令人心酸。
手机铃声陡然响起。
笙箫惊跳起来,聿尊吐出口气,接通。
爱丽丝遵照夜神的指使,让聿尊去往另一个地方。
她挂断电话,夜神抱着奔奔坐在椅子内,孩子哭累了,蜷着身子缩成一团,眼睛紧闭,在梦里面还在使劲抽噎。
雷络烦躁地探向窗外,“夜神,我们还是先离开白沙市吧。”
“急什么。”夜神笃定地抱起奔奔,手掌在孩子背后轻拍,“我的目的才达到第一步。”
“可是……”雷络观察四周,“方才在闹市还好对付,这儿毫无人烟,万一逼急聿尊,我们纵使有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对,”爱丽丝拉开窗子,“难道,你就不怕他舍掉这孩子?”
夜神修长的食指抚过奔奔犹带泪痕的小脸,“这么可爱的儿子,他舍得吗?”况且,就算聿尊真的虎毒食子,他也还有后招。
他早在基地时,便想过不下一百种方法去对付聿尊。
“难道,您除了这孩子,没别的后招?”这不等于拿命在赌吗?
夜神眼睛盯向窗外,他的后招,是保证能活着回到基地。
“爱丽丝,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你想让我做什么?”
“记住,听我的指令行事,要不然的话,不止是你,聿尊和陌笙箫都别想活着离开这儿。”
雷络闻言,手肘轻撞爱丽丝,“为了他值得吗?你看看,他孩子都这么大了,爱丽丝,别再忤逆夜神。”
她的视线盯向夜神怀里的孩子,半晌后,才点头,“好,我答应你。”
“雷络,待会带爱丽丝去2号狙击点。”
“是。”
夜神抱起奔奔来到窗口,阳光跳跃在孩子沉睡的脸上,他浓密的睫毛挂着泪珠,皮肤娇嫩,小手握成拳头,夜神瞅望向对面,这儿是个未拆迁的建筑群,最高的楼房有十层,他选的地方视眼宽阔,且利于隐藏。
雷络送走爱丽丝后回到夜神旁边。
夜神手掌轻柔地抚着奔奔才长出来的头发,“雷络,我需要你的配合。”
“您说。”
“这次任务,我交由你来负责,能不能全身而退,靠你了。”
“您放心。”
夜神弯腰在奔奔前额亲吻,他想起母亲临死前的脸,目光沉痛地避开后,把手里的孩子递给雷络,“把他吊到对面楼上去。”
雷络暗自吃惊,没敢多问,抱住奔奔大步离开。
聿尊驱车来到目的地,车轮还未停定,陌笙箫双手推开车门,差点栽下来。
夜神点了根烟,拨通聿尊的手机。
笙箫下意识挨近聿尊。
“我说过,让你不要带人,这个包围圈里头全是我的人,你认为有用吗?”
聿尊螓首,想看清楚夜神藏在何处,“我只身前来无异是送死,你当我傻吗?你把孩子还给我,你母亲的遗体,我立马让人送来。”
夜神狠抿一口烟,“我没去芦海码头的意思很明确,我母亲也不会想看着我送死。”
聿尊眉间一拧,但口气未变,“难道,你不想要了?”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阴森的笑意,“人死过后,不过是具躯壳,我现在有活的筹码在手里,还不如善加利用,为她报了死仇来得现实。”
“你想要什么,”聿尊握起拳头,“我的命?”
“错。”夜神缓缓吐出几字道,“我要你生不如死!”
陌笙箫抬起头,忽然看见楼顶发生的一幕,她惊得睁大双眼。
奔奔腰间被绑着两根绳子,一根往下,另一根则被身后的男人紧紧攥在手里,他一点点松开,孩子顺着外墙滑落,吊在了九层和十层的交界处。
笙箫惊慌失措,呼吸骤然停顿,“奔奔,奔奔——”
她猛地扑向前方。
“管好你的女人!”
聿尊跟上前,手臂环住陌笙箫的腰。“你他妈混蛋,放开我儿子——”
奔奔吓得哭声嘶哑,随着踢动,身子歪歪斜斜晃悠,陌笙箫再也无力支撑,瘫软在地上起不来。
“我警告你,要想你儿子活命,一个人上来。”
聿尊眼睛赤红,恨不能杀人,他转身欲要上楼。陌笙箫冰冷的双手抱住他的腿,“救救孩子。”
“放心。”聿尊拉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冲入废弃的楼房内。
由于是在顶层,再加上电梯拆除,聿尊顺着楼梯一阶阶来到天台,他喘着粗气,心脏超过负荷量,胸口疼的裂开一样。他顾不上许多,大步来到南方位。
拴住奔奔的绳子,另一头圈在不远处的铁柱上。
聿尊探出上半身,看到奔奔使劲挣扎的身子,他一把拉住绳索,想要将孩子拉上来。
陌笙箫紧张地抹去眼眶内的泪水,她挣扎站起来。
“砰——”
随着枪声响起,聿尊感觉手里猛地一沉,他身子差点被拉下去,他左手攀住旁边的栏杆,右手紧拽着绳索。
雷络收回枪,拴着奔奔另一头的绳子断掉,失去铁柱的控制力,只能依靠聿尊的双手。
“奔奔——”聿尊稳住身子,改为两手抓牢。
笙箫想要上前,躲在暗处的狙击枪打爆她不远处的一只水桶,陌笙箫侧过身子,不得不顿在原地。
奔奔看见楼底下的陌笙箫,哭的越发厉害起来,“呜啊——哇哇哇——”
他越是动,聿尊的手里就越是使不上劲。
“奔奔,别怕,爹地在这。”
聿尊掌心内的皮肤磨损,他右手使劲全力往上攥,夜神倚靠在窗边,目无神色地瞅着这一幕,他拿起手里的电话,“爱丽丝,我要他一只右手。”
爱丽丝藏在2号狙击位,眼睛透过瞄准镜望向聿尊,她视眼朦胧,泪水混合着汗水滴入颈间,她实在下不去手。
“我数到三,你若不动手,可就不是一只右手那么简单的事。”
爱丽丝哽咽出声,忙抬起手掌揩去眼泪。
“一。”
“二。”
爱丽丝明白,这儿远不止她一个狙击手,她倘若不动手,她和聿尊极有可能当场被击中。
至少,她是必死无疑的。
聿尊胸口处的钻扣发出灼烫的温度,随着气氛的紧迫,烫的他咬紧牙关,聿尊知道,他这会已被狙击手给盯住,他不得不忽略掉钻扣给他的警告,两手愈加用力地握紧手里的绳子。
爱丽丝食指扣住扳机,眼里容不得一点眼泪,她急欲稳住心神,“尊,对不起。”
爱丽丝也是基地顶尖的狙击手,控制方位和角度她极为擅长,爱丽丝深呼出口气,手指毫不犹豫扣下去。
“砰——”
陌笙箫听到枪声,在这种环境下,一点动静都能让人像个疯子似的癫狂,她抬起的眼眸内,就看见聿尊的右手猛地甩向旁边,她瞪大双目,眼眶被血色给染红。
绳索陡地滑落,奔奔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一口气噎住,小脸猝然惨白。
聿尊眼见抓不住,左手绕住几圈绳索,巨大的冲击力拉着他往下拽,手掌的肌肤被粗粝的麻绳勒出一道道伤口,他眼见那些皮肤瞬间绷开,修长的手指涨成暗红色。
右手腕部疼的失去知觉,聿尊努力拽住绳索,却发现右手根本使不出一点劲。
喷涌而出的鲜血掉在奔奔的脑袋上,身上,陌笙箫看到白色的外墙蜿蜒下一道殷红的血渍,她弯下腰恸哭,“不要——”
她明知道,这个时侯再想救奔奔已不可能。
可她实在说不出,让聿尊亲手丢开孩子的话,陌笙箫失声尖叫,面上泪痕交错,“放了我的孩子,放过他,尊——你快走!”
聿尊却充耳不闻。
左手臂仿佛即将被卸去,勒出血痕的地方,血肉模糊,他垂下的右手无力地抓抓向绳子。
“奔奔,爹地说过,永远不会放弃你。”
他还没有彻底享受的温暖,他想加倍给孩子。
他说过,他的孩子,哪怕不好,他也会把全部的爱都给他。
世上最幸福的是什么?
聿尊眸底浸润出湿意,世上最幸福的,是能够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天天长大,见证他的成长。聿尊小的时候,从来没有感受过幸福,他总想着,他的孩子,他要努力呵护。
陌笙箫站在楼底下,哭的撕心裂肺,她到此刻才明白,她怀孕的时候,让奔奔做了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对他和孩子来说那都是件最残忍的事。
笙箫凄厉无比的哭声回荡在空旷的废弃建筑群内,“尊,你走啊——”
如果有下次……
或者说,下辈子。
她肯定会让聿尊做一个最好的爸爸。
绳子卷掉男人手背的皮肉,一点点在往下滑,聿尊心里被从未有过的惊惧填满,他眼里的冰凉瞬时倾泻,“奔奔——”
泪水淌过他高挺的鼻梁,聿尊妄想做最后的努力,“奔奔,别怕——”
孩子的半张脸沾满血渍,他听到声音,仰起脑袋。
聿尊的眼泪一滴滴砸在奔奔脸上,半个身子完全带出天台外。
夜神眼睛盯着楼底下嘶喊的陌笙箫,他眼眶内跟着闪过一丝湿意。
他拿起旁边的手机,大步离开。
没过多久,雷络接到他的电话,“打断绳子。”
“是。”
陌笙箫听到一阵枪声传来,紧接着,奔奔的身体急速往下掉,她猛地冲向前想要阻止,“不——奔奔!”
她知道,她根本来不及接住孩子。
手里的猛地一松。
聿尊身体由于惯力往上挺,他眼见拴住奔奔的绳子断掉,孩子的哭声越来越远。
“不要——”
他急欲伸手,触及的,全是满手冰冷的空气。
他上半身维持方才的姿势挂在墙外,眼泪肆意穿过毫无温度的阳光,他紧闭起双眼,恸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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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生还不如死(Gao潮,必
“不——”
陌笙箫想也不想的身子跃出去,摔到地上的沉闷声使得她半晌趴在地上起不来,她握紧拳头,眼泪一串串涌出,她不敢再看,不敢再听。
她的奔奔,还没有叫她一声妈妈。
他还没有学会伸出手要妈妈抱,他缺失的爱太多太多,哪怕给陌笙箫一辈子的机会,她也爱不够。
聿尊双手的痛远比不上此刻的蚀骨锥心,面对奔奔的离开,他无能为力,只能像被牵制的木偶,别人让他动一动,他不敢任意妄为。
他的第一个孩子,从笙箫怀孕到现在,他还不懂真正的幸福快乐是什么,聿尊睁开眼睛,潭底的阴狠残忍再次归来,奔奔离开了,夜神和这儿的每个人都休想离开一步,他就算炸掉整个白沙市,也要拉着他们陪葬。
孩子急速往下掉,哭声撕扯着陌笙箫的心。
奔奔摔到接近五楼的时候,系在他身体下方的绳子猛的拉直,奔奔腰部一紧,上半身往前冲,幸好他腰间被事先裹着防护,他顿住的身体控制在窗户下方,绳子的另一头则被事先系在五层楼房内的墙柱上。
聿尊心头一紧,黑邃染红的两眼圆睁。
夜神倾出上半身,手掌抓着绳索,另一手揪住奔奔肩部的衣服把他拽在手里,他臂弯一个用劲,抱起奔奔后大步离开,“雷络,撤。”
“是!”
他算准时间,奔奔掉的方位只会在窗户下,他一个探身便能控制住,这样还能避免对方狙击手的袭击。
聿尊来不及理清思路,他只知道奔奔可能没事,他还有希望。
聿尊收回身子,大步往楼底下跑。
陌笙箫蜷在地面恸哭,她闭着眼睛不敢看,许久后,都没有听到那令她撕心裂肺的沉闷声,她睁开泪眼,“奔奔,奔奔……”
陌笙箫惊怔,她匆忙爬起身,抬头望去,奔奔和聿尊的身影一个都看不到。
笙箫胡乱抹了几把眼泪,“奔奔——”
是不是,奔奔没事?
她脸部神色复杂,楼层内传来一连串的枪声,陌笙箫慌乱之下躲到旁边的建筑内。
夜神抱住奔奔来到五楼北墙处,他抬起修长的腿,本就缺乏牢固的窗子应声飞落,他跨步上前,墙外有一道横梁,直通对面的建筑群。
奔奔受到连番惊吓,这会不哭也不闹,蜷着手脚直哽咽。
夜神健步如飞窜入建筑群的窗内,欲要直奔楼顶而去。
雷络收起图纸,他悄然来到爱丽丝身旁,拉起她的手道,“走!”
爱丽丝惶恐,方才的那一幕触目惊心,她至今手脚冰凉,“夜神到底什么意思?”
“不知道。”雷络拉着她疾步离开,他也是在最后一刻才拿到夜神给他的图纸,“我相信,夜神肯定有周详的计划。”只不过,他是掌权者,他们谁也猜不到他下一步棋怎么走。
聿尊戴上耳机,急促的脚步声穿梭在楼道间。
“聿少,目标出现,但他的枪始终未离开小少爷的头部,狙击手不能攻击,无把握做到万无一失。”
聿尊高大的身躯站定在窗前。“他现在在哪?”
“f号楼,9层。”
聿尊继续往下走,“不要轻举妄动,做不到保证小少爷的安全,我……”男人语气稍顿,脚步却丝毫未停歇,“我情愿放他走!”
“是。”
“还有,保护好太太。”
“是。”
陌笙箫确定,奔奔没事,他至少没摔下楼,笙箫激动地跑出楼层,手臂被一股子力猛地拽住,“您不能出去,危险。”
陌笙箫望向身后的男子,“你告诉我,孩子在哪?”
“您放心,小少爷没事,我们正在想办法施救。”
“带我去见他。”
男子拉着陌笙箫躲进底层的小屋内,“外面很危险,您不能乱跑,你们两个看着太太,要出什么事的话,自个掂量着你们的小命。”
“是。”
笙箫来到窗口,旁边的男子护在她身前,“太太,您不能站在这,窗边危险。”
陌笙箫依言离开,她抱紧双肩缩在墙角,这个时侯,她不该添乱,奔奔没事就好,只要他和聿尊都没事,笙箫做什么都好。
雷络带着爱丽丝快速离开。
“雷络,我们逃不掉的,外面都是聿尊的人。”
“别说话,”雷络口气烦躁,“我也不知道夜神打的什么鬼主意!”
他们要想离开这个地方,除非Сhā上翅膀飞出去,雷络拽紧爱丽丝,沿着夜神所交代的集合点大步赶往,他原先以为夜神要的是夫人的遗体,他更没想到,他们会来送死。
夜神抱着奔奔站在f楼的天台,巨大的顶面宽敞无比,他迎风而立,肆意的衣角蹭的腰际发烫,天台门口摆满很多大小不一的油桶,这儿本来开了个油库,不过后来资金周转不灵,很快就淹死在快经济的现实下。
他大步穿过十几米高的油桶,“雷络,怎么回事?还没到?”
“夜神,马上!”
男人眉头拧起阴鸷,不用想也能猜到,雷络丢不开爱丽丝。
几十名手下按着雷络的吩咐分批往天台撤离,聿尊手底下的势力足够轻而易举灭掉他们,夜神带的人不多,看来是有十足把握。
他抓住一个奔奔,就足够钳制聿尊所有的布置。
雷络带着爱丽丝赶往天台,爱丽丝望向四侧,“怎么会跑到这儿来?不是找死吗?我们还能往哪躲啊?”
“你闭嘴!”雷络同样心急,心情变得异常烦躁。
几名狙击枪手断后,保护着二人往前撤离。
雷络推开天台的门,他晦暗的眸子咻然一亮,眼里的求生欲猛然高涨,“哈哈——看来夜神也不想死!”
天台顶上,停着一架私人直升飞机,飞机的尾翼扇动,机身则被巨大的油桶给挡住,怪不得,他站在狙击点观察的时候,都没能发现这边的异样。
“爱丽丝,走!”
爱丽丝眸光稍黯,她倒希望夜神没有退路,那样的话,她还能见机行事。
聿尊带人火速赶往天台,夜神抱着奔奔坐在舱口,雷络伸手推着爱丽丝向前,“你先上。”
夜神命人起飞,强劲的风势哗哗作响,扬起的灰尘犹如铺天盖地的白雾迎面而来,聿尊抬起手臂挡在眼前。
“聿少,怎么办?”
聿尊利眸染痛,握紧的拳头咯咯作响。
夜神噙起一抹笑,直升飞机缓慢离地,爱丽丝一跃进入舱内,男人手里的枪始终不曾离开过奔奔的脑袋,“他输就输在,他有了一个家,偏偏这个家对他来说,比性命还要重要。”
爱丽丝睨了眼,夜神后面的狙击手各个神色紧绷,她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夜神冷眼望着远处的聿尊,他们这种人,首要的便是绝情,有了牵绊,只会束手束脚,聿尊不敢拿奔奔的命来赌,他注定狠不过夜神。
男人垂首望了眼怀里的孩子,他又何尝不是?若不是那一时的心软,局面也不可能僵持至此。
雷络飞奔至机身前,聿尊扬起左手,一颗子弹射出去打中他的腿。
“雷络!”爱丽丝惊呼。
雷络跛脚前行,差点栽倒,爱丽丝探出手,她用力握住雷络的手臂,他就势跃起,爱丽丝使劲拽着他的上半身拖入舱内,聿尊立于远处,冷眼望着这一切。
夜神抱住奔奔回到座位,他方才只要开口,掩护的狙击手不会让雷络受伤,雷络咬牙硬挺,他明白夜神的意思,他把生的机会先推给爱丽丝,他应该受到惩罚。
夜神能让他一起离开,已是最大的容忍。雷络挣扎起身,“谢谢您。”
夜神手掌轻抚奔奔的脑袋,孩子吓得不轻,脸部和头顶全是血。
爱丽丝取来药箱,经过方才的一幕,聿尊怕是再也不会信她的。她动作利索的给雷络处理伤口。
直升机缓缓起飞,雷络拿起狙击枪,聿尊急喝道,“闪开!”
身后诸人起身退回楼道内,雷络一枪击中前面的油桶,所幸大部分都是空的,爆炸的冲击力仍然很大,站在前面的好几人受伤。
陌笙箫听到砰的声音,她目光惊惧,双手扶着墙壁起来,“出什么事了?谁有危险?”
她犹如惊弓之鸟一般,上半身的衣料紧贴脊梁,出的汗才风干,又被吓出满身的冷汗。
负责保护她的二人不敢轻举妄动,“您别急,聿少不会有事。”
夜神睇着浓黑的烟雾直击半空,他手掌轻拍奔奔脑袋,“没想到,你可真是个宝,有你在手里,我让他生,他就生,让他死,他就得死。”
雷络满脸冷汗,咬着牙忍住剧痛,“夜神,你为什么不一枪打死他,反正有这小兔崽子在手里,聿尊他也不敢反抗。”
男人狭长的丹凤眼透出一股森寒,“他不是想摆脱基地的控制吗?看着吧,我会让他心甘情愿回来,做个任我摆布的傀′儡。”
爱丽丝手里动作稍顿。
“即便这样,我们可以把这孩子带回基地,今天的事,我始终觉得太冒险。”
“险中才能求胜,我就是要告诉他,他儿子在我手里,他若再敢对我的话置之不理,我会让他尝到掉进地狱的滋味究竟如何。”
雷络闻言,松口气,“方才真是吓死我了,我真以为这小兔崽子要死。”
夜神冷笑,“他若死了,我们还能安然离开吗?”
雷络点头,不语,夜神的做法太过大胆,命悬一线的时候,他却还在拿着命去赌。
但他不得不佩服夜神,至少,他掐准聿尊的软肋,为他们求得一线生机。雷络擦把冷汗,倘若聿尊不顾奔奔,或者也和夜神那样选择搏一搏的话,他们估计全得死在这。
夜神拿起电话。
聿尊手指按向耳机,“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儿子?”
“我母亲的遗体,我带不走了,三天之后带着她的骨灰来基地,到时候,等我的电话,我会派人去接你的。”夜神说话,挂点电话。
“操!”聿尊爆出粗口。
“聿少,是否要安排人去把尸体火化?”
聿尊来到天台门口,直升机已飞出去老远,他冷戾的寒眸内结起一层冰霜,“等天黑过后,找个没人的海域把尸体丢下去喂鱼。”
身后男子抬起头,“可是……”
“随便去找个人的骨灰拿来,那东西还能贴着名字不成?”
“是。”
“聿少,还有十几个枪手埋伏在周边。”
“全部狙杀。”
“是。”
此起彼伏的枪声持续了足有半小时之余,陌笙箫心里忐忑,她听到飞机起飞的声音,也不知道聿尊和奔奔是否有事。
门口传来脚步声,她缩在墙角,一抬头,看见聿尊正大步走来。
“笙箫。”男人蹲下身。
陌笙箫扑入他怀里,她身子抖得厉害,牙关发颤,“太好了,你……你没事。”
“放心,我没事。”
陌笙箫泪如雨下,她没看到奔奔,聿尊捧起她的小脸,“别急,奔奔也没事,我会把他安全地送回你身边。”
他说的是她身边,而不是他们。
笙箫拉住他血肉模糊的手,她并未听出男人话里面的不对劲,“奔奔是被带走了吗?”
聿尊揽住陌笙箫的肩膀,他轻点了下头。
笙箫双肩紧张地拱起,她没有闹,也没有再失声痛哭,她小手紧抓着聿尊的衣角,方才他被子弹打中的时候,她真怕会失去他,陌笙箫另一手扶住墙壁,再没什么比都活着更能令她感到欣慰。
不管结局有多差,还能比……不在了,更让她痛彻心扉吗?
笙箫跟着聿尊走出楼层,她纤细的手臂环住男人结实的腰,他们相互搀扶,不然,一旦失去彼此,他们都会支撑不住而倒下去。
爱丽丝打出去的子弹控制的很好,子弹擦过手腕,虽然伤口深刻见骨,但聿尊的右手没有大碍,不至于废掉。
陌笙箫和聿尊回到御景园,何姨跟陈姐已各自回家,笙箫紧随他的脚步上楼,“尊,方才徐谦问你受伤的事,你为什么不说实话?我们可以找南夜爵帮忙……”
聿尊坐在床沿,他左手拉住陌笙箫的手,让她坐到身旁。
聿尊的左手裹着纱布,他抬起手掌轻抚陌笙箫的脸,男人嘴角噙起抹笑,看在眼里,苦涩的令人难受,“没用的,”笙箫感受着脸部传来的粗粝,“奔奔在他手里,谁帮忙都没用。”
况且,基地的作风向来狠辣毒戾,“爵,他帮不了我,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们好好过日子。”
“那奔奔怎么办?”陌笙箫嘴角颤抖,眼泪忍不住淌落,她哭出声来。
“不是还有我吗?”
笙箫哽咽,右手回握住聿尊的手掌,“你想做什么?”
“我会把奔奔带回来。”
陌笙箫摇头,“你要拿你的命去换吗?我不允许……”
“笙箫,你听着,别人我都可以不顾,可你是我老婆,奔奔是我儿子,唯独你们两个,我不能不顾。”
陌笙箫执拗地摇着头,“我们要怎么办,要怎么办?”
聿尊食指揩去笙箫眼角的泪水,他手掌握于陌笙箫颈后,把她拉入怀中,“这些都不该是你操心的,不在你能力范围之内,笙箫,别多想了……”
“我怎么能不想?”陌笙箫双手紧抱住男人,“殷流钦他到底想做什么?他这样折磨我们还不够吗?”
聿尊薄唇紧抿,手掌在笙箫脑后轻抚。
一连三天,夜神一个电话都没有。
奔奔也是音信全无。
陌笙箫不吃不喝蜷在大床边,眼睛一个劲盯着孩子的婴儿床发呆。
聿尊走到她身旁,挨着陌笙箫席地而坐。
“起来,去吃点东西。”
“我吃不下。”陌笙箫旁边的床头柜打开着,她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笙箫把那双小鞋子递给聿尊,“还记得吗?这是你买的。”
“当然记得,”聿尊摊开手掌,眼里透出疼惜,“我买过很多东西,都被你给退了回去。”
“这鞋子是我偷偷藏起来的。”
“怎么没见奔奔穿过?”
陌笙箫唇瓣轻扬,眼里涌出泪花,“我不舍得。”
笙箫从里面拿出一个日记本,她打开第一页,里面夹着样东西,“这是奔奔的胎照,那时候,我看着你站在门外,医生问我要不要拍胎照,我不由自主点了头,我想藏起来,一辈子都不给你看……”陌笙箫头枕着聿尊的肩膀,“我很自私吧?”
聿尊从她手里接过胎照,孩子在肚里的影像很清晰,五官轮廓都能看的清楚,“跟奔奔生出来的时候,真像。”
陌笙箫擦去脸上的泪痕,可眼泪忍不住,眼眶涨的实在难受。
“这个日记,我每天都会偷偷地写,它记录着奔奔成长的全部过程,还有每一次做产检时的b超单我也都收着。”
聿尊接过手,一样样打开细看。
笙箫顺着聿尊的目光定在那本日记上,“看,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胎动,很轻微,那是奔奔跟我在打招呼。”
“这是五个月时候的b超,医生说,能看清楚宝宝的小手和小脚了……”
陌笙箫一页页给他解说,她流着眼泪,抬起头,看到聿尊的眼眶内湿润着。
笙箫紧靠在男人身边,“我好想奔奔……”
聿尊伸出手,把陌笙箫揽入怀里。
“聿少。”卧室门口,一名男子在唤。
“什么事?”
“方才有人送了一份快递过来,需要您亲自签收。”
陌笙箫跟在聿尊身后下楼。
聿尊打开包装,是盒录像带。
“你先出去。”他抬眸说道。
“是。”
陌笙箫坐在沙发内,两手紧张的不由交握到一处,她隐约能感觉到,这绝不可能是普通的录像带。
聿尊打开按键。
画面轻闪,出现的地方对陌笙箫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一扇门被推开,先是听到嘈杂的声音,好像有打闹,还有孩子们的哭声。
聿尊放在膝盖上的手攥紧。
画面渐渐往下压,陌笙箫看到一个铁笼子,尔后,便是一群正在厮杀的孩子!
她陡然震惊,手掌掩住嘴里差点逸出来的尖叫。
“这是什么地方?”
画面定格在正前方的角度,两个孩子扭打成一团,眼里的杀气凶悍无比,稍大点的孩子占着身高优势,一把擒住对手的脖子,猛地把他的脑袋撞向铁栏杆。
凄厉的惨叫使得画面都在颤抖,陌笙箫心跳加速,录像出现血色的污点,她脸色骇然,别过眼去。
耳中,忽然传来熟悉的哭喊声,笙箫才回头,眼睛就被旁边的聿尊捂住。
“放开我——”陌笙箫能猜到录像内正发生着什么,她尖利的指甲使劲刺入聿尊手掌内,用力把他的手拉开。
画面推近。
奔奔站立在铁笼子的角落内,一名5岁左右的男孩抹着眼泪一个劲哭,“妈妈,妈妈——”
浑浊的海水蔓延过男孩的膝盖,淹没至奔奔的胸口。
“哇哇哇——”
“奔奔——”
陌笙箫起身扑到电视机前,“放开我儿子——”
里面,传来男人说话的声音,雷络执起长鞭,一瘸一拐走到笼子跟前,“你想去那里是吗?”他指了指身后的几个笼子,“要不是看你新来的,我一准把你塞进去!在这儿没有眼泪,你要不想自己死,就踩着别人的尸体给我爬出来,快!给我动手!”
男孩瑟缩着肩膀,五官精致,面色白皙,“我不要,我要妈妈——”
“啪——”呼啸的长鞭飞过去。
“哇——”
陌笙箫从不知道,世上还有如此肮脏的地方,那些人,都还是孩子,都那么小。
奔奔吓得缩在角落使劲哭,他脚劲不好,没站多久便软下腰,一口水呛在嘴里面,“哇哇哇——”
男孩尝到剧痛,他害怕的一步步挪上前,雷络手里的鞭子啪地打向铁笼,“你再不动手,我就把你揪出来,换到别的笼子里面去。”
男孩惊惧地睁大双眼,看着旁边笼子内的厮杀,同伴们惨烈的叫声加剧他心底的害怕,他抡起拳头,朝着十一个月大的奔奔挥去——
陌笙箫再也忍不住,她恨不能砸开电视,“禽兽,畜生——”
“啊——”她几近崩溃,身子伏在旁边的茶几上起不来。
如果真要说恨的话,笙箫此时的恨比任何时候都来的强烈,如果这时夜神就站在她跟前,她保证,她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奔奔还小,但也懂得保护。
他两只手放在面前,却仍抵不住男孩的拳头。
奔奔弱小的身子弹向身后的铁笼子,小脸因惊惧而扭曲成一团,“呜啊——”
“孩子,奔奔——”
画面切到另一个地方。
是个房间。
男人背对镜头坐在椅子内,他一开口,陌笙箫便听出来是谁的声音。
“聿尊,这个场景,你还记得吗?用得着我再提醒你一遍吗?”
陌笙箫哽咽地扭过头,他这话什么意思?笙箫泪痕交错,眼里透出难以置信的疑虑。
“呵——”夜神浅笑,声音冷到骨子里,“你离开几年,可能忘记了,你从小不就是这么经历的吗?那个训练场,还有厮杀时的兴奋,被人打的半死时候的疼痛,你可还记忆犹新?聿尊,我父亲把你培养成顶尖的杀人机器可不容易,你看看,你儿子还这么小,却继承你的天赋,多好啊……”
笙箫瞳仁一刺,眼泪控制不住滑落。
她鼻翼间酸涩难耐,视线朦胧的看不清眼前那张脸,她的心从没这么痛过,好像被人给活生生挖出来再丢在地上狠狠践踏一样,怪不得,聿尊身上会有那么多旧伤。
陌笙箫咬紧牙关,嘴里隐约有血腥味。
一股腥甜蹿到喉咙口,她眼前一黑,手掌急忙抓住旁边的茶几,这才没有摔倒。
她擦去眼泪,却怎么都看不清聿尊的脸,他的脸在她眼里破碎,拼接不起来。
夜神的声音透过led电视传进偌大的客厅内,“我真搞不懂,你这样的人最该有分寸才是,你居然还能结婚生孩子?哈,天大的笑话,不过我很庆幸,要不然的话,我怎么报仇?你的儿子真可爱,马上就要一周岁了吧?他这几天一直在哭,却还不会喊爸爸妈妈,那哭声……真可怜。”
陌笙箫双膝跪着挪回到聿尊身前,她挨向他,笙箫双手捧住他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同他前额相抵,陌笙箫眼里盛满泪水,看不真切男人的神色。
她却能看见他发红的眼圈,聿尊双肩轻抖,基地内的一幕幕,是他这辈子都难以拂去的梦魇,他不想告诉笙箫,他打算可以的话,要瞒她一辈子。
他没有想到,他的过去,会以这种方式揭开。
陌笙箫右手绕过男人脖颈,她紧紧抱住他,用尽一切力量想给他温暖。
可是,她的身子也是好冷好冷,连胸口内的心都冷了。
陌笙箫双手紧圈住聿尊的身子,男人回抱着她,彼此都用尽全部的气力,恨不能都将对方融入自己的体内。
笙箫哭的喉咙都说不出话来,她从来没哭成这样过,她的心好疼,疼到要死过去一般。
“啊——”她喉咙口发出一道嘶哑地悲鸣,那声音很轻,很轻,轻的只有聿尊能听见。
陌笙箫轻咬住聿尊的衬衣,这么痛,她情愿死去,如此绝望,她情愿再也不用去面对。
夜神的话再次传来。
“聿尊,要想救回你儿子也行,你明天来基地,他还那么小,我也不舍得,就换你吧,换你来受这惩罚……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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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奏笙箫 158 相爱太晚
陌笙箫的齿间,血腥味渐浓
她松开嘴,看到男人的衣领处有一排血红的牙印。
聿尊双手紧勒在陌笙箫腰后,他们抵死相拥,谁也不知道今后的路如何才能走。
电视机内的录影带正在重播,里头孩子们的凄厉声刺入笙箫耳膜内,她拿起旁边的遥控器,想要直接砸了这电视,可手才抡起,就感觉眼前晕眩的厉害,连番打击承受下来,她已濒临极限。
陌笙箫关闭电源,瘫软地栽入聿尊怀里。
基地。
奔奔抱着个泰迪熊在房间的角落内,夜神拧眉站在窗口,聚精会神。
孩子吓得不轻,经常会哭,夜神侧目瞅了他一眼。
奔奔身上穿着套新衣服,洗过澡,还有婴儿沐浴露的味道,右脸部一道淤青添在这白皙细嫩的小脸上,显得愈发突兀。他长得和聿尊很像,眉宇之间,也有陌笙箫的味道,男人望的出神,倘若母亲还活着的话……
他是否也能享受到,承欢膝下的一天?
男人眼神转冷,想起母亲死时的惨状,心里又是一痛。
“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
雷络手里执着长鞭大步走进来,他面带狰狞的笑,高大的身子径自朝奔奔走去,奔奔紧搂着手里的玩具,见到有人逼近,一抬头,“哇哇——”
“呦,见到我还知道害怕?”雷络手掌轻抚下巴,他蹲下身,“小兔崽子,穿戴整齐就是王子了?走吧,叔叔带你去玩新游戏……”
奔奔惊惧地盯着他伸过来的大掌,手里的泰迪熊猛的朝雷络脸部砸去。
他力道不够,所以这动作只当是挠痒痒。
雷络冷笑,“还敢打我?有种!是个好苗子。”
奔奔蹬动双腿,后背朝墙角使劲拱,最好能拱出个洞来逃走,回到爸爸妈妈的怀里。
雷络右手揪住孩子的衣领,没用多大劲便将他举起来。
奔奔抱紧泰迫熊,哭的不停挣扎。
“待会有你哭的时候。”
雷络顺势把奔奔夹在他腋窝下。
夜神听到孩子的嘶喊声,心情变得莫名烦躁起来,他倚在窗前,基地内见不到阳光,这窗户也就是个摆设罢了。
“小兔崽子,闭嘴!”
夜神转过身,望着奔奔泪流满面的样子,“等等。”
“夜神,有何吩咐?”
“把他留下。”
雷络面带吃惊,“夜神,他尽管小,但是我有训练他的方式,您放心。”
男人上前几步,“我没有让他去厮杀场的意思,他是个筹码,不能出岔子。”
“您……”雷络话语犹豫,眼里露出不甘,他凶狠的视线望向怀里的奔奔,一想到他是聿尊的儿子,他便冷静不了,“夜神,您担心的不是这个,您被那女人给迷住了,这才对她的儿子下不了手……”
“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内。
一巴掌也将雷络彻底打醒。
他吓得丢开奔奔,立马下跪,“夜神,对不起。”
夜神走到奔奔跟前,弯腰想去抱他,孩子面色惊恐,哭闹不停。夜神拿起旁边的泰迪熊,耐着性子递给奔奔,哄了许久后,才见奔奔伸出手。
夜神就势抱起奔奔,紧紧搂在怀里,他站起身,看也没看雷络一眼。“来人。”
房间门推开,进来两名男子。
“把他拉出去,赏二十钢鞭。”
“是。”
夜神走到窗前,大掌在奔奔脑后轻抚,“雷络,再敢有下次,我绝不手软。”
“是。”
奔奔靠在夜神的肩膀上,小小的身子哭的直抽搐,没过多久,便闭起眼睛沉睡过去。
夜神侧目,睨着奔奔的小脸,孩子就是好,可能他一觉醒过来,能把什么都忘记。
他抬起手指抚向左脸的伤口,那地方不能碰,一碰,疼的钻心。
爱丽丝经过走廊,听到屋内传来沉闷的鞭打声。
她顿住脚步,这间屋是专门用来惩罚人的,她轻推开虚掩的门,看到雷络咬着牙,上半身赤膊。
见到爱丽丝,男人冷哼了声。
爱丽丝站在门口,“你又怎么去惹夜神了?”
“用不着你管。”
“谁稀罕!”爱丽丝转身离开。
她踌躇着来到夜神卧室门前,门没有关,爱丽丝看见夜神抱着奔奔站在窗口,他身子挺得笔直,不相干的人看了,真会以为这是对父子。
爱丽丝隐约能猜到,雷络定是因此而受到惩罚。
真是活该。
她也觉得奇怪,夜神居然没将奔奔送去训练。
“谁?”男人听力灵敏。
爱丽丝大步走进去,“夜神。”
“有事?”男人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
“夜神,”爱丽丝不敢造次,况且有求于他,“我想……我按照您的吩咐完成了任务,您答应我的解药……”
夜神转过身,一语未发,他抱起奔奔走向大床,再弯下腰,小心翼翼把奔奔放到床上,孩子受惊过度,失去倚靠,又哭喊起来。夜神拿起泰迪熊,奔奔抱紧了玩具,哭声这才偃旗息鼓。
夜神给孩子盖好被单,见他睡得正沉,这才缓步走向爱丽丝。
男人脸部的轻柔顷刻散去,连一点转折的时间都没有。他眼神冷戾扫向爱丽丝,“你觉得,你有资格得到解药吗?”
她被他逼得不敢抬头,只得噤声不作答。
“我没记错的话,我途中还给聿尊打过电话。”
“夜神,我错了……”
“你没错,你做得好。”
爱丽丝小心翼翼抬眸,吃不准男人话里面的意思,“我今后只效力于组织,求您,把解药给我,我不想一直注射死神。”
“爱丽丝,我不相信女人的嘴巴。”夜神居高睇着她的脸。
爱丽丝菱唇轻抿,男人绕过巨大的办公桌,坐在椅子内,“你乖乖跟在我身边,我不会眼睁睁看你死的。”
雷络扶着墙壁站在门口,夜神瞅了眼,挥下手,“都出去。”
爱丽丝敛了神色,只得走出去。
雷络光着上半身跟在她后面,“连我都知道你心里在盘算着什么,更何况是夜神,爱丽丝,他现在是不会给你解药的。”
爱丽丝停住脚,雷络跟得急,差点撞到她。
“雷络,你说死神有解药吗?”
雷络疼得腰都直不起,“夜神说有,那就有。”
“切!”爱丽丝目露不屑,“你还真是夜神的一条狗。”
雷络气结,跟上前去,“这种话你和我说也就罢了,可别被夜神听见。”
爱丽丝充耳不闻,踩着高跟鞋大步离去。
陌笙箫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口干舌燥,她累的连提起手的力气都没有,笙箫睁开眼睛,看到聿尊坐在床沿。
“什么时候了?”
男人闻言,心里一酸。她醒来的第一句话,问的便是他此刻最不愿面对的时间。
“三点。”
陌笙箫强撑起身,聿尊两手按住她的肩膀,“再躺会。”
“没时间了。”
这话一说出来,笙箫干涩的眼睛又淌出眼泪,她握住聿尊的手掌,陌笙萧双眼又红又肿,只能眯成一道缝才能看清楚他的脸,“尊,你真的要去吗?”
聿尊未开口,却点了点头。
陌笙箫手肘撑在两侧,想起身,却爬都爬不起来。聿尊搂住她的腰,笙萧顺势坐起,她双手环住男人的颈部,“那我等你回来。”
她多想说,你别去……
可是,奔奔要怎么办?
陌笙箫清醒地承受着一刀刀剜来的痛,眼见还有几个小时,便要日落西山。
聿尊手掌在她后背轻拍,他的安抚对她来说,却丝毫起不了作用。
男人松开她的身子,“去吃点东西,我让人送了清粥过来。”
“这几天何姨不在,家里冰箱全空了,我想吃自己做的饭菜,晚上,我来做。”
“好。”聿尊起身走出去,他来到楼下,吩咐人出去多买些菜回来,他盛了碗粥端上楼。
陌笙箫头重脚轻地走到衣柜前,她把聿尊的衣服一摞摞拿出来,男人站在门口,抬眼望去,不由驻足。
笙箫换了套宽松的棉质白色连衣裙,头发披散在肩后,她站在落地窗前,瘦削的手臂拿着蒸汽熨斗,正在烫衣服。
聿尊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这样的画面看着十分窝心,也许在旁人眼里,这只是简单的居家过日子而已,可对他们来说,却那么难。
手里的粥碗凉却,聿尊回过神,迈起脚步走去。
陌笙箫垂着头,聚精会神的熨平每一道纹理,她光着脚,一缕头发掉在耳边也不知觉,阳光形成晕圈,透过挺拔的树影斜着穿Сhā至凉风飒爽的屋内,一丝丝金黄|色跳跃在女子光洁饱满的前额处。
“笙箫,吃碗粥,这些衣服都是免烫的。”
“我现在烫好,等你回来,你也能穿。”陌笙箫毫无停手的意思。
聿尊见状,伸出手制止住她的动作,“你歇会,等何姨回来了,交给她。”
陌笙箫拿着熨斗的手轻颤,她右手使不出太大的劲,笙箫换了左手,“我听何姨说过,你的衣服每一套都要熨烫的整整齐齐,有一丝褶皱都不行,尊,我还没有给你烫过衣服,是吗?”
聿尊绕过她身后,拉住笙箫的右手,“那你先吃东西。”
陌笙箫执拗地缩回手。
聿尊见状,舀起一匙递到笙箫嘴边,她抬起眼睛望了眼,鼻子止不住酸涩,她张开嘴,吃下一口。
陌笙箫实在忍不住,她匆忙接过碗,背过身去。
留给他们的时间,真的太短。
聿尊坐在床沿,看着陌笙箫熨烫一件件衣服。他眼睛望向旁边的婴儿床,里面还有奔奔爱玩的玩具,尽管奔奔不会说话,也不爱闹,可孩子在和不在,有着天壤之别。
偌大的卧室内,中央空调的冷风吹得人全身的毛孔都张开。
聿尊再次走向笙箫旁边,“别烫了。”
陌笙箫放起熨斗,她望了眼时间,好快。好像比平时快出了十倍。
笙箫把衣服一件件挂回衣橱内,她安静地回到聿尊跟前,伸出手环住他的腰。
二人紧紧相拥,谁也不说话,陌笙箫枕在他胸前,听着聿尊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夕阳西下,她多希望,时间是她手里的一只风筝,她收一收,想要它走的慢些,它就能走的慢些。
笙箫走进厨房的时候,已经晚上六点。
厨房的台面放着很多食材,全是新鲜的。
陌笙箫出神地站在台面前,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忙拿起手边的菜,她余光瞥到聿尊走过来的身影,“我不是让你睡会吗?”
“我来帮你。”
“你会吗?”
“别瞧不起人。”
陌笙箫系着田园风的围裙,她指了指,“这样会弄脏衣服,要不,我给你系个?”
“真恶心。”聿尊眼里露出难以接受的嫌弃。试想,一大男人穿着围裙出入厨房……
陌笙箫不禁莞尔。
嘴角尽管扬起,聿尊却从她眼里看不出丝毫的笑意,“笙箫,晚上做什么?”
“都做你喜欢吃的。”
“是嘛。”
陌笙箫拿出砧板,熟练地切起菜丝。
聿尊在她旁边拣菜,笙箫切完胡萝卜抬头,看见男人手里的生菜被蹂躏的不成样子,菜叶和菜梗全都分开,生菜叶子撕成一瓣瓣,惨不忍睹。
“我让你拣菜,把叶子掰开来就好。”
聿尊摊开手,“我只吃菜心。”
陌笙箫手里还拿着切菜刀,她扬了扬,“算了,出去吧,我来弄。”
聿尊捋起衣袖,把拣出来的菜梗丢进垃圾桶里头,“我会做蔬菜沙拉。”
笙箫瞅着他忙碌的身影,一看就知道没下过厨房,她按住聿尊的手腕,“听我的,去睡会。”
“笙箫,你别这副样子,有什么事交给明天,我们今天什么都不想。”
陌笙箫转过身去,聿尊站到她后方,双手揽过她的腰,贴在她腹前。他埋下头,脸枕在笙箫颈间。
“我在切菜呢。”
“我不打扰你。”
他们像两个连体人一般形影不离,陌笙箫走过去炒菜,聿尊脚步也跟着,她到哪,他都紧紧相随。
果然如笙箫所言,她做的整整一桌子菜,都是聿尊平日里爱吃的。
聿尊开了瓶珍藏的红酒,陌笙箫拿起酒杯,“干杯。”
她一口饮尽,胃里面火烧似的疼,笙箫已经好几天没像样的吃过一顿饭。
望着满桌的菜,她却丝毫没有食欲。
陌笙箫舀起一匙虾仁送到聿尊碗里,男人还未动筷,他喝了两口酒,苦涩得难以下咽。
这算什么,最后一顿晚餐吗?
笙箫透过玻璃杯的杯面望向旁边的男人,浸润过红酒的杯子,有种血一般的酴醾之色,“你多吃些,这都是我为你做的。”
陌笙箫觉得自己挺残忍的,她吃不下,却要让他一个劲吃。
聿尊拿起筷子,把笙箫夹给他的菜一口口吃进去。
陌笙箫望着他咀嚼的动作,“我一直想问你,你每次连吃都这么优雅,你有狼吞虎咽的时候吗?”
聿尊抬起头,手里还拿着筷子,“你想看吗?”
不知怎的,陌笙箫心里又泛出一阵难言的酸涩,逼得她直想哭,笙箫摇摇头,使劲勾起抹笑,“不,你这样挺好的。”
聿尊给她夹了块鳕鱼。
陌笙箫埋头吃一口,如鲠在喉,“我做的菜好吃吗?”
“好吃。”
笙箫手掌撑着脑袋,喝过一杯酒,昏昏沉沉的难受,“我挺后悔的,没给你多做几顿饭,连你的衬衣,我也没烫过。”
“那我多吃点,一次性补回来。”
聿尊伸过去握住陌笙箫的手,她忍着哭声,看着聿尊把她夹给他的菜都吃净。
笙箫勉强吃了半碗饭,晚饭过后,她任由厨房和餐厅狼藉一片,她不想在今天,把太多时间浪费掉。
二人相携回到卧室,聿尊先去洗手间放水,他走出来时,陌笙箫正坐在床沿。
聿尊蹲下身,“去洗澡。”
陌笙箫点头,才要起身,肩膀被男人按住,他一手搂着笙箫的腰,另一手穿过她膝下,把陌笙箫抱了起来。手臂受到重压,两手的伤瞬间传来绷开的痛觉。
“我自己能走。”
聿尊不顾她的挣扎,抱着陌笙箫来到浴室。
巨大的按摩浴缸内放满水,细腻的泡沫蔓延至浴缸边沿,聿尊放下陌笙萧,双手去解她连衣裙前襟的扣子。
笙箫看着他的手一路下移,他脱掉她的裙子、文胸,以及底裤。
聿尊重新抱起她放入浴缸内。
里面的水混合着泡沫涌出来,打湿了男人的裤管,聿尊单膝跪在笙箫旁边,他执起笙箫的一条手臂,动作专注的给她擦拭。
陌笙箫望着男人的脸,他的眼里不见一丝一毫的情yu,他为她做这些,甘之如饴。
笙箫颤抖着双肩,咬住嘴里面的哽咽。
洒出来的泡沫粘在男人袖口处,他动作笨拙,却做的极为细致,他为她清洁身体的每一个地方,陌笙箫不想哭,可是没办法,她就是没用,就是忍不住。
聿尊起身坐在浴缸边沿,他拿起旁边的花洒,水温正好,洒在陌笙箫头部,如一股暖流注入。
他手指穿过笙箫的头发,她的发质很好,一贯的乌黑颜色,陌笙箫上半身微微向后倾,聿尊把洗发露在掌心涂抹开,顺着笙箫的头发轻梳。他力道控制的很好,陌笙箫抬起头,聿尊怕她累着,让他躺到自己的腿上。
他弯着腰,笙箫离他的脸很近,如此近的距离,她还是找不到这张脸上的丁点瑕疵,他五官镌刻,每一个地方,都恰到好处,多一分显得累赘,少一分,又会让人觉得缺了什么。
陌笙箫抬起手,指尖抚向聿尊的嘴角。
他视线同她相触,唇瓣勾起一抹弧度。
聿尊给她洗过一遍,又抹上护发素。
陌笙箫没有开口,他专心着手里动作,也未开口。
聿尊帮她冲洗干净,他拿起浴巾裹住笙箫的身子,自己的衣服也全湿了。
他抱着笙箫回到房间内,陌笙箫抓着他的衣角,“你也去洗吧。”
“我等会。”
聿尊拿起毛巾,给陌笙箫全身每处都擦拭干,他帮她穿上文胸,扣好带子,又帮她穿上底裤,再给她套了件睡衣。
他拿了吹风机过来,笙箫握住他的手,“我自己来吧,你身上都湿了。”
他不语,却坚持着。
陌笙箫背对聿尊,她坐在床沿,嘴里面,心里面,苦的拧成一团,她担心奔奔,又放不开身后的聿尊,倘若真可以的话,她宁愿用自己去换。
吹干头发后,笙箫蜷在床上,看着聿尊起身走向浴室。
他洗过澡出来,陌笙箫开着窗,正坐在阳台的沙发内。
聿尊来到笙箫旁边,她顺势窝在他胸前。
这会,已经晚上九点。
陌笙箫感觉,心里的那种煎熬,就仿佛一个绝症病人在倒数着时间,越是接近,就会越接近死亡,她睁着泪眼望向上空。
“今晚的天,挺好的。”
耳边传来男人的浅笑,“笙箫,你这话,好像不少人搭讪就这么讲的。”
陌笙箫扬起抹苦涩的笑,聿尊说的没错,她真的不知道该在此时说些什么话。
笙箫倾起上半身,“你告诉我,我能等到你回来吗?”
聿尊俊脸微侧,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紧盯着笙箫,等不到他的回复,陌笙萧心急如焚,“你告诉我。”
半晌后,才听到男人说道,“会的。”
她扬起声调,“不骗我?”
其实,他何止骗过她一次。
聿尊点头,“不骗你,”他手指抚向她红肿的双眼,“别再哭了,真想把眼睛哭瞎掉吗?”
聿尊看到她眼里一股子湿意又在氤氲出来,他叹口气,索性凑过去吻住她的嘴。
陌笙箫紧抱住他的肩部,同他激烈拥吻,红酒的味道唇齿留香,他们彼此谁也不肯先松开,抵死缠绵,直到笙箫濒临窒息,聿尊这才退开身,他手指抚着陌笙箫的菱唇,“睡吧。”
笙箫点了点头。
聿尊抱着她回到卧室,将她放在大床上,他拉起窗帘,一盏盏关掉房间内的灯,夜深了,周遭伸手不见五指,陌笙箫感觉到旁边的床榻软下去几分,她紧张地两手交握。
聿尊躺在她的身边,没有做出近一步的动作。
静谧的卧室内,能听到二人深浅交错的呼吸声,一道浓重,另一道,透出细微的紧张。
陌笙箫睁着双眼。
其实,睁开和闭着,是一样的。
可她就是用劲睁大眼睛,她怕,她一个不小心会睡着,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天明。
气氛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窒闷中。
两人还是没开口。
陌笙箫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躺的太久,想转个身,她还未动弹,耳边便传来一阵窸窣声,紧接着,一股重力压来,几乎是同时,她双手毫不犹豫的攀在聿尊背后。
尽管黑的看不到对方的脸,聿尊还是精准地吻住她的唇,他动作急切地撕扯开陌笙箫的睡衣,她伸出小手,颤颤巍巍解开他腰际的浴袍带子。
身子相触的那一刻,燎原的火势便烧的无法收拾,陌笙箫圈住聿尊的颈部,双腿自然地分开。
她从来也没想过,他和她的再一次,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聿尊在她全身每一处细吻,手掌的劲道很大,陌笙箫紧咬唇肉,她会把自己完全的给她,她忍着不哭,并告诉自己,他们会有希望。
聿尊挺起身,吻一下下落在她颈间,他重复着的动作毫不觉得腻烦,二人的心都被一种难以言状的悲戚给填塞满,这晚的欢爱,他们注定得不到完全的享受。
聿尊手掌拨开陌笙箫额前的碎发,同她前额相抵,他一寸寸往下亲吻,来到笙箫胸前。
聿尊的脸枕在陌笙箫胸脯间,他双手扣住笙箫的腰,她手掌落在男人肩部,却感觉到掌心内传来的悸动。
“笙箫,不要恨我,原谅我……”
陌笙箫抑制不住喉间的哽咽,她使劲摇着头,嘴里的话怎么努力,就是说不出来。
这场爱情,她赔掉的东西太多,太多。
聿尊执起她的右手,炙热的舌尖舔吻过陌笙箫腕部的伤口,她手掌抚着男人的侧脸,聿尊将脸重新埋入笙箫胸脯内。陌笙箫心口猝然一紧,她明显感觉到胸口的湿意,滚烫的,在她胸部漾开。
笙箫手指Сhā入聿尊未干透的发丝内,爱与被爱,从来没有谁欠谁的,倘若真要论的话,她也欠着陶宸的。
她想和他在一起,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男人的眼泪肆意而下。
“笙箫……”
聿尊的声音,仿佛从虚无缥缈的远方传来,他说,“笙箫,我爱你。”
陌笙箫强忍至今的眼泪,决堤而出,她整个身子颤抖起来,哭得难以自抑,她嗓音沙哑的厉害,这两天说话都不能大声,笙箫张着嘴,哭的上半身拱起来。
他们拥得死紧,彼此都知道,一旦放开手,意味着什么。
陌笙箫咬破嘴角,还是抑制不住这哭声。
聿尊撑起身,俊脸从她胸口移开,他进入她体内,趁着笙箫绷紧的瞬间,他再度开口道,“如果我和奔奔都没有回来的话,你不要找我们,好好留在白沙市过日子。”
陌笙箫用力扣住他的臂膀,“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聿尊手肘撑在笙箫脸侧,陌笙箫感觉到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她脸上,任凭她怎么问,聿尊就是不再开口。
他心里清楚,就算他去到基地,夜神也不会放奔奔回来,夜神清楚他的软肋是什么,但聿尊更知道,他只有去了基地,奔奔受的苦才能免掉,也许,奔奔会失去自由,但不会从此深陷在黑暗里面,爬都爬不起来。
他连把奔奔带回来的把握都没有,更别说是自己能回来了。
陌笙箫承受着,脸上的眼泪,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她的,还是他的。
“你和奔奔都不在,你让我怎么好好的过日子?”
面对她的质问,聿尊无言以对。
他只能去吻住她的嘴。
陌笙箫用力咬向他的嘴角,“你回答我。”
他撞击着,用力着,笙箫搂住男人的背部,她的心一次次被推到悬崖边,绝望过,痛过,却从未如现在这般,她伸出手,没人能拉他们一把,眼看着死亡的海平面淹过头顶,那种窒息的恐惧,那种挣扎后死的越快的惊慌,除了他们自己,没人会懂。
这是,他们最漫长的一次。
久到陌笙箫差点昏厥过去。
聿尊在她体内释放后,颀长的身子便压在她身上不动,陌笙箫哭着在他耳边道,“你要记着,我也爱你。”
聿尊脸埋在笙箫的颈间,他侧个身,搂着笙箫,让她躺到自己身上。
他们相爱,却来得太晚,他说,他爱她,之后的时间,却只有这么一个晚上。
陌笙箫多想时间能够停住。
哪怕她一辈子都活在黑暗里面,她也甘愿。
笙箫的心被掏尽,她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是一个劲哭,到了最后,竟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他抱紧了她,薄唇一下下亲吻在笙箫额前。
陌笙箫想起那盘录像带,她顿觉毛骨悚然,忙拉了被单裹住身子。
想到奔奔这会的处境,她心如刀绞,陌笙箫抬起头,黑暗中,她看不到男人的脸,“尊,那个基地,真的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吗?”
聿尊半晌后,才开口,“是。”
“你为什么会去那?还有你爸妈,究竟是怎么出事的?”
“你想知道吗?”
“想。”陌笙箫头靠着聿尊的肩膀,她手臂伸过去揽住聿尊的腰,因为她知道,他接下来的回忆必定会让她痛心疾首,她倘若不抱住他,兴许,连听下去的勇气都不会有。
“好,我告诉你。”
共奏笙箫 159 心里最痛的回忆(上)
恰逢冬季。
天空飘着鹅毛般的大雪。
空气凛冽,天空呈现蔚蓝的颜色,这种天,呆在家里,躲在空调间内最为舒适。
顺着一望无际的海域望去,雪花打滚着落在海平面上,不一会儿,就被海水吞噬干净。
巨大的观光游艇内,十来名保镖分站在甲板上,他们抖落肩部的雪花,不敢有所懈怠。
游艇内,一阵琴音传出,源远流长。
守在门口的保镖朝紧闭的门望了眼,上天对人就是如此的不公平,有钱人的待遇,怕是他们这辈子都享受不到的。
夏初颜穿着件白色的礼服,一袭紫罗兰披肩衬得她越发端庄高贵,倘若细看,也没有谁能猜得到她的真实年龄,她刚满三十,再加上保养得当,你若说她二十出头,也大有人会信。
旁边的男人坐在窗前,手里摆弄电脑,他轻搭起一条腿,姿态悠闲,举手投足间,一股子霸气隐含着优雅,令人着迷。
他丢开公事,走到夏初颜背后,修长的手指落在她肩部,“出来玩么,放松些,好好享受。”
“过几天有演出,这首曲子我得多练习。”
男子屈身坐到她旁边,眼睛望向窗外,“真是不凑巧,出了海才发现净挑个下雪天。”
夏初颜收回手,头自然地挨向男人,“挺好的,这雪景多美,呆在城市里远没有出海看着漂亮。”
男子长相俊逸,他们的爱情故事一度被媒体誉为神话,夏初颜和他算是青梅竹马,他们结婚的也早,在双方事业处于顶峰之时,他们高调结婚,很快生下一名儿子。
夏初颜性子淡漠,丈夫对她极宠,媒体竭尽所能,也没挖到他的一点花边新闻。
“对了,那件事办的怎么样?”
“钱我已经让财务汇出去,”男子手掌轻抚妻子的脑袋,“知道你心里牵挂,放心吧,这笔钱足够那些孩子过个暖冬,那边的教室会在开春后重新修建,到时候,我带你去看看。”
“真好。”
“校长说,要好好谢你。”
夏初颜浅笑,“那些钱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有时候我真觉得,这天底下毫无公平可言。”
男人笑着用力揉了下她的脑袋,“佛学研究的入迷了。”
卧室内,浅绿色的天鹅绒被内钻出个小脑袋,孩子赤着脚跑向二人,“爹地,妈咪。”
“宝宝,”夏初颜弯腰抱起他,“衣服鞋子都不穿,也不怕冻着。”
“妈咪,我不叫宝宝!”
“你就是妈咪的心肝宝贝。”
真肉麻。
小男孩双手搂着夏初颜的脖子,“妈咪,学校那些成天哭鼻子的女生,才是宝宝呢。”
女子抱他回到被窝内,拿起旁边的衣服一件件给他套上,“对,你是小男子汉,将来还要保护爸爸妈妈,但现在,你还小。”
男孩似懂非懂,“妈咪,我不小呢,我五岁了。”
“瞧你儿子,一副小大人模样。”夏初颜朝旁边的丈夫娇嗔道,“我看啊,随你。”
男子弯腰,帮孩子穿上鞋子。“随我多好,我喜欢。”
男孩套上藏青色羽绒马甲,一边朝钢琴跑去。
他天赋极高,再加上后天熏染,从小便对钢琴情有独钟。
他有模有样的坐在钢琴凳上,“妈咪,一个星期后有校庆活动,老师让我上台表演呢。”
“是么,宝宝真棒。”
男孩尽管很排斥这小名,但这声夸奖听在耳中,还是很受用的。他手指熟练地飞跃在黑白键上,毕竟还小,弹得曲子也较为简单,夏初颜悄然走到儿子身后,他五岁便能弹成这样,将来,必定学有所成。
“妈咪,我要跟你一起弹。”
夏初颜走到孩子旁边,执起他的手,“今天,妈咪教你首新曲子,可能会有难度,宝宝有信心吗?”
“当然有!”男孩重重点头,“因为我是爹地的儿子,天不怕地不怕。”
夏初颜忍俊不禁,“又是你爹地教你的吧?”
男子回到电脑前,听到妻子这般说,他抬起头,嘴角浅勾起,二人相视而笑。
男孩窝在夏初颜的旁边,他那时候还不懂幸福是什么,他每天睡觉前有爸爸妈妈陪着,睁开眼的时候,还能看见妈妈的笑,他觉得这好比太阳公公经常会出来,白天过后便是黑夜那样正常,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的生活,乃至人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练完琴,他又窝到爸爸身边去。
男子抱着他,让他坐到自己的腿上。
“爹地,你又在研究股市。”他起初不懂,这些红线绿线跟琴谱似的,后来爸爸告诉他,是股票,可男孩到现在也想不通,几根线还能赚钱吗?
“等宝宝长大些,爹地教你。”
他们对他百般呵护,他含着金汤匙出生,注定的王子命,哪怕到最后落魄,深陷炼狱,他周身的气质也拂不去,那抹光华,渗入骨髓。
夏初颜望向窗外,好大的雪,看来一时半刻停不了。
她从烤箱内取出现烤的面包,桌上摆着冲泡好的热饮。
她走到门口,在上层的玻璃窗上轻拍。外面的保镖听到动静,拧开门把,探进脑袋,“夫人,有何吩咐?”
“你跟我进来一趟。”
“是。”
外头寒风刺骨,冷冽的寒气争先恐后蹿进屋内,夏初颜穿的少,手臂顿觉一阵冰凉,她回到桌前,把手里的托盘递给保镖,“你拿出去给他们分了吧,吃点热的东西,暖暖身子。”
“谢谢夫人,”保镖连忙点头,“谢谢少爷,小少爷。”
他端着东西走出去,其实这些东西游艇内的餐厅会准备,他们早就听闻夏初颜心肠好,一句嘘寒问暖,能令他们温暖不少。
夏初颜走向父子二人,男孩玩的正起劲,右手用力地敲打键盘,她眉角轻扬,“看那股市有什么好玩的?”
走近一看,才发现父子俩玩着游戏。
她坐到丈夫旁边,男人左手自然地挽住她腰际,另一手配合着儿子正闯关。
夏初颜嘴角渐染,她枕着男人的肩膀,上天对她颇为眷顾,给了她一个幸福的家。
这趟出海,本来是不打算在外过夜的,但因这天气不好,男子决定逗留一晚,明天带着妻儿好好游玩。
“爹地,我想爷爷了……”
“宝宝乖,你待会给爷爷打个电话,让他别担心,知道吗?”聿老爷子的做事风格向来雷厉风行,唯独宠爱这孙子,恨不能成天捧在手心里头。
聿家是控制大半个东南亚经济的第一财团,背景雄厚,夏家也是独女,家境优越,世代受着良好的教育,由于两家是世交,这联姻自然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男孩打完电话,玩了会电脑。
整片天空沉浸在无边无垠的夜幕内,船上的观光灯事先被关掉。
他带出来的人不多,也谨慎的没有靠近深海域,相信应该不会有危险。
“爹地,晚上会不会有海盗?”男孩躺在大床上,冷不丁问道。
夫妻二人换上睡衣,夏初颜给孩子涂上保湿露,“你这小脑袋一天到晚想什么呢?以为是看电视。”
“有海盗也不怕,我会打跑他们,保护爹地妈咪!”男孩握紧小小的拳头,他的功夫可不是盖得,幼儿园那最大个的小胖都不是他的对手。
这么小的孩子能懂什么?
他以为他可以,事后才知,他仅仅是个孩子,无能为力。
男孩安心地窝在妈妈怀里,睡得很沉。
“砰砰砰——”
一连串枪声陡然惊醒这个原本宁谧而祥和的冬夜,床上的男人一跃起身,外面传来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凌乱的,嘈杂的,像是活生生踩在人的心坎处一般。
“出什么事了?”男子高声呼唤,外面却没有一个声音回答他。
夏初颜打开灯,怀里的孩子探着眼睛,“妈咪?”
“别怕。”男子披上挂在旁边的呢子外套,才走过去两步,门口又是一阵枪声,紧接着,舱门被使劲踹开,涌进来大帮的人。
“你们是谁?想做什么?”
“妈咪!”男孩吓得惊叫,夏初颜忙搂住他藏在怀里。
为首的男人名叫郭胜,他穿着长筒皮靴,一管狙击枪扛在肩部,身后的属下拉过一把椅子,他右手摸向腰际,左轮手枪直对正前方的男子,“砰——”
“老公!”
“爹地”
男子通的跪下右膝。
郭胜冷笑落座,“我喜欢别人跪着和我说话。”
“你们想要钱吗?我可以给你们。”男子忍着剧痛,大腿上的伤口汩汩冒出鲜血,他咬牙硬挺,后背依旧挺得笔直。
“是吗?你有多少钱?”
“只要肯放我们离开,多少钱都行,”男手抬起头,前额渗出细密的汗珠,“我花钱买我们全家三条命。”
“一个亿怎样?”
“没问题。”
“我是说,一个亿,一条命。”
“可以。”
郭胜把狙击枪递给身后站着的人,“那我若是说,我不要钱,只要你们的命呢?”
男子手掌按住腿部的伤口,“单要我们的命,不值钱,若是还有谁出价高的,我用双倍买回来。”
郭胜右手的枪慢慢指向男子,夏初颜见状,惊叫着跑下床,“别——求求你们。”
“你就是夏初颜?”
她跑到男子身旁,“我是。”
“砰——”
一枪打在男子另一条腿上。
“不——”
“爹地——”
“宝宝,回去!”夏初颜双手搀扶着丈夫倒下去的身体,回头冲着坐在床沿的男孩喝道。他的印象中,妈妈从没对他这么凶过,男孩两条腿悬着,没敢下床。
“你们究竟想要什么,求你们,别伤害我们……”
“把他拉出去,丢进海里。”
夏初颜目露惊惧,神色惶恐,她紧抱着丈夫的身子不肯撒手,“别这样,你们想要多少钱都可以,别伤害他……”
“滚开!”两人上前,拽着夏初颜的头发把她推到一边,男子被二人驾着肩膀拖出去,两道血渍蜿蜒至门口,深棕色的意大利毛毯上全是他的血。
“不要——”夏初颜哭喊着想要起身,一旦丢进海里,无异是死路一条。
郭胜抬腿踢向她胸口,她身子猛地往后栽,一股腥味直逼喉咙口,胸前的骨头硬是被男人的鞋头给踢断。她疼地蜷缩起身子,手掌按紧胸口。
“扑通——”
外面传来巨大的浪花声。
“老公——”她这一声叫的凄婉惨烈,床上的男孩顾不得许多,光着脚跑到她身旁,他再不懂事,也知道爸爸出事了,妈妈需要保护,“妈咪,妈咪——”
“宝宝,不要哭。”夏初颜强撑起上半身,手臂护住孩子,她隐约能感觉到今晚凶多吉少,对方带的人很多,且各个手持长枪,显然是有备而来。
她想到丈夫这会可能正处在冰冷的海水里面垂死挣扎,夏初颜顿觉一股钝痛从心房处传来,她疼的身子抽搐,颤抖地紧抱住旁边的孩子。
“哟,这孩子长得真不错。”郭胜指了指夏初颜怀里的男孩。
“你们想做什么?”
面对郭胜伸过来的大掌,夏初颜奋起反抗,郭胜见状,抬腿用力踹过去。
“不准你欺负我妈咪!”男孩扑过去想拉起妈妈,可无奈他力气太小,他冲上前,郭胜旁边的人探出手想擒住他的衣领,他一个闪身,粉嫩的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对方腹部。
“你这小王八羔子……胜哥,他妈的这兔崽子还学过跆拳道。”
幸好,他只是孩子,要不然这一记非把他打成重伤。
郭胜一把揪住男孩的衣领,“痛死你活该,这三脚猫功夫怎么被你混到现在的?”
“放开我——”男孩拼命厮打,“妈咪!”
“放开我儿子!”夏初颜忍着剧痛爬起身,郭胜抬起一条腿抵在她肩膀处,“要想我不杀他,可以,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不是有名的钢琴家吗?我们这帮粗人也想熏陶熏陶,这样,你脱光衣服完整的弹完一首曲子,我便放掉你儿子。”
“你们——”
“胜哥,好主意啊。”满屋子的男人,那一束束畏亵的目光逡巡至夏初颜身上,男孩蹬着两腿想去踢他,却被郭胜揪着衣领,将他整个人提至半空,“别挑战我的耐性,不然的话,我活生生摔死他!”
“不!”
“妈咪——”
夏初颜双膝跪在地上,颤抖的手指伸向睡衣。
如果这时候能给男孩一个愿望的话,他希望,他能快点长大,就会像老师说的那样,成长为一棵大树,替爸爸妈妈遮挡风雨。
郭胜的手劲很大,他把男孩提高至头顶,孩子挥出去两手,怎么也够不到他的脸。
他双腿悬在半空中,如果真的被抛出去,不是死,就是伤残。
“里面的也脱掉。”
他听到举着他的男人这样说道。
旁边的人都在笑,他那时候还不懂这种笑意味着什么,他听到妈妈不停在哭,她哀求,可是谁也不理她。他看到妈妈光着身子,可那群人却衣冠楚楚,男孩眼里的泪水砸在郭胜举起他的手臂上。
“兄弟们,想听什么曲子?”
“胜哥,你可真有心情,放着美人不看,听什么破曲子啊?”
“咱也学学这有钱人的消遣。”郭胜一脚踹向夏初颜,“愣着做什么?快去!”
方才拖着男子出去的二人也回到屋内,“呵,有好戏也不叫上我们。”
“人呢?”
“死了,丢在海里头。”
男孩哭喊出声,他知道死了的意思,那时候爷爷告诉他,他再也见不到奶奶了,因为奶奶到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听到妈妈凄厉无比的哭声传来,他们要挟着她弹琴,妈妈弹得曲子,他从来没听过。凄怨悲怆,就跟哭的声音一样,听着心酸无比。
“妈咪……”
“不准哭,再哭我弄死你!“郭胜一把将他放回地面,一个巴掌甩过去,男孩栽倒在地。
“别动我儿子!”
夏初颜挣开一双双伸过来的手,她飞奔到男孩身旁,“你答应过我的,会放过我的孩子。”
“呵,我的话你也相信?”
郭胜抬起右脚,狠狠踩住夏初颜的手背,他使劲碾压踩踏。
“啊——”
骨骼断裂的声音传入耳中。夏初颜全身是汗,也罢,反正人都要死了,何必去疼惜一只手。她咬着唇望向旁边的儿子,“孩子还小,求求你,放过……”
男孩握紧小拳头,冲过去抱住郭胜的腿,死咬住他大腿上的一块肉。
“他妈的!”
郭胜提起男孩的衣领,他嘴里发出模糊的挣扎声,白洁的齿间冒出血来,这是他第一次明白,什么是恨!
“找死!”
郭胜一只手握住孩子的脖颈,他大掌圈紧,眼看男孩难受的小脸通红,呼吸紧促,夏初颜扑过去抱住他的腿,“放了我儿子。”
“还给你——”
男孩像个破旧的娃娃一般被丢出去,夏初颜扑过去,在孩子落地之际及时接住,她头部撞到旁边的柜子,顿时鲜血直流。
“妈咪——”
“宝宝,别哭。”
郭胜全然没有放过他们的打算,他走过去,鞋底踩着夏初颜的腕部,手里的枪对准她的手背,“砰——”
女子疼的身子抽了下,却连喊的力气都没了。
飞溅出来的血还是温的,冲到男孩的脸上,“妈咪,妈咪,你起来,呜呜……”
他抬起头,听到郭胜手指扣向扳机的声音。
“砰砰——”
夏初颜一双白皙的手摊开着,十指痉挛地抽搐,两只手被废掉。
“你……杀了我吧。”她面容扭曲,嘴里疼的只有呼出去的气。
“想死?”郭胜蹲下身,大掌拽紧她的长发,他一个用劲,夏初颜不得不趔趄跟着站起来,“比死还难的是什么?是生不如死。”
“你们究竟是谁?”
“我这回说话算数,你要再能弹出首完整的曲子,我立马让人送你们回去,怎样?”
夏初颜随时都有可能栽倒,头上的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淌,流过她洁白如玉的肌肤,男孩跑过去握住她的手,“妈咪,疼吗,妈咪……”
“我凭什么信你?”她的一双手,别说是弹琴,连动一动都疼的钻心。
“呵,变聪明了?你只能信我。”郭胜拽紧她的头发,把她拖到钢琴前,夏初颜栽倒在钢琴凳上,男孩站在她旁边,看到她浑身是血。
郭胜一甩手,她咚地撞向钢琴。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这么睡过去,永远不用醒来。
男孩站在旁边,哭喊声渐弱,转为抽泣。
可是,她的儿子还在旁边。
她抬起犹如千斤重的眼皮,干涸的嘴唇轻蠕动几下,“宝宝,不怕……”
“妈咪,宝宝不怕!”
她动了动双手,不行,一点力气使不上来。
郭胜伸出食指按在黑白键上,“多好的机会,你不试试?”
夏初颜从他的眼里看不出丁点人性,她死就死,到了这份上,也没什么可惧怕的,她强撑起身,目光望向旁边的儿子。
才涌起的那股子坚毅,又被完全浇熄。
心里的不舍肆意淹来,她眼眶湿润。
牙齿深嵌入下嘴唇,她手指抚向钢琴。一点点细微的动作,都好像被人用针狠狠刺过,身后的男人们围过来。
男孩扬起小脸,看到妈妈忍着剧痛要弹琴。
尖锐的琴音刺入耳膜,妈妈弹琴是最好听的,可是现在,她弹不了了。
“哈哈哈——”旁边的郭胜大笑,“你不是享誉国内外的钢琴家吗?就弹成这样?呸!”
夏初颜闭起眼睛,她受着这份屈辱,手指努力想要动。
“妈咪?”
男孩依偎向她。
“胜哥,要不,我们来帮帮她?”
“你会弹琴?”郭胜挑眉,面露不屑。
“你也知道,弹琴是要力气的,”站在夏初颜身后的男人猛地拽住她的长发将她提起后压在钢琴上,他右手解开皮带。
郭胜了然,“聪明呵。”
“别,放开我——”
郭胜一把拎着男孩走向不远处的椅子,夏初颜撕裂的惨叫声回荡在偌大的船舱内,男孩看到方才的男人覆在他妈妈的背上,钢琴发出抖音,“宝宝,把眼睛闭起来。”
他听话地闭眼。
郭胜一手擒住他的下巴,另一手使劲扳开他的眼睛,“给我看着!”
“妈咪——”
“我靠,还想咬舌自尽?”男人握住她的嘴。
“你想死可以,带着你儿子一道去。”郭胜冷冷说道。
夏初颜的脸被甩到旁边。
男孩撕扯着,小兽一般攻击,可是他太小了,郭胜一只手便能对付他。
“你看,你爹地妈咪平时的教育不对,”郭胜扳过孩子布满泪痕的脸,“叔叔教你,我会把你教成像我们一样的人。”他右手摸向男孩的手臂和腿。
“这幅身子,不用来杀人,太可惜了。”
“放开我妈咪,你们这帮坏蛋。”
如果真的有生不如死的话……
男孩死命在郭胜怀里挣扎,他长大之后想过,妈妈那时候不应该管他,倘若死亡能结束痛苦的话,他情愿妈妈那时候就死掉!
也不知过了多久后才结束。
夏初颜睁着一双眼睛,动也不动地趴着。
郭胜抱起男孩走过去,她眼皮抬了抬,一股眼泪涌出来,掉在象征着纯净的白色琴键上,她嗓音嘶哑,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放过……我的儿子。”
“拖出去!”
“妈咪——”男孩挣扎着要下来,郭胜见状,索性抱起他跟出去。
一人取来绳索,绑住夏初颜的双手,他将她拖到栏杆前,绳子的另一头捆绑结实,男子拽着她的头发,拦腰抱起她丢向海里。
郭胜嘴角噙起冷笑,抱着男孩走到甲板处,还让他亲眼去看这一幕。
绳子的长度是控制好的,夏初颜掉进海里,零下的温度冻得她猛地一个激灵,她双手吊在上方,海水淹没头顶,她挣扎着呼吸,目光瞥向旁边。
男子以同样的方式吊着,海水淹没他吊起来的手肘部位,脑袋沉在水位下方,是被活生生溺死的。
“啊——”
夏初颜再无力气支撑,她身子往下沉,海水争先恐后灌入嘴中,男孩只看到一团头发挣扎着铺散开……
“爹地,妈咪——”
郭胜收回视线眼睛,“恨吗?越恨越好,这样才能激发出你的潜力,我真是迫不及待想把你带回基地,我要亲手操练你。”他眼里露出变态的兴奋,扛着男孩回到旁边的游艇内。
“胜哥,你也不怕他长大后找你报仇?”
“这么不相信我的实力?想杀我的人多了去,我操练出来的,还没一个能要我的命!”
这次行动,出动了上百名顶尖的杀手。
男孩的哭声越来越弱,两艘游艇并驾齐驱,进入深海域时,他听到郭胜说道,“打断绳子。”
两道枪声传来。
郭胜又把他抱回去看,他眼睁睁看着父母的尸体沉入海底,顷刻之间,一个才五岁大的孩子,从天堂掉入地狱。
郭胜带着他回到基地。
那是个终年见不到一丝阳光的地方,无论走到哪,都能闻到那股潮湿阴暗,以及阴森血腥的味道,这儿的孩子,不是孩子,是一群恶狼,是一群正在等待长大的猛兽!
而基地,便是困住他们和培育他们的牢笼。
从那天起,聿尊便再也不知道,眼泪是个什么东西。
他跟在郭胜后面,经过一个地方时,听到有人在弹钢琴。
共奏笙箫 160 心里最痛的回忆(下)
这,是一个怎样的炼狱啊?
一间大的房间内,不是住,而是滚满了和男孩差不多年龄的孩子。
每个人落脚的地方不足一平米,他们要想睡觉,只能蜷着身子,周边弥漫着血腥及潮湿的死亡味道。
从这天起,他有个新名字,叫1402。
冰冷的地面贴着脸,没有温暖的被褥和枕头,一人一条被子。
男孩蜷紧,半条被子枕在身下,另外半条裹住瑟瑟发抖的身体。他不敢闭上眼睛,脑里面全是绳子被打断时候,爸爸和妈妈沉到海底去的画面。
爸爸说过,妈妈的头发最好看,可他看见的最后一眼,却是妈妈的头发漂浮在海面上,逐渐沉下去。
他想回去,他想去找爷爷,不想留在这个令人恐惧的地方。
周边宁静无声,只有一道道纤弱的呼吸声。
男孩疲倦无力,缩紧双肩不知不觉也睡过去。
“咣咣——”
准时的六点,一道刺耳的钟声响起,震破人的耳膜。
男孩猛地惊醒,看到周边的孩子们全都掀开被子爬起来,他跟着起身,发现旁边的孩子没动。
“喂,起来了。”男孩喊了声。
对方还是没动,不大的棉被内,只露出个小脑袋。
孩子们排着队一个个走出去,郭胜拿着长鞭站在门口,看到男孩未动,他举步走去,“出去!”
男孩抬起头,他记得这个坏人,他两手握成拳头,郭胜见状,大掌推着他的肩膀猛一个使劲。男孩毕竟不是他的对手,瞬时栽下去,掉在旁边的孩子身上。
这么大的力道,对方却还是没一点反应。
郭胜蹲下身,一把拉开孩子身上的棉被。
男孩近距离地看见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他吓得仿若遭受一道闷雷,没有发出尖叫,只是瞪大一双黑亮珠圆的眸子,他喘着气,白皙的小脸近乎灰白。
郭胜左手掌擒住男孩的颈子,把他往下压,他和孩子的脸近在咫尺,眼看就要碰触,“怕什么?我告诉你,在这儿只有强者才能生,他就是不够强,才会被同伴给撕裂!”
男孩眼里露出惊惧,难道,这孩子是昨晚被人给杀死的,可他睡在旁边,却丝毫未察觉。
他吓得直摇头。
郭胜松开擒住他的手,“出去。”
郭胜率先站起身,朝外面喊道,“来个人,把他拖出去。”郭胜用脚踢了踢旁边的尸体,他走过去,拎住男孩颈后的衣服往外拽。
男孩再次被带到训练场。
一个个铁笼子反锁着,里面正厮杀的欢。
有些孩子来得早,可能是被这种残酷血腥的训练给同化了,地下训练场不止有惨叫声,还有胜利者兴奋地呐喊之音。
他们都还是孩子,却能明白,只有赢了,才能过的好些。
郭胜站在门口,推了把身前的男孩。
见他不动,郭胜索性夹起他,走过石阶,来到最后一级时,他停住脚步,因为再往下就是海水,会沾污他的脚。
他随手一丢,男孩整个身子栽入腥臭的海水内,连呛好几口。
站在铁笼子前的另一名男子走过去,不待他喘息,直接拎着男孩把他塞入就近的一个笼子内。
“953,起来!”
里头的孩子同他差不多高,今年也才六岁。
953擦擦嘴巴,手背有血渍,他才赢过一仗,只要再打垮对面的男孩,他今天就能安全地出去。
男孩靠着铁栏杆,没动。
妈妈教过他,不能对别的小朋友动手,只有受到欺负的时候,他才能保护自己。
“来啊,来啊!”953摆出攻击的姿势。
男孩双手放在身后,紧攥成拳头。
他是跆拳道班内成绩最好的一个,老师常夸他动作敏捷,反应快。
站在外面的男子见他们不动,一根铁鞭抽打过去,铁笼子发出颤抖的响声,953知道这儿的规矩,倘若僵持不动手,势必会招来一顿毒打。
他抡起拳头挥过去,男孩一个侧身闪躲,贴着栏杆转过几步,来到953方才站立的方位处。
953毕竟还未经过专业的训练,靠着蛮力也打过不少赢的仗,他一拳正好砸在栏杆上,疼的上蹦下蹿,哀号不断。
郭胜令人搬来一把椅子。
他索性坐定,饶有兴致地观赏。
他料的没错,男孩是块好料子。
可他现在还不会主动出击,几个来回后,953靠着栏杆大口喘气,男孩则握紧拳头缩在笼子的角落。
郭胜见毫无进展,他推开椅子起身。
长皮靴跨入污水内,水没过他脚踝以上,他走到铁笼跟前,“你不会还击吗?是不是像被揍死?”
“我不想打架。”男孩的声音清脆有力。
“哈哈——”站在笼外的几人高声扬笑,“听到他说什么了吗?不想打架?哈哈——”
“啪——”
呼啸的蛇皮长鞭窜入栏杆间的隙缝,男孩躲闪不及,肩膀的衣服撕开,露出一道血红色的鞭痕。
953趁机养足精神。
“啪啪啪——”一连串的鞭子声敲打在铁栏杆上,男孩蜷着双肩,953见机,猛地扑过去!
男孩的身体撞到后方的角落内,953面露凶光,男孩怔神,他们都只是孩子,他从来没见过同龄段的孩子会有这种眼神。
他脸部被953一拳击中。
“好,打得好!”外面的男子叫嚣着鼓掌。
953受到鼓励,越发拼了命似的使劲,他右手狠劲揪住男孩受伤的肩膀,抓着人的痛楚,便要下死手!
男孩不得已,屈起膝盖顶向953腹部。
这一击,痛的他弯下腰。
男孩手掌捂住伤口,二人四目相峙。
953缓过气后,又要再战。
眼见他即将扑过去,郭胜手里的长鞭挥在他身上,“住手,今天到此为止。”
铁笼子大门打开。
男孩钻出去。
953紧跟其后。
郭胜面带微笑地把手落在男孩肩膀上,他眼神似有深意地瞥向953,他拍了拍男孩的肩膀,故意扬声说道,“你功夫是不错,加油,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下次你要能把953揍得只剩半条命,我立马让你通过第一关训练!”
男孩抬起头,倔强地甩掉郭胜的手。
郭胜却不以为意,反而表现的越加亲昵。跟在后面的953紧捏双拳,眼里透出与这般年纪不符的狠戾。
吃饭的地方是个大厅,成千名孩子聚在一起,用餐时不让交谈,否则便要受罚。
铃声响起,必须准时放下筷子,多吃一口都会挨鞭子。
男孩跟着回到住的房间,他找到自己的落脚处,卷起被子窝进去。
肩膀上的伤好痛,火辣辣的。
他鼻子酸涩,想起爸爸妈妈,从来没吃过的苦,会在一天让他承受。他两只手相互搓揉,放到嘴边呵气,这里面冷的能令人四肢僵硬。
一整天的训练,累到他眼皮子抬不起来。
男孩阖起眼睛,他陡然想起今早发生的事,他咻地睁开双眼,旁边的位子早已睡了别人,那个孩子被丢出去后,谁也没问过他究竟是谁,好像从来就没有这个人在身边过。
男孩将被子拉高于头顶,约莫个把小时后,终究抵不住睡意,沉沉入眠。
睡梦中,他只觉呼吸紧蹙,仿若被人勒住脖颈般的难受。
男孩睁开眼,却发现953正骑在他身上,两手凶狠地掐住他脖子,他奋起反抗,这才惊觉,他的手被953两条腿压着,他的腿,则被另一人给擒住,无法动弹。
男孩双眼圆瞪,眼见953的力气越来越大,他嘶哑地发出叫唤声,旁边的同伴醒来,脑袋从被窝内钻出来,却只是望了一眼,又继续睡去。
这究竟是个怎样吃人的地方?
“放开——”
他呼吸声紧促,面色涨红,而后又转为铁青,两只眼睛翻白,眼看奄奄一息
“咚——”一道纤瘦的身影猛然扑过来,擒住男孩双腿的人被掀翻在地,腿部得到自由,男孩使劲屈膝,953猝不及防,趔趄栽向前。
男孩一把揪住953的领子,瞬时挺身,握起的拳头全力砸向对方的面。
952捂着鼻子,蹲在旁边痛呼。
室内的孩子们见惯这种场面,谁也没Сhā手。
男孩弯腰剧烈地喘息,他三两步冲向953,把他按倒在地,拳头如雨点般砸在953脸部,对方毫无招架能力,被男孩用同样的方式压住胳膊,他伸出手,用力掐住953的脖子。
原来,不想反抗,只有死路一条。
“饶命——”
男孩看着953憋成酱紫色的脸,他没有松手,而是更用力地使劲。
身后传来一阵虚弱的痛呼,男孩回头瞅了一眼,他收回两手,立即去拉起出手救他的孩子,他凝神细看,才发现是个女孩。
“还要打吗?”他眸光透出一种自己都不懂的凛冽。
953擦拭嘴角,带着同伴愤恨离开。
“你没事吧?”男孩望向旁边的女孩。
“没事。”
“谢谢你救了我。”
女孩抬起头,头发经过方才地扭打,乱的像稻草,“我是869。”
“你没有名字吗?”
女孩小心翼翼拉了拉他的手,“在这不能有名字,会被打的。”
男孩点头,“我是1402。”
“那你可比我晚来多了。”女孩没敢多说话,她松开男孩的手,回到角落的床铺去。
翌日。
郭胜站在房间门口,望着一个个走出去的孩子,他大掌轻拍男孩的脑袋,“1402,好样的。”
男孩把脸转向另一侧,他还小,并不懂郭胜话里面的意思,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知晓昨晚的事。
“你站住,”郭胜拎着他的领子,“我带你去个地方。”
别的孩子都被带到训练场,男孩跟着郭胜来到大厅,这个地方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呆过,厅内传来钢琴的声音,男孩的眼里未起丝毫涟漪,因为他知道,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不可能再回来。
弹琴的是名年轻的女子,她穿着酒红色的羊毛呢连衣裙,男孩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夫人。”旁边的郭胜毕恭毕敬道。
女子停住弹琴的动作,她转过身,一张脸明丽动人,“呦,这男孩长得真好看,快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她嗓音轻柔,手臂朝男孩轻挥,示意他过去。
“走啊!没听见夫人叫你?”
男孩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郭胜,你看你,手里不知道轻重,吓坏了孩子可不好。”女子微蹙起眉头,似在教训。
“是,夫人说的对。”
男孩走到她跟前,女子仔细端详他的脸,“我看呐,可以去做童星,郭胜,我每天都看到很多孩子被带过来,你们究竟在做什么?”
“这……”郭胜口气犹豫,听女子的话,夜神似乎都瞒着她,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内,若说她一点不知情,难免说不过去。
郭胜不知该如何回答。
“孩子,过来。”女子伸出手,话语声柔的能腻出水来。
男孩脸色露出戒备,身后的郭胜是害死爸爸妈妈的凶手,他不相信这儿还会有好人。
“小兔免崽子,耳朵聋了是不是?”郭胜一把揪住男孩的耳朵。
女子见状,出手制止,“放开他!”
“夫人,这兔崽子不吃点苦头,不会听话。”
“你懂什么?”女子面色愠怒,“他还是个孩子,你忍心吗?说你是铁石心肠还不承认。”
男孩抿紧嘴巴,一语不发。
“孩子,你喜欢弹钢琴吗?”女子弯腰,脸凑到他面前,“阿姨教你弹琴好不好?”
“我不要!我妈咪弹的琴是最好听的!”
“你——小王八羔子找打!”
“郭胜!”女子喝住,她手掌欲要抚向男孩的脸。
“你知道他是谁吗?”一阵男音陡然传过来,一名高大的男子抱着个四五岁模样的小男孩走来。
“老公。”
“夜神。”
男子是名英国和日本的混血儿,他有着一双深蓝色的眼眸,且身材挺拔,他踩着黑色漆皮长靴来到女子身侧。
“老公,你说他是谁?”
女子手掌轻抚男孩的脑袋。
“他是夏初颜的独子。”
“啊?”女子掩不住嘴里的惊呼,手掌像是烫到般收回去,“夏初颜的儿子,怎么会在这?”
夜神抱着怀里的孩子坐在妻子旁边,那个孩子有着和他父亲一模一样的眼睛,此刻,他正窝在亲人温暖的怀抱中,居高临下望向衣衫褴褛的男孩。
“警方这会可能正在寻找他们夫妻俩的尸首,我看,都葬身鱼腹了,他们还怎么找?”
“我爹地妈咪没死!”男孩愤怒惊叫。
夜神不悦地睇他一眼。
女子细想片刻后,小心问道,“是你杀了他们?”
站在男孩旁边的郭胜邀功道,“是我领了夜神的命,夫人放心,夏初颜今后再也不能挡着您的路,她死之前,我还废掉了她两只手!”
女子禁不住战栗。
旁边的夜神伸出手揽住她的肩膀。
“就算这样,你也用不着杀了她。”
夜神手掌在她肩膀处轻拍,“不是你说的吗?你上头一直有夏初颜压着,要是有天她死了,你就能出头。”
“我……”女子哑然,她只是随口那么一说。
女子的视线落到男孩的脸上,她只是看了眼,马上避开。
“怎么,生气了?”夜神凑过去,亲吻娇妻的脸。
他嘴角含笑,完全不在意旁边的男孩才因此而失去父母,夜神也全然不觉得愧疚。
“你这样,我心里会不安。”
“有什么可不安的?又没让你动手。”
男孩握着拳头,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
女子半晌后,才再度开口,“我是怕,会不会查到我们身上?”
“放心吧,找不到尸首,顶多算失踪。”
女子眼里的愧疚一闪而过,她承认,是她的私心作祟,夏初颜死后,她才能站得更高,她不曾想过,有一天她会后悔,后悔不该为了自己的理想,去剥夺无辜人的生命。
“你还会说,我对你不好么?“夜神吻着她的嘴角,说道。
女子的视线不经意瞥向男孩,见他瞪着双眼一个劲死盯着她,她心里不由慌乱,“你们打算把他怎样?”
“夫人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
“总之,以后别把他带到大厅来,我不想见到他。”一看到男孩的眼睛,她便会想起夏初颜。
“是,夫人。”
“那我得好好准备,音乐节夏初颜去不了,请柬肯定会送到我这儿来,老公,我选什么曲目好呢?我要选一首高难度的,让别人只记得我!”她说话间,眉宇飞扬。
男孩只觉她好坏,这儿的每个人都坏到骨子里面去。
他们一点也没有妈妈的善良。
他扑过去,张开嘴要咬。
身旁的郭胜先一步擒住他的衣领,被他一拽,一丢,男孩像个破麻袋似的重重摔倒。
“郭胜,这就是你带出来的人?”
“夜神息怒,我这就教训他。”
“别脏了这地儿。”
郭胜闻言,点头,他拉着男孩的一条腿,把他拖到大厅中央。
男孩蜷缩起身子,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幸福地挨在一起,夜神和女子似乎在商量要选的曲目,怀里的男孩则饶有兴趣地盯着钢琴。
“我让你骨头硬!”郭胜从腰际掏出长鞭。
他使出三分劲道。
但已足够能打得男孩皮开肉绽,他咬着牙想忍住,却发现这痛是他从来没有受过的。
他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喊出声来。
女子抬起头朝这边望了眼,她似有不忍,但最终没有开口。
她和夜神转过身,拿起旁边的琴谱,女子手指抚向琴键。
悠扬的琴音配合着男孩嘶叫的声音回荡在大厅内,这似乎是最好的合奏,他护着脑袋,身子左右翻滚,怎么都躲不掉鞭子的抽打,爹地,妈咪……
当初,为什么没带他一起走?
远方的世界,是不是很快乐,是不是也有妈妈的琴声?
他仿佛看到爸爸妈妈站在窗口的位子,妈妈依偎在爸爸身前,张开双臂,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男孩不哭,他在游艇上哭干了眼泪,爸爸妈妈还是走了。
他知道,他哭死,他们也回不来。
女子弹着钢琴,时不时抬头望向旁边的丈夫,他们的儿子好奇地转过头,却也只是冷冷瞅着男孩挨打。
郭胜把他拖走的时候,他已奄奄一息。
男孩吃力地睁开眼睛,他们一家三口幸福的画面在他眼里逐渐模糊,走远,他记住他们的脸,一张张,都深刻在心里面,哪怕化成灰,他长大后,也要找他们报仇!
男孩丢失了以往的性格,他本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他学什么都很快。
慢慢的,他逼着自己适应这种环境,他不倔强,不再说不,他学会厮杀,学会主动出击。
他们在基地学习的东西,很多很多,郭胜说过,他们将来会是顶尖的杀人机器。
上百名孩子被载上游艇,寒风凛冽刮来,谁也不知道会被带去哪。
郭胜站在甲板上,到了海中央,奋力前行的游艇慢慢停缓,原先在船舱内打牌的一帮大汉出来,不由分说,把分站在船沿的孩子们一个个推入水中。
“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
男孩后背一股力道推着他掉入海里面,不出几分钟,上百名孩子全部落水。
郭胜朝着垂死挣扎的他们说道,“救生圈只有十个,要想活命,给我拿出喝奶的劲来!”他话语还未落定,游艇便向前方驶去,到了一定得距离后,十个橘黄|色救生圈抛出来,系着的绳子一头绑在甲板上。
孩子们争先恐后朝救生圈游去,他们没别的办法,任他们怎么游都游不到尽头的时候,才会知道什么叫做濒临死亡的绝望。
这时候的厮杀,比笼子内的更血腥,更残酷,更想置对手于死地。
基地平时会训练他们的水性,没想到,竟会以此种方式来验收。
男孩灌到几口水,他挥舞双臂,身后陡地一股力气抱住他,按住他的颈间把他往下压,他手肘猛地后击,一声痛呼传来,男孩屏住呼吸潜入水下,拳头对着同伴的腹部猛击几拳。
等他重新浮出水面的时候,就看到对方的身子正在慢慢往下沉。
那孩子不甘心地把双手伸出水面,“救救我,救救我——”
男孩眼里闪过犹豫,但很快,又有人再度缠上来。
他瞬间清醒,他不想成为死的那一个!
男孩面容露出与这种年龄极为不符合的狠戾,他凭着一己之力冲出重围,眼睛瞥到左前方的一抹身影。
869被两名孩子抱住肩膀,身子正在往下沉。
小女孩身单力薄,本来就吃亏,更何况要对付两个。
男孩快速游过去,他手臂紧勒住同伴的脖子,另一手拽着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浸入海水内。
不少孩子正在抢夺救生圈,平静广阔的海域内,惨叫声连天。
等男孩和869游到救生圈前时才发现,十个人已满。
953抱着个救生圈,朝男孩冷笑道,“去死吧!”
郭胜站在船沿的位子,手里习惯地拿着那条鞭子,“蠢货,要想置别人于死地都来不及,你还去救人,你以为你是什么,王子吗?”
男孩旁边的869体力不支,小手扑腾几下,往下沉。
男孩忙拽着她的胳膊,她的重力瞬时压在他肩上,男孩扬起下巴,还是挡不住灌进嘴里面的海水,眼看淹过鼻息。
“去,再扔一个救生圈下去。”
“是。”旁边男子照做。
一个救生圈丢到男孩跟前,他忙伸出手,把869也挂上去。
“这是最后一次,给我记住!”要不是他舍不得男孩这块料,早就令人开船走人。
旁边的953冷哼,别过脸。
海面上,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同伴一个个因体力不支而葬身在海里,刚开始地垂死挣扎慢慢只剩下被淹没的脑袋,以及胡乱挥舞的双手,人的本能促使他们将希望伸向别的同伴,更多的人,便因此被拉下水,最后平静如死水的海面上,只剩下一圈圈漾起的涟漪。
谁都希望养尊处优的长大,可面临着生,或是死的时候,没有人愿意选择去死。
869忍着哭腔,她知道有些话不能说,可心里的恐惧满满占满心房,“我好想回家。”
男孩伸出手,抹了把脸上的水渍,没有开口。
“我真的想回家。”
“也许,我们长大了才能回家……”
男孩想快点长大,他还希望爷爷能找到他。
可他并不知道,就在爸爸妈妈失踪后,他的家就没了。
等他真正长大的时候才知道,外公和外婆接受不了爱女失踪的打击,已双双病逝,能独揽一方的聿老爷子,在车祸中丧生,外界的报道传得沸沸扬扬,因为谁都没看到老爷子的遗体。
只是透过大滩的血渍和证人口供证明,出事的是聿老爷子。
负责抢救的医院也站出来说,他死了,死于车祸。
财团股份迅速被瓜分,聿家名下的财产全部遭到拍卖,因为财团内的另一名董事手里竟持有聿老爷子亲笔签名的股份转让授权书。
男孩平静地收回视线。
他要活下去,活着回到爷爷身边的那天。
869敛起哭声,她怕挨鞭子。
“谢谢你救我。”
“我不是在救你,”男孩冷冷说道,他记着869上次在房间帮过他的事,“如果下次换成我们打的话,我不会对你留情。”
两个只能活一个的话,要活的人,只能是他。
869愕然,小脸煞白,“不管怎样,我还是要谢谢你。”
男孩没再搭理,扭头望向另一边。
站在船沿的人收起救生圈,一个个把他们拉回去。
869望向身后,男孩手掌按住她的头,“别看.”
她点点头,听话地别回去。
男孩被拎上甲板,他知道,回去后免不了又是一顿鞭子。
他垂首望着郭胜的腿,等他长大之后,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他,他学会少言寡语,生怕说错什么话。他必须忍到长大,还必须按着他的吩咐,成为他眼里值得骄傲的一个杀人机器。
多年之后,他们摆脱掉底层的训练,成为顶尖的杀手。
953有了自己的名字,叫雷络。
869也有个好听的名,叫爱丽丝。
至于男孩……
他从来不告诉别人,他叫什么。
共奏笙箫 161 分离
聿尊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听到陌笙箫嘴里发出悲戚地哽咽声。
他手掌轻拍笙箫的肩膀,他想以此告诉她,没事,都过去了。
“那个叫郭胜的人,还在吗?”
“我二十岁那年,在我父母忌日的那天,我把他杀了!”
笙箫圈紧聿尊的腰,这种恨,连她听闻过后都想杀人,更别说是聿尊了,陌笙箫全身战栗,那样肮脏罪恶的地方,应该彻底的消失。
她想到奔奔这会可能也在受着和聿尊小时候一样的苦,陌笙箫心急如焚,她左手掌心贴向聿尊胸口,可再多的话到了嘴边,笙箫发现,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样的日子,他是踩着刀尖一步步挺过来的。
陌笙箫宛如刀割地闭起眼睛,她心里被一种无以名状的悲凉及愤怒给填塞满,她想咒骂出声,甚至她后悔那时候为什么会和殷流钦多说一句话,他们那样的人,只配下地狱。
聿尊听着耳边传来急促的呼吸声,他手臂揽过笙箫的腰,在她前额逐一细吻。
“睡吧。”
“我不睡。”陌笙箫困倦无力,眼睛肿成核桃那般,她只要不阖眼,时间是不是能够静止?
聿尊目露疼惜,她心里想什么,他一眼就能看穿。
他掀开被单,拿起一旁的睡衣。
“你去哪?”
“我去喝口水。”
陌笙箫闻言,这才松手。
聿尊并未开灯,在漆黑的卧室内却能游刃有余地行走,他拿出个玻璃杯,倒满一杯温水。他手掌探向旁边的酒柜,拈起一粒白色药丸放入杯中。
陌笙箫撑起身,她打开旁边的床头灯。
聿尊回到她跟前,他把手里的杯子递过去,“喝杯水,不然嗓子会不舒服。”
笙箫不疑有他,正好嗓子疼的钻心,她接过手,一饮而尽。
男人讳莫如深的眸子直盯着陌笙箫苍白的脸,他将杯子放在旁边,上半身枕向身后。
陌笙箫就势将脑袋枕着聿尊的小腹,“你把我一起带去吧,我什么都不怕。”
男人修长有力的指尖在笙箫发丝内轻梳,“把你带着做什么?又不是去旅游。”
“要我在家等,我会更难受。”
聿尊幽暗的眸子落向远处,“我的手受了伤,要不然的话,我真想和你弹完一首曲子再走……”他薄唇紧抿,后半句话咽回喉内,他想说,如果可以的话,笙箫……
你要想办法找到自己的右手,而他,可能再也当不了她的另一只手。
怀里的女子没了动静。
聿尊感受着掌心内的寸寸丝滑,他贪恋此时的安详,不忍就这么松开手。
陌笙箫睡得很沉。
聿尊小心翼翼地侧开身子,他手掌轻柔地托住笙箫的脑袋,让她舒服地睡在枕头上。
离别时的苦涩,一个人承受,总比两个人来的好。
阳光倾洒进偌大的卧室。
大床中央缩着一抹瘦削的身影。床周围的地板上铺着凌乱的睡衣和欢爱过后的痕迹。
陌笙箫睡得很沉,她眉头始终紧蹙,黑白相间的被单裹住她肩部以下,一头墨发枕在身下,面色透明如纸,横出被面的右手腕部,两道伤口狰狞交错。
何姨小心翼翼来到门口,她轻敲几声,“笙箫,你醒了吗?”
屋内静谧无声,何姨只得回到楼下。
临近中午,陌笙箫才有苏醒的意思。
她抬起手臂,五指放在眼前,丝丝缕缕的金黄|色透过指缝刺入她眼中,陌笙箫难受地轻呼出声,两只眼睛疼的好比被活生生刺瞎一般。
她双目红肿,只能睁开一条细微的缝。
笙箫睡在原来的地方没动弹,她手掌抚向旁边。
是空的。
陌笙箫摊开的左手手掌逐渐握拢,紧捏成拳。聿尊走了。
成串的眼泪砸落在枕头上,笙箫屈起膝盖,贝齿咬向自己的手背。她只记得,昨晚聿尊给他倒了杯水,她喝过之后觉得很困,这么多个夜晚以来,昨天是睡得最好的。
她知道聿尊走之前是抱着死的决心去的,要不然,也不会事事交代清楚。
听了他的回忆,陌笙箫多希望那只是个故事,里面的剧情从来不曾发生过,更不会发生在聿尊身上。
笙箫手掌再度抚向旁边,男人睡过的地方留着几丝未抚平的褶皱,她一道道滑过,眼见那些痕迹在她掌心内恢复成原貌。
陌笙箫一流眼泪,眼睛就生疼,她急忙擦拭,不想哭瞎了眼睛,等奔奔和聿尊回来的时候,她会看不清他们的脸。
笙箫起身走向衣橱,她一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挂在衣架上的三件亲子装。
陌笙箫伸出手轻抚,她攥紧最大号的那件衣角,慢慢握起粉拳。松开的时候,有指印造成的褶皱。
笙箫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她忙拿起衣服走向落地窗,她取来熨斗,全神贯注地熨烫。
眼看到吃中饭的时间。
何姨再度上楼,她轻敲门,“笙箫?”
陌笙箫似乎没听见,何姨听到卧室内有动静传来,她小着心拧开门把,走进去两步,果然见笙箫穿着睡衣站在落地窗前。
何姨来到她身旁,“笙箫,吃饭了。”
陌笙箫这才听到她的声音,笙箫惊诧抬头,“何姨,你怎么会在这?”
“是聿少让我今儿一早赶回来的,说怕你一个人在家不肯好好吃饭。”
陌笙箫强忍住心里的酸涩,“他出门的时候,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何姨点头,“天还没亮,聿少就离开的,连早饭都没吃。”
笙箫怔忡望向窗外。
何姨走过去,帮她将东西一一收拢,“多少吃些,身子垮了,奔奔怎么办?”
“何姨,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的。”那天的场面,别说是何姨和陈姐,就连陌笙箫自己都吓坏了。
“笙箫,你才跟聿少好的时候,我就跟着你们了,你们是怎样的人,我还能不清楚吗?”
陌笙箫明白聿尊的用心,笙箫忍不住紧拥向何姨,她身旁最亲的人一个个离开,偌大的御景园,倘若连何姨都不在,陌笙箫真不知道,接下来的时间她要如何度过。
笙箫跟着何姨来到楼下,她一眼望见摆在客厅内的施坦威钢琴。
陌笙箫走过去,呆立在钢琴前。
何姨把饭菜端上桌,“笙箫,吃饭吧。”
陌笙箫抬起手,吃力地开始擦拭钢琴盖,她一遍遍,不厌其烦地重复一个动作。
“笙箫,别这样,够干净了。”何姨抢在她之前,把笙箫拉到旁边。
“何姨,等他回来的时候,我们就能像往常那般弹琴了……”
“对,所以你要保重身体,快,去吃饭……”
陌笙箫坐到餐桌前,她食之无味,每塞进去一口,都堵在她的喉咙内,上不来,下不去。
午后,容恩和南夜爵来到御景园。
男人脾气暴,进来第一句就喝道,“聿尊在哪,他人呢?”
陌笙箫坐在沙发内,容恩大步走到她身边,“真的出事了吗?”
笙箫强打起的精神因为她这句话而再度崩溃,陌笙箫视线朦胧,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你别急,慢慢说。”
“是奔奔被人带走了。”
陌笙箫看到南夜爵坐在她对面,他剑眉紧蹙,面色肃穆。
容恩跟着着急,“那现在怎么办,对方要钱还是……”
陌笙箫将脸埋入掌心内,“他们要尊的命。”
“他什么时候走的?”南夜爵问道。
“今天一早。”
“夜,你快想法子。”容恩一边安慰笙箫,一边催促。
“这事,挺棘手,”南夜爵面容凝重,“倘若硬碰硬倒不怕,最他妈要命的就是被人捏住软肋,现在孩子在对方手里,轻举妄动的话,保不准会有危险。”
陌笙箫点头,她同意南夜爵的话,再说基地那些人变态残忍,只有他们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出的。
“那怎么办?”容恩坐到南夜爵身侧,“只能干等吗?”
“别急,会想出办法的。”
笙箫也没有别的法子,她只能等。
5天后,漫长的像是过了五年。
这五天时间内,奔奔和聿尊音信全无,陌笙箫整天守在卧室内,不和别人接触,也不说话。
到吃饭的时间,她就乖乖吃饭。
她屈膝坐在大床上,旁边手机响起时,陌笙箫想也不想地扑过去接通,“喂,尊,是你吗?”
对面传来一道冷笑。
“是我。”
笙箫来不及欣慰,因为她已经听出来,这个声音不是聿尊。
“你是殷流钦?”
“呵,多谢你,还记得我。”
陌笙箫抬起下巴,眼里迸射出一种决绝的恨意,“我说错了,你不叫殷流钦,我该喊你夜神才是。”
“笙箫,你好吗?”
陌笙箫喉咙干涩,他还有脸问她,她好吗?
“我丈夫和孩子在哪?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面对她的质问,男人不怒而笑,“好着呢,我盛情款待他们,不过,就缺了你。”
“我就知道,你这人卑鄙,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随你怎么说都好,陌笙箫,我该和你算算账了,明天,我会让人去接你,你想办法摆脱掉尾巴,到了这儿,我会让你们团聚的。”
陌笙箫嘴角勾起讥讽,“你何必这样,当初直接说要我们一起过去不就行了?你成心耍我们吗?”
“你说对了,我就喜欢耍着你玩!”
夜神眼里布满阴鸷,“不让你尝尝这一寸寸剜心的滋味,怎么对得起我死去的母亲?”
共奏笙箫 162 活,要活在一起
陌笙箫起身,赤着双足走向落地窗,大片金黄|色洒在她细腻的左侧脸部,夜神等不到她的回答,只当笙箫是心虚了。
可对面并未传来挂断的声音。
他蹙着眉头,心里有种明显地不舍,他不舍先挂断这电话。
陌笙箫眼里面刺进暖意,眼睛疼地轻眯起来,“夜神,你有没有想过,你母亲是真该死。”
电话内明显传来男人浓重的喘息声,“陌笙箫,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笙箫了然而笑,“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残忍和冷酷,工地上那个枉死的工人,是你安排的吧?还有尊在香港被羁押的事,以及后来那些家属到御景园闹事,都和你脱不了干系吧?”
面对她地质问,夜神并未否认。
“你都是这样的人了,又怎么会放过我,我还能天真地以为我和旁人不同吗?”
夜神倚靠在办公桌前,他对笙箫,当真是不同的,但陌笙箫不会相信的,就连他自己,都有种浑噩的错觉,他是从什么时候起,哪怕走得远远的,竟放不下她了?
“你想见聿尊和你儿子吗?”
“我当然想。”
“那就照我地吩咐去做。”
“夜神……”陌笙箫生怕他突然挂断电话,“他们,他们还好吗?”
夜神眼里闪过一抹厉色,他怀里抱着奔奔,奔奔坐在宽大的办公桌上,夜神把手里的电话拿到他耳边,孩子好奇地瞅了眼,也喊不出妈妈来。
陌笙箫听到一阵微乎其微的呼吸声,她心跳陡然加速,整颗心紧绷,“是谁?奔奔,还是……尊,是你吗?”
听到笙箫的声音,奔奔抬起脑袋,伸手要去够手机。
夜神把电话从孩子耳边挪开,“放心,小的暂时没事,大的么,如果你赶得及的话,还能见他半条命。”
“他们要是出一点事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的。”
“噢?”男人冷笑,“我倒是很关心,你怎么个不放过我?”
“你话都说完了吗?”陌笙箫口气出奇的冷静,“明天何时,你派来的人在哪接我?”
“御景园,我怕他们连靠近都难,你想个法子去外面,到时候不要用你现在的手机,你再联系我,我会将具体地方告诉你……”夜神顿了顿,又道,“别想动什么歪主意。”
“我最爱的两个人在你手里,我还能动什么主意?”
她听到夜神的气息紊乱传来,“哼!”
即便如此,他却还是没挂断电话。
陌笙箫把手机从耳边挪开,手指轻按挂机键。
“嘟嘟——”
夜神收回神。
他右手抱起奔奔,“明天,你妈妈会过来陪你,你说,我是该直接杀了她,还是留着她?”
面对如此血腥的话题,奔奔睁着一双黑亮的晶眸,他什么都不懂,但他不喜欢眼前的这个人,一点不喜欢。
陌笙箫站在窗前,通过这个电话,她陡然明白夜神的用意。
他母亲的死,他以为,不止和聿尊有关,那个罪魁祸首其实是她。
夜神手里有奔奔,所以才能这么有恃无恐,聿尊明知哪怕他有足够的力量与基地抗衡,可是摆在他面前的是他来之不易的亲情,他必须用自己去换。
而夜神,他躲在戏台后面,看着他们凄惨分离,他不怕陌笙箫会拒绝去基地,一个奔奔尚且能令聿尊自投罗网,那么,孩子和丈夫,难道还不够陌笙箫钻进去的吗?
这五天的时间,夜神让笙箫尝到身心俱疲,反复煎熬的滋味,她成天担惊受怕,夜不能寐,到头来,夜神一击掐断她的希望,让她彻底失去盼望他们归来的念想。
笙箫对谁都没说电话的事。
她安静地吃过晚饭。
然后,安静地等待天黑,等着时间一秒秒消磨。这次的心情和之前不一样,她希望时间能飞逝。
陌笙箫蜷在kingsize大床内,她身材娇瘿,一个人睡在上面,哪怕手脚摊开都触不到边沿。旁边的婴儿床内空空如也,没有聿尊和孩子在的日子,她活的,就像行尸走肉。
笙箫起了个大早。
她几乎整夜没睡,洗漱完后,特意挑了休闲的上衣和牛仔裤穿上,陌笙萧离开房间前,把屋里的每个角落都擦拭一遍。
何姨没想到她起这么早,“笙箫,我马上去做早饭。”
“何姨,我自己来吧。”陌笙箫走到冰箱前,下了几个饺子。
“笙箫,你是不是又没睡好?起这么早。”
“不是,我想出去走走,这几天身子明显感觉很沉。”
“那好。”
陌笙箫坐在餐桌前吃着早饭,一丝一毫的端倪她都不曾显露,除了早起,别的,她掩藏的都很好。
何姨把调味料递到笙箫手边,她发现陌笙箫动作僵硬地夹起饺子往嘴里面送,“笙箫?”
陌笙箫收回神,蘸了些醋,好酸。
吃过早餐,她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包,何姨正在厨房收拾。陌笙箫深吸一口气,打开门走出去。
御景园的门外站着两名男子,“太太,您去哪?”
“我出去买些东西。”陌笙箫边说,一条腿已跨出去。
却不想,男子竟先一步挡在她跟前,“聿少吩咐过,您不能离开御景园一步。”
陌笙箫小嘴轻启,没想到聿尊临走时,把什么都给交代好了,“我出去走走。”
“太太,对不起。”两人身材高大,陌笙箫哪怕硬闯都不是他们的对手,这时候的禁足,心酸地令笙箫眼里一热,她背过身去,手背轻拭眼角。
陌笙箫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你们若不放心的话,跟着也行。”她总能找个法子摇脱掉。
“对不起。”
笙箫捏紧手里的包,“难道,要一辈子把我关在这?”
“太太,聿少会带着小少爷回来的。”
陌笙箫再也忍不住,她转过身,平底鞋大步踩着鹅卵石小道走向屋内。
笙箫想不出别的法子。
何姨出来,见她面色苍白地坐在沙发内,“笙箫,没出去吗?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生病了?”
陌笙箫陡然想起什么,但瞳仁只闪了下,便黯淡。
果然,何姨立马说道,“你要不舒服,我让徐大夫过来。”
他,连这一层都想到了。
陌笙箫双手不由抱住小腹,“何姨,我大姨妈来了,肚子疼的厉害。”
“啊?那我给你泡个热水袋。”
“没用的,”陌笙箫弯下腰,似乎疼地撕裂一样,“只有中医院的药才有用,我上次去看过一会,吃了倒真有用,但那药需要长期服用才有效。”
“那怎么办,要不,我替你跑一趟?”
“何姨,你送我去吧,”陌笙箫拿起包,挣扎起身,“不然的话,是配不了药的。”
“那好。”何姨急忙脱下围裙,走过去搀扶笙箫。
陌笙箫临走时,趁着何姨不备,将手机塞到沙发上的抱枕下面。
何姨搀着她往外走,门被关上之际,陌笙箫回头望了最后一眼。
门口的两名男子起先拼命阻拦,但看到笙箫面色惨白,几乎挂在何姨的身上站不稳,他们面面相觑,“还是送去徐大夫的医院吧。”
“你们成心想看我痛死?”陌笙箫单手撑住栏杆,“我不过是去趟医院,有什么好怕的?”
“这……那好,我这就让人开车送太太过去。”
陌笙箫来到医院大厅内,旁边的两名男子寸步不离左右,何姨挂了妇科,搀着陌笙箫前往三楼。
轮到笙箫的门诊号,护士朝陪在边上的何姨道,“家属一律在休息区等候。”
“何姨,我自己可以的。”
陌笙箫取了挂号单,扶着墙壁一步步走向门诊室。
里头有十几个单室,笙箫借着上厕所的间隙,从旁边的楼道内快速离开。
她出去后,首先找了个公用电话,夜神的电话她提前默记于心,陌笙箫按着他地吩咐打车来到目的地,哪怕她明知是羊入虎口,也要做拼一拼的打算。
笙箫辗转被带往基地。
这儿的一切,于她来说,都是陌生的。
车子驶入一条地下通道,由于太黑,只能打着大灯。
陌笙箫做足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觉得一股战栗从脚底直蹿头顶。
这,就是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终年见不到阳光。
这个基地,天生就是生活在腐败的黑暗中,人造光线下的建筑物透露出一种独有的阴森,陌笙箫甚至觉得,这儿的一物一景,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她跟着接他的人走进屋内,穿过一个大厅。
陌笙箫顿足,她看到有一架钢琴摆在那,笙箫侧目,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幕场景,那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享受着天伦之愉,而才5岁大的孩子,竟在他们身后忍受着残酷之极的鞭打。
每经过一步,笙箫都能感觉到她和聿尊更近一分。
她离他的过去,近在咫尺。
陌笙箫盯着那架钢琴出神,一阵脚步声传来,整个大厅空旷的全是回音。
她别过头,看到爱丽丝和雷络。
“她居然也会来这?”雷络径自上前,大掌抬起,轻佻的欲要抚上笙箫的脸。
爱丽丝啪地打掉他的手,“你再敢胡乱伸手,我剁掉你的狗爪子!”
陌笙箫朝爱丽丝望了一眼,什么都没说,跟着先前的男子往前走去。
“爱丽丝,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雷络三两步来到爱丽丝身旁,“就算你救她,她也不会对你感激涕零的,可别忘记,他们会有今天,这最大的功臣还是你。”
“啪——”
爱丽丝甩完巴掌,大步离开。
雷络抚脸,“他妈的又打我,早晚有一天……”
后半句话未说出来,他发现客厅内这会就只剩下他一人。
陌笙箫走上环形楼梯,看到转角处有一副油画,上面的女子她见过,是夜神的母亲,那另一人,该是他的父亲。
笙箫睬了眼,疾步离开。
心里的平静,连陌笙箫自己都被震住,她听到脚步声摩擦着坚硬的地面,走在前面的男子叩响门板,“夜神,人带来了。”
“让她进来。”
男子帮她开门。
陌笙箫走进去,有种一脚踏入深渊的感觉。
整个房间大的不可思议,靠近左侧有一张办公桌,身材修长的男子背对她靠着桌沿,出神地望向窗外。
笙箫环顾四侧,她大步来到夜神身后,“奔奔和聿尊在哪?”
“你可真是性急啊。”
陌笙箫绕过办公桌来到男子跟前,夜神抬起双眸,用不着再掩饰,他瞳仁恢复成本身的冰蓝色,笙箫敛起吃惊,这样的一双眼睛,太具有攻击性。
夜神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的脸,“你来了。”
她忽略他的废话。
他看的出来,陌笙箫这段日子过得不好。她倦容极深,眼睛红肿,“昨晚没睡好吧?”
“奔奔和聿尊在哪?”
夜神嘴边的笑容黯下去,“面对我的关心,你就真的无动于衷吗?”
“我不需要别人的关心。”
“陌笙箫,陌笙箫……”他薄唇微启,一遍遍轻念她的名字,笙箫冷眼看着夜神,她想和他说,从他嘴里说出来,简直是对她的一种亵渎。
可生怕惹恼了他,陌笙箫还是选择噤声。
“我知道,你是一定会过来的。”
“既然知道,你应该明白我最想见的是谁。”
夜神有力地双臂环在胸前,“等晚上,晚上……我带你去见他。”
陌笙箫头顶被强光照的刺眼,这地方,难道还有白天夜晚之分吗?
“我想现在就见到他们。”
“笙箫,别把我的仁慈当做你要挟我的一种手段,你该清楚,决定权在我手里。”
陌笙箫没多看一把,将视线别开。
男人的眼睛却一瞬不瞬定在她身上,“我问你件事,你老实回答我。”
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夜神不以为意,“我母亲的死,和你有关系吗?”
陌笙箫抬起头,这应该是夜神认定好的,怎会,突然来问她?
“哼,”男人见她抿紧双唇不语,自然以为笙箫是默认,“我信你,却该死地差点死在对你的信任上。”
陌笙箫听闻他的话,顿觉天底下的残忍,也莫过于此,“你想着找别人报仇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父母是怎样剥夺属于别人的幸福的?那些孩子……被你关在铁笼子里面的他们,还那么小,只许你们残酷,就不许别人报复吗?这种行径,应该被送上法场,让冰冷的子弹穿过你们胸膛,一千次一万次!你父母死不足惜——”
“你——”夜神不由扬起手掌,“你再敢说一个字试试?”
“要是连你也死了,那更好,罪恶的地方才能消失……”
夜神咻然握紧手掌,陌笙箫无畏地盯着男人的铁拳,但见他手劲一下松开,猛地握向她的脖子。
笙箫顺着力道撞向后面的墙壁。
“收回你说的话。”
陌笙箫摇头。
她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传入耳中,也不知是男人收手,还是卡住她的脖子时发出来的,“你不怕死,不怕见不到你的儿子和聿尊吗?”
陌笙箫踮起脚尖,想让自己好过些。
她一时忍不住。
夜神并未使出全力,“收回你说过的话。”他见识过陌笙箫的执拗,但她的话伤害到他的父母,夜神眼里的狠辣犹如铺天盖地的潮水袭来,笙箫明知不能硬碰硬,“我收回。”
男人指尖一松,手掌挪开,眼里露出一抹异色。
陌笙箫弯腰轻咳,大脑即将缺氧时,还好脑细胞够用。
另一只手被夜神握住,他拉起她向外走,笙箫以为是带她去见聿尊,她没再甩开,一路跟过去。
夜神在旁边的房间门口停住,他示意笙箫走进去。
陌笙箫推开门,看到窗口摆着张婴儿床。
她眼泪忍不住刷地滑落,笙箫大步走去,来到婴儿床跟前,果然看见奔奔安然无恙地躺在里面。
孩子睡得很沉,手边有个泰迪熊。
陌笙箫弯腰,仔细端详,幸好,奔奔看来没吃什么苦头,他面色姣好,精神也不错。
夜神站在笙箫旁边,似在解释,“那段录像……总之,我只把他放进去一小会,他在这过的很好,我……”
陌笙箫侧目望去,尽管如此,奔奔受到的惊吓,以及当时撕心裂肺的哭声是笙箫这段日子来怎么都排不去的梦魇,他难道,还想让她对他感激涕零吗?
面对她的眼神,夜神不由噤声。
他不自然地别开视线。
“聿尊在哪?”
“你先在这休息会,我会亲自带你过去。”提起聿尊,男人眼里难得的沉静再度被阴鸷所取代。
陌笙箫趴在婴儿床床沿,她多想抱起奔奔好好亲亲,可看到孩子睡得这么沉,笙箫不忍打扰。
她抬起眼时,夜神已离开。
笙箫走向房间中央,她眼睛一寸寸扫过里面的摆设,整个布局奢华高调,只不过她一想起打造这些的钱都是别人的血泪换来的,陌笙箫禁不住,想呕吐。
她的视线落向不远处的茶几。
笙箫走过去,一眼看见水果盆内的刀子。
陌笙箫蹲下身,右手鬼使神差般握住刀柄,除了这把刀,她并未再发现房间内任何一样具有攻击性的武器。
针孔探头下,夜神倾起身,画面拉近,定格在陌笙箫紧握刀子的右手上。
不行。笙箫不着痕迹扫向四周,这样变态的地方,谁知道有没有安装监控。陌笙箫拿起一个苹果,慢各斯理地削皮。
夜神饶有兴致地盯着在她手里形成一个长圈的果皮。
陌笙箫削完后,把刀子和苹果都放在桌上。
她起身走向浴室。
笙箫把门反锁。
浴室内,照样没找到一样可以防身的东西。
陌笙箫望见洗手台上的几支新牙刷,还未开封。她视线注意到右手边的磨砂玻璃。
笙箫快速地拆开一支牙刷,她拿着牙刷尾端抵在磨砂的那一头,轻轻一拉,看到牙刷被磨掉的碎屑。陌笙箫耐着性子,小心翼翼开始磨,直到牙刷尾端磨成尖刀一般锋利,笙箫放在别的地方不放心,索性塞入牛仔裤的兜内。
走路的时候,隐约能感觉到针刺般的疼。
陌笙箫将浴室内收拾干净,拉开门走出去。
奔奔还睡着。
她还未坐定,就见门被打开。
陌笙箫起身。
“我带你去见聿尊。”
笙箫想也不想,紧随而上。
她跟着夜神来到楼下,穿过大厅,远远地,听到一阵惨烈的厮杀声。陌笙箫心骤然被拧起。
夜神带着她继续向前走,直到那种声音消失在耳边,陌笙箫不由大步跟随,转过一个弯,她看到雷络和爱丽丝站在一个房间门口。
爱丽丝垂着眼睛,旁边的雷络难掩兴奋,看到他们过来,毕恭毕敬打了招呼,“夜神。”
“拉开。”
雷络走上前,把一道黑色的帘布拉开。
随着他的动作,一排玄色的栏杆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这个房间就好比陌笙箫在电视中看到的监狱,夜神走上前一步,“这个地方,是专门用来关押基地叛徒的。”
笙箫眼眶一酸,泪水决堤而出。
她身子急扑上前,喉咙一下哽住说不出话来。
陌笙箫看到聿尊坐在墙角,一条腿屈起,白色的衬衣袖子捋至手肘以上,他似是很累,靠着墙壁正大口喘息,上衣布满斑驳的血渍,尽管狼狈,却仍旧掩不去他独有的高贵凛冽。
夜神神色倨傲望向旁边的雷络,“他们都是废物吗?居然一个都没能将他拿下?”
共奏笙箫163残忍折磨
陌笙箫十指紧扣粗粝的铁栏杆。
仿若是感应到一般,原先垂着头的聿尊,抬起了脑袋。
他的视线一下落到笙箫脸部。
而她,却从他眼里瞧不出丝毫的端倪,那种眼神,平静的当她是陌生人一般。
“尊?”她却静不了,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呼喊出声。
男人习惯性地轻眯起狭长的凤目,他想过,夜神可能会把陌笙箫也带到基地,尽管可能性不大,但他做的防护措施,显然没用。
也是,他的女人,倔强的和头小牛似的,她怎么可能还会安心呆在家里。
聿尊眼里透出疏离的冷漠,陌笙箫整个身子几乎挂在栏杆上,“尊,我是笙箫。”
他,充耳不闻。
面对笙箫的急迫,夜神站在她身旁,带着抹嘲讽的笑意,“他可能是被打傻了。”
陌笙箫抬起视线,狠狠剜了他一眼。
“夜神,让我进去。”雷络在旁边摩拳擦掌。
“真不要脸,你是想趁虚而入吗?”爱丽丝冷不丁Сhā入一句话。
“哼,”雷络冷哼,“信不信,他不是我的对手。”
爱丽丝隐约有些担心,毕竟聿尊这会体力不支,可能真不是雷络的时手,偏偏雷络邀功心切……
夜神身子紧贴向陌笙箫,聿尊的用意他能猜得出来,无非,就是不想让他为难笙箫,聿尊以为,夜神会将对他的恨迁怒到陌笙箫身上。
“你快放他出来!”
陌笙箫朝旁边的男人怒喝。
爱丽丝和雷络扬眉,前者冷眼瞅着这一幕,在基地,谁都不敢和夜神这样说话,她真为陌笙箫捏把汗。
“雷络。”夜神喊了旁边的雷络。
“在。”
“你进去,要再拿不下……”
“夜神,您尽管放心,要这样都拿不下,我这张脸索性别要了。”
夜神闻言,冷戾的笑意染上眉梢,“这可是你说的。”
雷络径自走向门口,旁边有人为他打开铁锁。
爱丽丝敢怒不敢言,她禁不住上前几步,眼里藏匿不住紧张。
“你们要做什么?”陌笙箫眼见雷络要进去,她冲过去拉住他的手,“不准你伤害他!”
“走开!”雷络扬手,笙箫向后栽去,兜内的牙刷尖端刺了她腿部一下,亏得身后的爱丽丝及时扶住。
雷络高大的身躯弯腰进入牢笼内,外头人把锁扣起来。
聿尊挺直脊梁,头枕向后。
他凉薄的唇紧抿,视线抬起,似是不屑一顾。
面对这般挑衅,雷络差点暴跳如雷。夜神两手环在胸前,他不着痕迹摇头,雷络太喜形于色,恐怕会因求胜心切而轻敌。
“953,你一点没变。”
雷络不悦地扬高声调,“我叫雷络,记住我的名字,雷络!”
在基地的孩子,长大后,那一串曾跟着他们的数字编号,其实无疑就是屈辱,谁也不想被别人再捉起。
“我从来不喜欢记人的名字,除非……”
“除非什么?”
聿尊手掌轻撑着身后的墙壁,颀长的身子慢慢站起来,站得挺直,“除非,记个死人的名字。”
“你——”雷络大怒,“好,那我先把你打成死人再说。”
陌笙箫紧张地站在牢笼外,“你凭什么把人关起来?”
夜神侧目,对她地质问充耳不闻,“晚上,你想吃什么,我吩咐下面的人给你做。”
笙箫听着他云淡风轻的话,仿佛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幕同他毫无关系,又好像,他们只是坐在影院内,看着一出即将上映的电影。
“牛排,你喜欢吗?算了,还是给你准备中餐吧?”
陌笙箫从未排斥一个人到如此地步,“你让人做夜神肺片吧。”
夜神望了眼旁边的女子,“你敢吃吗?你敢吃,我立马让人去做。”
“敢。”陌笙箫头也不抬,视线胶着在聿尊身上,“最好能让我亲眼看到挖你心肺的过程。”
夜神敛起笑意,陡然止声,把目光投向笼内。
雷络攥起铁拳,脚步以顺时针方向移动,聿尊背部抵着墙壁,他没有动,目光却犹如豹子一般盯着雷络。
笙箫紧张的一颗心跃至嗓子眼,握着栏杆的十指因用力而泛白,手背更是清晰能见绷紧的藏青色血管。
雷络眼里暗藏杀意,他脚步急速冲上前!
这么多年没见,他摸不清聿尊的底,只能先探探虚实。
伸出去的右手并未如愿砸在聿尊的脸上,男人一个侧身,结实的背部绕过雷络的手臂,他使劲全力拱起手肘,尖锐有力的肘部猛击雷络颈后。
“小心——”夜神才出声,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惨叫声。
聿尊没有时间和雷络耗,他体力不支,自然要找法子在最短的时间内撂倒对方。
雷络极力反击,右手挥向后方,被聿尊擒住手臂,几个回合后,聿尊一个过肩掉,雷络砰地砸在铁栏杆上。
“咣——”
发出的惊颤声,威慑力十足。
陌笙箫急忙松开手,夜神脸色阴沉,眼见雷络爬起来又要上,“出来。”
雷络不甘,“夜神,再给我个机会。”
站在夜神身后的几名属下交头接耳,雷络听不清楚,但他怎么看,他们眼里都藏着嘲弄的意味。
他实在是不服!
“出来!”夜神的口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雷络耷拉着脑袋,有人打开铁锁,陌笙箫见状,忙冲过去,一把推开雷络,三步并作两步要往里面跑。
“你他妈的找死!”雷络本身脾气暴躁,再加上吃了聿尊的亏,这会正找不到宣泄的对方,他抡起铁拳朝着陌笙箫砸去。
拳头出去一半,被笙箫后面的夜神出手接住。
陌笙箫弯下腰,顺势钻入笼内。
“夜神?您为何要护着她,您不是说过,夫人的死是被她所害吗?”
笙箫趁着他们内乱,大步跑到聿尊旁边,“尊,你没事吧?”
“我让你别来!”
陌笙箫余光瞥见笼外的夜神和雷络,她痛哭出声,双手抱住男人的腰际,“你和奔奔都不在,我一个人留在白沙市还有何意义?”
聿尊只觉一阵冰凉,似乎有什么东西顺着滑入他腰间。
陌笙箫毕竟是头一次做这种事,她心情紧张的无以复加,只能以哭声作为掩饰,幸好这个时侯,她的此种反应,丝毫不会引人怀疑。
夜神甩开雷络的拳头,“废物!”
爱丽丝捕捉到一丝重要的讯息,她鲜少看见夜神动怒,但显然的,他为陌笙箫已不止发过一次火。爱丽丝唇角不着痕迹轻漾,雷络这个白痴,永远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货,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还往枪口上撞!
陌笙箫见无人发现她这个信手拈来的动作,她心头这才一松,笙箫手掌抚向聿尊的脸,“哪受伤了?”
“这血都是别人的,相信你老公。”
陌笙箫不信,因为她看到聿尊眼角的淤青和嘴角边的血渍,她拇指在他嘴边轻拭,“你也相信我,我们会出去的。”
“你想做什么?”
“肯定会有办法的,我会想出来的……”
“夜神,我现在就一枪崩了他们,替夫人报仇!”
夜神不说话,眼里面却冷的结起冰霜。
“你母亲的死和笙箫无关,”聿尊握住陌笙箫放到他嘴边的手,“她和你约在外面,根本不知道我那天有计划,我之所以知道你母亲在惜风苑,是因为我一早就在怀疑你,我是买通了你家保姆才查到你身上的。”
“尊,你和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
陌笙箫不懂聿尊的意思,只有让夜神摒弃掉对笙箫的仇恨,陌笙箫才能安全。
“夜神,您别信他的话,依我看,他们俩都有份!”雷络叫嚣不止。
“她若真知道的话,那天在咖啡厅,她会毫不犹豫离开,而不是矛盾着是否要救你,差点误了我最好的时机……”
夜神冰蓝色的眼眸深壑不见底,一种危险透着致命的仇恨席卷而来,陌笙箫忙要捂住聿尊的嘴,她知道,夜神被彻底激怒了。
他最难以容忍的,便是母亲的惨死。
“好,好,很好!”夜神一连说出三个好字,爱丽丝离的近,能感到咬牙切齿的寒意,“我想看看,你的骨头是不是真那么硬?”
“你又想做什么?”陌笙箫尖叫出声。
进来的两名男子,拽着她的手臂往外拉,聿尊抬起手臂,狠狠擦拭下嘴角,另一手陡然推着陌笙箫的肩膀,“你出去!”
“不——”
笙箫被连拉带拽地拖出牢笼。
好几名彪形大汉同时挤进去。
聿尊靠着墙壁,大手绕至腰后,把笙箫留下的东西固定好。
陌笙箫毫无办法,只能看着几人欺上前,这犹如炼狱一般的基地,随时都有要人命的可能。
聿尊消耗掉大半体力。
起先,还能招架……
笙箫两眼被血色染红,他还说,那些血都不是他的。
陌笙箫手掌用力拍向面前的铁栏杆,她的力微不足道,更不能阻止事情的发生。
笙箫没听到聿尊喊出来的一声疼。
她顺着栏杆蜷缩至地上,眼睛如针刺一般望向夜神,站在旁边的雷络幸灾乐祸,身上挂的彩,感觉也没那么疼了。
她知道,聿尊这会受的罪,全是替她和奔奔受的。
陌笙箫擦干眼泪,顾不得再度涌出的泪水,她右手拽着一根栏杆,使劲全力才站起身。
笙箫目不转睛地盯着笼内。
她看到聿尊被打倒在地,那样高傲的男人,陌笙箫一次都没见过他这样的狼狈,血渍顺着男人额前的墨发往下淌,笙箫眼睛眨都没眨一下,他所受的痛,陌笙箫希望能感同身受。
几个人相继挂彩,失了脸皮,全部的怨气都发泄到聿尊身上。
陌笙箫看到其中一人的脚踢中聿尊腰肋,男人动了下,颀长的身子直挺挺躺在地上。
“打得好,妈的!”雷络掩饰不住兴奋劲。
陌笙箫轻笑出声,笑声抑制不住扬高。
爱丽丝敛起眸内的复杂,雷络瞥了眼笙箫,“神经病!”
“让我看这出戏有何意思?不就是单打独斗不是对手,改为群殴吗?”陌笙箫忍着心里撕裂般的痛楚,“一个地方成长起来的,你如今尚且不是他的对手,那之前呢?可能,一个手指头就能把你捏死吧?”
“你说什么?”雷络暴跳如雷,“你他妈再说一遍?”
“这张脸,你还要得起吗?”
雷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右手探向腰间。
笼内的几人鱼贯而出。
夜神收回神,“雷络,这是方才你自己说的。”
雷络见夜神说话,嚣张的气焰一时掩盖掉不少,“夜神,我……”
“连个半死不活的人都对付不了,我留你何用?”
“您——”
夜神拔出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递向雷络,“你进去之前答应过我,拿不下来,就不要你的脸,你知道,我向来喜欢说一不二。”
雷络颤抖着手,接过夜神递来的刀子。
他知道,一旦夜神开口,他便失去了回旋的余地。
他本想作罢,别人也不敢说什么,没想到……
雷络阴狠的视线剜向陌笙箫。
他紧握刀柄,手禁不住颤抖,他咬了咬牙,将尖利的匕首抵在脸部,刀身泛出寒光,几人面面相觑,更不敢为他求情。
“啊——”
雷络咬着牙,把后面的痛呼咽回喉间,血滴答滴答淌过他颈间,半张脸浸湿在血水里头。
陌笙箫冷眼望着地上漾开的血渍。
“你满意了?”她听到头顶的声音响起。
笙箫神色淡漠地别开脸。
夜神这句话,意思很明确,雷络的这张脸,是因为陌笙箫才被毁的。
雷络强忍剧痛,握住刀口的手指缝都是血。
夜神收回瑞士军刀,拿着上等的布料正慢条斯理擦拭,“笙箫,你知道我为何带你来这个地方吗?”
陌笙箫螓首,不语。
“我想让你看看,他受尽折磨的样子。”
他把刀子放回刀鞘,“基地对付叛徒,还有一种办法。”
爱丽丝的脸一阵煞白,“夜神……”
陌笙箫看到一名男子拿着一支针管走来,里面装满蓝色的液体,笙箫蓦地大惊,“这是什么?”
“死神。”
“死神?”陌笙箫看到爱丽丝眼里的惶恐,“你想做什么?”
爱丽丝忽然弯下腰来,手掌难耐地撑着地面,她面容扭曲,蜷在地上的四肢抽搐,“把死神给我吧,我替他注射。”
夜神冷笑,用脚踢开爱丽丝伸过来的手,“我当初让你要聿尊一只手,你倒好……这次,只是对你的小小惩戒。”
“不,我受不了了……给我……”爱丽丝狠拽头发,陌笙箫看到被她拽下的一大把头发,笙箫惊怵,陡然间明白这死神的可怕性。
两名男子进入笼内,看样子,真是要给聿尊注射。
“不行,不要——”
“知道为什么要叫死神吗?其实很简单,它就是一种依赖性极高的毒品。”
陌笙箫看到手持针管的男子蹲下身。
笙箫转身望向夜神,“我再也找不出,比卑鄙二字更能形容你的词。”
“随你。”
陌笙箫手掌不由探向口袋,她指尖触到里面的东西。目光不期然与爱丽丝相触,笙箫停住动作,爱丽丝痛苦地挣扎着,陌笙箫不知道她是看见了,还是装作没看见,笙箫收回视线的时候,爱丽丝也别开了双眼。
夜神看不透陌笙箫,一点都看不透。
她哭的声嘶力竭,而他全然对她放下防备,他以为,她这会全顾着伤心,不会有其它想法。
直到他的颈部被抵住,夜神这才明白,他一向是小瞧她了。
“住手!”陌笙箫喝住男子欲要注射的动作。
夜神垂眸,望见她手里捏着的竟是一把磨尖的牙刷,“放我们离开!”
真好笑。
陌笙箫见面前的人一个个都杵着不动,“你们想看他死吗?”
“没用的,”夜神浅笑,眼里的轻蔑浓郁,“我告诉过他们,一旦我被要挟,那就让我去死,不信,你现在杀了我,他们照样会无动于衷。”
笙箫有片刻慌神,“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
她望向笼内的聿尊,男人似乎清醒着,四肢开始有反应。
陌笙箫抵着他颈间的手在颤抖,她目光扫过爱丽丝,见爱丽丝朝她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也就是说,她哪怕杀掉夜神,他们都走不出这个鬼地方?
笙箫走这一招险棋,原本也没打算真的能离开这,她还不会天真到那个地步,她眼瞅着药水即将推入聿尊体内,她心慌之下,动作往往快于思维一步。
“笙箫,我一看,就知道你没杀过人。”夜神在她面前说道。
“既然我们走不出去,那我拉着你陪葬!”他说的没错,陌笙箫连一条鱼都没亲手杀过,她是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的。
夜神盯着她眼里的愤恨,对,是刺骨的恨,她看他的每一个眼神,都恨不能将他推入地狱。
他心里一阵苦涩,他自认为,他没做过伤害笙箫的事,他给了陌笙箫最大的容忍力,“我们打个赌,怎样?”
笙箫满脸戒备地望向他。
聿尊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让我看看你的勇气,你要是敢往我心口扎,死神的事,就此过去。”
“我凭什么相信你?”
“还是那句话,你现在只能信我。”夜神神色复杂地盯着陌笙箫巴掌大的小脸,他想看看,为了聿尊,她是不是当真能不顾一切?
她的心里,有没有那么一丁点的不舍?
就像,他不舍得伤害她一样?
陌笙箫捏紧手里的武器,掌心内的湿腻令她越发觉得急躁,她握得死紧,生怕万一失手,丢掉这大好的机会。
“夜神——”雷络欲要阻止。
男人挥手,示意他走开。
陌笙箫目光穿过铁栏杆望向里面的聿尊,她眼里的犹豫逐渐转为无比的坚毅,她想起奔奔,想起夜神拿一个孩子来威胁他们的卑劣行径,笙箫贝齿紧咬,大颗汗珠淌落,后背更是冷汗涔涔。
夜神看到她的手扬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能避开的。
但他想看看,在他眼里温柔阳光的陌笙箫,是不是真能下得了这手?
他料准,笙箫下不了手。
他料准,他心里牵挂的陌笙箫,不会那么狠心。
直到尖端刺进他心口,夜神才尝到什么叫心痛。他的心,好痛,痛到被硬生生撕裂,陌笙箫力气不大,扎的不算深,但小半支牙刷已没入男人体内。
鲜血同一时间流出来。
夜神右手抚向伤口,他眉头拧成一道川字型,抬起的目光布满难以置信。
陌笙箫面容苍白,她收回手,唇瓣血色全无,“你说的话……要算数。”
呵——
夜神冷冽笑出声来,她刺中他之后,第一句话,竟然是让他说话算数。
多么讽刺。
他猛地伸出手,手掌卡住陌笙箫的脖子。
“咣——”她背部压向栏杆,笼内的聿尊见状,挣扎起身,“放开她,放开——”
他犹如猛兽一般扑向前,里面的两名男子已退出来,并及时把铁门反锁。
夜神手臂一收,把笙箫甩向前,“带她,走!”
温热的血顺着指缝溢出来,身后的男子上前搀扶他,“夜神。”
“有种冲着我来,放开笙箫,你胆敢伤害她,我撕烂了你!”
夜神忍痛,侧过脸,“先担心你自个吧!”
陌笙箫看到那支注满冰蓝色液体的注射器被丢在地上,雷络一把擒住她的肩膀,“走,待会有你好受的!”笙箫转身之际,朝着聿尊轻启菱唇,她无声的说出:我没事,保护好你自己,就是保护我。
要离开这,倚靠的只能是聿尊。
陌笙箫也会好好保护自己,努力不成为他的拖累。
雷络骂骂咧咧,自然把这次的受罚全部归罪到陌笙箫身上,笙箫被他握着肩膀,走路不免趔趄,她抬头睨了眼雷络被毁的左脸,笙箫数着步子走路,心里犹如一把明镜。
她隐约感觉出来,夜神对她是不一样的。
她自然深知,谁对谁在乎,那要握住对方的软肋,轻而易举。
陌笙箫尽管知道那样可耻,但对付卑鄙的人,可耻和卑鄙,哪个都搭不上高尚的边。
聿尊望着陌笙箫被带离的身影,他一个字都没再说。
他双拳紧握,眼里的愤怒几乎吞噬干净他仅有的理智,耳根处的肌肉因男人的隐忍而绷紧,他还能支撑下去,唯有保证笙箫和奔奔的安全过后,他才能绝地反击!
共奏笙箫164我只在乎你
陌笙箫一路上被雷络推搡向前。
雷络目露凶光,她不怀疑,倘若现在就单独剩下他们两个的话,他真有一枪毙了她的冲动。
夜神在旁人地搀扶下走得很慢,陌笙箫扭过头,看到他胸口还在淌血,按住的手掌,看不到一丁点原色。
“看什么看,都是你干的好事,妈的!”
笙箫脚步踉跄,“我自己有脚,会走。”
擒住她手臂的力道收拢,陌笙箫一阵疼,感觉到雷络的刻意,她忍痛不语,省的他又再发狂。
雷络恶狠狠盯着手里的女子,脸上的伤不止疼,更多的是羞辱,以后还让他怎么在那些人面前抬头?
陌笙箫被推进房间内,随着房门砰地合上,她听到奔奔惊醒的哭声传来。
笙箫大步走过去,弯腰抱起孩子,“奔奔不哭,奔奔,妈咪在……”
奔奔哭着一个劲揉眼睛,陌笙箫抱着他坐在床沿,孩子好不容易止声,抬头望见笙箫,竟主动伸出手臂搂住了陌笙箫的脖子。她激动不已,眼里跟着热泪盈眶,“奔奔,你认得妈咪对吗?你没忘记妈咪。”
陌笙箫陡然间觉得,之前她和聿尊做的那些努力都是值得的。
原来,他们不光有付出,也等到了回报。
笙箫让孩子坐到她腿上,奔奔抬起眼睛望她,他眼泪汪汪,模样可怜,陌笙箫伸手擦拭孩子的脸,“奔奔不怕,爹地不在,妈咪一样会保护好奔奔。”
婴儿床旁边的挑窗上,摆满属于奔奔的东西,有奶粉,尿不湿、奶瓶、辅食,以及大堆的玩具。奶粉不是奔奔之前常吃的那个牌子,但显然,奔奔很适应。
陌笙箫来到窗前,看到所有玩具都拆封过,她庆幸,奔奔至少在这受的待遇不错,没吃多少苦头。
夜神推门进来时,他随手掩上门,陌笙箫陪着奔奔在玩,她笑容轻柔,同方才扎他的那个笙箫仿佛判若两人。
夜神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她的神色,瞧不出她对他的一点担忧。
陌笙箫敏感地察觉到后面有人,她回头,看见夜神杵在门前,男人对上她的眼睛,这才慢慢走过来。
笙箫圈禁怀里的奔奔,目露警惕。
孩子丢开手里的泰迪熊,抬头望见夜神,也开始不安地躲避。
男人冷笑,别人的孩子,如同虎狼,是养不熟的。
陌笙箫视线从他脸部,落至他胸口,他换了件枫叶红的衬衣,看不到伤口的深浅,但看他好端端站在这,应该无大碍。
笙箫抱紧孩子,身子侧向另一面,背对着他。
夜神绕至她跟前,他知道雷络手劲大,可能会伤着她,陌笙箫披下的发丝有些凌乱,袖口沾着的血渍呈现暗红色。
他弯下身,两手撑在她腿边。
陌笙箫望着他陡然挨近的身子,“你想做什么?”
他的脸越来越近地靠向她,笙箫由于怀里抱着奔奔,只能身子尽可能向后仰,失去臂力的支撑,她脊背酸麻,又怕一个不小心栽到床上。
她顿住,不再向后。
夜神冰蓝色的眼眸直触她潭底,这种魅惑,却盅惑不了笙箫的心。
她果然,对他,她是视而不见。
夜神抬起手指,指了指脸上的疤痕,“看到了吗?这是聿尊做的好事。”
陌笙箫不是瞎子,来基地见到夜神的第一眼,她就看见了。
她当然不会傻着去问,你这伤哪来的?
那道疤很深,穿过男人狭长的眼角下方,但由于可能请了顶尖的医生,这会看,瞧不出狰狞,陌笙箫抬眼直视,“他这会比你好不到哪里去。”
“果然是自家的女人亲啊。”夜神冷冷吐出一句话来。
陌笙箫维持着相同的姿势,她只能腾出一只手撑在腰后,“你这会也算报了仇,还想怎样?”
“我想要你,你给吗?”
笙箫望了眼怀里的奔奔,“当着孩子的面说这种话,不好吧。”
夜神伸出手,陌笙箫见状,一把打掉他的手掌,“别碰我儿子。”
“你实话告诉我,我母亲的死,真的与你无关?”
陌笙箫这会出奇地冷静,她摇头,“我不知道,再说,那天是你约我出去的,聿尊事后也向我解释过,是个巧合。”
夜神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似在揣测她的话。
“我开车回去时,这才发现我一直被跟踪着,他们把我带上车,正好你来电话,坐在我旁边的男人二话不说就把你给我的手机给扔出窗外,他说,是为我好。”陌笙箫说话的时候,竟练就了脸不红心跳不加速的本事。
夜神盯着她瞅,陌笙箫神色坦然,除了丢手机是她自主的动作外,别的,她确实说了实话。
“好,我信你。”夜神抿紧的嘴角轻扬,他的眼睛盯得她无处逃生,陌笙箫明白与这样的男人对峙,有多危险,她自己不能先表露出慌张,“你信我有什么用?我不信你。”
“陌笙箫,我对你不好吗?”
“你以殷流钦的身份接近我,无非是想找聿尊报仇,你胁持我儿子,又把我骗到基地。”她刻意加重了骗这个字。
“我怎么骗你了?”
“你答应过,只要我来基地,你会放走奔奔。”
夜神撑在她两侧的手臂收回去,陌笙箫紧张地搂住怀里的孩子,奔奔一旦离开基地,那她和聿尊才能无后顾之忧地想法子离开……
“不可能!”夜神就势坐到陌笙箫旁边。
笙箫冷下脸,“你说出这样的话,我一点不觉得奇怪,毕竟失去奔奔这颗棋子,你怕聿尊会反你吧?”
“笙箫,女人说话太多,并不好。”
陌笙箫手掌轻抚奔奔的脑袋,她果然不再开口,却抬起头朝着夜神轻笑,嘴角勾勒出的嘲讽意味明显到夜神一眼便能看出来,是,她是故意的。
夜神俊脸布满挥之不去的阴霾,他陡然伸出手,右手臂抱起奔奔。
“你想做什么?把孩子还我!”
夜神抱起奔奔朝门口大步走去,陌笙箫紧随而上,她用劲拽着夜神的手臂,“我们的事和孩子无关,你别伤害他!”
才走出门口,便看到雷络脸上包裹着纱布走来,“夜神,您伤口未愈,把他交给我吧。”
夜神未理睬,带着奔奔来到旁边的餐厅内。
陌笙箫急忙要跟上,雷络一个箭步冲到她跟前,他眼神恶狠狠地剜向笙萧,碍于夜神在场,他下不了手,只能装作没事般给她让道。
陌笙箫见阻止不了夜神,索性冲过去,抡起拳头砸在男人伤口处,“把奔奔还给我!”
她挣动的手被夜神一把擒住,男人忍痛,陌笙箫手掌边沿触到淌出来的血渍,旁边有人走上前,从夜神手里接过孩子。“你别紧张,我只是带你来吃饭,孩子留在房里你不会放心,我才抱着他一道来的。”
这几天都在负责照顾奔奔的保姆泡了奶粉,抱着奔奔坐到一旁去。
陌笙箫望向四侧,发现这儿果然是用餐的地方,她这才冷静下来。
“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和奔奔,你难道真的不信吗?”
笙箫挣开他的手,“你这样抱着孩子往外冲,我怎么知道你想做什么?”
再说,他说过的话,她是不会信的。
夜神走过去,想拉起她的手。
陌笙箫先一步避开,“我看得见路。”
她来到餐桌前,望着桌面上琳琅满目的食物,旁边有人为她拉开椅子,陌笙箫落座,心里却百感交集。夜神坐到她对面,“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让厨子多准备了一些,改明你把想吃的直接告诉我。”
笙箫眼眸轻扫。
“你每天都给聿尊吃什么?”
陌笙箫强忍着心酸,她见到聿尊的时候,他明显体力不支,关在那种地方,怎可能好好吃上一顿?
夜神眼里的希翼和明亮顷刻散去,他语气冷冽道,“再在我面前说一次他的名字,我活活饿死他!”
厨师将新出炉的一道菜端上桌,夜神瞅了眼,“给她。”
陌笙箫望见,是夫妻肺片。
红色的辣油配合着炒熟的芝麻,笙箫胃口全无,夜神食指轻指向那道菜,“怎么不吃?”
“我不喜欢。”
“呵,不是你说的,喜欢吃肺片吗?”
陌笙箫夹起一块,送入嘴里,她味同嚼蜡。
“要真把我的心肺放在一起炒了,你敢吃吗?”夜神又道。
陌笙箫咀嚼的动作停住,恶心的差点吐出来,她手掌掩住小嘴,里头的肺片咽下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她狠狠咬了几下,闭着眼睛往下咽,瞳仁轻睁时,她冷着声开口,“你有心和肺吗?”
“我有,”夜神说的却极为认真,他食指指向心口,“被你扎下去的时候,这地方疼地裂开了。”
“那是因为,你还是个人,”笙箫望向正在喝奶的奔奔,“等你哪天成神了,就不会知道疼。”
这个女人,有心肠吗?
还是,她只对在乎的人在乎?
“说的真好。”
陌笙箫推开手边的夫妻肺片,她食量不大,只挑了些接近家常菜的口味来吃。
“你打算一直把我们留在这吗?”
“你想回去?”
问的简直是废话。
“想。”
“笙箫,我留着聿尊到现在,已经是为你做的最大让步,我同你说句实话,你们必须陪着我一辈子留在基地。”
陌笙箫望向窗外,如若不看时间的话,根本分不出现在白天还是黑夜。
这个鬼地方,多呆片刻都能窒息。
她食之无味,放下筷子。
陌笙箫吃过晚饭,抱着奔奔回到卧窒,尽管知道夜神要想进来很容易,她还是把门反锁起来。
笙箫坐立不安的在房间内徘徊,总觉得被一双无形的眼睛给盯着。
她哄完奔奔睡觉,又去浴室洗了个澡,衣柜有成排的衣服为她准备好,陌笙箫坐在床沿,望了眼挂在墙头的钟,9点了。
她关闭所有发光的灯,房间内瞬时漆黑一片。
陌笙箫辗转难眠,好不容易挨到午夜。
她窸窣起床,尽量不出声,笙箫踩着细碎而轻缓的脚步来到门口,她打开门,一个闪身出去。
走廊内的灯光亮如白昼,她蹑手蹑脚向前走去,路上并未看见一个人。
陌笙箫依稀记着路线,她紧张的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笙箫挨着墙壁,脚步放得很轻,走过几步后,总要回头小心翼翼张望。
她穿过大厅,见没人,索性小跑着向前。
聿尊背部抵着墙壁,似在闭目养神,整个房间仍旧被一块巨大的黑幕给遮挡起来。陌笙箫四处张望后,掀开一角,钻了进去。
她两手紧握栏杆,眼泪忍不住掉落,“尊?”
聿尊听到声音,睁开眼睛。
他瞳仁划过吃惊,尔后又戒备地望向四周,他手掌支地想要撑起身,却因体力不支而重重栽回去。
“尊——”陌笙箫不由扬声。
聿尊强撑着站起来,他脚步有些趔趄,身子来到笙箫跟前,“你怎么会过来?”
“我看过了,一路上都没人,我是趁他们熟睡过后才出来的。”
“他没把你怎样吧?”
陌笙箫摇头,“尊,我们一定能出去的,我会保护好奔奔。”
男人的手掌抚向她的脸,陌笙箫感觉到他掌心的粗粝,她回握住聿尊的手,眼睛盯着他的脸,不忍去看他满身的伤,“你知道吗?我见到奔奔了,奔奔记得我,还主动抱住了我。”
“是吗?”聿尊轻扬起笑,嘴角处撕裂的疼,他不着痕迹蹙眉,“我一早说过,奔奔没事,他心里会记得我们。”
“嗯!”陌笙箫重重点头,破涕为笑,“我多想他看到你的时候,能喊一声爹地。”
“我也想。”
笙箫紧握住男人的手掌,眼里的泪水哪怕强忍,可就是忍不住。
有时候越是让自己不要哭,可眼泪却越是拼了命似的往下掉。
聿尊用手指把一滴滴的泪水擦拭掉。
“尊,你吃的好吗?我怕等我们想到办法的时候,你会先扛不住。”
“没事,”聿尊双手捧住陌笙箫的脸,夜神自然不会给他过舒坦日子,但也不会轻易就这么让他死,不把他折磨的死去活来,夜神哪里肯善罢甘休,“笙箫,我欠你两样东西,还未给你。”
“什么东西?”笙箫面色懵懂,她不记得。0
“一次结婚照,”聿尊隔着一层铁栏杆,同陌笙箫前额相抵,“还有,一次蜜月。”
“你还记得?”她最想要的,连她都把它们埋在了心底,不去想。
“当然记得,我在想,你的礼服必须是独一无二的……”
笙箫凑过去轻吻住聿尊的唇,男人的右手伸出栏杆,圈住陌笙箫的腰,他们激烈拥吻,仿佛当什么都不存在,笙箫紧贴向聿尊,眼里的泪水淌过二人的面颊。
许久后,聿尊才不舍地松开,他们鼻尖轻抵着,“笙箫,你主动的次数很少。”
陌笙箫莞尔,眼皮动了动,“要你喜欢,我们离开这后,我天天主动吻你。”
聿尊浅笑出声,“我喜欢。”
陌笙箫同他相视而笑,“也不知道说得委婉些。”
“我和我老婆说话,用不着装斯文。”
笙箫双手伸过栏杆,抱紧男人的腰身,“你知道吗?你和奔奔不在,我连觉都睡不着,我一直抱着个幻想,多想和上次那样,一睁开眼睛,竟然发现你回来了。我强迫自己睡觉,可每次都只能睡一小会,而且,我想做的那个梦从来未实现过。”
“笙箫,”聿尊潭底布满疼惜,声音跟着沙哑,“你不该过来的。”
“我觉得这样挺好,至少,我离你很近,还能见到奔奔,我很心安。”陌笙箫抬起脸,身子轻退开些,“你看着我,就会有坚持下去的力气,是么?”
“是。”聿尊认真地点头,“你很勇敢。”
“那是!”陌笙箫眼里露出得意,却心酸的鼻尖止不住哭声,“你也不看看,我是谁的老婆。”
她手掌探向男人腰际,“对了,我给你的……”
聿尊倾过去,吻住她的嘴,陌笙箫后半句话咽回嘴里。
“你现在还不能给我,想表演真人秀吗?”聿尊浅笑,陌笙箫看到他嘴角逸出熟悉的轻佻味道。
“不是……”
聿尊捧着她的小脸,拇指摩挲着笙箫的唇瓣,“这儿都是监控,有些话可不能被人听见,你想说什么我知道,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休想让旁人占了便宜。”
陌笙箫听明白聿尊的意思,点了点头。
这地方像地狱一样,冷的令人胆战心惊。
“回去吧。”
“不,我还想多陪你会。”
“走吧,不然反而会令人起疑。”聿尊不信陌笙箫能这样堂而皇之地溜出来,他并未点破,想让她早些回去休息。
“你说的也是,”笙箫擦干净眼泪,“我下次再来看你。”
“笙箫,回去的时候当心。”
“好。”陌笙箫把圈住男人的两手松开,她小心地瞅了眼四侧,这才钻出黑布离开。
她忐忑不安地穿过大厅,回到那条长廊。
笙箫屏息往前走,一扇门忽然被打开,里面蹿出道黑影,对方头发凌乱,吓得陌笙箫差点尖叫。
“给我药,把药给我——”
是爱丽丝的声音。
“爱丽丝……”
陌笙箫感觉整个人被一股力道拽进屋。爱丽丝反手把门关闭,“把药给我——”
“爱丽丝,是我。”
“我知道是你!”爱丽丝低着声音,拨开两颊的头发,她面色惨白,拉着陌笙箫的手走向床边,“你怎么会在外面?”
“我,我出来走走。”
“你是去见他了吧?”
陌笙箫拧眉不语,她不相信爱丽丝。
“你不信我。”
“对。”
爱丽丝苦笑,“换成是我,我也不信。”她难受地紧揪住胸口,身子栽倒在床边大口喘气。
“你没事吧?”
爱丽丝紧握住陌笙箫的一只手,“你的房间有监控……”
果然。
笙箫紧张地望向周围。
“别担心,夜神在我们房间藏不住这些东西,”爱丽丝尽量压低声音,“我会帮你救出聿尊。”
面对陌笙箫眼里的质疑,爱丽丝没时间多做解释,“现在首要的办法,是除掉雷络,雷络等于是夜神的一条手臂,有他在,我们很难做成这件事,基地内的监控及其他的事我会想办法,你还要保证时刻和奔奔在一起,不要分开。”
“可是,怎样才能除掉他?”
夜神对他几番容忍,看得出来,雷络深受夜神器重。
如果爱丽丝出马的话……
还是太危险。
“笙箫,我和你说,雷络这人心胸狭隘,有仇必报,你今天这样耍他,他肯定会找机会寻仇,绝不可能放过你。”爱丽丝拉住陌笙箫的手,示意她坐下。
爱丽丝凑过去,在她耳边道,“我也是女人,看得出来夜神对你的不同,只有雷络那白痴是睁眼瞎……你,懂我的意思吗?”
“你……想让我动手?”
“借刀杀人。”
陌笙箫眼睛圆睁,脸色很快恢复成平静,“他会上当吗?”
“你放心,我会在后面保护你,并且找准时机,除掉雷络这祸害!”
笙箫浑噩,爱丽丝不便留她太久,陌笙箫被她推搡出门,“滚,滚——把药给我。”
笙箫小着心回到房间,她细想爱丽丝的话,不知可不可行。
只是让陌笙箫没想到的是,雷络第二天果然会找她的麻烦。
雷络显然也知道她的房间有监控,陌笙箫一走出去,就被男人拽到了他房间内。
“你做什么?”
笙箫还没想到陷害他的法子,他却按捺不住,先动一步。
“做什么?”雷络指向自己的脸,“我他妈现在说话都疼,这笔帐要怎么算?”
“那也与我无关。”
“要不是你挑唆,夜神会毁了我的脸?”
“那你应该去找夜神。”
“他妈的,你找死!”雷络扯过陌笙箫,把她使劲向前甩去,笙箫通地栽入大床内,掉得全身犹如散了架。
雷络紧接着欺上前,两手按住笙箫的肩膀,“你们都说我不如他,好,我让你尝尝看,我和他到底谁强!”
“你——”陌笙箫杏目圆睁,“放开我!”
爱丽丝事先便发现了这一幕,她站在雷络门口,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找笙箫算账。
爱丽丝背部贴向墙壁,也许……
她心里一股子邪念蹿升,倘若,雷络真的强了陌笙箫,那他死定了!
那是不是说明,聿尊才能有救?
她说过,她眼里心里只在乎聿尊。
共奏笙箫165痛杀雷络
陌笙箫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雷络骂骂咧咧,手开始要撕她的衣服。
“放开我,你这混蛋!”
“你再骂,再骂我待会让你开不了口……”
男人的大掌探向她颈间,笙箫两手得空,小猫似的利爪猛然勾起,一把抓向雷络的脸。
“妈的!”
白色的纱布被她撕下,露出一道狰狞红肿的伤口,由于割得深,不得不缝针,这会被陌笙箫使劲一抓,又可见清晰血渍渗透出来。
雷络疼的呲牙咧嘴,反手一巴掌甩过去,“我办完了你,还有那小王八羔子我也不会放过。”
陌笙箫右脸被他打得瞬时肿起,鼻子内一股温热,眼冒金星。
“不准你伤害我儿子!”
雷络嘶啦一下撕开陌笙箫的袖子,笙箫抬腿要去踢他,却被他轻易压在身下。
爱丽丝站在门口数着时间,忽然听闻一阵说话声传来,雷络的房间靠近转角,脚步越来越近接近,可能一个闪身便能看到爱丽丝的身影。
她听得出来,是夜神。
爱丽丝思及此,想也不想地拧开雷络的房间门,她刻意将门敞开,“雷络,你在做什么?”
“我的事不用你管!”雷络正在气头上。
爱丽丝大步上前,但由于未及时注射死神,这会脚步打飘,走路都不稳,她两手拽住雷络的手臂,“给我下来,你不要命了?”
“今天不给她点厉害瞧瞧,我就不叫雷络!”
这个白痴。
爱丽丝心想,夜神这会应该已经到门口了,再说大门敞着,是个人经过,都会一眼望到房间内的情形。
爱丽丝再度扑上前,“你松开!”
“走开——”
爱丽丝身子向后甩去,一只手适时扶住她的腰,她抬头,果然见夜神高大的身影紧挨着她站在边上。
陌笙箫嘶叫的越发厉害,两手两脚拼命挣扎。
“你再叫,再叫我堵住你的嘴信不信?”
夜神松开扶在爱丽丝腰际的手,他信步上前,雷络目露兴奋,眼睛死死盯着陌笙箫颈口的肌肤,“怪不得聿尊喜欢你,啧啧——”
爱丽丝看到夜神来到床前,右手已探向腰际。
陌笙箫视线内陡然闯入一抹人影,她忘记挣扎地动作,胸口领子被豁然撕开。
夜神眼里齐聚起怒火。
“啊——”笙箫反应过来,用手去遮掩。
雷络挥起手掌,欲要再用武力。
“砰——”
爱丽丝轻闭起眼睛,她听到耳边传来雷络的惨叫声,她睁开眼帘,只见雷络抱着脑袋不停在地上翻滚,夜神没开枪,而是用枪柄重击了雷络的头部。
鲜艳的血渍一股股淌到地板上,陌笙箫两手环在胸前,从床上坐起来。
“雷络,你好大的胆子。”
“夜神,饶命……我……”
笙箫头发散在两颊处,衣衫不整地望向夜神,她眸光清冷,隐约透出一股难言的恨意。
夜神避开她的视线,他几步走到雷络身侧,“我告诉过你,别动她。”
“夜神,我只是想给她个教训,我并没有真的想怎样,夜神,我错了……”
男人垂眸,冷眼常睇脚边的雷络,他手里的枪握紧,但毕竟雷络跟着他已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他平日里虽然冲动,可论真心,他不输给任何人。
夜神余光瞥了眼床上的陌笙箫。
他抬起腿,一击击朝着雷络腰里的软肋踢去,雷络疼地哀嚎声不断,身子蜷缩着滚到床边。
爱丽丝料想的没错,雷络未得逞,夜神还不至于杀他。
陌笙箫上衣被撕毁,她抱着双肩的两手未松开,她站起身,右半边脸肿成馒头那么高,鼻子也淌出了血。
夜神见她这副模样,心里蓦地一阵难受。
他手指扣向扳机,把枪对准躺在地上的雷络,“这是最后一次,如若再犯,我直接崩了你!”
“是是是,”雷络忙不迭点头,“我再也不敢了。”
“自己去领罚。”
“是。”
陌笙箫冷眼相看,经过夜神身侧时,被他扣住手臂。
“别碰我!”笙箫甩开他的手,大步跑出房间。
陌笙箫回去时,未免奔奔看到她这幅样子害怕,她取了套换洗衣服来到浴室,把脸上的血渍清理干净后才回到卧室。
她走出来时,看到夜神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奔奔和保姆都不在,陌笙萧大为紧张,“奔奔呢?”
“我让保姆带着他去弄吃的了。”
陌笙箫经过方才那一幕,神经还绷着,一时半会很难松懈,“你把奔奔还给我!你凭什么自作主张,谁知道你们安得什么心?”
“笙箫,别紧张。”
夜神走到她跟前,视线落在陌笙箫肿起的半边脸颊上,他伸出手,笙箫先一步退开,“何必背后又来这一套,这点痛算不得什么,你留我们一条命,我早该对你感激涕零才是。”
“你非要和我这样说话?”
陌笙箫轻舔嘴角,好疼。
裂开了。
“放心,不会有下一次,绝对不可能再有这种事发生。”夜神似在承诺,语气极为坚定。
陌笙箫禁不住后怕,她怔忡地坐在床沿,“我还能相信你吗?”
其实她懂,在这个人吃人的地方,能保护她的只有夜神。
“信,你要相信我!”
笙箫没有细问,夜神是如何凑巧经过雷络的房间,如何凑巧地救了她。这些不重要,困惑她心头的是爱丽丝的出现,爱丽丝事先说过,会留意雷络的一举一动,可偏偏那么巧,爱丽丝冲进房间后不久,夜神正好进来。陌笙萧不敢去想,如果夜神那时不在,雷络真是如他自己所说那般,只是想吓吓她吗?
爱丽丝,还可能会及时出现吗?
陌笙箫摇头,在这个地方,除了聿尊和她自己,别的人,她一个都不信。
夜神取来冰块,陌笙箫望了眼,“我自己来。”
夜神执意,他拉开笙箫的手,把手里的冰袋小心翼翼敷上笙箫红肿的脸,陌笙箫再度把脸侧开,“我自己来,你若非要Сhā手的话,我情愿自己的脸一直这样肿着。”
她的执拗,他拿她一点办法没有。
陌笙箫从他手里接过冰袋,她不想和夜神说话,索性背过身。
雷络被打得皮开肉绽躺在床上,爱丽丝经过他门口,拿了伤药走进来,“我看你是找打,上次的伤还未痊愈,这次又是20钢鞭下去。”
雷络面色难看地趴着,“你少来看我笑话。”
爱丽丝精神不错,雷络抬头望一眼,“拿到死神了?”
“嗯。”
爱丽丝心里冷笑,还不是托他的福,她及时制止雷络的暴行,夜神自然会赏她。
“哎呦!”雷络想翻身,无奈疼的握紧了拳头。
“你知足吧,我看夜神对你很器重,要换成别人,早一枪被毙了。”
“那是,”雷络脸上藏不住得意,“我是夜神的得力手下,只有我才对他最忠心。”
对,忠心的一条狗。爱丽丝暗暗骂道。
雷络握着爱丽丝的手,“我对你的心怎样,爱丽丝,你应该懂。”
“我不懂。”她抽出手掌。
“这么多年……”
“可你今天做的什么事?”
雷络眼里露出不甘,“爱丽丝,你听我说,我才不会对那个女人感兴趣,我就是气不过,你看我的脸,再看看我身上的伤,哪一处不是被她给害的?”
“怪你自个傻,活该。”
“这话怎么说?”
“你没看出来,夜神对她很不一样?”
经爱丽丝提醒,雷络这才幡然醒悟,“我说呢,怪不得……”他懊恼地握起拳头猛捶,“我还在想,要我是夜神,早就毙了那女人和那王八羔子给夫人报仇!”
真是个情商为0的白痴。
她倘若不提醒他,估计他到死都搞不明白夜神为何会不让他碰笙箫。
“所以,你以后避开她些。”
“爱丽丝,”雷络眼里露出欣慰,“还是你对我好,谢谢你的提醒。”
爱丽丝唇边泛起冷笑。
雷络背部疼的难以翻身,恐怕要好几天都不能睡个安稳觉,本就粗狂的脸这会毁成此等模样,“我实在不甘心,以后我的脸还怎么抬起来?”
“那倒是,”爱丽丝状似漫不经心地抬起,“可谁让你惹了不该惹的人呢?”
“哼,我雷络天不怕地不怕!”
“那你总该害怕夜神吧?”
雷络顷刻间不语,半晌后,方鲠直嗓子说道,“我对夜神是敬重!”
爱丽丝试探的出来,要想雷络背叛夜神,那比登天还难。
“其实,你一开始就用错了方法,”爱丽丝故意压低声音,“夜神怎舍得动她一根头发?可你再想想,那小兔崽子,是不是就可有可无?”
“你是说……”雷络眼里一亮,“我怎么就没想到?要那兔崽子不在了,一来,我能报仇,二来,也能为夜神除去眼中钉。”
“你总算还能开窍。”
“可先前,夜神不让我碰他一下。”
“你傻?”爱丽丝又道,“之前,夜神想用他换聿尊和陌笙箫,这会他们都困在这出不去,留着那孩子还能有什么用?”
“对!”雷络三言两语被糊弄,他兴奋地再次重复,“你说得对!”
爱丽丝望着雷络喜出望外的侧脸,她知道雷络喜欢她,而且不止一次救过她的命,可是没办法,她不爱他,就这么简单,为了聿尊,她能牺牲掉所有的人,甚至她自己。
陌笙箫的脸到第二天还有些肿,她生怕聿尊担心,没敢溜到地牢去。
陪着奔奔在房间玩了会,负责照顾奔奔的保姆进来,“我带孩子去吃东西吧。”
“不用。”陌笙箫不放心把孩子交在别人手里。
夜神随之走到她身前,“孩子成天关在房间也不好,你把孩子交给保姆,我带你去转转。”
陌笙箫有些心动,毕竟,她想熟悉这儿的地形,“你能保证奔奔的安全?”
夜神听闻,忍俊不禁,“这是我的地方,没人敢动你们。”
保姆从笙箫手里接过奔奔,孩子沉着声,乖乖的不哭闹。
陌笙箫跟在夜神身后走出去。
其实基地和外面的世界没什么两样,除了经久见不到阳光,这些建筑均是建在地底下的,走出夜神所住的别墅,外面甚至还有宽敞的马路和靶场。
笙箫漫不经心地走在他旁边。
“怎么了,不感兴趣?”
“我想回屋去看看,那么多房间,我还不知道住在同一幢的都是些什么人。”
她只有摸清楚每个房间的入住情况,以及楼层间的格局,才能有机会离开这。
夜神停住脚步,居高临下的目光定在笙箫脸上,他冰蓝色的眸子透出一种仿若能将她看穿的笃定,他浅笑,“好,我们回去。”
二人才来到门口,便看见负责照顾奔奔的保姆急忙跑来,“不好了,不好了……”
陌笙箫见她手里没有孩子的身影,她冲上前问道,“奔奔在哪?”
“雷络……他把孩子抱走了,我怎么拉都拉不住。”
“什么?”笙箫眼前一晃。
“抱去哪了?”男人冷声发问。
“后,后花园……”
雷络扛着奔奔大步来到泳池,爱丽丝躲在暗处,她望见保姆焦急跑出去的身影。爱丽丝攥紧双拳,倘若夜神赶不及的话,她只能出手,毕竟奔奔是聿尊的儿子,同他血脉相连。
“小兔崽子!”雷络一把揪住奔奔的衣领,孩子不喜欢他,张开嗓子大哭。
“哇哇哇——”
雷络轻而易举抢走他手里的泰迪熊,随手丢入泳池内。
奔奔整个身子悬高于雷络的头顶,他走过去几步,“留着你也是个累赘,还不会说话,小哑巴!”
“哇哇——”
雷络手臂一扬,把奔奔丢入池内。
溅起的水花淋湿了雷络的裤管,他蹲下身,泳池内的水不算深,但要淹没一个孩子,绰绰有余。
陌笙箫拔腿向前跑,她不知道后花园在哪,只能跟着夜神。
远远的,听到奔奔被呛到的哭声传来,孩子拼命挣扎,身子已在往下沉。
夜神来到池边,雷络见他过来,还带着陌笙箫,心里不免一阵紧张,但想到爱丽丝给他的提醒,他站起身,右手指向游泳池,“夜神,您看……”
雷络紧接着被一拳打倒。
夜神纵身欲要往泳池内跳去。
陌笙箫使劲拽住他的手,“用不着你假惺惺的,别再想伤害我儿子!”笙箫顺着池沿滑入水中,大步朝着奔奔的方向走去,所幸水位不深,只到她胸口。
爱丽丝舒口气,这个时侯,她不宜出现。
陌笙箫抱起奔奔,将他从水中托起,“奔奔,奔奔别怕!”她声音忍不住颤抖,搂紧怀里的孩子一个劲地哭。
奔奔受到惊吓,又呛了几口水,小脸憋得通红。
陌笙箫用力在他背部拍,“奔奔,孩子,有妈咪在……”
她心疼的恨不能抽自己几个耳光,笙箫忍不住眼泪,失声痛哭。奔奔缓过气来,哭得抽噎不止,害怕地紧搂住陌笙箫的脖子不肯再松开。
夜神走过去,把手伸向她。
陌笙箫眼里迸射出强烈的排斥及恨意,“滚,滚开,滚——”
她几近失控,差一点,差一点……
夜神伸出去的手僵硬,他缓缓收紧,握成了拳。
保姆帮忙把陌笙箫和孩子拉上岸,笙箫杵在池沿,搂着孩子的身体抽搐发抖。
雷络擦拭唇角的血渍,后背着地,伤口全部绷开。
他吃力地爬起身,“夜神……”
男人气的胸腔内燃起一把无名火,“才一天的时间,雷络,你就把我和你说过的话全都忘记了?”
“我没忘,”雷络不忘争辩,“我没碰那女人一根毫毛。”
夜神又是一拳送过去。
雷络口吐鲜血,“夜神,我是为您好……你难道不想这孩子消失吗?他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了!”
陌笙箫听到这,身子禁不住又是一阵颤抖。
她瑟缩着站在保姆身旁,“这就是你说的,会保证奔奔的安全?”
夜神哑口无言。
陌笙箫发过誓,如果谁再敢伤害她的孩子,无论是谁,她都要和他拼命!
奔奔是她的命,也是聿尊的命!
“雷络,你给我闭嘴!”
“夜神,我知道您喜欢这个女人,您不会伤害她,但夫人的仇不能不报,所以……”
“所以,你就能不听我的命令,擅自行动?”夜神的嗓音不知不觉间扬高。
雷络说得理直气壮,“我并没有做错!”
陌笙箫把奔奔交到保姆手里,她靠近夜神身侧,眼睛落到他腰际,夜神正在想着如何同陌笙箫交代,却感觉到腰部一阵窸窣,反应过来时,笙箫已拿着他的手枪对准雷络。
“笙箫……”
“不要过来!”陌笙箫见过聿尊玩枪,她上好保险,手指扣住扳机,“我要杀了他!”
“你敢!”雷络凶神恶煞地喝道,“要是杀了我,你也得陪葬。”
“死就死!”陌笙箫激动地十个手指头都在抖,雷络不由开始紧张,生怕她一个不小心走火。
“笙箫,把枪给我。”
“你站住!”陌笙箫尖声惊叫,“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你答应我不让别人伤害奔奔,你做不到,靠你靠不住,只能靠我自己……”
奔奔在旁边吓得一个劲哭。
笙箫的心里越发乱,差点失去奔奔的恐慌使得她完全冷静不了,她看的出来,夜神不想雷络死。
可爱丽丝说过,雷络一日不死,他们很难走出去。
“夜神,倘若她再拿枪指着我的话,我很难忍下去。”雷络说罢,一只手正慢慢移向腰部。
“雷络,你敢乱来?”
“别动!”陌笙箫颤抖地要去扣扳机,可她使出全身的力,食指却仍旧抖得下不了手。
夜神见机,大掌握住枪,把枪口往下压,雷络见状,也收回去拿枪的动作。
陌笙箫眼见夜神把她的枪拿过去,她摇头,“不,我要杀了他!”
“笙箫,你的手上不该沾满鲜血。”夜神见她身子趔趄,左手顺势搂住她的腰。
雷络眼里闪过得意,抬腿欲要离开。
“雷络,”夜神喊住他,“我昨天和你说过,那已经是最后一次。”
雷络听出男人话里面的不对劲,他看到夜神眼内闪过一丝极快的阴戾,黑洞洞的枪口已然对准他。
“夜神,您难道……”
“我跟你说过,别把我的仁慈当做习惯!”
“可是……”直到这刻,雷络才开始惊慌,“我是您最得力的手下,您……”
“砰——”
保姆适时捂住奔奔的脑袋,并抱着他转向另一侧。
子弹正中胸口,一枪致命。
雷络睁着眼睛倒地,脸部定格着难以置信的神情。
陌笙箫惊愕,夜神出手太快,她都来不及反应。她更没想到,夜神真的会向雷络开枪。
站在远处的爱丽丝也难掩嘴里的惊呼,这样看来,夜神对陌笙箫,恐怕不止在乎那么简单……
男人握紧手里的枪,眼睛盯着雷络那张脸。
他心情复杂地把枪放回腰际,听到枪声,几名男子相继跑过来,“夜神,出什么事了?”
“把他……好好安葬。”
几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皆是大惊。
陌笙箫坐在床沿,看着不远处正在洗澡的奔奔,孩子这会安定不少,保姆把戏水小鸭子放在盆内,他还知道伸手去拿。
夜神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从进来到现在,男人一句话未说过。
陌笙箫莫名的,心口有些堵。
雷络这个障碍除去,她本来该是很高兴的。
她不觉得他的死有何惋惜,毕竟对一个孩子都能下得了手的,和善肯定搭不上边。
她抬头望了眼夜神,“你放我们离开吧,你和聿尊的恩怨到此为止,他的父母都死在你们手里,现在你的母亲……算了,你们都为自己好好活着吧,行吗?”
“还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夜神压下的脑袋轻抬,“走过的路,能退回去吗?”
“一定可以的,冤冤相报,那时候,你们也都只是孩子……”
夜神轻摇头,“回不去的,笙箫……”他目光灼灼望向她,”我和他,如果不是我死,就是他亡,你心里面,第一个想法便是毫不犹豫的希望我死吧?”
陌笙箫嘴巴轻张,她突然真的希望,这件事能到此为止,难道,非要死一个才能平息吗?
夜神说的没错,她的答案,必然是不会经过一点点犹豫的。
陌笙箫敛了神色,却没开口。
共奏笙箫166失踪
笙箫牵挂聿尊。
她清楚,聿尊不可能一辈子让夜神这么关着,要么,夜神杀了他们一家子,要么,聿尊出来,杀了夜神。
陌笙箫心乱如麻,她手掌抚面,雷络的死多少对她有些触动,她做不到爱丽丝那样冷血,尽管看到奔奔被扔进泳池的那一瞬,她真有那种冲动要开枪,可潜意识里,她对轻易能左右人生死的行为,还是相当排斥。
夜神心里有事,他高大的身影走向窗口。
陌笙箫拿掉披在肩头的毛巾毯,她走到奔奔的洗澡盆前,蹲下身,给他小心翼翼擦拭。
奔奔呛过水,刚开始洗澡显得有些惧怕,小手明显地抓着两边,陌笙箫接过保姆递给她的小凳子,她一遍遍擦着奔奔胖乎乎的小身子。
夜神侧过脸来,看到笙箫神情专注,爱丽丝说过,奔奔有孤独症,夜神知道,面对这样的孩子,陌笙箫需要付出比寻常家庭多几倍的心血去爱他。
保姆抱起斧奔,笙箫用毛毯接住,然后把他抱到大床上,“我想带奔奔去见聿尊。”
陌笙箫冷不丁开口道。
夜神面色一凉,“不可以。”
“他是奔奔的爹地,再说,在你的地方,我们还能逃哪去?”
“我不会让你们去见他。”夜神再度重复。
“难道你真打算把我们这样分开?”陌笙箫情绪不由激动,“你要把他囚禁一辈子,然后,把我和奔奔也像现在这样无形地绑着吗?”
保姆拿了奔奔的换洗衣服走来,给孩子一件件穿上。
“我还没想好。”夜神眉宇间透出恼怒,他做错了,他不该让陌笙箫也过来,既然对她狠不下心,她的到来,只是折磨他而已。还不如不闻不见来的干净。
“我会想办法离开的,”陌笙箫视线望向周围,“这儿,像个地狱,我一刻都不想多呆。”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
可若能把陌笙箫留下,这儿便不再是地狱。
“我绝不会让你们离开。”
笙箫没再说什么,可能生长的环境不同,夜神对她的话,才会一个字听不进去。
陌笙箫好不容易把奔奔哄睡着,她让保姆留在房间,一刻都不能离开。
既然这房间有监控,起码还是安全的。
笙箫小心地来到爱丽丝门口,门是虚掩着的,陌笙箫推开门进去,不忘把门掩上。
爱丽丝坐在梳妆镜前,见她走进来,并未表现出吃惊,她拿起腮红正在上妆,“你来了。”
笙箫在她身后停住脚步。
“雷络死了。”
“我知道。”爱丽丝往嘴上涂抹唇彩,“现在外面传得厉害,说夜神为了个女人亲手射杀雷络,这会人心惶惶,谁都不敢得罪你呢。”爱丽丝似笑非笑地瞅了眼陌笙箫。
“他的死,背后肯定有你推波助澜的作用吧?”
爱丽丝双眼透过化妆镜定格在陌笙箫的脸部,“你太瞧得起我了,雷络是个粗人,要不是他的这片忠心,夜神也不可能留他到现在,这种没有脑子的人,迟早是个死。”
爱丽丝继续手里动作,一丝一毫的伤心均未表露出来。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陌笙箫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
“等。”
“等什么?”
“等待时机。”爱丽丝凑近镜子前,她居然在自己的眼角处发现了一道细纹,她惶恐地站起身,仔细看过,还不止一道。
长时间注射死神,她的身体越来越吃不消,必须得想办法找到死神的解药。
“笙箫,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什么事?”
爱丽丝走向床头柜,拉出上层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小瓶蓝色的液体,“还记得这吗?”
陌笙箫点头,当初夜神想给聿尊注射的毒品,就是这个。
“我委曲求全回到基地,不为别的,就为了这死神的解药。”
“夜神不给你?”
“他想用死神来控制我,让我乖乖听话。”
“那我更帮不上什么忙。”
爱丽丝把瓶子放回原位,“笙箫,你不说我也清楚,奔奔被抓走的这件事上,你对我还有怀疑,当初,是夜神故意把消息泄露给我,我一心想通知聿尊……”
“爱丽丝,你是不是先要让我帮你得到解药,才肯和我一起救聿尊出来?”
“笙箫,我知道夜神在乎你,倘若你去拿的话,他肯定会给你。”
陌笙箫摇头,“不可能,这样的话,他定能猜到我们俩的关系,说不定,还能想到雷络的死……”
爱丽丝手指抚向眼角,想使劲把那几道细纹抚平,“那解药肯定藏在夜神卧室,你帮帮我。”
“这算我们之间的交易吗?”
爱丽丝哑然,她说过,她可以为聿尊豁出去自己的命,可……
爱丽丝努力说服自己,她从来没想过违背这种意念,她们确实需要时机才能动手,爱丽丝需要解药,她想等救出聿尊后,过她想过的生活。
陌笙箫对基地不熟悉,她想得到爱丽丝的帮助,只能先帮爱丽丝拿到解药。
“笙箫,我们必须得尽快,雷络一死,这段日子是最好的时机。”
陌笙箫回到自己的房间,看见一名陌生男子在她屋内,“你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男子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夜神说你表现不错,让我把屋里的监控全撤掉。”男子神色暧昧地瞅了眼笙箫,“你面子可真大,想不到夜神会为了你杀掉雷络。”
陌笙箫并未从男子的神色间看出丝毫悲伤,这鬼地方出来的人,果然心肠都是硬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的一句话,让夜神给了她自由。
夜神不想让陌笙箫觉得,这儿真是个地狱,他会尽可能为她打造一个像家一样的地方。只有家里才能无拘无束,所以,他才命人撤掉监控。
倦意袭来,陌笙箫看了时间,晚上10点了。
要不是自己的生物钟,怕真分不清什么时候该睡觉。
笙箫关掉大灯,留了床头的一盏台灯。
奔奔睡得挺香,陌笙箫想等再晚些,然后溜出去,她安静地闭目养神,笙箫睁开双眼,尽管那人说撤掉监控,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陌笙箫为以防万一,撑起身把最后的台灯也给关掉。
身子才回到床上,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细微的声音。
她记得,她明明把门给反锁的。
陌笙箫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一点点声音。微乎其微的脚步声接近而来,她感觉到床头塌陷下去,好像有一道无形地重力在往下压,笙箫吓得跳起身,想去开灯。
“是我。”
男人按住她的手。
“你来做什么?你怎么进来的?”陌笙箫抑制住嗓音。
男人握住她的手在收紧,笙箫再度出声,“你……你想做什么?”
她最害怕的事,难道要发生了么?
夜神在黑暗中搂住陌笙箫的肩膀,将她压在大床上,笙箫惊得差点叫出来,她轻咬住唇瓣,生怕吓到奔奔,“你放开我!”
“我抱着你睡一会。”
“滚!”
“笙箫,别吵。”
陌笙箫冷哼,“没别的女人给你抱吗?”
夜神充耳不闻,反倒抱的更紧,“笙箫,你听我说几句话好吗?”
“你先松开。”
陌笙箫后背不得已抵在男人胸前,笙箫两手护着自己,她的手臂被夜神搂得很紧,“自从我母亲死后,我从未好好地睡过一觉。我苦苦盼望六年,她好不容易苏醒,我没想到因为我的一时疏忽,会让我母亲无端惨死。”
“你……”陌笙箫斟酌再三,“殷流钦,”她不习惯喊夜神这个名字,“你为何不想成她是在赎罪?可能,她反而觉得解脱了?”
“可能吗?”夜神语气透出前所未有的迷茫。
“可能。”
“母亲对父亲的事,也有所耳闻,我母亲是典型的中国人。十年前,她回过一次国,她说她去了寺里上香。我不知道母亲回来后为何会魂不守舍,她说她那日摇到的签是下下签,负责解读的和尚告诉她,善恶终会得报。从那时起,母亲成天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食之无味,夜不能寐,父亲为讨她的欢心,让基地的孩子当场表演决斗,没想到母亲自此后大病一场,整整三天起不了床。母亲告诉我,她跟着父亲,无形当中造了不少的孽,以后,等那些孩子长大了,肯定都会回来报仇。”
陌笙箫身子轻挣,无奈夜神抱得很紧,“她既然知道,为何当时不阻止你父亲?”
“她跟父亲说过,可父亲不信因果报应一说,他认为,只有自己越来越强,哪怕有人来报复,也用不着害怕。”
“你父亲,为何非要抓那些孩子?”
“因为他们小,还不懂事,经过残酷的训练后,大多数能忘掉过去,也能一心一意为基地效命。”
陌笙箫心头的愤怒被点燃,她用力挣扎,“真好笑,那他为什么不把你丢进去训练?别人的孩子就不是人?”
夜神圈紧臂膀,“我母亲一直觉得愧疚,她改变不了父亲的意愿,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对那些孩子们好。她亲自给他们弄吃的,他们生病的时候,她会第一时间联系医生。”
可又能怎样?
这些都是孩子们本来应该得到的,倘若没有这个罪恶的地方,他们的爸爸妈妈会做的更好。
“那天我去见你之前,给母亲喂了她喜欢的酸梅汁,我告诉她,对你下不去手,可父亲的仇不能不报,我清楚地记得母亲当时对我说,不要……仇,我知道她的意思,她是让我不要仇恨,放弃报仇。”
“那你为何还要错下去?”
“笙箫,我实话和你说,”夜神下巴轻抵在陌笙箫头顶,用新鲜花卉提炼的洗发水味道沁人心脾,“如果母亲不死的话,我真的可能会放弃报仇,可现在母亲客死异乡,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我心里的坎过不去,如果不找他报仇,我只能歉疚而死,都是因为我的大意才变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殷流钦,你钻进了一个死胡同。”
他承认。
“你自己找折磨受,别想着旁人来同情你。”
“笙箫,有人被你的这张嘴活生生气死过吗?”
陌笙箫不自在的想和他拉开距离,“能放手了吗?”
“我对你怎样,你请楚吗?”
笙箫颈部僵住,上半身动弹不得,“想让我感激你?”
“看来,你知道我对你是不同的。”男人在她耳边浅笑。“我可以要了你,哪怕你挣扎,也抵不过我的力气,谁都帮不了你,要是我们也有个自己的孩子,你是不是会考虑留在这?”
“殷流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陌笙箫因为他的这句话,浑身犹如坠入冰窟。
“到了那一天,我可以放掉聿尊和奔奔。”
“你想都别想。”
“你爱他?”
陌笙箫睁开双眸,把身子侧过去些,脸庞处能感受到夜神的呼吸,“你废话。”
“要是,我非得要呢?”
“和你父亲那样,以剥夺别人的幸福为乐是吗?”
夜神噤声,他忍不住想,要是他真的强要,会有怎样的结果?
他摇了摇头,对她,他做不出来。
“你可以回去了。”
“我睡在这。”
陌笙箫顿时警铃大作,“不行。”
夜神却不再说话,他圈着笙箫的手臂,任她怎么挣扎都不放手,渐渐的,男人的呼吸声沉稳,陌笙箫回头,听着,应该是睡着了。
她小心翼翼拨开夜神的手,笙箫打开灯,目光不经意扫过床头柜上的一把钥匙。
夜神睡在她旁边,他难得睡这么沉。
陌笙箫掩住胸口,藏匿不了那份激动,她心跳加速的怕要喘不过气,笙萧轻声起床,绕过床尾,把那钥匙小心翼翼攥在掌心内。
她望了眼婴儿床内的奔奔,他睡得很香,陌笙箫怕吵醒旁边的夜神,没敢把奔奔抱着出去。
她捏紧那串钥匙,蹑手蹑脚走到门口,笙箫拧开门把,生怕男人是在装睡,她站着观察了会,见他动也不动地躺着,这才大着胆子走出去。
陌笙箫经过爱丽丝门口时,在她门板上轻敲。
半晌后,才看到门被打开,“笙箫,这么晚了,做什么?”
笙箫扬起手里的东西,“我想,这里面应该有夜神房门的钥匙。”
爱丽丝倦怠的神色一闪而过,她轻揉眼角,从陌笙箫手里把钥匙接过去,面色难掩欣喜,“你哪来的?”
“从夜神那拿的。”
“啊?”爱丽丝神色跟着一紧,“不可能,他这会在房间吗?”
“他睡着了。”陌笙箫拉住她的手腕,“走,我慢慢和你说。”
爱丽丝来不及换衣服,穿着睡衣出了门,听完笙箫的话,她难掩吃惊,“他睡在你房间,你们……”
“瞎想什么呢?”陌笙箫大步来到夜神门口,“快。”
“我发现你有当间谍的潜力。”
笙箫瞅了眼爱丽丝,“还不是被逼的。”
成串的钥匙,也不知究竟哪个才是,陌笙箫紧张地开了几次,爱丽丝站在门口替她把风,“行不行啊?”
“别催我。”
本来就紧张。
“咔嚓。”
“ok?”爱丽丝双目圆睁。
陌笙箫拧开门把,朝爱丽丝使个眼色,爱丽丝穿着拖鞋跟她进入房间内。
二人进去时,顺便把门带上。
陌笙箫以为房间应该是漆黑一片的,没成想,里头的灯光照的她措手不及。她杵在门口,爱丽丝擦肩走过去,大步来到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前,“你愣着做什么?快找啊!”
笙箫小跑着来到爱丽丝身旁。
“这么贵重的东西,肯定藏在保险柜。”
爱丽丝夺过笙箫手里的东西,果然找到一把类似于保险柜的钥匙,“快找,我没见过这有保险柜。”
陌笙箫摸索着来到书柜前,爱丽丝拉开窗帘,又把墙上的画挪开,找了许久后,这才激动说道,“在这呢!”
推开一扇暗门,果然。
爱丽丝手指颤抖,她跪在地板上,用钥匙打开保险柜。
“好像要密码。”笙箫凑到她跟前。
爱丽丝按出一串数字,显示不成功。
“连夫人的生日都不是。”爱丽丝蹙眉。
“真傻,众所周知的能设置成密码吗?”
爱丽丝闻言,面色愠怒望向笙箫,“你聪明?你聪明你来按?”话才说出口,她又问道,”你生日多少?”
陌笙箫明白爱丽丝的意图,“他不知道我的生日,更不可能用来设置密码。”
“少废话,快说!”
笙箫报出串号码。
爱丽丝轻念,随着最后一个数字的输入,陌笙箫惊异地发现保险柜的门被打开。
爱丽丝瞅了笙箫一眼。她拉开门,首先看到的是一摞类似于档案的文件,爱丽丝把它们系数搬到地上,凑过身子去找解药。
陌笙箫打开其中一个档案袋,里头的文件有些年头了,纸张泛黄,抬头有字,大致是些背景资料。笙箫瞅了几眼,这里面装着的可能都是些交易资料,她连着打开几个,看到其中一份文件上写着夏初颜和聿尊父亲的名字。
“你看什么?还不帮忙找?”
陌笙箫顺着往下看,她杏目圆睁,拿着纸张的手忍不住颤抖,原来……
当年在海上的遇害,并不单单是冲着夏初颜而去的,这背后竟藏着买凶杀人的真相!
陌笙箫看到一个名字:袁山雄。
以及这次交易的金额及日期。
“怎么没有?难道不是放在这?”爱丽丝轻声嘟囔。
“你们在找什么?”冷不丁,一阵寒彻的男音传来。
爱丽丝惊得抬起头,陌笙箫急忙把手里的资料塞回档案内,把袋子随手放在脚边。
二人面面相觑,眼瞅着夜神一步步走来。
保险柜翻得凌乱不堪,爱丽丝眼里露出惊惧,“夜神,我们……”
夜神来到办公桌前,修长的右腿坐向桌沿。陌笙箫和爱丽丝半跪在地上,脚边全是里头翻出来的东西。
笙箫站起身,一时也找不到好的借口。
夜神抬起一条腿,踢中爱丽丝胸前。
“你们在找死神的解药吧?”
爱丽丝趴到地上,按住胸口起不来。“夜神,我不想一直注射死神,再这样下去,我身体受不了,您把解药给我吧。”
夜神目光定在笙箫脸上,面对她的哀求,不闻不问。
“夜神,您放心,我会一直对您忠心……”
“爱丽丝,你在打什么鬼主意,真以为我不知道吗?到了今儿我用不着再瞒你,这世上没有死神的解药,要么,一直注射下去,要么,停药……枯萎致死。”
“你……你说真的?”
夜神两手环胸,居高望着爱丽丝惨白的脸,“只有你会相信死神有解药这种话!”
爱丽丝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陌笙箫嘴唇哆嗦,伸手想去搀扶。
夜神先一步挡在笙箫跟前,他扣住陌笙箫的手腕,“看来,我连一个安稳觉都别想睡。”
“亏心事做太多,你能睡得着吗?”
他以为,他对她摊开心扉,给她她要的自由,能让陌笙箫至少多念他的一分好,可是……
没用的。
这女人不是他的。
夜神拽着陌笙箫的手腕,将她一路往外拖。笙箫心里莫名开始慌乱,她弯下腰,不肯走,“放开我,放开——”
爱丽丝顾不上她,陌笙箫被夜神拖出门外,她吓得连声惊叫,“你带我去哪?”
“今后,你胆敢不安分,被我发现一次,我就打算聿尊一条腿!”
陌笙箫被夜神强拽着来到地牢内,夜神哗啦打开黑帘子,看到里头的男子背对他们躺在墙角。
“你想做什么?”笙箫挡在门口,“你别乱来!”
“今儿,我就要他一条腿!”
陌笙箫说什么都不肯让开,她视线望向里头的男子,这么大的动静,聿尊竟丝毫没反应,“你把他怎么了?”
“呵,可能是死了吧。”
“你……”陌笙箫一阵热泪涌出。
不对!
她定睛细看,尽管穿的衣服一样,但这身形……绝对不是聿尊!
陌笙箫望向门上的锁,并无异常,好好的挂在那。
她余光瞥向夜神,他显然还未发现。
可……聿尊会在哪?
陌笙箫紧张的全身是汗,她敢肯定,聿尊还在基地内。
夜神作势要开门。
笙箫知道这样一来,事情必将暴露。
她情急之下拉住夜神的胳膊,“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能让他好好的,不伤害他,我会留在你身边。”
夜神眼里透出疑虑,“真的?”
“真的!”陌笙箫重重点头,“今天晚上的事,以后都不会发生。”
共奏笙箫167不得不欺骗
笙箫挡在门口,生怕夜神进去,又怕里头的人突然做出什么反应来。
现在最急迫的,便是将夜神带离开这。
“你真的肯留在我身边?”似是不能一下相信,夜神重复问道。他冰蓝色的眼眸包裹着笙箫面部流露出的一丝惶恐。
陌笙箫抬头正对男人的视线,可她不得不撒谎。“对,我想通了,这样的话,至少奔奔和他都能没事。”
“我不会让他们有事,你放心。”
笙箫避开夜神嘴角渐染而起的笑意,“为了我,你肯放弃仇恨吗?”
“你留在我身边,我便能。”
夜神拉起陌笙箫的手,她指尖轻缩,却没再挣开。
笙箫的心里这会藏不住别的,她不知道能骗过去多久,要是有人开了门进去,细看之下,肯定会察觉。
她忐忑不安地跟在夜神身后。
男人指尖在她掌心内轻画,似有眷恋,似有满足。二人各怀心事,夜神知道以这样的方式把她留在身边,陌笙箫可能会恨他,可他找不到别的法子,又不能看着她离开。
安静的走廊内,能听到彼此的脚步声。
“爱丽丝……”
“我会给她死神。”
“难道,真要一辈子注射吗?”
“没有解药,只能这样。”
陌笙箫顿觉一阵毛骨悚然,长期注射毒品,她还有救吗?
夜神带着笙箫回到她的房间,陌笙箫跑过去,见奔奔睡得正香,她这才舒出口气。
“以后,别给人用死神了,我觉得太残忍,”陌笙箫坐在床沿,想起爱丽丝毒瘾发作时的嘶叫,再说,没有解药,以后还能有什么所谓的希望活下去?
“嗯。”她听到夜神声音很轻地发出一个单字。
“我,我想睡觉。”陌笙箫瞅着男人的背影,尴尬出声。
“嗯。”又是微乎其微的应答。
笙箫见夜神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更不敢睡,只能两手趴在婴儿床的床沿,男人瞅了眼,见她神色倦怠,想睡却不敢睡的样子,他叹口气,站了起来,“你睡吧。”
陌笙箫望着夜神走出去,直到男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房间内。
笙箫抬起手掌轻抚额头,呼,全是汗。
她去浴室洗个澡出来。
陌笙箫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头发,她哪里还睡得着,生怕聿尊有何不测,再说基地那么多人,万一……
陌笙箫不敢想。
她关掉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门口再度传来一阵窸窣。陌笙箫绷起神经,她这会学乖了,事先便圈紧身子,快速撑起后啪的将灯打开,“你……”
话才到嘴边,她忙咽回去。
陌笙箫原本以为会是夜神。
她张着嘴,模样有些傻,眼泪几乎同时涌出来,“尊?”
男人高大的身影行至床前,笙箫掀开薄被起身,纤瘦的双臂环住他的颈子,用力收拢,“吓死我了,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聿尊大掌在她脑后轻梳,他嗓音沙哑,“头发还是湿的,为什么不吹干?”
陌笙箫抡起拳头在他背后轻捶,“我哪还有那心情?”
“呵,”聿尊浅笑,暧昧的语调传入陌笙箫耳中,“是想我想的吧?”
脸皮真厚。
笙箫下巴轻枕着聿尊的肩头,真好。只要能抱着他,心里那种一直悬而未定的害怕也没了,“尊,你快走吧,这儿不安全。”
“没事,这地方我可能比夜神还熟,我闭着眼睛,都能摸清楚每个房间在哪,里头都藏着什么。”这么多年来,基地还是如此,没什么大的改变。
“不行,我害怕!”万一有个人突然进来……
“怕什么?”聿尊手掌抚着陌笙箫的脑袋,视线望向旁边的婴儿床,他松开手,几步来到床前。
“奔奔……”
陌笙箫挨至他身侧,“尊,雷络死了。”
“我知道。”聿尊头也不抬地盯着奔奔熟睡中的小脸,雷络每天都习惯去找他的麻烦,他若不死,聿尊说不定还走不出那个牢笼,“我听他们说,是夜神亲手杀死的?”
“嗯。”陌笙箫只点了点头,不知敢怎么说。
聿尊揽过笙箫,拉着她坐至床沿,“笙箫,你听我说,我出来的时间不能太久,我会想办法和外面的人取得联系,倘若强攻,势必会有死伤,你听着……”聿尊两手紧握陌笙箫的肩膀,“在三楼,上了楼梯右转,第二个房间,那是基地的密室,除了夜神,谁都不能进,我方才去看过,里头放着他父母的骨灰盒,明天夜深12点之后,你想办法带着奔奔去那个房间,到时候,他们就算要找你,一时半刻也很难找到。”
“可是,我怎么才能进去?”
聿尊掏出一个小型钥匙送到陌笙箫手里,“拿好,千万别丢了。”
“你哪来的?”
“那时候,我还在基地的时候就进去过,是我偷配的钥匙,后来藏在自己房间内的一个地方,我试了试,门锁没换掉。”尽管那个房间住了别人,但索性钥匙还能找到。
“那间屋的门锁,没换?”看来,夜神当真是个念旧之人,特别是对自己的父母。
“嗯。”聿尊抱住笙箫,“小心点。”
“我会的。”陌笙箫拽紧手里的钥匙,边沿的齿轮磨得她手掌通红,连周边的空气都变得稀薄窒闷起来。
“可是……”笙箫退开身,小脸藏匿不住担忧,“这儿可能到处都是监控,我到时候抱着奔奔逃走,万一被人盯上怎么办?”
“别怕,”聿尊从兜内拿出一个东西,“我相信爵带着人肯定已经守在基地不远处。”
“这是什么?”尽管是陌笙箫亲手塞给他的,但至于有何用处,笙箫并不知情。
“这是一个小型的跟踪定位仪,”聿尊摊开手掌,陌笙箫拿在眼跟前,跟普通的发夹有些相似,能够握在手里,“同外界显示联络后,这个感应头会发烫,对方在电脑上清晰地看见我周边的布局情况,这还有个作用,能对监控产生干抚,到时候,依靠这小小的动作,便能令整个监控系统通过外界的设备全部关闭。”
聿尊从陌笙箫手里接过那个东西,“这个尾端,对我来说是把万能钥匙。”
“当初南夜爵给我的时候,我还在想,这能做什么?”
“这可比给我一把枪有用多了。”聿尊和南夜爵相识多年,那种临危不惧的信任及帮助实在难能可贵,也许一个简单的眼神,不用说话,他们就能知道对方下一刻的动作是什么。
“尊,我怕你出事。”陌笙箫头挨着聿尊的肩膀,她眼睛轻合,陡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身子绷紧了挺直,“对了,我今天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
“我和爱丽丝去夜神的房间,我在他保险柜找到一份档案,上面有爸和妈的名字,还看到一些交易金额及日期,意思大概就是要他们两个人的命,爸妈出海的事,也是那个叫袁山雄的人提供给他们的。”
“袁山雄?”聿尊眼底陡然闪过一道幽暗,“袁山雄就是当年持有我爷爷股票转让书的那名董事。”
“这也就是说……”陌笙箫了然,夜神的父亲在当年接了这桩生意,正好夏初颜是他妻子的绊脚石,他为了讨她欢心,索性说成是刻意为之。
但尽管这样又如何?
那一笔笔血债真实记载着,为了钱,他们枉顾人命,硬生生把原本幸福的家庭撕成破碎。
二十几年过去,聿尊听到这样的事,心里的愤怒及仇恨依旧不减,他害怕回到那个住过的城市,聿家瓦解后,他只当爷爷是为偿还债务才签下那股份转让授权书,看来,事实的真相并不只有这么简单。
“尊?”
聿尊回过神来,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陌笙箫手指抚向男人的脸,在这不比家里的条件,男人的下巴已冒出胡须,笙箫手掌摩挲着,她看不出聿尊此刻的狼狈,这副样子,反而显得性感不少,“你有把握吗?你千万不能出事。”
“若无十成把握,我不敢拿你和奔奔去冒千分之一的险。”
笙箫闻言,松出口气。
“嗯……哼……”旁边的婴儿床内发出一阵细微的声音。
奔奔睁开双眼,两只小手推开被子,小脑袋一转,看到坐在床沿的聿尊。
“奔奔醒了。”陌笙箫凑过去。
孩子的视线盯着旁边的聿尊。他小嘴忽然咧开,两只手兴奋地使劲扑打,“bu——bu——”嘴里发出类似于吹口水的声音。
“尊,你看奔奔。”陌笙箫忍不住扬起笑,这可能是奔奔第一次表现的和正常孩子一样,他以往从来不喜欢主动接触别人,也很少会笑。
聿尊先陌笙箫一步,从婴儿床内抱起奔奔,“儿子,宝贝。”
听到这样肉麻的话,笙箫只觉一阵舒心,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可能她之前想不到,像聿尊这样的男人怎会说出这种话,他就从来没喊过她宝贝。
奔奔显得很兴奋,他被聿尊抱在怀里,奔奔的两条小腿像蹬自行车似的使劲一阵乱踩,“bu——bu——”
聿尊托住孩子的小屁屁,薄唇凑过去在他脸上轻吻,“我生怕奔奔吓坏了,会更加不肯和人交流。”
“你是他爹地,他自然会认你。”
聿尊搂紧怀里的孩子,这一刻,他真觉得哪怕当时死在地牢内,都是值得的。
他很庆幸,他来基地救奔奔的时候,没有过一丝一毫的犹豫。奔奔是他的天使,也是他的命。
陌笙箫望着这一幕,心里感慨万分。
聿尊把奔奔放到大床上,笙箫提心吊胆地望向门口,聿尊一把抓住她的手,二人顺势躺到床上。
孩子睡在中间,这会表现的很皮,小手推一下左边,再推下右边。
“你别担心,谁都想不到我在你房间里。”
“要万一夜神进来怎么办?”
聿尊手臂伸过去,搂住陌笙箫的腰,他嘴角漾起一抹邪佞,“那我直接压你身上,活活气死他!”
“讨厌!”
“讨厌什么?”
明知故问的坏男人,
陌笙箫面上恢复正色,“那你睡会,这几天都没能好好休息。”
“倒是不累,饿得慌。”
“他们真的不给你食物?”笙箫撑起上半身,目光望向茶几,那儿除了水果,也没旁的东西。
聿尊忍俊不禁,手掌抚向陌笙箫肩头,把她压回床上,“他们给我食物,就是不给我女人。”
“……”
陌笙箫只能用无语来回应。
“好了,”聿尊收住笑意,“睡吧,我是得养好精神。”
奔奔躺在两人中间,聿尊的手臂环住身旁两个最爱的人,他俊眸轻眯起,面容呈现出很浓的倦意。
陌笙箫睁大双眼,手掌在奔奔肩部轻拍,没几下,孩子也跟着聿尊进入梦乡。
笙箫不敢睡,她抬起手,轻抚向聿尊的脸,食指顺着他眼角上方的剑眉轻画,她帮不了聿尊别的,只能尽量让他安心的多睡一会。
睡了约莫半小时,聿尊睁开眼。
“时间还早,再多睡一会吧。”
“不了,”聿尊手肘撑起,俯身在陌笙箫和奔奔前额轻吻,“我得回去,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岔子。”
“那你当心。”
男人深深望了她一眼,起身后小心离开。
陌笙箫抱紧奔奔,缩在大床上,她突然好想御景园,想姐姐,想何姨,还有舒恬容恩她们……
她想回去,回去后,一定要和聿尊过那种最简单的生活。
她脸贴向奔奔,有他们的爱,奔奔迟早有天也能和正常孩子那样,叫她一声妈咪。
翌日。
陌笙箫寸步不离奔奔左右,她抱着孩子站在窗口,还有15个小时,她就能和聿尊离开这个地方。
夜神轻步走来,笙箫一早便把房间打扫干净,床上的褶皱抚的犹如重新熨烫过一般平整,她不会让聿尊呆过的痕迹暴露在夜神跟前。
“笙箫,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陌笙箫没来由的一阵紧张。
夜神拉住她的手,跟进来的保姆想从笙箫手里接过孩子。
陌笙箫左手被夜神拽着,右手搂住孩子,由于一条手臂使不上劲,她急忙甩掉夜神的手。
“你的手,怎么了?”男人看出不对劲。
“没什么。”
夜神一把从她怀里接过奔奔,交给保姆手里,他用力扯掉陌笙箫腕部戴着的手镯,立马两道清晰狰狞的伤口出现在眼前。
“你做什么?”笙箫想把手拽回去,言语间已然不悦。
“怎么会这样?”
“早几年遇上抢劫,被人把手给划了。”
夜神拉住她的手不松开,他指尖在她腕部轻揉,“还会疼吗?”
“是旧伤,不疼。”
可他看了,心里却一阵紧揪似的抽痛,夜神眼底轻柔,陌笙箫望了一眼,她想起聿尊母亲临死前所受的折磨,她的这些痛,又算得了什么?
夜神拉着她往前走,笙箫执意要带着奔奔,到了大厅,夜神把她按坐在钢琴凳上。
“你会弹琴吗?”
陌笙箫收回视线,摇摇头。
“那好,我弹给你听。”
笙箫坐立不安,她无法坐在这个曾是聿尊视作魔窟一般的地方,听着本该属于优雅纯洁的琴音,“这钢琴,是你母亲留下的吗?”
“不是,我母亲的那架,我会一直珍藏。”
陌笙箫抱紧怀里的奔奔,“我不喜欢钢琴,我们还是到外面走走吧。”
夜神眼里的光彩黯淡的无光,他点了头,“好。”
笙箫心不在焉地抱起孩子。
“我来吧。”
“不用,”陌笙箫一个侧身,夜神伸出来的手被她用肩膀隔开,生怕他有所怀疑,笙箫又补充道,“落水的事把他给吓坏了,奔奔不想别人抱他。”
“嗯,我知道。”
陌笙箫抬头望了眼夜神的侧脸,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烦躁,他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笙箫骗过他不止一次,可他言语之间,却全然的相信,使得她不得不流露出不该有的愧疚。
只要有陌笙箫在身边,夜神的心情便会出奇的好。
他带着笙箫到处逛,一边给她介绍,“笙箫,这是个西餐厅,里面的牛排不错,基地很多人喜欢,你喜欢什么运动?要不我改天带你去骑马?”
陌笙箫勉强染笑,“骑马很危险吧?”
“不用怕,我会守在你身边,帮你拉好缰绳。”
“你们这儿有很多人吧?不过平时,我好像看到的并不多。”
“大部分在外面,世界各地都有基地出去的人,他们会接受不同的任务,完成后,也不会都回来,他们有足够的钱在外面花天酒地……”
那就好,陌笙箫轻呼口气。
“那……你不怕他们不回来?”
“不怕,”夜神说的笃定,“接受任务是靠基地上层出外去谈,下头的人不能直接接触到上家,一笔任务,他们能分到50的利润,倘若谁敢越矩,会有人过去收拾。”
怪不得,那么多人甘心留在基地。
长期被巨额利润熏陶,人的野心也会逐渐壮大,外面的世界已经满足不了他们,对他们来说,杀一个人换得大笔报酬,比做什么事都来的简单。
长此以往,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毁在他们手里。
到中饭的时间,夜神带着她来到方才所说的那家西餐厅内。
陌笙箫把孩子放到旁边的椅子内,夜神神色专注地切着牛肉,每一块都切得均匀大小,笙箫拿起刀叉,夜神抬起头,把切好的那一盘推到她跟前。
他知道她手不好。
陌笙箫握紧刀叉,半晌没有动作。
“怎么不吃?”
“殷流钦,你爱过人吗?”
“除去我父母,可能你是第一个。”
偏偏这第一个,注定是不能有结果的。陌笙箫嘴角细细咀嚼着,味同嚼蜡,难以下咽。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
笙箫给孩子洗过澡,看了眼旁边的钟,8点。
夜神拿来窗台上的遥控汽车,要陪奔奔一起玩,可孩子对他印象并不好,除了好奇地盯着车子外,对他的主动靠近丝毫不领情。
不到10点的时候,奔奔困了,陌笙箫给他喂了奶,这才哄他睡觉。
她转过身,看到夜神还站在她旁边,“你也去休息吧。”
男人垂着头,没有说话。
陌笙箫生怕他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其实,今天中午的牛排不好吃,明天我下厨,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是么?”果然,男子眸光一亮,“你会做?”
“可别小看我。”
其实,他在乎的是她的亲自下厨,而且是为了他。
陌笙箫勾了唇,笑意却不尽眼底,她知道,她又一次骗了他,“去睡吧。”
“好,”夜神抬起脚步,“晚安。”
陌笙箫目送他离开,她走过去,确定他走远后,刻意把门反锁。
笙箫坐在床沿,眼睛不眨地盯着钟摆显示的时间。
好不容易,滑过凌晨。
陌笙箫小心翼翼抱起奔奔,孩子睡得正香,笙箫临离开时,拿了他枕边的那只泰迪熊。
外面的走廊空无一人,陌笙箫抱紧奔奔出去,她来到楼梯口,小心翼翼一步步跨上去。
她用聿尊给她的钥匙打开房门,这个房间的格局显然和她待得那间不一样,里头装修陈旧,靠近北侧墙壁的柜子上放着两只骨灰盒。
陌笙箫感觉脊背蹿上一股阴寒,吓得她贴着墙壁不敢动弹。
她竖起双耳听着外面的动静,这会基地内的人都睡了,安静的一点声音全无。
笙箫背抵着门板,她数着数字,盼望时间快些过去。
“砰砰砰——”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远处传来几阵枪声。
刚开始,还只是零星几声,紧接着,越来越密,枪声也在接近,仿佛就在耳边。
她听到楼底下传来喧闹的声音,一扇扇门被打开,又被重重合上。
陌笙箫望了眼怀里的奔奔,孩子睡得极沉,呼吸均匀地趴在她肩上。
“笙箫——笙箫——”
她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是夜神。
房间内出来的几名男子已穿戴整齐,“夜神,出什么事了?”
“不好了——”另一道声音穿Сhā进来,“监控室内的影像全部被关闭,肯定是有人进入了基地。”
“夜神,有人……有人攻进来了!”
夜神清冷的身影杵在走廊内,他忽然发疯似地冲入陌笙箫的房间,床上的被子叠放整齐,他扑过去将它抖开,明知里头藏不住人,“笙箫,你在哪?你出来……”
整个房子瞬间狼藉一片,大到浴室阳台,小到衣柜,都被他翻了个底朝天。
“对,她肯定是听到枪声害怕,躲起来了……”夜神喃喃自语,他冲出笙箫的房间,来到爱丽丝门前,“爱丽丝,开门,开门!”
夜神顾不得那么多,直接用脚去踹,爱丽丝正好在门后准备开门,她一把拧开门把,“出什么事了?”
“笙箫在你房间吗?”
“她不在她自个房间呆着,来我这做什么?”
夜神放眼望去,并未看到陌笙箫的人。
他不作罢,开始胡乱地翻找。
外面的人相继涌进来,“夜神,现在怎么办?”
“去找!帮我把她找出来!”
“夜神,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都给我闭嘴,她要是出了事,你们谁都别想活,给我去找!”
“是!”
成排的房间门一扇扇被打开,可哪里还有陌笙箫的影子。
爱丽丝杵在原地,望着夜神惊慌失措的脸,看来,他是真的陷进去了。
夜神随意拿过一把椅子,他十指Сhā入浓密的发丝内,难道,陌笙箫是被人胁持?不可能,床上的被子那么整齐,一点痕迹没有,难道……
夜神不知道,他捂住了脸。
“夜神,都找过了,没人!”
“我们这边也是。”
“还是想办法如何应对外面的人吧。”
夜神深吸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你们去召集人,别慌,这儿没人比你们更熟悉!”
“是!”
夜神迈起脚步走出爱丽丝的房间,他颀长的身子经过楼梯,目光不经意瞥向三楼。
陌笙箫仿佛听到一阵脚步声正传来,她屏息凝神,确定是在往三楼来。
她毫不犹豫地关掉电灯,抱着奔奔摸黑来到一张桌子前,她屈起膝盖钻进去,才将遮掩的台布抚顺,就听到咔嚓一声,门推开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紧接着,灯被打开,室内亮如白昼。
夜神站在门口望了眼,沉重的脚步声接近而来。
怀里的奔奔陡然睁开双眼,不安地扭动身子,陌笙箫惊出一身汗,忙用手捂住奔奔的嘴巴,她不停在孩子脑袋上亲吻,想让他别闹。
所幸,奔奔很听话,抱紧了手里的泰迪熊,一声不吭。
夜神目光扫过室内,这儿一目了然,唯一能藏人的只有这张桌子。
陌笙箫趴着身子,看到夜神的脚正逐步接近。
她额头的汗滴到奔奔脸上,抱住他的胳膊不住颤抖。
她在门口的时候就听到夜神焦急而紧张的嘶喊声,但陌笙箫不能出去,她知道失去这个机会,将意味着什么。
说到底,他不是她的谁。
笙箫眼见夜神的膝盖曲弯,一只大掌握住台布的下端。
她紧张的大气不敢出,近乎自残似地紧咬住下嘴唇,尖利的疼痛使得她越发清醒,她看到男人的手掌正要往上掀。
灭顶的绝望席卷而来。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房间内却陡然漆黑一片,夜神的动作硬生生止住,整个基地被强行断了电!
共奏笙箫 168 走出基地
陌笙箫听到低咒声。
台布被男人一甩手,尾端刮过的风势扑在她脸上,笙箫屏息凝神,听到脚步声仿佛在走远。
“怎么回事?”
夜神站在门口喊了声。
无人作答。
笙箫听到门被小心翼翼关上的声音。
尽管这样,她还是蜷在桌子底下不敢出来,她松开捂住奔奔的手,“奔奔乖,不要出声。”
外面的枪声越来越密集,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战况如何,谁都不知道谁输谁赢。
十分钟后,时间像是稳稳给掐准的,原先漆黑一片的房间内,再度恢复成亮如白昼。
陌笙箫缩紧身子,不敢离开这一步。
夜神回到底层,看到大厅内躺着几人的尸体,是在黑暗中被人偷袭,抹了脖子。
“夜神……”两名男子从地牢内神色匆忙走来,“聿尊跑了。”
夜神并未表现出太多的吃惊,他隐约已能猜到事情的原委,他晦暗无光的眸子轻眯起,看来……
他心里先是一松,尔后,又仿佛被猛烈一重锤。
陌笙箫应该是安全的,而且,她是事先知道了今夜会发生的事,才会带着奔奔逃离。夜神握紧手里的枪,偏偏,她还一脸诚挚的对他说,明天,我亲自下厨。
夜神想起陌笙箫当时的眼神,难道她隐藏的太深,才以至于他什么都看不透吗?
还是,他真的被蒙蔽了心,蒙蔽了眼?
“夜神,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这儿还是我们的地盘,就算对方有备而来,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
基地内已陷入一盘厮杀,别墅外死伤无数,两方势均力敌,南夜爵带了不少的人来,大多数都是聿尊培养出来的亲信,不要命的死士。
陌笙箫捂住奔奔的耳朵,她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极有规律性。
陌笙箫屏息,不敢动。
“笙箫?”男人的声音细微传进来,是聿尊,陌笙箫忙抱起奔奔,吃力地钻出办公桌,她几步来到门口,将门打开一条很小的隙缝,眼见聿尊隐在门外,她急忙让他进来。
“外面怎么样了?”
“你和奔奔呆在这,哪儿也别去。”聿尊眼睛望向门外,确定妻儿都在这个房间,他便放心了,“等事情平息后,我再来接你们。”
“不会有事吧?”
聿尊手掌轻抚她的脸,“别怕。”
“尊,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个基地罪恶渊远,要想铲除,谈何容易。
“哪怕很难,不拼一拼的话,我们只能在这等死。”
陌笙箫紧抿菱唇,她点了头,眼里簇燃起坚毅,与其在这活的暗无天日,还不如放手一搏。
“把门关紧,别让任何人进来。”这个节骨眼上,只有这儿才是最安全的,这房间除了夜神,没人敢进来,他离开时似有担虑地瞅了眼笙箫,此时他还不能带着她和孩子走,出去就是送死。他只能希望,夜神的注意力完全被外面的战况吸引,千万别来房间。
笙箫眼见他离开,她抱着奔奔坐到地上,她精疲力尽,已没力气再去抱孩子。
基地的人正在全力抵御外敌,夜神坐在办公桌前,他右手撑起前额,面容冷峻地陷入沉思。
陌笙箫和聿尊应该都在基地内部,短时间不可能逃离,负责守卫在几个门口的人也都说没看到笙箫出去,那唯一的解释,她极有可能还在他眼皮子底下。
夜神拿起手边的左轮手枪,他上满子弹,银色的光泽闪得他一双冰蓝色的眼眸犹如魔鬼般阴森凛然。
他推开椅子起身。
矫健有力的双腿走出房间,他顺着走廊一圈,又回到原点,目光瞥向三楼方向。
夜神脚步声一阵阵逼近过去。
陌笙箫靠着门板的身子猛然僵住,她竖起耳朵,聿尊才走不久,再说外面的枪声经久不歇,他不应该这个时侯回来接她和奔奔。笙箫抱起孩子,亦步亦趋钻入原来的那张办公桌底下。
夜神打开了门。
门板依旧发出撕拉的吱呀声。
他手掌用力一推,把门掩上,“笙箫,你出来吧。”
男人话音落定,陌笙箫惊得心差点跃出胸口,难道他发现她了?笙箫不想自投罗网,她脸紧贴向奔奔的脑袋,怀里的孩子此时给不了她多少安全感。
“我知道你在这。”夜神犀利的眼眸定住那张办公桌。
奔奔还不懂什么是害怕,他抓着陌笙箫的一缕头发正在把玩。
夜神抬步的动作很慢,他脚踩着地板走过去,由于这个房间为保持原貌,经久未修,偶尔会发出地板细微的咯吱声,陌笙箫缩在桌角的地方,两条腿尽可能蜷起。
男人走过去,把枪别在腰际,他并未立马来到桌子前查看,而是一一把摆放在柜子上的两个骨灰盒放到桌上。
夜神拉开椅子入座。
修长的双腿伸到桌子底下,差点碰到陌笙箫的腿。
笙箫不想让奔奔难受,只能尽可能的把自己蜷起来,她感觉到五脏六腑好像都挤压到了一起。
夜神拿起旁边的布,轻擦拭骨灰盒,“笙箫,我答应你,你如果肯出来的话,我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答应过你的也不会改变。”
他一句话说完,换来长久的沉默。
夜神手里的动作稍顿,“笙箫,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难道……就因为你爱他,所以你才能对我这么残忍吗?我对你的好,你视而不见,昨晚在地牢内,你抓着我的手说,你答应我,你要留在我身边。你可能想象不到,我当时心里别提多开心了,如今想想,我多么愚蠢,你突然转变的这种态度,怎么可能是为了我?”
陌笙箫眼睛盯着夜神的那条腿,自始至终没张一下嘴。
“你问我,我爱过人吗?遇到你之前,真的没有,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放不下你的。起先接近你的原因,你也知道。后来有一次,我看到你给我喂水,你一勺一勺的,动作很小心,我甚至能感觉到你的专注,我还记得那天,晴朗的阳光洒在你的脸上,我其实就在不远处,那是我第一次看一个人,看到入神。”
一扇普通的门板,却仿佛隔了两个世界。
外面的喧闹声,夜神充耳不闻。
他还记得母亲说过,这一天迟早会来,因为基地是个充满罪恶的地方,里面的孩子都需要救赎。
夜神曾一度以为,陌笙箫会是他的救赎。
“直到那天,我母亲有了反应,我听到你高兴地喊我名字,说我母亲可能醒了,我大步往外跑,见你脸上都是笑,你是真心想让我母亲好。我二话不说砸了你的手机,你很生气,对我说,你拍照只是想给我看,说我母亲方才听到琴声笑了,你怕我错过这幅画面。我当时很愧疚,找不到一个挽留你的理由,其实,无论换作是谁,只要那个人不是你,我肯定会连她的手机卡都销毁了,我容不得丝毫对我母亲有威胁的信息泄露出去。”
而那人偏偏是陌笙箫。
笙箫无言,而那么巧,当时不经意的动作,竟真的把他母亲的照片给存入了手机卡。
夜神擦拭骨灰盒的动作有条不紊。
“我母亲死后,我也想折磨你,想让你和聿尊都生不如死,我绑走你的孩子,你到基地的那天,我早早地站在窗前,想着一千种一万种折磨你的方法。呵……”夜神语气内的悲凉被这阵浅笑而冲散,“可我真是没用,再次看到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我完了,我还是对你下不了狠手。”
“这两个骨灰盒,是我现在最珍惜的宝贝。”
陌笙箫一怔,想到骨灰盒就隔着层桌面顶在她背部,她顿时浑身战栗,阴寒的令人觉得恐惧。
“笙箫,你当真不出来吗?”
“陌笙箫,你对我真是半点情意全无!”
夜神推开手边的骨灰盒,他豁然起身,笙箫见他后退了两步,单膝陡然往下压。
完了,他不是在使诈,他果然知道她藏在这。
陌笙箫抑制不住战栗,她看到男人的手挑开那层台布,她不能奢望意外每次都能出现的恰到好处。
夜神冰蓝色的眸子冷不丁对上笙箫的眼睛。
她环紧手里的孩子,聿尊错估了夜神,他以为夜神这会的心思会在外面的防御上,他以为,陌笙箫在夜神的心里,总不能根深蒂固到比夜神的基地还重要。
“躲够了吗?”
笙箫见败露,索性不再掖着,她伸直双腿,抱着奔奔从桌子底下钻出来。
夜神方才讲了很多话,这会见到她,却无只字片语。
“放我们离开吧。”
夜神眼眸眯起。
“殷流钦,你别再错下去……”陌笙箫手里陡然一空,她神色惊骇,“你做什么?”
夜神抢过孩子,已大步往外走。
笙箫急忙要跟上,可方才在桌子底下蜷的太久,这会两条腿麻木的动不了,她撑着桌沿,手指触到其中一个骨灰盒,“站住,把孩子还给我,不然的话……”陌笙箫顾不得害怕,捧起那个骨灰盒举过头顶。
夜神顿住脚步,“随便你,这是聿尊带来的,我还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我母亲。”
“你……”
陌笙箫望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她强忍不适,只能紧随其后。
外面的人显然还未闯进来,这时候她也联系不上聿尊。
夜神扛着奔奔不知要去哪,笙箫扶着墙壁,好不容易腿部的麻木在逐渐散去。
“呜呜……哇哇哇……”
陌笙箫最听不得孩子的哭声,奔奔一闹,她整颗心都紧揪打结。
笙箫跟着走了一段路后,她猛地冲上前,踮起脚尖用力咬住夜神的肩膀,男人拧眉吃痛,陌笙箫左手揽住奔奔的腰,把他抢在怀里。趁着夜神手掌按向肩膀的间隙,笙箫抱住奔奔大步往前跑。
男人不紧不慢地走过去,陌笙箫对这不熟,只能在他眼皮子底下乱窜。
“奔奔,别哭,有妈咪在。”笙箫心痛难忍,不想才这么大的孩子受这种罪。
她跑过长廊,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呼吸,紊乱而燥热。
她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只看到前面有一个门,她顾不得进口还是出口,一把推开闯了进去。
此时,已是凌晨。
陌笙箫的脚步戛然而止,她抱紧奔奔,双眼惶恐地望向周边。
一个个房间内,躺着很多不大的孩子。没有像样的床,三三两两紧挨着,门是那种一排排铁栏杆焊接而成的。睡在门口的几个孩子听到声音,站了起来。
孩子们真的还很小。
陌笙箫忍不住走过去。
其中一名男孩伸出两手抓着冰冷的栏杆,他衣衫破烂,模样狼狈,但颈口的皮肤白皙如玉,一看就知道此前必定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男孩怯弱地望了笙箫一眼,他小心翼翼开口,“阿姨,您带我回去好吗?我想爹地妈咪……”
陌笙箫听到这句话,眼泪当时就忍不住滚落。
旁边的几个孩子也开始哀求,“阿姨,我们想回家,阿姨,救救我们……”
更多的孩子们听到动静,全部涌了过来,陌笙箫看到黑压压一片,足有好几十人,“阿姨,警察叔叔会来救我们吗?阿姨,我是爹地妈咪的宝贝,您把我还给他们,我爹地妈咪会给小弟弟买很多好吃的……”
笙箫心酸难耐,眼里的泪水完全模糊她的视线。
“阿姨……”
陌笙箫嗓子哽咽,心里堵住的窒闷难以宣泄。
她听到跟过来的脚步声。
笙箫抱紧奔奔,转过身去,积压的沉郁化作一种近乎怨恨地质问,“你们还是人吗?你父母死后,你知道要报仇,这些孩子将来去找谁要他们的亲生父母?他们还那么小,本该过着快乐的生活,凭什么被你们剥夺,你们有何权利?”
夜神走到她身侧,陌笙箫避让不及,抱着奔奔站立在他眼前,“你所谓的喜欢,所谓的在乎,哪个女人能受得起?你要我留在这陪你,眼睁睁看着这些孩子受尽折磨是吗?你别忘了,我也是个母亲。”
“阿姨,带我回家……”
“呜呜呜……我要爹地……”
“妈咪,你在哪,快带囡囡回家……”
“但至少,我没让奔奔受这种苦。”
“你还有脸说?”陌笙箫黑耀的眸子直逼夜神,她眼里的暖意已被这灰暗无光的地方给消耗殆尽,笙箫真觉得,这样的地方待得久了,会折磨的人生不如死,“奔奔是我的孩子,难道,那些孩子就没有自己的父母了吗?”陌笙箫右手指向房间内。
“你不知道,我也不想这样……”
“那你为何不收手?”
“谈何容易,这个地方,岂是我一两句话就能解散的了?”
“殷流钦,”陌笙箫软了口气,长时间抱着孩子,她已体力不支,“我问你,你可曾想过有一天,你也会有孩子。”
“我……想过。”他的目光对上笙箫。
“你会怎么对自己的孩子?”
“我会给他全部的爱,我会教他弹琴,教他骑马、开车……”
陌笙箫打断他的话,“不,你应该试想下,你的孩子也被人丢进炼狱一般的地方,他挣扎地哭喊,在让你去救救他,她被同伴欺凌,被打的遍体鳞伤,那时候,你的心会不会和那些父母一样,疼的好像被人给撕开?”
“你别说了!”夜神喝止,竟发现自己的嘴唇在抖。
“为什么不能说?”笙箫步步紧逼,“每一个孩子都是父母的天使,是,我的孩子是有孤独症,可尽管这样,我和聿尊都把他当成无价宝一样去爱,难道那些孩子,他们就不是吗?殷流钦,你真自私!”
夜神垂下眼去,一句话不说。
“你自己的孩子是人,别人的,难道就是草芥,是贱命吗?”
外面,空旷的走廊内传来阵阵脚步声。
“夜神,不好了。”
夜神眼睛盯着一处,似在出神。
“夜神?”
“怎么了?”
“闯进来了,分布在外的人一时半会召不回,我们从密室撤吧。”
“你带着他们走,”夜神头也不回,“不要走m号,走s02那条道。”
那个密室,是聿尊逃出基地后才修建的。
“夜神,您不走吗?”
“你们先撤。”
“是。”
陌笙箫抱着奔奔,腰部有些弯,可她不能把奔奔放下。
“笙箫,跟我一起走。”
笙箫两眼瞪向他。
“我们离开这个地方,我保证,从此以后基地的事我不再管,这儿,就让它和我父母一起埋葬吧,这些孩子也会得到救助,回到他们的父母身边。”
“我是不可能跟你走的,”陌笙箫断然拒绝,“我的家不在这。”
“是不是哪怕我为你做再多的改变,你都不会对我有任何迁就?”
“殷流钦,爱情靠的不是迁就。”陌笙箫背部倚靠着墙壁,踮起一条腿,让奔奔坐着,“你快走吧,离开这儿,把所有的事情都忘记,我相信,你会有属于你的幸福。”
至少,夜神感觉到了一丝暖意,哪怕这阳光是透过罅隙之间照进来的。他以为,陌笙箫该是恨不得他去死,还好……
她说,让他走。
他不曾情动,却没想过有一天,这情牵绊的他如此卑微。
“我真的能有幸福吗?”
陌笙箫对上夜神的眸子,她看到冰蓝色的幽冥内充满了难言的迷茫,笙箫点点头,“相信我。”
夜神豁然扬起嘴角,笑的坦然而舒适,他扫了眼这个黑暗的地方,顿时觉得轻松不少。
他接手基地,一心一意要为父母报仇,可他这会,真是累到了极点。
“你走吧。”陌笙箫再次催促。
他转过身,还未跨出脚步。
“砰——”
一阵巨响传来,奔奔吓得乱跳,房间内的孩子们也抱成一团。
陌笙箫下意识搂紧怀里的孩子,她看到夜神右手按住腹部,另一手扶住墙壁,一条腿已经支撑不住跪下去。
爱丽丝拿着枪正紧逼过来。
“爱丽丝?”
她瞅了眼站在旁边的陌笙箫,视线很快望向夜神,“把解药给我。”
男人腹部的血呈喷涌状,衬衣的下摆已然浸湿在血水内。
“把死神的解药给我!”
“哼,”夜神强忍剧痛,“我说过,没有解药。”
“不可能,不可能!”爱丽丝几乎崩溃,“一定有的,我说最后一遍,把解药给我,不然的话,我让你死!”
“怎么,怕了?”夜神轻笑,“怕被折磨死吧?”
“我求求你……”
夜神颓然倒地,后背抵着墙壁,满手是血,“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总之,我若得不到解药,我会拉着你去地狱陪葬!”
“好啊,”夜神声音虚弱,目光穿过廊间的强灯望向笙箫,“看见了吗?上帝不会给我幸福的权利。”
“爱丽丝……”陌笙箫抱着奔奔走到她身侧。
“我要解药,我只要解药,”爱丽丝手腕颤抖地握住枪,枪口朝着夜神不住比划,“我别的不求,我也想要平凡的生活,笙箫,你帮我求求他,让他把解药给我吧,我留在这也没什么用,笙箫……”
陌笙箫实在说不出口,她知道这个事实对爱丽丝来说,等于判了死刑。
聿尊回到三楼的房间找不到陌笙箫和孩子,他急切的寻找,听到枪声,便大步赶来。
“笙箫,你怎么在这?”聿尊上前,从她怀里接过孩子。
“我被他发现了。”
“尊,你帮我……”爱丽丝如见到救星般扑过去,抓住聿尊的手臂,“你帮我找出死神的解药好不好?”
“爱丽丝……”
“你也要骗我吗?不可能没解药的,我不相信。”
“爱丽丝,”聿尊盯着她苍白无血色的脸,“跟我回白沙市吧,我会找人救你,我会帮你。”
“真的,”爱丽丝哽咽,“你不恨我?”
“我知道,不关你的事,你应该记得,小时候,我们是最好的玩伴和搭档。”
“有你的地方,那个地方,能成为我的家吗?”
“可以,”聿尊点了头,“只要你不伤害笙箫和奔奔。”
爱丽丝抬起手背抹泪,“你别骗我了,死神是没有解药的。”
“我会找人,一定能研制出来。”
爱丽丝有些心动。
聿尊抱着孩子走向夜神,男人失血过多,已陷入昏迷。
聿尊抬起脚轻踢了下。
陌笙箫刚要上前,她感觉到脖子瞬时被一股巨大的力给勒住,对方拖着他往后退了几步,笙箫趔趄,不由轻呼,“啊——”
聿尊手里的枪迅速举起。
“不许动!”陌笙箫听到耳边传来阴冷地喝止,“聿尊,我知道你的枪法快,所以,我不和你比,可是,你有我手里的这东西快吗?”
“别动!”这阵惊呼,是聿尊发出来的。
陌笙箫果然不敢乱动,她看不到男人究竟是用什么东西在抵着她。
“那是什么?”聿尊问道。
男人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针头几乎就要刺到陌笙箫的颈动脉,他笑容森寒,带着几乎变态的口音说道,“这是艾滋病毒,瞧见里头殷红的血液了吗?还是新鲜的,还是温热的……”
笙箫眼前陡然一黑,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脚。
“笙箫,别动!”陌笙箫听到聿尊急切的惊呼声。
笙箫甚至能感觉到那根尖细的针管就戳在她颈部,她强自镇定,稳住心神,细汗滑过鬓角,整个身子抑制不住颤抖。
“你想要什么?”
“我要带夜神走!”
聿尊望了眼旁边陷入昏迷的男人,“好,你带他走,把她给放了。”
男子也注意到夜神这会不能行走,爱丽丝抬起眼,视线同他相撞,“王宁,你把这女人交给我,你去扶起夜神。”
“少他妈来这一套,谁不知道你和聿尊是一伙的?”
“蠢货,”爱丽丝脾气火爆,“我被注射死神的事你也知道,那药只有夜神才有,我不跟着他,难道让自己等死吗?”
王宁脸上透出犹疑,似在斟酌。
“快点吧,再晚,外面的人可就冲进了。”
“爱丽丝,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你也别怪我,”爱丽丝扬起的视线扫向聿尊,“你说会让人帮我研制解药,你让我怎么信你?到时候,你们一家三口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死的不还是我吗?”
“王宁,快点!”
男子手里的针管仍旧抵着陌笙箫不松懈,“你去扶夜神。”
“好!”爱丽丝二话不多说,走到夜神跟前。
聿尊抱着奔奔,只能退开。
陌笙箫想要瞅一眼。
“别动!”王宁狰狞冷笑,“是想尝尝这艾滋病毒的滋味吗?我告诉你,这针头上带着血,我只要轻轻一压……”
笙箫紧咬下唇,将眼睛闭起来。
爱丽丝搀扶着夜神站起身,她吃力地向前抑步,王宁拽着陌笙箫的衣领往门口带,“你把夜神先带出去。”
爱丽丝擦肩经过王宁身侧。
他紧握针管,隐约能看到里面暗红色的液体。爱丽丝知道王宁不是在吓唬人,那管血,是从他自己体内抽出来的。
她望了眼被她搀扶着的夜神,无论如何,她是不会允许让他逃脱的,她这辈子都毁在了夜神手里。爱丽丝弯下腰,王宁的针管几乎抵到笙箫的动脉,要想硬抢,很危险。
毕竟这不是刀子,哪怕划开一点,都会带来致命危险。
爱丽丝带着夜神往外走。
“别过来,要不然的话……”王宁需要注意手里动作,所以顾不得身后的路,他边退边威胁道,“放心,等我带夜神安全离开后,会把她还给你。”
爱丽丝瞅了眼身后的聿尊。
他懂她眼里的意思,一旦陌笙箫被胁持离开,怕是,他永远都会失去她。
夜神怎肯轻易放手?
几人相继退到门口。
夜神扶了下墙壁,右手下意识去按住伤口,爱丽丝没想到他会突然醒来。
夜神虚弱的站立,“王宁,你在做什么?”
“夜神,您醒了?”
“我问你,在做什么?”
“夜神,我在救你出去。”
夜神挥开爱丽丝的手,他就势靠着身后的墙壁,“把她放开。”
“不行,没有她,我们等于死路一条。”
夜神虚软无力,半天后方能说出句完整的话,“把她放开,我命令你。”
王宁半晌未开口,许久后,才冷着声音说道,“你以为我真是想救你吗?基地那么多上家资料全在你手里,包括如何统领号召的指令,你若真的死了,我们今后还如何能生财?”
“哼……你想的倒是周道。”
“夜神,我是忘不了你们这么多年对我的栽培。”
夜神手掌用力按住腹部,“看来,我不走是不行了?”
“这说明,属下对您足够忠心。”
夜神嘴角勾起讽刺,他一把推开身旁的爱丽丝,“给我滚开!”
“夜神,您这样走不行。”王宁说道。
“我的伤就是被爱丽丝给打的,带着她,不是找死吗?”
王宁瞪了眼爱丽丝,“妈的,女人的话果然信不得。”
“我还能支撑到离开。”夜神拖着沉重的双腿来到王宁身侧,他手掌落在王宁肩膀上,“借我几分力,走吧。”
“聿尊,你让人准备一架直升机……”王宁开始为出逃做准备。
陌笙箫小脸惨白,只能跟着王宁的力往后退。
夜神探出左手,慢慢接近过去。
王宁的另一手分掉了力道,不能全心全意勒住陌笙箫。
夜神瞅准时机,一把用力推开笙箫,王宁瞬间反应,拿着针管刺去,夜神见状,左手掌想也不想地握住针头,他右手拔枪,射中王宁脑部。
笙箫栽倒在地。
王宁握住针管,拇指死死定格在往下按的动作上。
夜神只觉一阵疼,他颤抖地摊开左手掌心,看到掌心内被划出一道足有五公分的伤口,淌出来的血,混合着那支针管内的液体。
众人介怔,这一幕,始料不及。
连陌笙箫也没想到。
她以为,夜神会跟着王宁离开,这样的话,他既能东山再起,还带走了她,这不是如他愿了吗?
爱丽丝望向夜神的手掌,她离的近,她清楚地看到了王宁手部往下按的动作,爱丽丝脚步不由向后退。
陌笙箫抚向颈间。
她没有受伤。
“殷流钦?”
她站起身,欲要冲过去。
聿尊大步上前,修长有力的手臂环住陌笙箫的腰部,“别过去,危险!”
笙箫上半身挂在聿尊跟前,“殷流钦……”
夜神握紧手掌,右手撑着墙壁,身子慢慢往下滑,斑驳的墙壁上呈现出一个个鲜红的手掌印。
“走吧……都走吧。”
陌笙箫也觉得自己心硬,但在这一刻,她至少是动容的。爱丽丝原本恨不得杀掉他,但此刻,手里的枪也不由收了回去。
“笙箫,我们走。”
陌笙箫杵在原地不动。
“走……”夜神目光定格到笙箫的脸部,“那些孩子,也带走,回到他们的爸爸妈妈身边去。”
“这是你做的恶事,应该你自己去赎罪!”
“我可能没有那力气了……”
聿尊揽住陌笙箫,不让她接近夜神,“笙箫,我们走。”
他半拖半抱着陌笙箫离开,爱丽丝紧随其后,经过夜神身边时,望了他一眼。
“还不走做什么?我说过……死神没有解药。”
爱丽丝心里又是一阵恨,大步离开。
夜神靠着墙,眼见陌笙箫踉跄的身影从他视眼内一点点走远,她说过,他们这样的人会有报应。
她说的没错,一个人果然不能做太多的恶事。
夜神看到陌笙箫回了下头,他勾了勾唇,手掌的疼痛算不上什么,但他总有种感觉,他的全身,好像正在被什么给啃噬。
他目光望向前,看到一双双定在他身上的眼睛。
孩子们的眼神,是最纯净的。
他说过,倘若他有了孩子,他会把所有的爱都给他,他想,世上所有的父母,应该都是这么想的吗?
陌笙箫被聿尊带出别墅,她弯腰用力地喘息。
聿尊看到南夜爵正徒步走来,他身着一身戎装,酒红色的碎发走到哪都掩不住张扬,他视线落到南夜爵手臂,“没事吧?”
“没事,一点小伤。”
“基地里还关着不少的孩子,我们不宜久留,让人打个电话报警,警察最会处理这些事。”
“放心吧,”南夜爵走到他身侧,“回家吧。”
“嗯。”
聿尊走过去搂住陌笙箫的肩膀,“夜神虽然中枪,但死不了,马上会有人报警,后面的事,交给警方处理吧。”
“你说……那东西真的是艾滋病毒吗?”
笙箫顿觉不寒而栗。
“别想了,就当做了一场噩梦,待会在飞机上你好好睡一觉,醒来的时候,我们可能已经回到御景园了。”
陌笙箫手掌握紧聿尊的衣角,“真的吗?”
聿尊抬起手,捂住笙箫的眼睛,“真的。”
他感觉到掌心内传来的湿润,“尊,如果这个世上,基地这词从没有存在过,那该多好。”
“我也希望这样。”聿尊抱紧笙箫,他视线回过去最后望了一眼,这次,他总算能彻底摆脱这缠了他二十几年的梦魇。
共奏笙箫 169 今晚,你主动
陌笙箫挨着聿尊的肩膀躺着,奔奔睡在他怀里,也不知梦到什么,笑的格外香甜。
笙箫眼睛盯着一处,许久后,才抬头望向聿尊的侧脸。
“怎么不睡会?”男人俯首问道。
“我睡不着。”
陌笙箫有种大难不死的感觉,汶川地震时她看过一篇报道,说苏州一个旅行团去汶川旅行,等飞机正好起飞高升的瞬间,下面传来惊天巨响,人们回过头再看的时候,只看到烟雾袅袅,原先天堂一般的地方顷刻间毁于一旦。那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恐惧令飞机上的人们抱头痛哭。
笙箫此时的心酸,也有几分相似。
回到白沙市,她脑中还是一片空白。
直到有人打开车门,陌笙箫才从自己的世界走出来。
她下了车,站在御景园的门口。
晨曦微露,第一道阳光洒在陌笙箫眉梢,她转过身,正面迎接这其暖融融的暖意。
有阳光的地方,正好。
聿尊抱着奔奔走到她身侧,笙箫微阖起眼帘,她羽睫轻颤,小脸跳跃着金黄|色,“尊,我们到家了。”
“对,我们回家了。”
爱丽丝已在中途被人送回原先她住着的那套房子内。
陌笙箫和聿尊相携走进去,他们每一步都走得很慢,感觉像是晨起在散步,悠闲而自在,鹅卵石小道宁静的斜卧在花园内,笙箫挽着聿尊的手,她按响门铃。
客厅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门哗一下拉开。
“笙箫……”何姨正在厨房准备早饭,她激动地牵起陌笙箫的手,“总算回来了,聿少,快……你们快进来,我每顿都给你们准备好,就想着什么时候突然回来了,能有口热乎乎的饭吃。”
“何姨,”陌笙箫眼眶泛红,走过去一把抱住她。“何姨,我好想你。”
何姨早就忍不住眼泪,“我也是,都担心死我了。你那天在医院突然失踪,我吓得差点报警,要不是容恩让我别急,我真要吓出精神病来了。”
“何姨,对不起……”
“快别说了,快,快进屋。”何姨松开笙箫,大步来到玄关处,帮二人把拖鞋递到脚边。
聿尊抱着奔奔大步上楼,何姨拉着陌笙箫的手,“聿少怎么了?”
笙箫莞尔,“他可能要洗完澡才能下来吃早饭。”
也是啊,这男人向来爱美,这幅样子给人看见已是不爽,怪不得进屋后一语未发,神色绷得那么紧。
“笙箫,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何姨,放心吧,”陌笙箫伸出两手,“你看我,哪都好好的。”
“那就好。”
陌笙箫来到二楼的主卧。
奔奔被放在婴儿床内,做孩子就是好,该吃的时候吃,该睡的时候,还能睡得如此香甜。
笙箫进来时便听到浴室内传来的水声,她坐在床沿,视线望向周侧,房间内何姨会定时打扫,里面的摆设跟她离开时一模一样,每个物件的摆放位子都不曾改变。
恍如隔世。
其实,也才不过寥寥数日,在寻常人眼里,可能细想那几天做过什么,无非就是上班,晚间睡觉。眨眨眼的功夫。
聿尊出来时,看见陌笙箫怔忡地入神。
他行至她跟前。
笙箫抬头,望见一片春色,男人结实的腹肌块块分明,她睁开眼睛便能看见它们因聿尊急促的呼吸而有力张开,白色的浴巾随意裹住他下半身。而且扎在胯骨以下,要多诱惑便能多诱惑。
可能走两步,就会有滑落的可能。
陌笙箫螓首,男人果然一副收拾干净的样子,下巴光洁,脸部也有涂抹过润肤露的香味。
聿尊伸出右手,臂弯绕过笙箫颈后,微一用力,便拉过笙箫。
陌笙箫的脸顺着他贴向他有力的小腹,她面部被男人的体温过得发烫,“我……”
笙箫伸出手想推开。
她好像握住了什么东西。
陌笙箫就势被聿尊推倒在床上,他欺身压住她,“笙箫,去洗澡。”
“何姨还等着我们吃早饭呢。”
“我肚子不饿,别的地方饿得慌。”
“现在天还亮着呢,”陌笙箫推挡,“你就不怕奔奔跟上次那样?晚上吧……”
“奔奔睡得正香呢。”聿尊心不甘情不愿,逮住她便要亲,上下其手,急迫之情尽显。
“哈——揪——”奔奔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醒的特是时候,他睁开眼睛望向大床上的二人,黑色的瞳仁清亮的犹如一汪幽泉。陌笙箫捂着脸,她圈紧身体开始发笑,笑到最后,肩膀抑制不住轻颤,“哈哈——”
索性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头顶的男人沉声问道。
陌笙箫下半身还被他的坚硬抵着,她笑得颈部泛出潮红,笙箫移开手掌,她轻一推,聿尊不得不翻滚到她身侧。
“晚上吧。”笙箫忍笑说道。
“你再笑?”聿尊俊脸埋入陌笙箫颈间,“晚上把奔奔放婴儿房睡,我们好好做几次?”
“不行!”笙箫断然拒绝,“把他一个人放在婴儿房,我不放心。”
“我让何姨把陈姐找回来。”
“等陈姐来了再说吧。”
“笙箫,我想你……”她明显听出聿尊话里面的意思,他嗓音带着性感的沙哑,“你在基地说过的话还记得吗?”
陌笙箫装傻充愣,“哪句话?”
“今晚,你主动。”
笙箫辩解,“我只说,我主动吻你。”
“我让你在上面……”
陌笙箫陡然觉得,罪恶感十足,她扭过头去望着奔奔天真无邪的小脸,瞬时感觉他们这俩父母特像流氓。
笙箫洗完澡,换了套清爽的家居服,聿尊也换了衣服准备下楼。
餐桌上有何姨准备好的早餐。
聿尊喝两口清粥,放下匙子,望了眼这会正抱着奔奔的何姨,“何姨。”
“聿少,有何吩咐?”
“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打个电话给陈姐,让她回来,我给她加工资。”
“嗯,好嘞。”
聿尊见何姨站在原地没动。
“你现在就去给她打电话。”男人视眼望向旁边的陌笙箫,他手掌暧昧地轻碰了下她,眼里勾起一抹浓重的邪气,“让她立马过来。”
厄,这么急?
何姨把奔奔递给陌笙箫,按着聿尊的吩咐去给陈姐打电话。
男人瞅了眼何姨的背影,他收回视线对陌笙箫说道,“多吃些,养足精力。”
“当着孩子的面不许说这些!”
聿尊轻抿了口粥,动作优雅尊贵,他倾过上半身,俊逸魅惑的脸凑到儿子面前,“奔奔,爹地说要和妈咪嗳嗳,你听的懂吗?”
“bu——”几点口水星子吹到聿尊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上。
他闭起眼睛,抬起手掌轻拭。
“奔奔,不可以吹口水哦。”陌笙箫抽出纸巾,给他擦起小嘴巴。
何姨挂掉电话,大步走来,“聿少,小陈说她不过来了。”
“为什么?”聿尊手里动作稍顿。
“她说,上次的事把她吓出病来了,在医院挂了好几天的水,她……她想找个安稳的工作。”
陌笙箫清楚,那种事,任是谁见了都会吓掉半条命。
“你说给她加钱了么?”
“说过了,小陈说再多的钱也没命重要。”
聿尊手指轻碰旁边的筷子,“奔奔需要人照顾,这样吧,你尽快去找个月嫂过来,工资要求都不是问题,待会用过早饭你就去。”
“我怕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
聿尊噤声,双手交叉摆在胸前,“那好,还是我想办法吧。”
“慢慢来,这种事急不得,晚上就让奔奔跟我睡。”陌笙箫Сhā嘴。
聿尊瞥了她一眼,想得美。
容恩坐在床沿,孩子一早醒了,王玲带着他正在楼下。
她出神地望向窗外,南夜爵走的时候只和她说,等他回来。她知道这次事情有多凶险,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令人望而生畏。
童童小跑着进来,“妈咪?”
容恩数着时间,这几天,南夜爵一个电话都没给她打过。
“妈咪?”童童扯着容恩的小手,“爹地回来了。”
容恩抬起手掌,轻抚宝贝女儿的头顶,“童童乖,去楼下和小弟弟玩。”
她知道童童懂事,每次见她怔神,童童都会用这招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妈咪,童童没骗你。”
好吧,她总算知道《狼来了》那故事里头的小孩,为何到最后所有人都不相信他。看来平时真不能多说谎话。
“恩恩。”南夜爵悄无声息般来到容恩身后,他绕过大床走向她跟前。
容恩听到熟悉的声音,一抬头,便看到南夜爵那张比女人还要邪魅几分的脸。她顾不得孩子在这,站起身,用力地抱住他,“可算回来了。”
“妈咪真坏,童童的话你还不信。”
没人搭理她。
“恩恩,吓坏了吧,没事,全部摆平了。”
容恩巴掌大的小脸贴在南夜爵颈间,“回来就好。”
童童仰起脑袋,见他们紧抱着,怎么都分不开的样子,她索性凑过去圈住南夜爵的腿,“爹地,你给童童带娃娃了吗?还有,带什么好吃的了不?”
继续不搭理。
“恩恩,我想你。”
容恩踮着脚尖,面容恬静地点头,“我也是。”
“爹地,妈咪——”童童有些恼。
南夜爵这才舍得松开怀里的妻子,他望着抱住他大腿的女儿,“童童,你先下去陪小弟弟玩,爹地和妈咪有话要说。”
童童可是大孩子了,想骗她,没门。
“爹地给童童带好东西了吗?”
“爹地这次出去不是玩,待会吃过中饭,爹地开车带你去买,好吗?”
童童穿着可爱的粉色公主裙,留着樱桃小丸子的齐刘海,长相甜美,可偏偏古灵精怪的很。“爹地,童童明白,你想压着妈咪。”
“……”容恩张了张嘴,无语。
“这话谁教你的?”南夜爵蹲下身,小小孩子不学好,看来得严格教育才行。
望见南夜爵脸上没了笑意,南恣童吐吐舌头,“童童自己看见的呗,也好意思,爹地你多重啊,也不怕把妈咪给压坏了,哼。”
“……”
“你居然偷看?”
坏了,不打自招。
南夜爵弯腰抱起孩子,“童童,你看错了,那是妈咪腰酸,爹地在给她治病。”
“老师说了,有病要送医院。”
“妈咪的病只有爹地才能医。”
“真的吗?”童童表现出将信将疑的神色。
南夜爵抱着她往外走,“当然,你没看到妈咪方才精神不好吗?她这会腰又在痛了。”
“噢,”童童望了眼容恩,“那爹地又要给妈咪治病吗?”
“童童真聪明。”
南夜爵把童童抱到走廊上,他转身进入卧室,童童朝着门口做了个鬼脸,“爹地撒谎要变成长鼻子,童童才不相信你的话……”说完,人已一溜烟跑到楼底下。
南夜爵啪地掩上门,这小屁孩,越大越难管教。
御景园。
聿尊很快想法子让人请了个金牌月嫂,总算赶在傍晚之前来到御景园。
奔奔算是很听话的,跟着新来的王阿姨不哭也不闹,只抱着喜欢的玩具一个劲在玩。
聿尊上楼时,看到陌笙箫半个身子趴在栏杆外,他轻步走去,双手圈住笙箫的腰,“在想什么?”
她眼神轻晃,“没什么。”
“放心吧,那些孩子都解救出去了,他们都能各自回到自己的父母身边去。”
“嗯。”
“至于夜神,警察并未在基地发现他,可能是被手底下的人救出去了。”
陌笙箫直起身,背部靠向身后的胸膛,“感染上艾滋病毒,是不是会生不如死?”
“这要看潜伏期,笙箫,明天的事,我们谁也说不准。”
陌笙箫不再说话,她握住聿尊交叉在她胸前的两手。
放在卧室内的电话突然响起,聿尊走过去一看,是徐谦。
他知道,肯定是爱丽丝出事了。
聿尊换了套衣服准备出门,“笙箫,你先睡,我出去趟。”
“嗯,路上小心。”
聿尊驱车来到爱丽丝的住处。
走进卧室,他看到爱丽丝蜷在床上,室内狼藉一片,能摔的东西没一样保持完整。徐谦站在窗前,脸色并不好看,“这蠢货,割腕了。”
聿尊欲要掀开她的被子,爱丽丝抓紧了不肯松手。
男人一个用力,揭开被子,看到爱丽丝已经包扎好的右手。他怒不可遏,“早知道你这样,我索性不带你回来,你死在基地不是更好?”
“我也不想的……”爱丽丝痛哭流涕,“可是死神没解药……”
“啪——”一记响亮的巴掌声震彻整个卧室,“它是毒品,可不是什么毒药,不注射能死人吗?当时那么生不如死的生活都挺过来了,你他妈还对付不了那死神?”
“你说得轻巧,我受不了,受不了……”爱丽丝歇斯底里地起身,朝着聿尊大吼。
“受不了,那你就给我滚远些死,别在我眼皮子底下。”
“尊,我真的好难受……”
聿尊压下身,大掌一把揪住爱丽丝的长发把她拖下床,他大步来到浴室,在洗手盆放满水,二话不说,擒着爱丽丝的脑袋直接往下压。
爱丽丝连呛几口水,“不要,不要……”
“我们当时训练的时候,我就应该看着你死在海里面。”聿尊拉起爱丽丝,又把她按回洗手盆内,强烈的窒息感使得爱丽丝的胸腔剧烈涨开,“不……”
“要死很容易,你不是要过正常的生活吗……”
站在门口的徐谦走过来,拉住聿尊的动作,“算了,这毒品的依赖性本来就很强,要想戒掉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你给她点时间。”
“是她自己不给自己时间。”
聿尊松掉手,大步往外走。
他拧着眉头站在窗口,徐谦来至他身后。
“谦,这次麻烦你了。”
“少来这套,你为女人麻烦我的事还少吗?”
“依你看,爱丽丝有救吗?”
“她对死神依赖性很强,而且本身要想戒掉的意识不明显,她可能觉得没有解药,就只有死路一条。”
“总之……你帮帮她。”
“放心吧。”
爱丽丝趴在地上直喘气,过了许久才撑起身,艰难地往外走,“你们把我绑起来吧,哪怕我难受死,也别放开我。”
聿尊回到御景园时,已是晚上十点三十。
陌笙箫睡得正香,前段日子都没能好好入睡,这会一沾着枕头,便抵抗不住倦意。
聿尊洗过澡,上了床。
他凑过去,见到陌笙箫呼吸沉稳,睡容恬静。聿尊在她颈间细吻,笙箫全然无反应。
他手肘轻撑着上半身,知道她是乏了。
聿尊只能强忍着欲望,他关掉床头的灯。
卧室内瞬间伸手不见五指,他躺回床上。身边传来一阵窸窣声,一条手臂缠至他腰际,柔软的唇在黑暗中找不准方向,亲在了聿尊的唇边。
男人浇熄的欲望猛地被再度激燃,呼吸声急促的要烧起来一般。他恨不能将陌笙箫狠狠压在身下,却勾出一条手臂,把她整个人提到身上。
他喜欢她的主动,喜欢她的热情似火。
笙箫不知该如何再去动。
聿尊笑意轻漾出声,“我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你当时胆子可真够大的,不但看着我做,还主动把腿勾到我的腰上。”
陌笙箫没出声,却在他锁骨处惩罚性地重重咬一口。
“嗯……”男人喉间流溢出类似于呻吟的声音,介乎于愉悦和痛苦之间。
他握住陌笙箫的手,同她十指交扣。
他们需要好好地放纵,需要好好地爱一场。
最终,陌笙箫还是被聿尊压在身下,因为她动作太慢,磨的他发狂发癫,倒不如他的几下,便令她尝到身心合一的愉悦。
笙箫枕着他的手臂不想动,聿尊的手慢慢在她后背尾骨处摩挲,撩拨得她春意荡漾。
“笙箫,过几日,我想带你去迎安市看看。”
“去那做什么?”
“我的家就在迎安市,那里有我们的老房子,还有我五岁之前的记忆。”
陌笙箫睁开迷离未散的眸子,她手臂圈紧男人的脖颈,“好,我们回家去看看。”
她心里知道,聿尊这次带她回去,绝不只是去看看家那么简单。
“我之前一直不敢回去,刻意避开迎安市,哪怕要经过,我都情愿走远路去绕开。笙箫,我要把家里的老房子买回来……”
“嗯。”陌笙箫点点头。
夜色已深,却谁都没了睡意。
笙箫以为聿尊这两天便会回去,没想到这一等,又是近十天过去。
他们来到迎安市时,有专人接待,住的是当地最好的酒店,陌笙箫这才知道,聿尊此次前来,还是来谈生意的。
迎安市的夜色很好,成排的路灯彰显出现代与古典的完美结合,打开车窗经过湖畔绿地,能闻到浓郁的微风气息。
聿尊开车带陌笙箫在城内兜,笙箫看着车子在大街小巷内乱穿,她瞅了眼男人的神色,一语未发。
最终,聿尊把车子靠在一旁,他挫败地用力捶向方向盘,“我根本记不得回去的路。”
“别这样,”陌笙箫拉住他的手,“毕竟二十几年都过去了,再说,城市发展这么快,可能熟门熟路的人,过个几年都会不认识,更何况你呢?”
聿尊闻言,脸部的哀戚这才松散些,陌笙箫懂他这会的心情,那是他的家,可他却找不到了。
聿尊事先让人来迎安市查过,他只是想看看,自己还能不能记得。
他设了导航,车子缓缓向前开去。
其实,方才他们好几次都经过这条路,只是没有开进去,眼看着擦肩而过。
聿尊把车停在靠近别墅不远的路旁,他牵起陌笙箫的手徒步走去,他们并肩而行,像极一对才热恋中的情侣。
别墅内有人住着,陌笙箫跟在聿尊身边,他们走到门口,看到蔷薇花枝伸出院墙外,二十几年前的花园别墅,透出古色古香的韵味。
“这儿就是你的家?”
“对。”聿尊把手放到铁栏杆上,“大致还是没变,只不过,物是人非。”
“这儿真挺好的。”
“其实,我真不怎么记得了,现在看到这房子,隐约觉得记忆里是有过。”
“很正常的,毕竟那时候你还小。”
聿尊手臂拉过陌笙箫,把她抱在身前,“我让我爸妈,好好看看你。”
“他们会对我满意吗?”
聿尊捏了捏她的脸,“会的,他们还会祝福我们。”
“过段日子,我陪你出海,去爸妈出事的地方,我会让他们别再担心,你现在并不孤单,你有一个天使,还有一个老婆在身边。”
聿尊下巴搁在陌笙箫头顶,“我喜欢听这样的话。”
笙箫挽唇浅笑,“我们现在多好,我也喜欢这样。”
别墅内,一名保姆模样的妇人走来,“喂,你们是什么人,站在这做什么?”
“我们……”
话还未说出口,就见保姆满脸戒备地盯着他们。
“这儿是我家,你管得着吗?”聿少倨傲地开了口。
“你家?”保姆嗓子瞬时尖锐,“我看你是想发财想发疯了吧?”
“对不起,”陌笙箫扯住聿尊的手臂,“我们是……我们是卖保险的。”
“走走走——”
笙箫带着聿尊走到旁边,“你还真说,人家不当你发疯才怪呢。”
“你扯谎不打草稿,穿成这样卖保险?她说的疯子可能就是你……”
“切,一对疯子!”
陌笙箫回头,聿尊也顿住了脚步,“我定要把它买回来。”
他们这次出来没带奔奔,御景园外头的警戒布置的越发严密,聿尊生怕基地在外的那些余力会来报复。
笙箫本不想跟聿尊出去应酬,可不知怎的,男人执意坚持,她不得不同意。
直到那名50出头的男子自我介绍时,陌笙箫差点忍不住,惊呼出口。
“聿少,您好,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我是跃蓝集团的袁山雄,这是我小女儿,袁姗。”
笙箫瞪大双眼,望向身旁的聿尊,却见他伸出了手,深邃的潭底竟藏得如此深,丝毫不显山露水。
她跟着聿尊入座。
二人大致交谈着合作上的事,聿尊十指交叉撑于桌沿,面色沉着凛然,连他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这份忍耐力,想不到二十几年前的财团,竟被败成这样,如今为了一笔生意,还要身为董事的袁山雄亲自出马。
他想起父母的枉死,敛起的神色陡然犀利冷刺,袁山雄纵横商场几十年,对上这样一双眼时,也不禁略微觉得招架不住。
聿尊给陌笙箫一直在夹菜,笙箫心口堵得跟压了块石头似的,一口吃不下去。
“我想去洗手间。”
“嗯,快去快回。”
包厢内有洗手间,陌笙箫还是拉开门走了出去,连她都觉得忍不了,又何况是聿尊呢?
眼见门被掩上。
袁山雄朝旁边的女儿使个眼色。
袁姗心领神会,拿起酒瓶朝聿尊走去,“聿少,我也来敬您一杯酒,不过我酒量不好,您可得多担待着点。”
袁姗年纪不大,顶多也就陌笙箫那样,只不过,她却已能将勾引二字灵活应用,她弯腰为聿尊斟酒,由于穿着低领的裙子,一眼能望到里头的蕾丝文胸。
“聿少,请。”袁姗把酒杯递过去。
聿尊伸手接。
“哎呀……”袁姗一个倾斜,半杯烈酒倒在聿尊的腿上,她吓得花容失色,“对不起,聿少,对不起。”
她抽出几张纸巾,蹲下了身,“我帮您擦擦。”
柔若无骨的小手攀上男人的腿,袁姗抬起头道,“我听说,聿少喜欢玩学生,是吗?”她拿着纸巾的手绕过那滩酒渍,正往男人敏感的地方探去。
共奏笙箫 170 老婆,她吃我豆腐
连他之前的癖好,他们都摸了个一清二楚,看来的确是有备而来。
袁姗手指轻打圈,朝着他腿根的地方摩挲过去,手法娴熟,一看就不是第一次。
聿尊眼里透出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他适时握住袁姗欲要兴风作浪的手,“你几岁了?”
“24,正在攻读研究生。”
“呵……”男人唇间轻逸出笑,精致的面容居高盯着袁姗的脸,她蹲在他身前,被聿尊握住的手指不作罢,试图去撩拨他的掌心。
袁山雄装作没看见,他的这个宝贝女儿可是他的秘密武器,不到关键时刻绝不出手。
“聿少,您握疼我了……”
“24,是个好年纪。”
可不是吗?
袁姗再度紧挨过去,丰盈的胸部才贴上他的腿,便听到聿尊说道,“只不过24岁的学生,老了点……”
袁姗的脸色显露出僵硬,腿蹲的有些麻,她很快又娇笑说道,“聿少,您有所不知,24岁才正是最好的时候,再嫩些,可就什么都不懂了,这年纪再往上嘛……我怕您啃都啃不动喽。”她视线意有所指地瞥向门口。
“那你的意思是说,你什么都懂了?”
袁姗的另一只手落到聿尊腿上,“那得看您给不给我这个机会,买个东西还有试用期呢。”袁姗的声音娇媚甜腻,绕是男人,十个中恐怕难有一个能逃得出这样的诱惑。
“噢?”聿尊拉开笑意,狭长的利眸深壑幽暗,袁姗望的出神,这一比才知高下,她之前的那些个男人,简直是瞎了她的眼。
“可我喜欢Chu女,怎么办?”聿尊是个情场老手,露骨的话说出来从不会掩饰,袁姗面色悻悻,与他相对的视线别开,“聿少,您都说的人家不好意思了,我还是呢……”
鬼才信!
“是么?”聿尊凛冽的眸子在袁姗身上逡巡,黑曜石般的瞳仁散出暧昧,他不着痕迹瞥了眼坐在对面的袁山雄,见他自顾斟酒,完全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
“您不信吗?”话里的邀请意味已明显。
“给我一张你的名片。”
袁山雄闻言,这会倒知道凑上来了,“聿少,姗姗还是个学生,未到公司上过班,我把我的名片给您吧。”
“我要你的做什么?”聿尊不悦地拉起脸。
袁姗扫了眼走到身侧的袁山雄,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在聿尊腿上轻划,“189……”
写完后,她仰起脸道,“记住了吗?记不住的话,我再写一遍。”顺势,手指便又将有所动作。
聿尊强忍住眼里的鄙夷,他抓住袁姗的手,“记住了,坐回去吧,我太太马上就回来了。”
“好。”
陌笙箫在走廊尽头的窗前站了会,始终不见聿尊出来。
她回到包厢时,袁姗正规规矩矩地坐在袁山雄旁边,嘴角却噙了抹得意的笑望向她。聿尊拉住她的手,“快吃些东西。”
陌笙箫瞥了眼,男人手边的食物一口未动。
袁姗斟满一杯酒,起身走到笙箫身旁,“聿太太,我敬您一杯。”
“对不起,我不会喝酒。”陌笙箫神色淡漠,她敬的酒,她如何能喝下去?
“聿少,您看……”
“算了吧,我太太真不能喝。”
袁姗咬了下嘴角,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两条腿却杵在陌笙箫身侧不见移开,“看样子,聿太太应该比我大吧?要不,我叫您一声姐姐怎样?”她似有深意地睨了眼聿尊,说她这年纪老了点,他还不是娶了个老女人?
尽管,她压根从陌笙箫的那张脸上看不出笙箫的真实年龄,但大致猜测下来,怎么也不止24吧?
陌笙箫抬起小脸,她出门时只化了个很淡的妆,水果色的唇彩,清透的妆容,怎么看,都比袁姗那一层盖过一层的浓妆艳抹看着清新,“你哪里看出来我比你年纪大?”
袁姗怔楞,眼睛望向聿尊。
男人其实一点也不显老,难道,资料有误?
她有些不确定,资料上明明说聿尊已超30。
“难道你没听说过一句话?老牛吃嫩草,”陌笙箫随着她的视线,看向身侧的男人,“我跟着他的时候,才20。”
笙箫看到聿尊忍着笑,嘴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袁姗觉得有些尴尬,她想给陌笙箫一个措手不及的下马威,却没料想……
袁山雄见状,立马过来圆场,“来来来,喝酒,吃菜,姗姗,你看人家聿太太是聿少的贤内助,你改明要能给我也找个这样的女婿,我也就能安享晚年了。”
袁姗不甘愿的被袁山雄拉回到座位,她看到聿尊亲手剥了个油虾放到笙萧碗里,袁姗嘴角噙起抹冷笑,方才还同她打情骂俏,这会当着自个老婆的面又表现出一副体贴的模样。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依她看,男人心,特别是坏男人的心,越发令人捉摸不透。
有什么了不起,陌笙箫能稳坐聿太太的位子,但她能保证,晚上睡在身边的老公难道就不会被人拐到床上去?
袁山雄生怕袁姗再惹出事端来,他索性端起酒杯各自上,“聿少,您看,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海涵,敢问聿少是哪边人?这姓聿的人并不多,在我们迎安市,这姓氏倒还真挺罕见。”
陌笙箫放下手里的筷子,她如坐针毡,真不想再在这个充满虚伪的地方坐下去。
“我现在定居在白沙市,怎么,你们这没人姓聿吗?可据我所知,袁总当年的股份,就是从聿家手里买来的。”
袁山雄递出去的手不禁一抖,他总觉得对面那男人的眼睛太过犀利,好像是一把利刃,撕开了他的胸膛,非要扒出他的心一探究竟不可,“有是有,也挺少的,20几年前的事你们可能都不知道,自从聿家老爷子车祸死后,这聿家差不多也瓦解了。”
“是吗?”聿尊似笑非笑地盯着袁山雄的脸,“那倒真可惜。”
“可不是吗?”袁山雄似乎不想过多提及当年的事,“不过聿少您不一样,您风头正劲,正是施展能力的大好年纪。”
聿尊拿起手边的酒杯,同袁山雄相碰,他没再多问,那些事,没有比亲身经历过更能刻骨铭心的了。
聿尊看的出来,陌笙箫不想在这多呆,他喝完杯里的酒,准备离席。
袁山雄和女儿起来相送,聿尊带着笙箫站在门口,接过泊车员递来的车钥匙。
袁姗绕过豪车车头,来到驾驶座那侧,她手指轻敲车窗玻璃,聿尊摇下车窗。
“聿少,您别忘记打电话给我,我可等着你呢……”
如此明目张胆,陌笙箫还坐在副驾驶座内。
聿尊自然不会做出丝毫回应,他发动引擎,径自离开。
直到车子驶出视线,袁山雄这才走到女儿身侧,“你怎么看?”
“这男人不简单。”
“那当然,我花了大价钱都没能查出他的身家背景,得到的都是些动过手脚的资料,我担心……”
“爸,你担心什么?”袁姗视线落在远处,还未收回。
“我怕他和聿家老爷子关系不简单。”
袁姗抬起头望向他,“你老是这样,疑神疑鬼的,你不说那都是些20几年前的旧事了吗?我都不记得我小时候发生过的事,照你的担忧,这聿少当初也才是个孩子,再说,要真要什么牵连,想回来报仇,还用等到现在?”
聿家的事,袁姗多多少少听袁山雄提过。
“我看,还是防备些好。”袁山雄当年买凶杀人,尽管对方答应让聿家三口全部消失,事实也证明,他们失踪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但袁山雄生性多疑猜忌,幸好,他当年为以防万一,留了张王牌在手里。
“爸……”
“你闭嘴!”袁山雄自顾往前走,袁姗不得不大步跟上,“还有你方才在酒桌上怎么回事?有没有脑子?一个男人哪怕对你再敢兴趣,都不会喜欢你公然在他面前挑衅他的老婆,这种玩火的蠢事以后掂量着再去做!”
“爸,你也看到了,聿少摆明有要我的意思。”
“那你更应该低调,你让她老婆对你有所防范,以后还怎么下手?”
袁姗委屈地嘟起嘴,“我就是看她不顺眼。”
“那你看钱顺眼吗?”袁山雄指了指她满身的名牌,“等袁家真面临破产的那天,我看你拿什么钱去挥霍!”
说完,男人头也不回地离开。
袁姗愤恨地轻跺脚,姜还是老的辣,袁山雄嘴里一套套的,看来平时没少遇到这些被人勾搭的事。
陌笙箫坐在车内一语不发,她打开一点车窗,仍由暖风袭来。
聿尊放慢车速,眼睛望了眼笙箫,“你生气了?”
陌笙箫充耳不闻,视线落向窗外。
聿尊把车停靠在路边。
笙箫这才敛了神色,把目光落向旁边的男人,“尊,你这样不累吗?”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聿尊双手仍旧放在方向盘上,“我见到袁山雄,恨不得撕裂了他,可我却还要强忍着恶心和他说话,我不会让他死的这么简单,我母亲临走时痛苦到生不如死,他也该尝尝。”
“尊?”陌笙箫叹口气,伸出手握住聿尊的手掌,“其实,你即便眼看着他们受到报应,心里最痛的还是你。”那些不愿提及的伤口原本都结了痴,可是这会却被一道道硬撕开。
“痛的越深,才能记得越清楚。”聿尊拉起陌笙箫的手,放到嘴边亲吻。
笙箫心情沉重,纤细的手指轻弯起。
“笙箫,我和你说个秘密。”聿尊把两侧的车窗全部打开,他健硕的上半身挨向陌笙箫,不想看她心情越见低落。
笙箫抬起眼帘,嘴巴轻嘟起,有些漫不经心,“什么秘密?”
男人眉头渐染笑意,右手伸出去勾住陌笙箫的肩膀,“你方才去洗手间的时候,那女人占我便宜。”
笙箫看袁姗那眼神其实就能看出来。
她故作不悦地斜睨向聿尊,“她怎么占你便宜了?”
“算了,我还是不说了。”男人唇角扬起的弧度勾勒的越发明显,手臂作势要收回去。
“哼,不就是你嫌我年纪大,想换个嫩的吗?”
“我可没说。”
“那女人话里的意思,我听得出来。”
聿尊勾起手指,轻触陌笙箫唇边,笙箫拉掉他的手,“你说不说?”
“她摸我腿了。”
“……”
笙箫轻瞪,“怪不得我回到包厢,一个个都阴阳怪气的同我说话。”陌笙箫抬起眼睛,黑亮的眸子盯得聿尊后背一阵发麻,他笑着问道,“怎么了?”
“少嬉皮笑脸的。”陌笙箫眼睑轻垂,不经意扫过聿尊两条包裹在西裤内的长腿。
他还好意思说出来。
聿尊注意到她的视线,他陡然抓着陌笙箫的右手,“知道她摸我哪了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看见。”笙箫没好气地扭过脑袋,赌气味十足。
聿尊握住笙箫的手,先是放在自己膝盖上,尔后又顺着腿侧一步步往上移去,陌笙箫察觉到不对劲,下意识想停住动作,可男人手劲很大,握着她继续往前探。
直到拉着她的手也停住,聿尊迫得她摊开手掌。
陌笙箫整张脸涨的通红,却仍旧扬了声道,“她……”
聿尊忍俊不禁,“她要敢把手放我这,我肯定卸掉她的手,你放心,这地儿是你的,怎么摸都没人管你。”
路边还有行色匆匆的人群经过,陌笙箫端望着眼前这张俊脸,第一眼望去,谁都会说这男人高贵优雅,那是因为他们都没见识过男人的这张嘴,笙箫绕是再伶牙俐齿,可比脸皮厚这方面,哪里是聿尊的对手。
“讨厌。”临到了,她能说的只有这两字。
聿尊猜都猜得到。
陌笙箫肩膀靠着座椅,“尊,你想怎么对付他们?”笙箫脸上恢复肃然,聿尊嘴角的邪笑也逐渐收回去,他抬起另一手,在她鬓角处轻抚,男人并未正面回答她的话,“笙箫,我陪你去做头发吧?”
陌笙箫怔愕,刚要说话,便看见男人上半身欺过来。他温热的唇瓣在她嘴角亲吻,他松开紧握住陌笙箫的手,两手自然地环住她的腰际,他们像一对情侣般依偎着,并没有更深入的亲密,配合夜色与晚风,陌笙箫两手攀住聿尊的背部,轻柔地开始回应。
笙箫羽睫轻阖,聿尊的吻也不像平日里那么霸道,他缠绵轻吻,良久后,才舍得推开。
拇指摩挲着陌笙箫略微红肿的唇,聿尊前额同她相抵,“方才没好好吃东西吧?想吃什么,我现在带你去。”
“我不饿。”
“那也不行。”
陌笙箫扬眉想了想,“好久没吃泡面了,我想吃泡面。”
“那东西不好,不准吃。”
笙箫执拗,“我就想吃。”
聿尊手指轻绕过陌笙箫的头发,“笙箫,我还没陪你去做过头发,我现在带你去怎样?”
他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
聿尊平时给她办理过vip会员卡,笙箫翻开皮夹,所幸夹在里头带了过来。
陌笙箫坐在镜子前,听着店内的总监给她介绍,她从未尝试过把头发烫卷,聿尊坐在休息区的沙发内,他一抬头,望见笙箫面色为难地盯着手里的图册。
他起身来到陌笙箫旁边,从总监手里取过另一本图册,“这发型跟你很配,肯定好看。”
笙箫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做得起来吗?会不会太短?”
“不会的,做出来保管好看,再要染个颜色的话……”
“不用。”陌笙箫和聿尊异口同声道,聿尊手掌轻抚她的脑袋,“她发质好,用不着染发。”
“好的。”
陌笙箫坐在舒适的椅子内,她眼睛轻闭,差点睡着。
等再次睁眼的时候,就看到聿尊站在她身后,头发做好了,是类似于梨花头的效果,头发尾端略微往里面卷,头顶往下稍显蓬松,聿尊弯下腰,眼睛盯着镜子内的笙箫,“好看。”
陌笙箫细一看,这发型显得她年纪越发小了。
“是不是挺装嫩的?”
“你本来就看着嫩。”
笙箫被男人牵着手走出理发店,她回头看了眼,见到不少小夫妻俩均是结伴而行,陌笙箫不由挽住聿尊的手臂,这种日子真好,她能感觉到,聿尊是真实地属于她的,他们现在这样,才像足一对平凡的夫妻。
他们散着步来到不远处的停车场,陌笙箫闭着眼睛,脑袋轻枕向聿尊的肩膀,他走一步,她跟一步,完完全全地信任于他。
回到酒店,二人晚上都没能好好吃上一口,聿尊让人送了披萨上来,陌笙箫泡了桶康师傅方便面,这会正坐在聿尊的办公桌前。
男人似在忙公事,鼻翼间那股面的味道挥之不去,他很不喜欢这种垃圾食品,“倒掉吧,楼下什么吃的都有。”
陌笙箫咬着塑料匙,“我就想吃泡面。”
上学的时候条件不好,大多数学生都会一整箱的买了放在宿舍内,笙箫挺怀念那种感觉的。
她打开面盒,泡面的佐料香味瞬时飘散至房间的每个角落。
“真香。”
她尝了一口,那时候天天吃到想吐,现在好久不吃,竟然觉得比那山珍海味还要能勾起她的食欲。
房间内的窗子都开着,那味道还是无孔不入。
陌笙箫吃了两口,见聿尊手里拿着块披萨,眼睛却盯着电脑屏幕,她站起身走到他旁边,“你也尝一口?”
“我不吃。”
“其实味道真挺好的。”
“陌笙箫,吃这东西会发胖。”聿尊抬起头,煞有介事说道。
“胖就胖呗,我不怕。”笙箫挨到他身旁,为了显示自个吃的有滋有味,她特意吸了口面条。聿尊望着她的模样,有些发笑,“吃没吃相。”
陌笙箫小口咀嚼,又吸了一口。
“咳咳咳——”没想到,却不小心呛到,她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聿尊忙丢掉手里的东西,抽了几张纸巾,手掌在她背后轻拍,“让你别吃,还偏不听。”
笙箫呛得眼眶内蓄满泪水,一双眼睛通红,她拿过聿尊递来的纸巾在脸上乱抹,“辣死我了。”
聿尊给她倒了杯冷水,陌笙箫连灌几口,这才止住咳嗽。
她轻拍胸口,“丢脸丢大了。”
“好点没?”
笙箫点头,把剩下的半碗面放在男人的办公桌上,聿尊拉住她的手来到桌前,顺势让陌笙箫坐到自己的腿上。
有时候,她的样子还真像个孩子。
笙箫瞅见他在笑,“不准笑。”她用手捂住聿尊的嘴,“尊,我也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秘密?”
“要是在以前,我肯定不敢在你面前做出这幅样子,我总觉得,喜欢一个人,就不能让他看见我狼狈和邋遢的时候,那样的话,久而久之,他肯定会厌倦我的。”陌笙箫圆亮的眸子盯着聿尊,“现在想想,那样挺傻的,结过婚的夫妻,要过的是一辈子,哪能装那么久啊,能接受得了彼此的平凡,才能相互走到头。”
聿尊抚着笙箫的小脸,凑过去亲吻。
陌笙箫推开他的胸膛,“说,你嫌不嫌弃我?”
“以后,你想吃多少泡面,就吃多少,行么?”
笙箫闻言,笑得得意,“那我让你吃,你吃不吃?”
男人拧眉,却点了头,“吃吧。”
袁姗并未如她预料的那般等到聿尊的电话,她料想男人是对她有兴趣的,难道,聿尊知道她不是Chu女?
“爸,我今天找他去。”
“不准胡来!”袁山雄放下手里的报纸,喝道,“那晚只是让你去试探,现在那边未动,你先送上门去,算什么?”
“爸,你自己不常说要主动出击吗?”
“合作的事有人会跟进,我看他对你兴趣一般,可能散场后就给忘了,你这张牌没用了,姗姗,爸爸还没糊涂到要亲手把你推出去。”
袁姗嘴角露出讥诮,谁人不知袁山雄狡猾如狸,这会看她没用,自然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要真论不择手段,他卖妻卖女的事都能干的出来。
“爸,要是他打电话来,我该怎么办?”
“到时候再说,我会教你接下去如何走。”
袁姗起身走到楼上,她回到卧室,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喂,lucy,你不是有个亲戚在医院吗?你今天下午来我家里,陪我去做个小手术……哎呀,我身体没事,我就想修补Chu女膜,对对,好,我等你。”
共奏笙箫 171 他还有亲人,活着
陌笙箫一早醒来,才发觉自己睡相有多差,她像条八爪章鱼似地粘在聿尊身上,男人被她挤到床边,眼看翻个身就要滚到地上去。
两人谁也没穿衣服,就一条被单还被陌笙箫强硬地扯在自个身上,她动了动,眼见聿尊要翻身。
她急忙搂住他的腰。
生怕他真栽下去。
聿尊狭长的凤目睁开,手臂顺势环着陌笙箫,“醒了?”
“嗯。”
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男人伸手拿过来,瞥了眼,他手指轻点通话键,“喂?”
陌笙箫扬起小脸,望着他冷毅的下巴。
“现在?现在没空……吃过饭吧,地点你选。嗯,好。”
“谁啊?”
聿尊把手机放回原位,“袁山雄。”
“尊,你真打算跟他合作吗?”
“我打算让他一无所有,”聿尊手指捋起陌笙箫的一缕头发,“我原想跟他好好玩玩,但现在用不着了,我想尽快解决掉这里的事,回白沙市,我想儿子了。”
“我也是。”陌笙箫紧窝在他胸前,“也不知道奔奔在家乖不乖?”
“起床吧,我今天带你出去好好兜兜风。”
笙箫随意地挑了件白色长袖衬衣,头发正好齐颈,她坐在副驾驶座内,轻搭起右腿,蓝色铅笔裤极显腿形,往那一站,真像个才从学校出来的学生。
聿尊不着痕迹睇了眼,怪不得,说什么他老牛吃嫩草。
陌笙箫两边的袖管挽在手肘部位,她听到聿尊说道,“笙箫,你以后该穿的成熟些。”
“我不够成熟吗?”
“这打扮真嫩。”
“我可记得有人爱玩嫩的。”
好吧,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聿尊特意找了个对迎安市熟悉的人来做向导,陌笙箫看到经过一片湖畔,她嚷嚷着让聿尊停车。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个普通的公园,但湖却是天然的,两旁垂柳依依,景色奇好。
聿尊把车停靠在路边,他倚着车身抱住陌笙箫,堂而皇之地在路人跟前秀起恩爱。陌笙箫头挨着男人的肩膀,他们双腿站在宽敞的人行道上,身体则靠着车门。
聿尊两手交叠在笙箫小腹处,他薄唇凑到她耳畔,才要说话,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惊呼声。
“啊——要命啊——”
“找死啊——”
“妈呀——”
只见一辆黑色的军车避开原先行驶的道路,竟朝着人行道上开,车速奇快,一路畅通无阻,有人开骂,“军车了不起啊,牛啊?”
陌笙箫只觉眼跟前猛地一闪,车轮几乎是撵着她的脚尖过去,倒车后视镜更是差点勾上她的衣服。
军车呼啸而去,在擦撞了几株绿化后,驾驶座上的男人猛地拐了方向盘,飞跃出去的车子横着拦在路口,只见一辆红色的奥迪车猛踩刹车,这才没有撞上去。
“妈的,我靠,找死啊!”搂着陌笙箫的男人爆出粗口,几步欲要上前。
“聿少,聿少请慢……”充当向导的男子忙先一步拦在他跟前,“聿少,算了吧。”
“怎么了?那人是谁?”
“是明三少,”男子望了眼黑色的军车,“明家的三公子,这人很难对付,聿少,在这地方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陌笙箫也顺势挽住了聿尊的胳膊,“也许他真有急事,再说你下午还要去见袁山雄,千万别闹出些事来。”
“能有什么事,我看,也就是追女人。”聿尊揽住陌笙箫靠回原位,一脸看好戏的姿态。
“砰——”
“砰——”
同时传来两道关车门的声音。
成排汽车被堵在后面,有人开始狂躁地按响按起喇叭来,但一看那军车的车牌号,大部分还是选择打碎牙往肚里咽。
“你……”下来的明三少显然气得不轻,“有染,你好样的!”
“我不叫有染!”
“你居然在背后阴我,我还是第一次在女人身上吃亏。”
“明三少,众目睽睽之下和我这样吵,你也不怕丢面子。”傅染倚在车前,冷眼睨着那名男子。
陌笙箫只能看清楚男人的一张侧脸,真是好看,眼睛细弯,标准的桃花眼,要命的勾人。
“有染,我不怕丢脸,我脸皮底子厚。”
“你很喜欢自己的未婚妻和人有染是吧?行……”傅染拉开车门坐进去。
“你去哪?”
傅染摇下车窗,“回家。”
可男人的车挡着,她寸步难行,“你把车让开,我回去跟你说清楚那件事。”
“谅你也不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玩花样。”明三少回到自己的车内,才把车头调好,就看见傅染一脚刹车从他车侧擦过去,男人嘴角噙起冷笑,面容阴肆,“敢耍我,得,你活腻了。”
陌笙箫的脸被旁边的男人扳回去,“看够了吧?”
厄。
她确实看得出了神,笙箫不好意思地轻摸了摸鼻子,“那女的很漂亮。”
“你是想说那男的好看吧?”
“不过敢这样招摇过市,平日里肯定坏事做尽。”第一感觉,陌笙箫就把这样的男人归拢到浪荡公子一类人当中去。
“在迎安市,谁都不敢惹这三公子。”
“为什么,他难道是海龙王的儿子?”陌笙箫疑惑问道。
男子忍俊不禁,“差不多吧。”
聿尊带着笙箫在外面吃过中饭,陌笙箫不想和他出去应酬,怕再看到那些虚伪的面孔,聿尊不强求,把她送回了酒店。
袁姗一觉睡到中午,她小心翼翼下楼,走路姿势放得很慢,袁家餐厅内,保姆已准备好午饭,袁山雄不悦地瞪了她一眼,“也不看看睡到什么时候了。”
“爸,你老说我。”
袁姗拉开椅子坐下去,她并拢双腿,随手轻捋长发。
接到聿尊的电话时,袁姗正在吃饭,她瞥了眼坐在旁边的袁山雄,她脸上难掩欣喜,连连点头。
袁姗挂断电话,得意扬笑道,“爸,聿尊约我出去。”
“噢?约在哪?”
“不告诉你!”袁姗手掌摊开后递到袁山雄面前,“把合同给我。”
“怎么,他同意了?”
“他是这么说的,让我带着合同去签约。”袁姗扬了扬掌心内的手机,“你还说他对我没兴趣?”
“什么有兴趣没兴趣的?”袁太太正在厨房走出来。
“妈,没什么。”袁姗掩起嘴边的笑,午饭过后,她跟着袁山雄来到书房。
“这是合同,细节我们的人都和他谈过,你只要让他签字就行,”袁山雄把东西交到她手里,“姗姗,这里头的门道你也学了不少,怎样以最小的成本为自己带来更大的利益,相信不用爸爸教你。”
他的意思她清楚,不就是占占便宜没事,别真的和那些男人上床吗?
袁姗没想到聿尊这么快会和她打电话,再说公司的事,她以为会拖个最起码个把月,Chu女膜尽管是修复了,但医生说要一个月后才能行房。万一聿尊真的提出来……
她有些忐忑,实在不行的话,唯有同聿尊周旋,让他缓缓,吊着胃口才是最好的。
袁姗临出门时收到聿尊的短信,是一家酒店房间号。
她心里藏不住雀跃,没有自己开车,直接拦了辆的士前往。
袁姗来到酒店时,聿尊正站在十楼的窗口,狭长的凤目眺望向远处,风景如画,一览无遗。
“叮咚……”
他回过神,走过去开门。
袁姗穿了身粉色的抹胸短裙,脚踩镶钻高跟鞋,她倚在门口,看到聿尊时,开玩笑说道,“你太太没在屋里吧?我真怕她出来把我给撕了。”
聿尊侧开身子示意她进去,“我太太很温柔。”
“是吗?”袁姗似笑非笑地勾起唇,目光扫向那张大床,“那……在床上的时候,会不会太过温柔?”
面对她的露骨,聿尊并未表现出她料想的那般迫不及待,他径自走向沙发,“合同带来了吗?”
“带来了。”
袁姗小心翼翼入座,聿尊盯着她的动作,自然知道她是因为才做过手术,没想到他的一句话,她竟真会乖乖去照做。
聿尊接过合同,仔细翻阅。
袁姗挨靠过去,裙子本身就短,这会两条白皙的大腿几乎全部暴露在男人眼前,“聿少,谢谢你肯跟我们合作。”
“我还未签字呢,”聿尊抬起头,轻睨一眼,“至于合作的话,言之过早,那么多人想拿下这单生意,我凭什么交到你手里?”
袁姗白藕一般的手臂放到聿尊肩上,“那依你看,我该怎么做?”
“还用我教你吗?”男人把问题丢还给她。
袁姗把心一横,反正这会修复好了,医生大多时候喜欢糊弄人,等完事后她好好静养,应该没事,“那……”她伸出手指,探向聿尊的胸前。
男人一把握住她的手,“我不缺女人。”
“可我给你的感觉,不是她们能让你体味到的。”
“看上去,你老道得很。”聿尊侧脸正对袁姗,一双狭长的眸子轻眯。
袁姗眼里闪过不自然,“聿少,你不知道,有种人天生不需要调教便能成为尤物,我想,我可能就是那种人。”
“你会跳舞吗?”
面对他的突然提问,袁姗一怔,搞不懂这男人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我会。”
“你给我跳个舞,看得高兴了,我立马给你签合约。”
“这……”袁姗面色犹豫,医生刻意叮嘱过,让她不能做剧烈的运动,以防Chu女膜再度破裂,倘若还没上聿尊的床便破了,那她岂不是得不偿失?
“怎么,不愿意?”男人藏匿起眼里的那抹不怀好意,袁姗妄想和他交好,岂料他多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那你先回去吧。”
“我没说不愿意!”袁姗在他的逼视下不得不起身,聿尊上半身靠向椅背,他打开音乐,是首劲爆的舞曲,“跳啊。”
袁姗穿着超短裙站在茶几前,她扭动柳腰,胯骨以下依旧不敢有大动作。聿尊望着跟前的女人犹如跳梁小丑一般,他嘴角的笑意越发冷戾,“看你这现场表演,我还不如到街上看那些大妈扭秧歌,能不能跳?不能跳滚蛋!”
袁姗放开些动作,聿尊索性站起身,他大掌紧贴住袁姗的腰际,“这儿扭起来,我不喜欢女人和条死鱼似的,你看你脸蛋长这么好,身体不至于如此僵硬么。”
袁姗闻言,大为所动,没想到这男人还有如此癖好,她强忍着不适,想把自身的风情全部展露,聿尊回到原位,点了一支烟,没有吸一口,而是卡在烟灰缸上。
混合着烟草的香味,袁姗舞动的越发疯狂,她很快大汗淋漓,聿尊在旁边鼓掌,“继续,真不错。”
她突然有种错觉,这男人长了一副王子的皮相,胸膛内却藏着一颗恶麾的心。
袁姗脚一葳,手掌撑住旁边的墙壁,她右手按住小腹,不行了,再这样下去,她真会被折磨死的。
“怎么了,就这几下三脚猫的功夫?”
袁姗越发摸不透这男人的心,她故技重施,“聿少,你看我累成什么样子了,我们找点别的事做行吗?”
“那好,”聿尊把合同摔到袁姗脚边,“出去。”
她面色一僵,天,看来这男人可能是个变态。
“聿少……”袁姗慢慢弯下腰,做过手术的地方这会难受的要命,她艰难地拾起那份合同,“既然你想尽兴,那好,我陪你。”
聿尊自己也觉得他挺坏的,袁姗豁出去一般扭动腰肢。
“脚动起来,我看不到你的舞步。”
剧烈的运动下来,袁姗陡然一声尖叫,她双手捂住肚子往下蹲,聿尊看到一股很淡的殷红顺着她大腿内侧往下滑。
呵,果然破了。
他只想给她个教训,没想到那东西经不住几下,竟真破了。
假的就是假的。
“你怎么了?”聿尊故意问道。
袁姗面容惨白,她摆摆手,“可能……可能是大姨妈来了。”
“噢。”聿尊点点头,“跳的挺好。”他拿出签字笔,当场签了那份合约。
他起身来到袁姗跟前,“走吧,我送你回去。”
袁姗强忍着难受,拿了包跟在聿尊身后。
算了,这合约签成就行,以后这男人她是说什么都不敢再去惹了,刚开始她还抱着驾驭的心思,想去试一试,原来有特殊癖好的人,或多或少都是变态。
没想到她的第二次处,还没用,就被自己给破了。
袁姗还有些欣慰,聿尊把她送回了家。
刚到门口,就看到一大帮人聚在外面,袁姗跟着聿尊下车。
“聿少。”为首的男人打开大门,他们如入无人之境般走进去,袁姗紧随其后,“你们是什么人,这儿是我家。”
聿尊刻意放慢脚步等她,“带我去见你父亲。”
“这些人……”
“走吧。”聿尊揪住她的手腕。
来到袁家客厅时,袁山雄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一边等着女儿的好消息,看到大帮人冲进来,他很快反应过来,“你们是什么人?”
视线望见走上前来的聿尊和袁姗,他这才松口气,“原来是聿少。”
“爸。”袁姗走到他身旁。
“姗姗,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聿尊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下来,“没事,我们刚才玩了会,喏,这是合同。”
袁山雄松开握住袁姗肩膀的手,他示意保姆斟茶,拿起合同仔细看了一遍,“聿少,您放心,这笔生意保管让您稳赚不赔。”
“袁总,那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袁山雄走到聿尊身前,他伸出一只手,却见对方并没有起身的意思,他不得不讪讪收回去,难道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狂妄到不可一世。
但看在生意的份上,只能忍了。
“我听说,你们公司的前身是个挺大的财团,怎么才20几年的时间,败成这样?”
“还不是生意不景气,后来又遇上经济危机……”
“是吗?”聿尊抬头,细看周侧,“这房子不错,怎么着也值个好几百万吧?”
袁山雄望了眼聿尊身后那些一字排开的人,这仗势……
“对对,家里值钱的,也就这些房产了。”
“我跟你正好相反,”聿尊扬起抹从容不迫的笑来,“最近手里闲钱多的没地方搁置,就想找家公司来玩玩,这不,袁总您运气好……”
袁山雄越听这话里的意思,越觉得不对劲,“聿少,您……您真是财大气粗,这么大笔生意还说来玩。”
“我没想赚钱。”
“什么?”
“真的,”聿尊搭起一条腿,“我跟你明说了吧,这生意是稳赔不赚的,可能你剩下的最后这一处房产都会赔进去。”
袁山雄腆起的笑僵在脸上,“聿少,您,别……别开玩笑。”
“啧啧,跟你好好说话,我像在开玩笑吗?”
袁山雄盯着手里的合同。
“你撕掉也没用,”聿尊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客厅,他手掌轻抚过旁边的书架,“你签和不签,其实都一样,但我不想在你身上再耗时间,我今天就用最野蛮的方式和你解决。”
他说完,朝着旁边的男人递个眼色。
“来人,给我砸。”
书架上的几个古董率先遭殃,袁姗吓得惊叫起来,“怎么回事,你们住手,不然的话我报警了!”
聿尊回到沙发前,“报警也没用,你不是爱装处吗?再多一句废话,我让屋内的人轮流将你上一遍,好好检验下你那层伪劣的膜。”
“你……你知道?”袁姗吓得花容失色。“你居然还这样折磨我,你不是人!”
“再叫啊?”男人薄唇抿成一道残酷的弧度。
“你究竟是什么人?”袁山雄望着满地的狼藉,陡然出声,嗓音倒不像袁姗那般歇斯底里,反而冷静很多。
聿尊在袁山雄身旁的沙发上落座,“想不起来了吧?”
“不可能……”袁山雄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他紧盯着聿尊的那张脸,“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聿尊冷笑反问。
“聿,你也姓聿……”
聿尊颀长的身子逼到袁山雄跟前,他倾下身,“当时,你用多少钱买了我们一家三口的命?”
袁山雄双眼惊惧地圆睁,聿尊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摔到坚硬的地板上。袁山雄右手小心翼翼探向口袋,聿尊用力踩住他的手腕,他疼的哀嚎不断,“不要,饶命……”
“我爸妈那时候也想要活命,可谁给过他们这个机会?”聿尊抬起右脚,朝着袁山雄腰部的软肋踢去。
“啊啊——救命——啊——”
“我发过誓,要让害他们的人血债血偿,你想尝尝生不如死的感觉吗?”聿尊弯下腰,揪住袁山雄的衣领把他拽起来,顺手一推,他撞在旁边的书架上,瞬时头破血流。
“爸——”袁姗惊叫。
“出什么事了?”袁太太从楼上下来。
靠近楼梯的一名男子把她推搡至袁山雄跟前,“老公,老公你怎么了,你们是谁?”
没人回答她的话。
聿尊抡起铁拳雨点般地砸在袁山雄身上,男人蜷着双腿只顾哀嚎,满脸的血,已分不清本来面目。
打从聿尊得到消息的那刻起,聿尊就抱着要将他碎尸万段的心思,他想要一点点折磨他至死,可他做不到,他伪装的再好,却仍旧掩不住心里那种裂开一般的痛。
他想将袁山雄慢慢逼死,其实无疑是在自己尚未痊愈的伤疤上撒盐,爸爸妈妈在天上等得太久,聿尊也不想让他们等下去,他应该尽早送袁山雄下地狱。
让他在人间多活这20几年,已是对他最大的恩赐。
一通拳打脚踢,袁山雄这会已奄奄一息。
聿尊走到茶几前,看到上面有一把水果刀,他顺手抄起。
袁山雄只觉眼前一阵寒光闪过,他吓得瞳仁收缩。
要不是他,爸妈也不会死,爷爷也不会出车祸,聿尊扬起手。袁山雄知道这会再不说,他就真的没命了,他拼劲全力抱住聿尊的腿,“饶命,饶命……你还有亲人在这世上,别杀我。”
“你说什么?”聿尊难以置信地扣住袁山雄的领子,“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爷爷当年出车祸不假,但他没死,他现在活得好好的,都……都81岁了,身体健朗着呢……”
共奏笙箫 172 夜曲
聿尊的指关节因用力而咯吱作响。
他一把将袁山雄提到眼跟前,“再说一遍。”
“聿老爷子还活着,你放我一命,我这就带你去见他。”袁山雄眼眶内泛出鲜血,整张脸被揍得跟个调料盘似的,青一块紫一块。
“他在哪?”聿尊问出这句话时,牙关都在颤抖。
“你只要答应放过我,我立马亲自送你去,我不要别的,你保证我们一家安全就行,求你……”
领口部位被聿尊越收越紧,袁山雄脸涨成猪肝色,上气不接下气,“聿……”
“凭你还想和我提条件?”聿尊压近,切齿问道。
“大不了……反正你不会放过我,那边得不到我的消息,你爷爷会被活活饿死,你要想跟一具尸体团聚,你就杀了我!”袁山雄见求饶不行,索性豁出去。
聿尊挥拳揍去,袁山雄哀嚎倒地。
“带我去见他。”
“你答应了?”
“对。”
袁山雄欣喜若狂,却也不是傻子,“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反悔?你先给我一笔钱,我们到了国外,会让人带聿老爷子来见你。”
“我看你是得寸进尺,想耍我?”聿尊修长的双腿逼向袁山雄,后者吓得连连后退,他手掌触及到旁边的人,一抬头,看到自个老婆站在那。袁山雄撑起身,抱住袁太太的两条腿,“这样吧,我把我太太押在这,你放心好了,我不敢骗你。”
“老公,你说的是什么话?”
袁姗也是大惊,“爸,你怎么做得出来?”
“都给我闭嘴!”袁山雄大声开口,这才发现说话漏风,前面两个门牙松垮垮挂在那,怪不得嘴巴里都是血,“聿少,你看……”
“我要她做什么?又老又丑,被你骗了,也卖不出个好价钱。”
同这样的老狐狸对峙,需要足够强大的心理,既不能表现的急迫,又不能任他狮子大开口。
“那我的女儿,她年轻貌美,”见聿尊似乎不为所动,袁山雄急切哀求,“这样吧,我把她们母女押在这……”
“爸!”
“你这畜生!”袁太太怒骂。
“你们懂什么?”袁山雄跪在聿尊跟前,“等聿少见到了聿老爷子,自然会放你们走,聿少,你说是吧?”
聿尊真是多一秒都不想再看到袁山雄这张老脸,他想到爸妈当初就是死在这个卑鄙小人手里,他抬起一脚踹向袁山雄胸前,随着倒地的动作,袁山雄一大口血吐在地上。
“这样吧,我让人把她们送到国外,并给她们一笔钱,你带着我去找人,事成之后,你再去国外找她们。”
这似乎也是个法子,可袁山雄害怕聿尊不会轻饶他,但依目前的情形来看,要想让聿尊先放他走,比登天还难。
见他还在犹豫,聿尊眉宇间明显透出不耐,他用脚拨了拨袁山雄挡在跟前的腿,“行不行,给个痛快话,要么现在就把你丢海里去。”
“行行行——”
聿尊坐在椅子内并未立即起身,他心里明明一松,却发现全身竟连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他形容不出此时的心情,应该是雀跃的,可心头酸涩的,竟有种想流泪的感觉。
陌笙箫在酒店上了会网,她坐立不安,拨通聿尊的手机,才发现他关了机。
袁家客厅,满地狼藉,飞溅出去的血洒在各个角落,聿尊当着袁山雄的面,开了张支票给袁太太,并令人即刻护送她们母女出国。
袁山雄直到确认她们上飞机后,这才肯带人去接老爷子。
黑色的轿车内,聿尊和袁山雄一左一右坐着,聿尊搭着条腿望向窗外,袁山雄小心翼翼地瞅了眼他,当时那帮人明显斩草不除根,要不然,也不会有今天的后患。
他悔不当初,幸好有聿老爷子这把保护伞,袁山雄二十几年前以防万一,没成想真救了自己的命。
车队驶过闹市,来到养老院时已近黄昏。
聿尊锐利的眸子紧盯着那扇大门,这儿规模很小,一看就是个私人的,尤其是处在半山腰处,环境尚且算好,只不过设施简单,里头的老人很难享受到正规养老院那般的舒适和照顾。
“到,到了。”袁山雄开了口。
“如果被我发现你在耍我,我定把你碾成肉饼!”聿尊扭过头,神色犀利喝道。
袁山雄缩了缩脖子,要是换在20几年前,他能怕他?
哼!
旁边的车门被打开,一名男子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拽下车,袁山雄痛的直哼唧。
聿尊走向门口,所谓的养老院,其实是个三层的小楼,里头分布着几十个房间,有几位阿姨照顾老人们的饮食起居,随行的男人去跟门卫沟通,不多久,挡在跟前的铁门便被打开。
这会,老人们都聚在院墙内,里头没装空调,只能找个地儿乘凉。
一眼扫过去,足有四五十人。
有的老人生活不能自理,打来的饭放在一张小凳子上,由固定的几位阿姨喂食。
“你吃不吃?嘴巴张开!”不远处,一名妇人站在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跟前训斥,那人有老年痴呆症,吃饭又慢,阿姨们工作量大,索性用手指在老人前额轻戳,“要死不死的,再这样,让你小辈把你拖回去。”
聿尊任凭脑子里如何回忆,就是勾勒不出爷爷的那张脸,他记不得了。
看到远处的老人跟个孩子似的撅起嘴巴,他不知道,爷爷在这会不会也受到这样的欺凌和折磨?
想到此,他狠狠瞪了眼旁边的袁山雄。
如若真是这样,他忍不住冲动,肯定会把袁山雄大卸八块。
望到男人眼里的杀气,袁山雄忙压下脸,一瘸一拐向前走去。
院墙的角落,有个倔强的老头。
这儿的老人谁都知道这老头脾气不好,有一回阿姨冲着他抱怨,居然被他一碗饭倒扣在了脸上,总之,在这没人敢去惹他。
袁山雄腆着脸走过去,老人埋头正在吃饭。
聿尊跟在袁山雄身后,他两条腿僵硬的连自己都不知道脚步是怎么迈出去的。
“聿老爷子?”袁山雄弯腰,讨好地开口。
聿尊注意到老人头发花白,满脸的皱纹,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尽管年纪大了,但精神矍铄,竟比旁边那几个六七十岁的还要显得硬朗。
这儿的伙食一般,总是想着法子克扣,“又把菜炒糊了。”老人拨开几片黑色的叶子,扒了两口饭。
“聿老爷子?”袁山雄见他不搭理,不得不再次叫他。
老人这才抬起头,袁山雄不敢怠慢,虽然狼狈,却逼着自个笑开了花,“聿老爷子,您看我给你带……”
“啪!”
一盆饭菜直接扣到他的脸上。
“哈哈哈——”旁边有老人在笑,“我说,你这眼睛不花啊,砸的多准!”
碍于聿尊在场,再说袁山雄这会是落水狗,他不敢嚣张跋扈,尴尬地抹掉饭菜,袁山雄讪笑,“聿老爷子,您看我……”
“啪!”
一碗汤泼在袁山雄的脸上。
聿老爷子冷哼,甩起袖子要走人。
这幅脾气,同聿尊印象中的爷爷似乎相似,聿老爷子绕过小凳子,他看到了站在跟前的聿尊。
聿尊薄唇吃力地张开,他知道错不了,他同样看见了聿老爷子眼里的震惊。
“爷爷。”
“宝宝,你是爷爷的宝宝?”他虽然唤了聿尊的小名,这样的名字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嘴里说出来,对方又是个挺拔健硕的男人,总觉得有些好笑,但应时应景,却谁都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爷爷,我是。”
聿老爷子差点没老泪纵横,“我的孙子果然还活着,你爸和你妈呢?”他心里存着侥幸,说不定,儿子儿媳也能大难不死。
“爷爷,他们都走了。”
聿老爷子一阵恍惚,他担了20几年的心,如今,也不知是该放下,还是揪着。他愤恨地望向袁山雄,“肯定是你这王八羔子,我劈死你!”
袁山雄用手挡住脸,“聿老爷子,不管我的事。”
聿尊伸出手抱住聿老爷子的肩膀,他生怕爷爷冲动,身子受不住,“爷爷,爸妈的仇我会报,但凡是伤害过他们的人,我都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聿少,你先前可不是这样说的。”袁山雄大急。
“我先前说什么了?”
“你答应我,只要带你来见老爷子,你会放过我们全家。”
“我还真差点忘记告诉你件事,”聿尊高大的身子护住老人,“你的女儿和老婆到了国外,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生存,说不定几天后就会被饿死,我许诺你们的事,全是空头支票,至于你……害死了我的父母你还想活?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你——你——”袁山雄一连发出几个重复的音节,却怎么都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
“爷爷,我带你离开这。”
聿老爷子热泪盈眶,这二十几年来,他辗转被安置在不同的地方,随着袁家的破落,他的待遇自然是每况愈下,他心里唯一坚定的念头,便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活到81了,再等下去,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幸好,他的苦心没白费,他等来了最疼爱的孙子。
“你们不能这样,聿少,你放过我吧,现在聿老爷子没事,我……我这20几年来一直都好好在照顾他。”
聿尊一脚把袁山雄踹倒在地,“爷爷,你先上车。”
聿老爷子跟着一男子往外走去。
袁山雄也被拖到了养老院外面。
守在车前的人给聿尊打开车门,他弯腰钻进去。修长的手指掏出一根烟,点燃后狠狠吸了口。
“聿少,现在怎么办?”驾驶座上的人问道。
聿尊没开口,直到抽完一支烟,他盯着手里的烟头怔怔出神,“你们先护送老爷子回酒店,我随后就来。”
“是。”
聿尊推开车门走下去,这会是在离养老院500米左右的半山腰,这儿本就人烟稀少,袁山雄被丢弃在这,此时正抱着栏杆瑟瑟发抖。
“你,你想做什么?”
聿尊手里的烟头即将熄灭,他走到袁山雄跟前,蹲下身,把手里的烟头按向男人的手背。
“咝——”
“啊——”
“你当初买凶杀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会回来找你报仇?”
袁山雄抬起头,盯着聿尊这张年轻而尊贵的脸,“里头肯定有什么误会,我们两家是世交,啊——”
聿尊站起身,坚硬的皮鞋踩着袁山雄的手,他居高临下望着他的凄惨,“这些都不算什么,我爸被丢入海里溺死的时候,你可能正在外面花天酒地吧?我妈叫天天不应的时候,你是不是正在庆祝着即将到手的股权转让授权书?”聿尊想起那一幕梦魇,他眼里闪过狠戾,脚底用劲踩踏、碾压,袁山雄凄厉的叫声伴随着指骨断裂的声音传入聿尊耳内。
他残忍吗?
聿尊自问,他一双眼睛赤红,残忍也好,仁慈也罢,都有个狗屁用?
当年的夏初颜,一心向善,可临死前,有谁来救她?
聿尊望着袁山雄的血正从他脚底淌出来,男人瘫倒在地,死命哀嚎,要多惨,便有多惨。
聿尊的心没有一点点软下去,“我真想,每天都折磨断你一根骨头,等到你全身即将痛死的时候,我再令人把你的骨头接上,再一根根踢断!”
袁山雄眼里布满惊惧,望向聿尊的眼神,感觉正在望着一个血债累累的恶魔、死神,袁山雄找不出别的词去形容他,他想逃命,可手掌还被聿尊踩在脚底下,“你放过我吧,要我做什么我都能答应你。”
“可我就想你死。”
“聿少,我哪怕真死了,你爸妈也回不来,你……”
“啪!”聿尊照着袁山雄的脑门便是一脚。
他飞出去撞在护栏上,前额滚出大滩血渍,瘫在那动不了。
聿尊冷眼望了会,转身走向停在路中央的车。
袁山雄眼里轻漾出微弱的希冀,看来聿尊并不打算要他的命,他这会顾不了那么多,先保住小命再说吧。他后背抵着护栏,继续装死。
聿尊回到车内,他发动引擎。
袁山雄闭紧眼睛,只想聿尊快离开。
他突然听到轮胎摩擦过地面发出来的声音正接近而来,袁山雄猛地睁眼,这一看,吓得魂飞魄散,只见聿尊的车正缓缓驶来,眼看就要压到他的腿。
袁山雄再也装不下去,他手肘撑着护栏,好不容易爬起来,撒腿便往远处跑。他只知道,只要慢一点点,那轮胎就要碾过他的腿,他越想越害怕,趔趄着希望有人来拉他一把。
“救命,救命,来人啊。”
聿尊把车开得很慢,袁山雄跑得精疲力尽,斑驳的血渍扫过马路,蜿蜒向前。
噗通。
他体力不支,栽倒在地。
聿尊没有停车,袁山雄两手支在身侧,眼看车头即将撞过来,他连番惊叫,没有什么比面对死亡更令人觉得恐惧了,他只要慢一点,一脚踏入鬼门关的时间便会随之缩短。
他像条狗一样地拼命向前爬,身上的衣服已看不见原色,除了脏污,就是血渍。
“救命,救命。”
在这鬼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20几年前,聿尊还小,尚不懂事。但他这会却能深刻地感觉到,那种濒临绝境时的痛苦,远比任何折磨都来的残忍血腥。
袁山雄的两条腿在地上使劲拖动,但凡有一点生的希望,谁都不肯坐着等死。他手肘破了皮,却还是拼了命地撑起身子,唯有这样,才能跑得快些。
聿尊不紧不慢地点了根烟,这次,却没吸一口,而是夹在食指和中指间。他望着那条苍龙,再次想起了惨死的双亲,聿尊眼里簇燃起悲愤和嗜血的火苗,他轻踩油门,车子加速朝着袁山雄撞去。
这点速度,远远比他的两条腿要快。
袁山雄剧烈地喘息,一瘸一拐,边跑,头还不住向后张望。
“别杀我,饶过我吧。”
他跑到人行道上,聿尊踩了油门,车子跃过路牙石,朝着跟前的男人撞去。
几乎是那么一瞬间,聿尊想到了陌笙箫和奔奔,如果笙箫在的话,她会不会要他别赶尽杀绝?如果奔奔看到这一幕,会不会被吓得啼哭不止?
聿尊有了晃神,他的脚下意识去踩刹车。
袁山雄眼见车头要撞上他的双膝,他顾不得那么多,只得攀上一米多高的护栏,可没想到那护栏偏巧有个地方被什么人给拆了去,就几根铁丝装个样子围在那,他重心靠向身后,却猛地向后栽去。
“啊——”撕裂的惨叫声瞬时回荡在幽静的山谷内。
他的身后,便是万丈深渊。
聿尊双眼盯着那排缺失的护栏,他眸子落向远处,心里一阵轻松,又莫名的一阵紧揪。
他在这时再度想起了笙箫。
聿尊掏出手机,开了机。
屏幕上第一时间显示,有陌笙箫打给他的十几个未接电话。
聿尊手指轻按,回拨过去。
电话一通,他听到陌笙箫急迫而紧张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尊,你怎么关机了?我担心死了,没事吧?”
他的心,这才彻底松懈。
“放心,我没事。”
陌笙箫跟着,心里一松,她舒口气,手掌忍不住轻按向胸口,“联系不上你,我的心一直在跳,总觉得有事情会发生。”
聿尊倒车,把车子驶上回去的路,“等着我,我让你见个人。”
“谁啊?”她问的迫不及待。
“呵,回去你就知道了。”
聿尊挂断电话,很快赶上车队。
聿老爷子被变相囚禁20几年,直叹外头变化大,这迎安市日新月异,他早就不认识回去的路在哪了,曾经叱诧一时的聿家,谁也没料到竟会在顷刻间土崩瓦解。聿老爷子叹口气,他当时年事已高,再加上被袁山雄暗算,他也没料到自己身子骨竟能支撑到这会。
聿尊把他带回下榻的酒店,老人精神奕奕,倒显得满面春光。
他今儿高兴,聿老爷子握住孙儿的手,时不时问东问西,聿尊把他带至十层,站在走廊内按响门铃。
陌笙箫几乎小跑着过去开门,“尊,我等你好久……”
视线随之落到聿老爷子的脸上,笙箫松开拧住门把的手,“尊,这位是?”
“笙箫,是爷爷。”
陌笙箫眼睛圆睁,随之藏匿不住的吃惊及震撼滑出嘴角,她眼睛内有片刻的朦胧,心里砰然激动起来,“爷爷。”
这一声,她喊得清脆无比。
她和聿尊都没有双亲,这会爷爷还在,没什么比这消息更能震撼人心的了。
聿老爷子望了眼跟前的笙箫,在他眼里,她十足十还是个孩子,“你是哪家的千金?”
陌笙箫似有不解,她望向站在旁边的聿尊。
来酒店之前,聿尊已将这些年发生的事大致告诉给了聿老爷子,父母惨死的事他只是一笔带过,聿尊这名字是逃出基地后改的,老爷子这会也接受了,“尊,我们聿家那时可是名门望族,我的孙媳妇自然要与你门当户对。”
聿老爷子率先挤进屋内,陌笙箫不得不侧开身。
聿尊抬起手,在笙箫后脑勺轻抚,他弯腰,薄唇凑到她耳边,“爷爷思想难免顽固,以后便会好的。”
“你说谁是老顽固?”聿老爷子转身问道。
谁也没料到他耳力这么好,二人面面相觑,聿尊走上前道,“爷爷,我让人定了包厢,我先带你们下去吃饭。”
陌笙箫不会把聿老爷子的话放在心上,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况且他已是81的高龄,做晚辈的自然得让着。
席间,聿尊夹了几样陌笙箫爱吃的菜到她碗里。
聿老爷子见状,鼻翼间冷哼,“自个没手吗?作为妻子的可不能这么没规矩,还懒,”聿老爷子用筷子轻敲陌笙箫的碗沿,“给尊剥几个虾。”
在他的意识里,女人就该照顾男人。
“爷爷。”聿尊头疼,却没成想旁边的陌笙箫毕恭毕敬说了声,“是。”
模样谦卑的,好像成了个粗使丫鬟,笙箫戴上一次性手套,把剥好的虾肉放到聿尊手边的碗碟内,“相公,请用。”
聿尊在桌子底下,抬起脚轻勾向陌笙箫的腿,她忍俊不禁,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食不言寝不语,吃饭不准交头接耳。”
笙箫敛起笑,“爷爷,我也给你剥几个吧?”
她以为聿老爷子会满脸不在乎地说,我有手有脚用不着伺候,没想到老人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鼻子轻哼,“嗯。”
陌笙箫几乎把一盘虾都给剥了。
聿尊抽出湿巾,帮她擦拭,“你也吃吧。”
“在我们那会,女人吃饭都不能上桌,得躲在厨房偷偷吃。”聿老爷子语不惊人死不休,蓦地蹿出那么一句。
“爷爷,现在倡导男女平等。”
“哼。”老人睨了眼笙箫,对她的话显然不赞同,一边却咀嚼着陌笙箫给他剥的虾,吃的正香。
“爷爷,”聿尊眼见老爷子牙口不错,“我们今晚先住在酒店,明天一早,我带你回白沙市,这儿的别墅我会想法子买回来,以后想看看,我们再回来。”
“你打算定居在白沙市吗?”
“是的。”聿尊不想待在迎安市,尽管他的家在这,可爸妈都不在了,这儿只剩下最不愿提起的回忆。
“好,你去哪爷爷就去哪,”聿老爷子抬起头,望了眼坐在对面的陌笙箫,“他是我孙儿,我老了,他自然要养我,你心里可别打什么鬼主意赶我走。”
陌笙箫哭笑不得,“爷爷,我巴不得您跟我们一起住呢。”
“哼,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这顽固的老爷子确实难对付。
“爷爷,你还想吃虾不?”陌笙箫再次问道。
“你想噎死我不成?老年人要多吃素,荤菜容易引起三高,这都不懂。”
“……”
陌笙箫不得不无语。
吃完晚饭,笙箫跟着聿尊把老爷子送回房间,他的卧室就在他们隔壁,也好方便照应。
卧室内应有尽有,陌笙箫去浴室帮他放好洗澡水,“爷爷,洗完澡早点休息吧。”
换洗的衣物,聿尊吃饭前便令人全部准备妥当。
聿老爷子站在偌大的按摩浴缸前,瞪了笙箫一眼,“你先回房吧,别在这碍手碍脚。”
“爷爷,”聿尊闻言,耐着性子说道,“您别总这样和笙箫说话。”
陌笙箫忙拉了下聿尊的手,“你在这陪会爷爷,我先回房。”
“好。”
聿老爷子对酒店内的高档设施很多地方都不习惯,像这会,浴缸的温控他摆弄几下都不见效果,老爷子绷着脸,要这样子被陌笙箫看见,他以后还如何设立威望?
在聿尊面前就不用,聿尊是他的孙子,不像笙箫,是外人。
聿尊给他相应的东西都准备好,直到老爷子洗完澡,躺到床上,他这才回到自己的卧室。
陌笙箫坐在聿尊的电脑跟前,听到脚步声,抬起了头,“爷爷睡了?”
他走到陌笙箫身旁,手掌落在她肩膀上,“他说要看会电视再睡。”
笙箫玩了两局小游戏,百无聊赖地关掉电脑,“袁家那边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都处理好了,”聿尊没有同她细说,他手臂搂住陌笙箫的脑袋,让她枕到自己怀里,“爷爷的老思想可能一时半会改不了,他不是不喜欢你,只是……”
“尊,我知道的。”笙箫仰起小脸,“你放心吧,他欺负不了我,我也有法子对付他。”
她眼里透出明亮的狡黠,聿老爷子除了固执些外,别的都好对付。
翌日。
陌笙箫洗漱后出来,看到聿尊犹如雕塑般站在窗前动也不动,他两手环在胸前,从酒店十层俯瞰而下,能将迎安市闹市区的美景系数揽入眼底。笙箫知道他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她缓步走过去,双手穿过男人的腰际,交叠在他腹部上,“想什么呢?”
“笙箫,你喜欢这个地方吗?”
陌笙箫踮起脚尖,把下巴轻搁于聿尊肩部,“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随你,你想到迎安市来,我就跟着你,反正哪里有奔奔和你,哪里就是我的家。”
聿尊垂眸,视线落到陌笙箫的手上,他把笙箫拉到怀里,“还是离开这吧,离的越近,我反而会觉得害怕。”
“好,那我们回去。”
临出发之前,聿尊带着老爷子回到老宅,这栋房子的买卖还在交涉中,目前仍旧属于别人。
御景园。
陌笙箫下车后迫不及待来到客厅,奔奔正坐在爬行垫上玩游戏,聿老爷子眼力劲不错,一眼便瞅到那个小小的人儿。
笙箫走过去,奔奔看到她,显得挺兴奋,拿着玩具的手一个劲朝着陌笙萧扑。
“奔奔,想妈咪了吧?”
聿老爷子紧随其后,“笨笨?谁给起的这名字,聪明的都被你给喊笨了。”
“爷爷,不是笨笨,是奔奔,奔跑的奔。”陌笙箫抱起孩子,对着老爷子耐心解释。
“肯定是你想的,没文化。”
“爷爷,是尊给取的,他说孩子爱奔爱玩才活泼。”
聿老爷子又轻哼了声,“那倒不错,这小名好。”他喜上眉梢,伸出两手,“奔奔,来,太爷爷抱。”
孩子认生,一扭头,朝着陌笙箫颈间窝去。
老爷子心里这会更加不舒服,“他为什么不要我抱?奔奔,太爷爷最喜欢奔奔……”
“呜哇——”孩子望着面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索性大哭出声。
“爷爷,过不了几天奔奔就会和你熟悉的,刚开始他有些怕生。”
聿老爷子这会没再顶着陌笙箫,他还不知道奔奔患孤独症的事。聿尊带着他熟悉新家,由于老爷子年纪大,为了方便,聿尊特意让何姨在一楼收拾了个朝南的大房间,采光充足。
至于一些日用品,陌笙箫还是决定自己出去给爷爷买。
聿尊公司也有急事,吃过饭,二人便相继离开御景园。
笙箫本想喊上舒恬,但前两日接到她的电话,这才想起舒恬刚怀孕,不便劳累。
她来到步行街,特意挑了几样东西,从店铺内走出去,差点同路过的一人相撞。陌笙箫急忙侧开身子,“对不起,你没事吧?”
她细一看,发现是顾筱西。
对方似乎有什么心事,见到笙箫,亦是一怔,“真巧。”
“是啊。”
顾筱西望了眼陌笙箫手里的东西,“你一个人逛街?”
“对,我出来买些东西。”
“我陪你吧。”
笙箫没想过,她和顾筱西会在某一天走到一起,陌笙箫顺着沿街的店铺往前走,“你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我报了个美术业余班,还找了份稳定的工作。”
“家里也都好吧?”
“嗯,”顾筱西白皙的手指把一缕碎发拢向耳后,“我妈在接受治疗,看到我回来,她情绪好多了,恢复的也不错,上次的事还没好好谢你,要不是你的话,我们还不知道上哪里去找她。”
“别这么说,”陌笙箫望了眼旁边的顾筱西,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你也帮过我的忙。”
顾筱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笙箫想起上次遇到她和严湛青在一起,“对了,你们……还好吧?”
顾筱西微乎其微地叹口气,她两手局促地握在身前,似乎在陌笙箫面前,她和严湛青的这种关系变得有些难以启齿,“你也知道,严家的门槛很高,我很难跨进去。”
那倒是,严母又是出了名的厉害角色,想当初,陌笙箫和严湛青的事她也是百般阻挠,最后,还不是如了她的意,顺利让苏柔进了门。
“只要你们自己足够坚定的话,我相信,那一关迟早能走过去的。”
她和严湛青,当时输就输在这上面。
“今天,我们本来约好见面的,”顾筱西跟着陌笙箫走向不远处的露天茶室,她需要倾诉,需要有个人给她一点坚持下去的理由,哪怕这个人给不了她多少力量,但就算是一根稻草那样的微不足道,顾筱西都会牢牢紧握,“我等到他现在,也不见他出来,电话也不接,我想,他是和家里人没谈好。”
陌笙箫点了两杯冰镇饮料,她把东西都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这会的严家,早已闹得像炸开的锅。
地上铺满乱七八糟的东西,水杯、果盘,茶几上凡是能扔的,这会都无一幸免。
严母气的直喘气,严父脸色铁青,指着站在客厅中央的严湛青不知道说什么。
严母轻捶几下胸口,待情绪稍稳些,这才继续说道,“你看看你都多大岁数了?跟你一般大的那些人,孩子都抱在手里了,当初让你跟着苏柔好好过,你偏不听,那陌笙箫没出现的时候,你们不是爱的死去活来的吗?这会倒好,走掉一个,又来一个,你现在又说要娶那个顾筱西,湛青,你脑子糊涂了是不是?你差点死在她手里不说,她……她的那些照片,还有那个孩子,哎呦,你真想把我气死!”
“妈,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你若答应的话,明年我就让你抱上孙子。”
“胡闹!”严父气的嗓子都在颤抖,“让这样的女人进门,我今后还有什么脸出去?那女人的照片万一流传出来,我这张脸还往哪里搁?”
“哼,你们就知道面子,当初让我跟苏柔结婚,我也遂了你们的愿,可我不幸福,你们懂吗?”严湛青丝毫不示弱,“苏柔为了陷害陌笙箫,不顾我的性命,她那样也叫爱?我有我自己的选择权,你们接受最好,不接受,我这次也不可能再向你们妥协。”
“湛青,你找个什么样的女人不好,可偏偏是顾筱西那样的。”严母倒在沙发上,差点起不来。
“她有哪里不好?谁没有过去,我自认为我的过去就已经够荒唐了,我现在好不容易想找个人过日子,你们为什么偏要拦着?”严湛青愤怒地踢了脚旁边的茶杯,只听得咣一声,本就碎裂的杯身这会更是四分五裂。
严父肩膀直哆嗦,一掌拍向桌面,“这件事,说什么都不行,你趁早死了这心。”
“湛青,我听说苏柔从国外回来了,要不……”
严湛青喝断严母的话,“别在我面前再提她的名字,我和她不可能了。”
“那好,我们也把话撂在这,想娶那个女人,门都没有。”
严湛青点点头,嘴角漾起抹冷笑,“行,这话是你们说的,好……这辈子我都不会再结婚,我就和顾筱西在外面过,看你们能拿我怎么着,想抱孙子?找别人替你们生去吧!”
严湛青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去。
“你——”严母气的眼前漆黑一片,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陌笙箫轻啜口饮料,冰的厉害,牙齿都在打颤。
“笙箫,实话告诉你吧,其实那时候我答应严湛青接近聿尊的时候,我就在想,这样的男人,谁爱上谁倒霉,我明知前面是个坑,却仍旧蒙着自己的眼睛往里面跳。我想,我这辈子是注定要爱上他了。”
陌笙箫不讨厌顾筱西,相较莫伊而言,顾筱西显得单纯很多,就算曾经做错过事,可她积极悔改,并且没有主动去害人的心。
“你别担心,你们现在除了他家里不同意外,不都好好的吗?”
“我出狱后,像只过街老鼠似的东躲西藏,生怕别人认出我来,湛青找过我几次,可我不想见,见了只会越难受。我没想到他会再次找到我家里来,他知道我文凭不高,找不到好的工作,就帮我安排了一份朝九晚五,并且轻松的活。我当时并没有推脱,因为家里需要钱,清高和自尊在现实面前,就是一文不值。从那以后,他经常在公司门口等我下班,他说,我变成今天这样,他有一半的责任,他想着各种方法带我出去吃饭,还帮我买了不少的新衣服,我用不惯刀叉,我们吃牛排的时候,他不顾店里那么多人的嗤笑,给了我一双筷子……”顾筱西犹自沉浸在那段回忆里面,陌笙箫手掌撑起下巴,也有些动容。
“直到有一天,他说要和我在一起,我那时候真的慌了。我觉得他肯定是疯了,要么就是病着,要不然的话,怎么可能会要我这个丢在马路上,都不会招来路人多看一眼的人?”
陌笙箫闻言,皱起秀眉,“你别总是妄自菲薄,他看上你,自然是因为你有独到的魅力。”
“是吗?”顾筱西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我当时的反应真挺过激的,我感觉我像个疯子,甚至怀疑是不是做了场美梦,可这梦怎么就是不醒呢?”
陌笙箫勾起菱唇,想笑,可嘴角动了动,却无力拉开,她一直觉得,聿尊对待这件事情上,过于残忍了些。
“总之,我们后来走到了一起,我爸一个劲叹气,说我还会栽跟头的,说我配不上湛青,他希望我能找个平凡的人,只要不嫌弃我,随便组织个家过过就行了。我当时真的不服气,我也想要有自己的幸福,难道因为我走错了一步,以至于整个人生都要为这一步而去赎罪吗?”
“当然用不着,”陌笙箫抽出一张纸巾递给顾筱西,“你现在是清清白白的,从你走出监狱的这天起,你犯的那些错,都一笔勾销了。”
顾筱西抬起头,视线朦胧地望向陌笙箫,“笙箫,谢谢你。”
她能这样说,顾筱西的心里好受多了。
正从百货公司出来的苏柔定在不远处,她细一看,没看错,真是陌笙箫和顾筱西。
她拎着才消费的战利品,柳腰轻扭着来到桌前,“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顾筱西一抬头,惊得眼珠子圆睁。
陌笙箫云淡风轻地睨了眼,“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在苏柔的眼里,她和严湛青走到今天这一步,陌笙箫是罪魁祸首。
苏柔冷哼,对于那桩失败的婚姻仍旧难以介怀,“怎么,现在你又和严湛青在一起了?没有了我这块绊脚石,你们乐得自在吧?陌笙箫,你说你都结过婚了,还不安安分分呆在家里,非要去破坏别人的家庭,真是个爱偷腥的货!”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别人?”顾筱西见苏柔不分青红皂白对着陌笙箫就是一顿指责,她潜意识里有种让笙箫背了黑锅的感觉,顾筱西忍不住觉得愧疚。
“你算个什么东西?”苏柔眼见顾筱西都敢对着自己的言行横加干涉,“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怎么?你也想Сhā进来一脚?也不看看你配吗?当初若不是你在湛青背后嚼舌根,我们也不会闹到今天,陌笙箫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帮着她!”
笙箫手里还握着装满冷饮的玻璃杯,她倾起身,把杯子放到桌面上,杯底摩擦着,发出一种尖锐而刺耳的声音,“如今,你又以什么身份来指责我们?你和严湛青都离婚了,谁也管不着谁,就算他真和谁在一起,你也掺和不进去。”陌笙箫余光瞥过对面的顾筱西,视线逡巡一周后落到苏柔的脸上。
“呵,你们两个倒是达成联盟了。”
陌笙箫望向苏柔背后,“你既然这么关心严湛青离婚后的生活,何不亲自问问他?”
苏柔顺着笙箫的双眼望去,果然见严湛青正大步而来。
这男人走到哪都能成为聚光点,头发依旧是浅褐色,穿着条米色的休闲裤,上半身则是一件天蓝色的t恤,很居家的打扮。
苏柔离婚后一气之下出了国,从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严湛青,也狠下决心不去打听关于他的事,这还是自分别后的第一次见面。苏柔显得有些局促,腿部几乎抵到桌沿,右手则紧拽着手里的购物袋,掌心被拎袋勒出几道红痕。
严湛青疾步而来,见到苏柔,便顿住脚步,“你真的回国了?”
苏柔眼里一亮,“你找过我?”
“是我妈说的。”严湛青目光扫向陌笙箫,眼里闪过讶异,苏柔眼见他的视线落到了笙箫脸上,眼里心里紧跟着一阵难受,就连说出来的话都带着酸意,“果然,我们一离婚,就为你和她腾出了地,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哪怕耗尽了青春也要拴住你。”
“你胡说什么呢?”严湛青本来就心烦气躁,这会眉宇间更是露出不耐。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苏柔,我们已经离婚了。”严湛青丢下句话,苏柔眼见他提起脚步,却不是坐到陌笙箫旁边,而是……
严湛青自然地牵住顾筱西的手,“你怎么会和笙箫在一起?”
“噢,逛街的时候恰好遇上。”
苏柔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盯在他们交握的手上,“你们两个?”
怪不得她如此吃惊,陌笙箫也忍不住感叹,这世上的事,真是难料,她理解顾筱西的惶恐,那种感觉她当初也有过,当幸福来的太快,人总是会觉得有种活在梦里面的感觉。
苏柔又望了望陌笙箫,“怎么会这样?”
笙箫摊开手掌,嘴角挑起笑意。
苏柔呆站在原地,形形色色经过的人好奇地瞅着这一幕,顾筱西垂下脑袋,几乎把脸埋在了胸前。
“湛青,为什么会是她?”苏柔绞尽脑汁,都不会想到严湛青会看上顾筱西这样的女人。
男人显然觉得她是在无理取闹,“苏柔,这不关你的事!”他的耐性已被消磨干净。
“我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输在她的手里?”倘若说是陌笙箫的话,她至少还能接受。
“没有为什么,我和筱西已经在一起了。”
“哈哈——”苏柔自嘲轻笑,“湛青,我们好歹也相爱过,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先是输给了时间,现在,又输在了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身上!”
陌笙箫抬起眼皮瞅了眼苏柔,女人一旦嫉妒,真是恐怖。
“滚!”男人毫不留情地吐出个字来,“苏柔,我见到你就烦,别再出现在我眼前了,我跟你说得再清楚不过,我们之间不可能的。”
如此不留情面,别说是当事人,就连坐着的陌笙箫和顾筱西都有些吃不消。
苏柔深深地望了眼严湛青,男人的眼里根本看不见她,苏柔眼角噙泪,咬着牙才把泪水忍回去,这样的人,不值!
她爱了这么多年,到头来……
苏柔看着严湛青身旁的顾筱西,她究竟输在了哪?
她头重脚轻地提起步子,她算是明白了,严湛青的女人,有可能会是陌笙箫,有可能会是顾筱西,也有可能会是甲乙丙丁,但绝不会再是她苏柔!
笙箫喝了两口冷饮,感觉到燥热散去。
她抬起视线,看见严湛青的眼睛正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盯向她,“笙箫,你孩子挺大了吧?”
“嗯,”陌笙箫眼里透出丝暖意,“过几天,就满周岁了。”
“挺好的。”
本来挺融洽的氛围,因严湛青的Сhā入而显得有些尴尬,陌笙箫翻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我得回去了,孩子在家我不放心。”
顾筱西垂着的头这才见抬起来,“笙箫,以后我能找你吗?”
“当然可以。”陌笙箫拿起手边的玻璃杯,“我祝你们幸福。”
顾筱西会心而笑,同她相碰,“谢谢。”
笙箫拿了东西,起身离开。
顾筱西把手里的冷饮递给严湛青,“看你满头大汗的,很热吧?”
“为什么不问我,是何结果?”
顾筱西眼里黯淡,“你不说,我也能猜得到,你们家是不会同意我和你的事。”
严湛青伸出双手捧住她的脸,“就算他们不答应,这次,我也不会再妥协,筱西,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严湛青指腹在她光滑的面部轻轻摩挲,“我爸妈为了逼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而且我和苏柔离婚后,我妈就一直把我的户口本扣着,可能,短时间内我和你结不了婚,还有可能,一辈子我都给不了你那个名分。”
顾筱西有片刻的怔忡,毕竟,对一个女人来说,这名分二字何其重要。
见她似有担虑,严湛青又忙说道,“这只是最坏的打算,我爸妈就我一个独子,我相信,他们迟早有一天会答应。”
顾筱西手指紧握住男人的大掌,“我不是担心,我只是在想,你这样为我值得吗?”
“筱西,”严湛青右手探向顾筱西脑后,把她按入怀中,“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而且会很难,你愿意陪着我吗?”
“只要你需要,我会一直都在。”
严湛青在她头顶轻吻,“那我说,我需要你在我身边。”
顾筱西双手攀附在男人背后,她曾一遍遍画着严湛青的脸,那时,她无论如何都奢求不到今日的画面,男人的这张脸近在咫尺,是真实地属于她。
在严湛青眼里,可能,他再也找不到一个像顾筱西这样爱他如此深、如此纯粹的女子了,他不会像错过陌笙箫那样,再错过她。
也许他真的给不了顾筱西名分,但他能保证,除她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
陌笙箫离开后,经过一家大型的超市,她进去又买了不少东西。
回到御景园,何姨老远看到,过去接她,“怎么买这么多?你列个清单,改日让我去不就得了?”
“这都是给爷爷的。”笙箫拎着沉重的购物袋走进客厅,看到聿老爷子抱着奔奔正坐在沙发上,奔奔自顾玩手里的玩具,倒是不哭闹。
陌笙箫挽起袖口走去,“爷爷,我来抱吧。”
老爷子嗓门一亮,搂着奔奔别过身,“我才跟孩子亲一会,你又来抢,奔奔也是我的宝贝。”
“爷爷,”陌笙箫耐着性子解择,“我是怕您累着。”
“哼。”聿老爷子不搭理她,拿着玩具和奔奔玩起来,笙箫知晓他的脾气,见他精神确实不错,也没勉强。她吩咐何姨把东西都拎到老爷子的房间,都是些适合他用的日用品,还在老爷子的床头摆了不少吃的。
忙活完这些,笙箫发现肚子有些饿,她回到客厅,见老爷子和奔奔正玩的起劲。
陌笙箫从冰箱内拿出食材,“爷爷,您喜欢吃意大利面吗?”
聿老爷子转过脑袋,“现在才几点,你又吃!”
“爷爷,我忙到现在多累呢,再说,我做的意大利面可好吃了。”
“我才不要。”
陌笙箫回到厨房内,忙活了没多久,一股香味瞬时溢满整个客厅,她端着盘子来到餐桌前,聿老爷子扭过脑袋,瞅了一眼。
她吃了两口,“真香。”
都说了食不语寝不言,她还说话!
老爷子望着那盘意大利面,看上去卖相不错,估计味道挺好的。
“爷爷。”陌笙箫再度喊他。
聿老爷子扭过头去。
笙箫吃了一小碗,顿时有种饱腹感,她放下碗筷回到客厅,“爷爷,我抱奔奔去睡会吧。”
聿老爷子似有不舍,但还是松了手。
“爷爷,还有一碗面我放在餐桌上,您待会记得吃哦。”陌笙箫抱起奔奔,欲要离开。脚步才提起来,就听到老爷子说道,“反正你花的钱也是我孙子的,我也有份。”
陌笙箫听到这些话从来不生气,老人家就是这样,偏又好面子,只有让他们觉得理所当然,他们的心里才能舒服些。
笙箫答应过聿尊,等从基地回来后,要带着奔奔去海上。
聿老爷子执意跟去,但聿尊生怕他情绪受到影响,便随便扯了个谎,这才把他搪塞过去。
出海的这天,天气晴朗,霞碧万空,不像二十几年前,是个雪天。
他们带着新请来的月嫂,由于怕万一,聿尊还带了不少手下,一并出发的有好几条游艇。
激浪撞上船沿,站在甲板上,能感觉到咸腥的海水迎面扑在脸颊处,风势强劲,陌笙箫的头发吹过男人的脸,有种微微的刺痛感。
笙箫紧握住聿尊交叉在她胸前的两手,越是接近深海域,他们的心便下沉一寸,陌笙箫抬眼望去,一望无垠,根本看不到哪里是尽头。
当时,他们被丢进海里的时候该有多绝望?
哪怕双手不被束缚,能自由游动,他们也游不到岸上,这片深海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阴森恐怖的犹如炼狱。
海平面撒上一层暖阳,波光粼粼,折射出来的光刺得人双眼朦胧,陌笙箫把脑袋枕在男人肩上,“尊,你能答应我一伴事吗?”
聿尊出神地望向远处,只感觉耳边一阵痒意,他收回视线,“什么事?”
“今天过后,把之前那些不愉快的都忘了吧,爸妈也希望看到你活的开心,每年的忌日,我们都带着奔奔一起来看他们,我们好好陪着他们,也把对他们的思念以及挥之不去的哀伤就留在这一天。其余的364天,我们都要高高兴兴的,好吗?”陌笙箫扬起小脸,她小巧的鼻梁几乎抵到聿尊的鼻翼。
他捏住她的手,指尖与她摩挲,良久后,才听到他开口,“好。”
陌笙箫莞尔,“尊,对不起。”
聿尊幽暗的眸子轻眯起,薄唇在她鼻尖轻啄,“说什么对不起?”
笙箫眼帘阖动,她倾起身,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她双手握住栏杆,眺望向远处,“我怀孕的时候和你说过,我说,奔奔是陶宸的孩子。”
她感觉嘴上一热,聿尊走上前,用手捂住她的嘴,“别说了。”
陌笙箫把他的手拉下去,“尽管事后你知道奔奔不是他的孩子,但我每每想来,心里总有根刺,扎痛了我,不知道,是否也扎痛到了你?”
聿尊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
陌笙箫离开白沙市后,那么长一段时间,在他的人生里面都是空白的,而他再次遇见她时,她已和陶宸在一起,并且让他看到他们出双入对,从那个所谓的家里面走出来。
那时候,他们已经要结婚了。
聿尊两手环住陌笙箫的腰,把她用力地紧勒住,勒的她说话都困难。
毕竟那时,笙箫已打算忘掉一切,跟着陶宸好好过日子,他们若真住到一起,对现下的社会来说,实在正常的很。
偏偏陌笙箫又和他说,对不起。
聿尊心里被积压了块沉重的石头,他无力把她推开。但想通之后,也能豁然,他有过的女人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何以要求陌笙箫从一而终?
“没事的,笙箫,今后,我只有你,你只有我,那便够了。”
陌笙箫扭过脸去望他。
她眼神剔透明净,竟看得他有些发虚,他似乎不曾说错什么话,“怎么了?”
“早知道这样,那我真做出些什么事来。”陌笙箫眼里藏不住笑意,嘴角已渐拉开。
聿尊眸底照进大滩的阳光,他大掌扳过陌笙箫的小脸,“你敢耍我?”语气内的愉悦俨然藏不住。
笙箫侧过身,两手环住他的腰,同他正面相对,“本来么,要你不来闹的话,我这会……”
他大掌捂住她的嘴,这次,连她的鼻子一块给捂住了。
陌笙箫没几下便喘不上气来,她踮着脚尖,两手去抓聿尊的手。
男人凉薄的唇角拉开,笑得魅惑众生,“求饶,求饶我就放过你。”
“唔唔——再不放开我咬你——”陌笙箫的声音模糊不清,聿尊怕她难受,把手掌从她鼻子处移开,却仍捂住她的嘴,“我若不使出强硬的手段,恐怕你这会跟那小子连娃都有了。”
笙箫果然张牙舞爪要去咬他,聿尊这才松手。
“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我的话。”陌笙箫扬起小脸,面部恢复成方才那般的神色,她敛去玩笑,认真说道。
“我信。”聿尊简单简明地开口,她说没有,那肯定是没有。
陌笙箫视线穿过聿尊的脸,似有怔神,“我和陶宸在一起的时候,觉得很轻松,他从来不会强迫我怎样去做,他像个谦谦君子般等待我适应有他的生活。我和他说过,陶宸,哪怕我一辈子都不会爱你,你还是要等吗?我现在还记得他的坚定,他的爱太纯净,对我来说也太重。”
那份沉重,就因为陌笙箫对他自始至终没爱过。
想起陶宸,笙箫不免有了愧疚。
“那你得感谢我,我把你抢回来了。”
陌笙箫无心开玩笑,她背过身,眼睛顺着漫长的海平面望去。
聿尊紧贴她身后站着,“我知道你心里为何会难受,大部分……因我而起。”毕竟,陶宸的一只手是被他断的,“笙箫,我这辈子是不是注定要栽你手里了?”
陌笙箫同他十指相握,“是我先栽的,那一跤,摔得还不轻。”
聿尊见她面色黯淡,似乎想起了以前的事,“那以后碰到有坑的地儿,我先跳下去,做你的肉垫。”
陌笙箫忍俊不禁,“也不怕我压扁你。”
游艇行驶了没多久,便停在海中央。
聿尊记不清究竟是在哪里,况且这一带变化巨大,已找不到当年的影子。
王姨把孩子从船舱内抱出来,陌笙箫接过手,甲板上铺满白色和黄|色的掬花,分布着不同的品种,有些还是刚采摘下来的。
王姨识趣地回到船舱内,聿尊弯下腰,拿起一束黄菊,他抡起手臂,陌笙箫鼻翼间扬过一阵清新淡雅的香味,几十株掬花被抛入海内,她仿佛看到当年风华绝代的夏初颜,被人丢到海里的那一瞬间,生命的尽头,绽放的也是如此妖娆多姿。
陌笙箫眼眶泛红,鼻子酸涩难止。
她菱唇轻启,默默说了一句,“爸,妈,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聿尊见她神色哀戚,似乎在说着什么话,他心里越发积压上一层浓郁的沉重,甲板上的掬花被系数抛入海中,黄白相间的画面绵延向前,随着巨大的海浪追逐漂流,陌笙箫紧挨聿尊站着,怀里的奔奔也出神地盯着海面。空气中,此刻弥漫的,到处都是掬花芬芳的味道。
“爸,妈,我带笙箫和孩子来看你们。”
这还是第一次祭奠,如今害死他们的人全都下了地狱,他们总算能闭上眼睛。
聿尊从笙箫怀里接过奔奔,另一手搂住妻子的肩膀。
他们并肩而立,被风扬起的衣袂纠缠拧结在一处,陌笙箫自然地伸出手臂,环向男人的腰。
辗转回到御景园,已是傍晚十分。
远远的,便从车窗内看到聿老爷子焦急地站在门口,何姨跟着他,也在张望。
车子停稳后,只见老爷子大步走过来。
“爷爷,你不在屋里呆着,出来做什么?”聿尊抱着奔奔甩上车门。
聿老爷子不说话,望了聿尊一眼,再看陌笙箫也没事,紧绷的面色这才一松。
“我跟老爷子说没事,可他非不听,说要到门口等着,说怕出事。”何姨Сhā嘴说道,为了这聿老爷子,她到现在还没做晚饭。
老爷子瞪她一眼,“年纪轻轻的,话真多!”说完,头也不回朝里头走去。
何姨性子直爽,知道他脾气这样,也不动怒,“我可不年轻喽。”
陌笙箫望着聿老爷子蹒跚的背影,眼里止不住又是一酸,她知道他怕什么,他是担心他们像20几年前的爸妈那样,一去不回。
谁也料不到,那次出游真会成为他们的死别。
回到客厅,何姨急忙开始张罗着晚饭,陌笙箫过去给她帮忙,聿尊把孩子交给王姨,他和老爷子坐在电脑跟前,正在教他如何玩新式的游戏。聿老爷子戴着眼镜,有模有样地学习,他同社会脱轨的这20几年,可得好好补回来。
笙箫瞅着这一幕,不由勾唇浅笑。
舒恬怀孕初期,闹腾的很厉害。
陌笙箫想她现在吃不下东西,便买了水果去看她。
开门的是保姆,笙箫一看,不是她上次来看见的那个。
陌笙箫来到舒恬的房间,正好桑炎出来,他对着笙箫轻点头,又急忙出去。
“怎么样,还难受吗?”
舒恬靠着床沿,脸色不好,怀孕后明显比之前瘦了一圈。“笙箫,你总算来了。”她从桑炎嘴里隐约知道奔奔先前出了事,只不过桑炎说什么都不肯告诉她,现在看到陌笙箫精神方面都不错,这才松口气。
“还是吃不下东西吗?”笙箫瞥见床头柜上摆着碗馄饨。
“嗯,我哪知道怀孕这么难受,”舒恬说着,又想吐,她忙用手捂住嘴,“而且还有点见红,医生让我在床上躺三个月,这日子啊,真不是人过的。”
“忍忍吧,”陌笙箫毕竟也是过来人,“为了孩子,怎么都是值得的。”
保姆又端了碗清粥进来,把一口未动的那碗馄饨拿出去。
舒恬抽出纸巾轻拭嘴角,“我这副样子,连怀孕都是个累赘。”
“怎么好端端的说这种话?”陌笙箫起身,帮舒恬在背后垫了个靠枕,“你看桑炎对你多好,天天陪着你,这会又被你来来回回地折腾。”
“他是对我不错,”舒恬喝了口水,嘴里这才好受些,“看到方才出去的保姆了吗?是我才请来的。”
“那原先的那个呢?”笙箫随口问道。
“之前那保姆年纪轻,现在的小姑娘不得了,估计是看我这样,以为我和桑炎是过不长的,我下楼时正好看见她拉住桑炎的手正表白呢。说什么不计较名分,还帮他事事都考虑周全了,说只要给她在外面准备个房子,他想去的时候便能过去,我靠!什么人那,要不是桑炎当即便甩了她一巴掌,我肯定拎着刀下去,把他们两人全给宰了!”
陌笙箫听到这,不由发笑,“你啊,脾气还是不见改,得注意胎教。”
舒恬软了神色,手掌不由自主地抚向小腹,“我二话不说就把她给辞了,这事怪不到桑炎的头上,他生怕我心里不舒服,就让我亲自挑选保姆的简历,我也不推脱,你看现在的阿姨,都40了,嘿嘿……”
“所以啊,桑炎对你好才是真的,以后可别再有累赘什么的想法,要不然再被我听见一次,我准抽你。”
舒恬歪着脑袋,“呦,跟着我学坏了么。”
陌笙箫拿出果盘内的橙子,给她剥了一个,“再忍忍吧,过了头三月会好的。”
“你那边怎么样,奔奔还好吗?”
笙箫垂下眼帘,“还是那样。”
“没事的,别担心。”
陌笙箫略带苦涩地轻漾嘴角,“我总是想,可能我怀着奔奔的时候,给他的爱不够多,所以老天爷才会惩罚我,让我现在要加倍的去爱他。”
笙箫刚开始想瞒着舒恬,因为她觉得奔奔没病,再加上舒恬的腿需要康复,她也不想舒恬担心。直到有一天,舒恬看到奔奔不喜欢和别人玩,问起的时候,陌笙箫才坦言相告。
“我相信,每个人的人生都会碰到很多的坎,走过去就行了,”舒恬轻拍自己的腿,“你看我,不照样过来了?”
“嗯,对。”
两人正说着话,陌笙箫看到桑炎推开门走进来。
男人手里拎着个打包盒。
“买来了,快吃吧。”桑炎把盒子打开,舒恬突然兴起说要吃凉面,还非要是她以前经常吃的那家,桑炎用筷子把佐料和凉面搅拌均匀,他抽出纸巾垫在舒恬的腿上。
她接过手,只看了眼,便食欲会无。
看到桑炎额头渗出的细汗,舒恬顿觉不忍,这会她若一口不吃,连自己都觉得是在作。她夹起一筷凉面送到嘴边,“呕——”
舒恬捂住嘴,陌笙箫忙拿过旁边的垃圾桶。
她难受地干呕,用手把盒子推开,“不行,闻到味道就想吐。”
桑炎唤了保姆进来,让她把凉面拿下去,生怕这味道再刺激到舒恬。
桑炎体贴的帮舒恬轻轻拍背,陌笙箫有片刻的晃神,她想起她怀奔奔的时候,从来没让聿尊靠近过一步。
“好点了吗?”桑炎递了杯水给她。
舒恬灌了几口,“对不起,又让你白跑一趟。”
“要怪就得怪你肚子里的小兔崽子,”桑炎手掌按向舒恬的小腹,“这么小就知道折腾着我玩,今后出来了,看我不给他点厉害瞧瞧。”
舒恬娇嗔着拍他的手,“哪有这么说自个儿子的?”
陌笙箫嘴角轻抿,浅笑。
“噢,对了,”舒恬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掏出一个红色的请柬,“这是陶宸让我给你的。”
陌笙箫望了眼,“这……他要结婚了吗?”
“想什么呢!”舒恬把东西塞给她,“早些时候,聿尊用公司的名义拨了款子给学校,后来学校利用这笔钱重建,陶宸代表校领导邀请你们去参加剪彩仪式,说是要好好谢谢你们。你也知道,毕竟他和聿尊之前……然后,就把信寄到了我这,让我转交给你们。”
“芝麻绿豆的小事,有什么好记在心上的?”桑炎Сhā嘴说道。
舒恬瞪他一眼,“你这会和聿尊称兄道弟的,自然帮他讲话,这里面的事你不懂。”
“你别动气,待会又要吐了。”
陌笙箫打开手里的请柬,“他可能不会去的。”
他们的关系那么敏感,聿尊自然会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我知道你想去,”舒恬一语道破,“你肯定想看看陶宸现在过得怎么样,想要亲自去他生活的地方走一走。”
陌笙箫合上请柬,“他若不想,我也只能不去。”
“就是,那种地方有什么好去的!”桑炎再度Сhā了句话。
舒恬侧过脸去睇他一眼,陌笙箫见状,笑着把请柬放入包内,“你多躺会吧,等过完三个月,我再陪你到外面去走走,好好散会心。”
“这可是你说的,”舒恬一脸苦瓜样,“我都快闷死了。”
陌笙箫见她精神不好,也就没有久留,坐了会便自行离开。
回到御景园,聿尊正在书房,忙着赶些公事,笙箫推开门走进去,她来到男人身旁,“你拨了款子给学校?”
“什么学校?”聿尊头也不抬。
“少装糊涂。”
聿尊手指在键盘上轻敲,忙完一整串的动作后,这才抬起脑袋,“我看山区的条件不好,他们需要这笔钱。”
“那你怎么也没跟我提起过?”
“这些事我都交给财务去办,没什么好说的。”
陌笙箫被他揽入怀里,就势坐在聿尊的腿上,她环着他的脖子,请柬的事,不知该不该说。
聿尊见她眼神闪烁,似有心事,“想什么呢?”
“学校寄来了请柬,新教学楼要举行个简单的剪彩仪式,想让你过去……”
她话还未说完,便看到聿尊皱起了剑眉。陌笙箫噤声,不在言语。
“你想去吗?”聿尊半晌后,问道,“说实话。”
“其实在城市里呆的腻烦了,山区……”
聿尊听得出来,她想去,他摊开手掌,“请柬呢,我看看什么时间,也好先把工作都安排好。”
“你肯去?”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我去,可没说带你去,你在家好好带孩子。”
陌笙箫察觉到他嘴角的笑意,“讨厌,真把我当成家庭主妇了?”
聿尊两手抱住她的腰,把她的上半身压在桌面上,笙箫使劲向后倾,不得不勾住她的脖子,“把我拉起来,我的腰快断了!”
“你不说我讨厌吗?笙箫,这都成你口头禅了,你说,你讨厌我什么,还是……根本就口是心非,你喜欢我还来不及吧?”
厄,厚脸皮。
陌笙箫两条腿乱晃,“拉我起来!”
聿尊索性推开椅子站起来,这样的角度,恰好挤入她双腿间,他紧贴着陌笙箫把她压在桌面上,“还说不喜欢,这不明摆着诱惑我吗?”
“我没有!”
还嘴硬。
“没有,那你把腿张这么开做什么?”
“聿尊,你说话还能再流氓些吗?”陌笙箫笑骂出口,两条腿下意识并拢。她望见男人嘴角的笑染成不怀好意的弧度,聿尊两手撑在她身侧,“夹太紧了,你把我夹坏了。”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被他诠释成最为下流的意思,他薄唇贴到笙萧耳边,“我还有更下流的话呢,想听吗?我不止会说,更会做!”
陌笙箫脸涨的通红,每次遇上男人这样,她都只能捂住脸,“你个色胚。”
她听到聿尊的浅笑声在她头顶散开,“那你喜不喜欢我对你色?”
饶了她吧。
陌笙箫脖子都跟着红透。
聿尊偏不遂她的愿,他把她的两手从眼睛上挪开,“快回答我的话。”
笙箫挣不掉他的手,唯有求饶,“你别对我不依不饶的。”
“那你说喜欢,说喜欢我便放过你。”
陌笙箫无奈,只得撅起嘴,“好吧,我喜欢,你满意了吧?”
聿尊笑得得意,大掌在她臀侧轻拍,“我就知道,你也是个色胚。”
“聿尊!”
他不再说话,直接把她压到桌子上热吻起来。
陌笙箫开始为去山区做准备,听说那儿的温度比这儿低,她戴了两件薄外套,还有驱蚊水之类的东西,能想到的,几乎都塞到皮箱里去。
聿尊说这次不坐飞机,会带着司机一道过去,他权想着是去散心旅游,谁想到,他是送自个去受罪的。
开车来到步行街,这儿是白沙市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各种奢侈品牌应有尽有,而且上货时间比较早。
他来到tiffany珠宝店内。
经理一眼认出他,亲自上前服务,“聿少,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我想选一对戒指。”
“是送人还是自己用?”
“既是送人,也是自己用。”
经理心领神会,把他领到柜台前,一名服务员送上茶水,“您请坐。”
经理进入柜台,戴上手套,亲自为他服务,“您看这款怎么样,也是我们店主打的,有一见钟情的寓意在里面,很适合作为求婚或者是结婚纪念日的礼物。”
聿尊只看了一眼,“换个吧。”
“好。”
经理手指划过一排,落在其中一个盒子上。
“那这个呢?这是限量款的,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重温,我们店内只有三套,但这个名字不讨喜,很多人倒是看中,只不过都说重温没有一见钟情寓意好。”也是,谁不想在送的时候说些情话,这重温太过暧昧,有种关系不明的感觉在里头。“给我看看。”
经理将盒子递给聿尊。
他一眼便看中,戒指设计繁复,上半截分为两个环,两颗美钻交错着,尾部紧贴,旁边则分别以9颗小碎钻作为点缀。
聿尊喜欢的不光是这个款式,更主要的,是这个名字。
重温.
于他和陌笙箫来说,是最贴切的寓意。
“就这个,开票吧。”
聿尊走出店铺时,把戒指塞进兜内。
聿老爷子看见他们的行李摆在客厅内,聿尊还在楼上,陌笙箫则正和何姨交代着什么。
“爷爷”,笙箫说完后走向老爷子,“我和尊可能要出去几天,您在家要好好吃饭,知道吗?”
“你们去哪?”
“去山区,要参加一个学校的剪彩仪式。”
“那带我一起去。”老爷子执拗起来,有时候比孩子还要厉害。
“爷爷,那边路不好走,再说挺远的,奔波劳累……”
“你就直说不肯带着我么,”聿老爷子瞥见那两个大大的旅行箱,分明是去玩,还当他老糊涂,好糊弄,“我知道我孙子是最孝顺的,定是你在背后说坏话,让他不带着我。”
“爷爷,我没有。”陌笙箫争辩。
“你就有。”
“爷爷,”笙箫耐心地走到老爷子跟前,“我一直都把您当成我最亲的爷爷,我们以后出去旅游的话肯定带您,那山区路真的不好,而且天气又变幻莫测。”
“那你是看我老了,不中用吗?”
“爷爷,您精神这么好,年轻着呢!”陌笙箫笑着拉起老爷子的手,“您看啊,我和尊出去了,那边又不能带着奔奔去,奔奔平时跟我们两个最亲,可自从爷爷您来了之后,他和您的感情连我都羡慕呢,我又找不到贴心的人去照顾他……”
“那好吧,奔奔跟着我,你们就放心吧。”老爷子毕竟年事已高,几句话经不住夸,果然被绕晕。
陌笙箫连连点头,她就说么,有时候老人就要当孩子来哄。
“谢谢爷爷。”
开车近8小时后,才来到目的地。
陌笙箫挨着聿尊坐在后车座,她感觉一阵颠簸,整个人随之睡意全无,笙箫轻揉眼睛,“还没到吗?”
“应该快了。”聿尊在她耳边模糊说道,似乎也是才睡醒的样子,“几点了?”
“聿少,快5点了。”司机答道。
车子再往前开了会,四面环山,越是接近学校,这路便颠簸的越是厉害。
庞晓萍站在一块一米见宽的石头上,她踢着旁边的一株野树苗,眼睛时不时望向身侧的陶宸。
他立于路口,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已经好久,算下时间,他们应该快到了。
远处传来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庞晓萍跳下石块,同陶宸并肩站到一起。
“看,是陶宸,我看到陶宸了。”陌笙箫扭过脑袋,兴奋地朝聿尊说道。
“我长眼睛了。”
车子停在二人跟前,陌笙箫率先推开车门下去,“陶宸。”
庞晓萍跟着陶宸走上前,笙箫穿了双白色的板鞋,一沾地,鞋口都是黄褐色的泥浆,“等好久了吧?”
“我们也才到。”陶宸抢了庞晓萍的话。
“上车吧。”聿尊坐在车内,像个少爷。
“前面是小路,车子开不进去,”陶宸侧开身,手指指向前,“还有大约两公里的路,我们得步行进去。”
“什么?”聿尊拧眉,“那先去我们下榻的宾馆吧。”
庞晓萍来到车窗前,“离我们这最近的宾馆,开车过去也要一个半小时,而且待会天黑了没有路灯,路很不好走。”
“那我们住哪?”
“学校有宿舍,还是新建的。”
“住学校?”聿尊连口气都变了。
陌笙箫回到聿尊跟前,“下车吧,我们走进去,明天早上就要剪彩,省得东奔西跑的。”
“话也别说的太简单,我还真怕我们的学校你们住不习惯。”庞晓萍望了眼笙箫,眼里的酸味很浓。
陌笙箫直起身同她对视,“不过就是环境艰苦些,孩子们都能过,我怎么过不了?”她心里最苦的时候都过去了,没什么好怕的。
司机下车把二人的行李箱拿出来。
陶宸上前,帮忙拎了一个。
一行人开始步行往学校走去。
山路崎岖,很不好走,极容易葳脚,幸亏这会天气好,如果遇上倾盆大雨的话,整条路都淌在水里头,那才叫真的难走。
聿尊牵着陌笙箫的手,走路时难免被崴到,约莫半小时后,才来到学校。
聿尊让司机把车开回去,找个就近的旅馆先入住,等他们回去时再来接。
环顾四周,也就这新建的学校还像样。
陶宸带着他们来到宿舍楼,里面住着几名和他一样的老师,都是自愿来山区支教的,他打开靠近走廊的一间屋子,里面摆着两张床,“你们将就住一晚吧,”陶宸把行李拎到其中一个床前,“校长本想亲自来接,但临时有事,宾馆的事实在安排不了……”
“我们住了,那其余的老师怎么办?”陌笙箫眼见这儿的摆设,知道房间内应该有人住。
“和其他的老师挤一下就好。”
陶宸又取来新买的牙刷和洗漱用品,“你们先休息会,我去看看晚饭准备好了没。”
房间内的设施很简单,连最起码的洗手间都没有,粉刷的墙壁泛出冰冷的白色,两张床更是那种粗糙的木板床,1米2宽,若两个人睡得话,连翻个身都困难。
陌笙箫把行李箱塞到床底下,水泥地泛出浅黄|色,连地砖都没铺。笙箫蹲着,心里只觉不是滋味。
没多久,陶宸过来,说是要带他们去吃晚饭。
吃饭的地方是学校的食堂,知道今天有贵宾过来,食堂特意加了不少好菜,一个简单的圆桌,12个菜式,陪同吃饭的都是学校的老师。
校长只以为捐款的人是陶宸的同学,所以便把接待的事交给陶宸。
一名老师想给聿尊倒酒,被他婉拒。
聿尊和陶宸谁也不主动说话,再加上菜不合口味,聿尊晚上吃得并不多。
食堂还有不少的学生,见到有人来,自然是探头探脑的不住张望。
“那些孩子晚上都住这吗?”陌笙箫夹起一口菜,放入嘴中。
陶宸轻应了声,“他们离家比较远,路不好走,要到周末才回家。”
孩子们扒着碗里的饭,菜很简单,一个炒土豆和辣白菜,陌笙箫见桌上都吃得差不多了,便把一盘红烧肉和鸡块给他们端过去。
孩子们互相瞅了眼,谁也不动筷。
“吃吧。”笙箫又把碗向前推了推。
庞晓萍坐到其中一个孩子身边,“吃吧,快谢谢阿姨。”
“谢谢阿姨!”孩子们异口同声喊了句,谁也没抢,拿着筷子的手伸向前,每人夹了块红烧肉。
几人在食堂坐了会,陶宸又把他们带到浴室。
其实就是个公共卫生间,也分男女,加起来十来个平米大小,墙上有一个水龙头,天热的时候可以直接冲澡,天若是冷的话,只能烧了热水,端着脸盘在里面冲洗,旁边就是上厕所的地方。在这,不能要求过得好,这些问题能得到解决,已是最圆满的幸福。
聿尊自然是不习惯的,但既然到了这步,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还好这会天气尚热,冲冷水澡还能对付。
陌笙箫把换洗的衣服给聿尊准备好,让他先去洗澡。
住宿的学生并不多,能回家的基本上都会回家帮忙干农活,有些孩子正在打篮球,傍晚时分,晚霞像是一根挥出去的缎带般,斜染得整个篮球场都沉浸在通红的底蕴中。
楼下传来一阵琴音,优雅恬静的回荡在这静谧的山谷内,陌笙箫手肘撑住栏杆,听到是首熟悉的曲子。
她倾起身,慢慢来到楼下,又顺着声音走到教室门口。陶宸正在弹得是一首《童话》,陌笙箫倚靠着门框,只是,他再也不是她的王子。她安静的不去打扰他,晚霞浸润着陌笙箫整个挺直的背部,她听到陶宸不止在弹,还在唱,歌声清明中透着种幽暗,那音线,寂寥的令人忍不住想哭。
他在这,真的过得好吗?
琴音止住,陶宸回过头,看到陌笙箫站在门口。
笙箫收回神,她提起脚步走过去,在陶宸身边坐定。
“怎么样?到这边来不习惯吧。”
“还好,”陌笙箫把左手放在琴键上,“你呢,在这好吗?”
“挺好的。”陶宸简单地回答了陌笙箫的话,他的手指在琴键上轻弹,笙箫望了眼,把手缩回去。
“你以后打算一直在这吗?”
“看吧,至少近几年不会离开,我很喜欢这,生活节奏缓慢,人都很纯粹,主要是活得简单,不会累。”陶宸见陌笙箫收回了手,便把另一手放到琴键上,两手配合着轻弹。
“笙箫……”
“嗯?”
陶宸才要说话,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你在这做什么?”
陌笙箫吓了一跳,扭过头,看到聿尊顶着一头湿发正走进来。他大掌牵起陌笙箫的手,“不是让你乖乖在房间等我吗?”
笙箫随之起身,“我呆在房间嫌无聊。”
陶宸收回琴音,“笙箫,我可能要和庞晓萍结婚了。”
“是吗?”陌笙箫垂下视线,“什么时候?”
“可能今年年底吧。”陶宸不去看陌笙箫的眼睛,而是把目光望向门口,不知何时,庞晓萍竟站在了那。
聿尊的脸色这才缓和些,但还是不和陶宸主动说话,两人都显得很别扭。
陌笙箫勾起唇,“恭喜你。”
笙箫看到庞晓萍面无神色地走进来,她坐到陶宸的身边,后者则转过身,背对着陌笙箫,没再说话。
“走吧。”聿尊牵住笙箫的手往外走。
直到二人走出教室,陶宸这才回头望了一眼,话却是对着身旁的人在说,“晓萍,对不起。”
庞晓萍不会弹琴,她一根手指在琴键上轻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跟她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吧?”
“听到了。”
陶宸不再言语。
“陶宸,你说我们结婚的事,会成为现实吗?”
陶宸被问的发懵,“晓萍,你什么意思?”
“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我喜欢你,就连那些学生都知道,你还要装糊涂到什么时候?”
陶宸不是傻子,只是一直给不了回应。庞晓萍平日里矜持,可这会也算豁出去了,“你方才的话,明摆着想让陌笙箫好好过自个的生活,可你为什么不能放过自己?你岁数也不小了,难道真打算不成家?”
“可你知道,我不爱你。”
命运可能真有轮回这一说法,同样的话,陌笙箫不止跟他说过一次。他也总算能理解,她当时说出这席话时,心里该有多茫然和无奈,因为没有爱,笙箫看不到他们的前路,就像现在的他一样。
“没关系,我可以等到你爱我的那天。”
陶宸紧闭起双目,庞晓萍的回答,竟和他当初的一模一样。可是,爱,并不是等等便能得到的。
“晓萍,你何必这样委屈自己。”
庞晓萍伸出手挽住陶宸的胳膊,“我不觉得委屈,你眼里心里都是陌笙萧,你试着把她放下,多看我一眼,其实爱情很简单,你愿意留在这,我们就把家按在这,你去哪我便跟你去哪!”
陶宸抬眼,正面对上庞晓萍的脸,她长得并不出众,但做什么事都有股活力,面对她的表白,陶宸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你让我想想吧,行吗?”
“好,你如果同意的话,年底我们便去办结婚证。”
陌笙箫跟着聿尊一路往前走,发现并不是回房间,而是直接出了学校的大门,“去哪?”
“回家!”
“你疯了!”陌笙箫顿住脚步,用手去拽他的衣袖,“才到这就要走?”
“再住下去,我老婆得跟人跑了。”
笙箫被他拉着往前走,男人陡地一个止步,她小脸撞到他肩上去,“我和陶宸说几句话,你……”
纤腰被男人的手臂揽过去,陌笙箫还在说话,聿尊却拉着她往小道上走,“我知道,不就逗逗你吗?”
“讨厌!”
“再说个讨厌试试?”聿尊扭过俊脸,嘴角染起邪佞。陌笙箫想起上次在书房的事,立马乖乖噤声,跟着他走了几步,“去哪?”
“这鬼地方我也不认识,我带你出去走走。”
不认识还带着她瞎逛?
学校围墙外的路很不好走,大约只有一米不到的宽度,两人只得一前一后走着,陌笙箫脚步不小心打滑,身子栽向前,一把抱住聿尊的腰,“吓死我了。”
“没事吧?”
“没事。”
学校后面是条河,不,确切的应该说是个池塘。还有人在岸边种着菜,一点空闲的地儿都不浪费。
“带我来这做什么?”陌笙箫好奇地发问。
“笙箫,你老说要出来玩玩,喜欢这儿的环境吗?”
“喜欢,”笙箫挨近他站着,“其实这儿空气真好,一点不比海南那些地方差。”
“真的假的。”聿尊揶揄。
“当然是真的。”陌笙箫松开他的手走向前,所谓的路,也是人走的多了给踩出来的,两旁有自然生长出来的野花,淡紫色的花朵,花粉沾着人的裤腿,很难拂开。
她站在池塘边,里头的水很浑浊,聿尊来到她身旁,“那我带了你在这隐居怎样?搭个小房子,过无忧无虑的日子。”
陌笙箫忍不住发笑,她自然知道堂堂聿少是不可能甘愿过这种日子的,她别过小脸,却在男人那张精致的面容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恬静和宁谧,“你说真的?”
聿尊嘴角的笑意逐渐漾开,一伸手,在她脑袋上轻敲,“骗你的!”
“切!”陌笙箫断定,长得越好看的男人,骗起人来越不会显露山水,还偏偏一副让你深信不疑的模样。
聿尊牵起她的手来到一棵榆树前,他环住陌笙箫的腰,“爬上去。”
笙箫扬起脑袋,“你当我是猴子吗?”
“别怕,我在下面帮你。”那棵树也不是很高,只要稍稍用力便能上去。陌笙箫抱住树干不肯动,“会有虫子,待会蜇到肯定痛死,你让我上树做什么?”笙箫眼见枝叶茂盛,倒是能遮挡住视线,她猛地反应过来,带着些恼羞成怒的娇嗔,“聿尊,你老实说,你又在胡乱想什么坏主意?”
聿尊被她这一通质问,立马猜到她心里的想法,“我只是让你上树,看看远处的风景,你是不是跟我太久了?潜移默化,脑子动不动就往歪处想。”
“真的?”
“真的!”聿尊连忙催促。
陌笙箫仍旧抱着树干,“可我上不去。”
聿尊蹲下身,让笙箫坐到他肩上,他一个起身,陌笙箫顺利地爬到树杈上。她摇晃地抓住旁边的树杈,聿尊则很轻松地一跃而上,坐到了她的旁边。
周围,有知了及不知名的虫叫声。
陌笙箫背部抵着粗壮的树干,两条腿轻晃,树不高,但穿过枝叶能望见远处的山谷,她把上半身倚靠在聿尊肩膀处,微风轻拂面,营造出一副舒适安详的画面。
聿尊从背后拥住她,“笙箫?”
“嗯?”她螓首,唇角轻吻在聿尊脸上。
男人从兜中掏出一个绒布盒子,他打开后,递到陌笙箫跟前。
她没有立马伸手去接,笙箫看到盒子内装着两枚戒指,她下意识把手指抚向自己的无名指,她和聿尊结婚时候的戒指,早不知所踪,随着那场婚姻的结束,他们什么都没留下。
陌笙箫望的出神,眼睛被钻石的璀璨给迷住,她头搁在聿尊肩上,“这是什么?”
一开口,才发现喉咙沙哑。
她以前还羡慕舒恬,羡慕所有的女孩子,因为聿尊跟她结婚的时候,连个像样的求婚都没有。
聿尊掏出其中一枚戒指,他轻退开身子,让陌笙箫同他正面相对,“笙萧,我说过,我欠你的太多,我要一样一样,毫不缺漏的都为你补上。”
他执起笙箫的右手,“陌笙箫,你愿意跟我幸福的走下去吗?跟我一起照顾奔奔,永远成为我的妻子。”
这不是求婚。
而是,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的一个承诺。
她已经嫁给他了,那个求婚仪式,聿尊永远补不了。他能给她的,是今后,是他们未来的承诺。
陌笙箫掩住嘴角,眼里闪过温热,她别过脸,“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聿尊会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情景下拿出戒指,她看了那么多的言情剧,哪个不是鲜花配烛光晚餐,陌笙箫热泪盈眶,没想到这不平凡的际遇,竟会被她碰上。
“那我给你时间准备。”
笙箫擦去眼角的湿意,男人的脸依旧那般出众,饶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都遮掩不去他与生俱来的尊者之气。陌笙箫的视线落到那枚戒指上,“你想好了吗?一旦给我戴上这枚戒指,你只能是我的,不许出去花天酒地,不许晚归,不许和漂亮的女人搭讪,不许……”
“你不喜欢的,我全部不做。”
陌笙箫望着男人的一脸正色,这时候,她倒情愿看见聿尊平日里的那股子邪气,至少,那样的话她不会紧张。
笙箫深吸口气,她跟着聿尊5年,可此情此景下,她还是有些手足无措,更多的,则是羞赧,她垂下眼帘,嘴角浅勾,笑容藏不住甜腻,“我愿意。”
说出这三字后,陌笙箫如释重负,她总算知道,为何所有的女孩都希望被喜欢的人求婚,当亲口说出我愿意这三字时,世上最美满的幸福,也莫过于此吧?
聿尊把戒指往她手指内套去,是谁说,人的无名指连接着一根生命线,男人的这一番动作,等于是把女人的命都给拴住了。
“帮我戴上。”她还来不及细看,聿尊便把另一枚戒指递给她。
陌笙箫接过手,她学着聿尊先前的样子,拉起他的左手,“你愿意一辈子只牵着我的手,永远不放开吗?”
男人凉薄的唇瓣扬起,他对上陌笙箫眼里的笑意,他说话声很轻,却带着令人不容置喙地坚毅,他点头,“我愿意。”
笙箫把戒指戴入男人的指端。
他捧起她的脸,凑过去想亲吻。
陌笙箫两手抵在他胸前,“不行,会被人看见的。”
“这地方还能藏什么人?”聿尊的嘴已吻到笙箫的脸颊。
陌笙箫脸皮薄,况且这儿又是学校,万一被哪个孩子给看见,她脑袋东躲西藏,“不行。”
“笙箫,戴完戒指就应该亲吻,连教堂的神父都认同。”
陌笙箫被他压向身后的树杈,茂盛的枝叶因两人的挣动而剧烈婆娑,笙萧摇摇晃晃地攀住聿尊的脖子,她不敢动,生怕栽树下去,只能任由聿尊索取,半晌后,她只听到男人在她耳边道,“笙箫,我想要你。”
嗓音变成情yu时的沙哑。
陌笙箫板起小脸,“真疯了,不行。”
“你看,这会天黑了,没人会看见。”
笙箫意识到聿尊不是在开玩笑,她吓得小嘴微张,“不行!你方才不是说带我看风景吗?还说我脑子往歪处想,你是不是一开始就存着这样的心思呢?”
“风景看完了,不做点开心的事,岂不是对不起这番良辰美景?”聿尊大掌探入笙箫上衣,微凉的掌心在她腰际摩挲,他眼里的那簇火苗眼见有燎原之势,但是,野战……
陌笙箫决不允许,她可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我们回去吧,天都黑了,再留在这怪吓人的。”
“笙箫,我们向来都是规规矩矩在床上做,要不……”
陌笙箫忙捂住男人的嘴,她忽略聿尊眼里的渴求,“等回去吧,你想,想怎么……我都陪你,可是别在这。”
聿尊浅笑出声,他看的出来,陌笙箫的底线摆在那,无论他如何软磨硬泡,她定是不会妥协的。
聿尊把她的手拉开,在她掌心内轻吻,“这可是你说的,回去后,我想怎样你都陪我,是不是?”
他眼神灼热而暧昧,烫的她不敢直视。
聿尊见她似要逃避,偏不放过她,“快说,是不是?”
又来了,这男人较真起来真要命。
所幸这会天黑,看不清陌笙箫脸部的潮红,她点点头,“是。”
聿尊这才松手,陪着笙箫又在树上坐了会。
由于光线不足,陌笙箫只能把那枚戒指拿到眼前细看,“真漂亮,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前两天,店员告诉我,这款戒指有个好听的名字。”
“是吗?”
聿尊手臂搂住笙箫的腰,“叫重温。”
“重温。”陌笙箫细念,浅笑道,“很适合我们。”
聿尊用他的左手扣住陌笙箫的右手,两枚戒指紧紧相靠,“以后,这就是我们的结婚戒指,再也不摘下来了。”
“对,永远不摘。”
约莫十来分钟后,聿尊眼见天色不早,他从榆树上跃下,陌笙箫手掌按住他的肩膀,被男人从树上抱下来。
他们顺着原来的小路走回去,篮球场上没了人影,那间放着钢琴的音乐教室也反锁着,二人回到房间,打开灯,面对满室的简陋,聿尊不由抱怨,“我看,那陶宸是故意的,让他接待,就搞成这样?”
“陶宸不是那样的人,”陌笙箫把他们换下的衣服都塞到袋子内,“你看这环境确实不好,恐怕连个像样的宾馆都很难找,再说,学校本就经费紧张,自然是能省一点是一点。”
聿尊走向前,才在床沿坐定,便听到床板发出咯吱的响声,“不会睡到半夜,摔下去吧?”
“哪有那么夸张?”陌笙箫看那床确实狭窄,“你睡这,我睡那张。”
“为什么分床睡?”
“这么小的床,你也不怕挤。”再说这天气热,房间没装空调,睡在一起非热晕过去。
聿尊显然也意识到这点。
床上的凉席和被单都是新的,陌笙箫平躺在床上,摊开四肢正好。
聿尊走过去,掀开被单挤到她身边。
“做什么?”
“别老说做,我会把持不住的。”
陌笙箫不得不向墙壁缩去,“真挤不下。”
“抱紧了就能挤得下。”男人坚持。
笙箫几乎是贴着墙壁睡得,后面还有一堵肉墙,由于两人挨得近,聿尊呼出的热气都流连在陌笙箫颈间。没过一会,她便开始觉得全身发热。
“关灯。”
陌笙箫依言,把灯关掉。
吱嘎。
这种木板床经不住一点动静,但凡翻个身,都有可能发出这种暧昧的声音。
笙箫才闭上眼睛,就感觉到温热的吻正在她背后蔓延,她缩起双肩,聿尊紧搂住她的腰,把她更用力地往他身上贴。
“不行。”
“你说过,回到这,我爱怎么折腾你都随我。”
“我是说回到白沙市。”
“可我是说在这!”陌笙箫被单下的裙子被撩拨起来,笙箫奋力想去往下压,直到……
她都没能阻止。
吱嘎。
动作不能太大,那种声音便刺得人耳膜发颤,陌笙箫呼吸急促,感觉像是在偷情,“轻点,旁边宿舍可还住着别的老师。”
“你让这床听话,我还没动就叫成这样,成心想憋死我。”聿尊满头大汗,关了灯,陌笙箫看不到他的神色,他这会隐忍的额前青筋直绷,又不能有深入的动作,急的真能用热锅上的蚂蚁去形容他。
“那你出去吧。”笙箫好心提议。
“陌笙箫,你!”
吱嘎,吱嘎。
笙箫小脸通红,估计整个身子都烧了起来,“你别动,待会都被人听见了去。”
“你来不动试试。”这会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陌笙箫缩起双肩,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她拉过被单,蒙住小脸,聿尊一把把她的保护伞扯开,“关着灯,也没人看见。”他嘶哑着嗓音,在她耳边发出暧昧的轻喘声,他真是憋得不行。
“那你别发出声音。”
聿尊紧钳住笙箫的肩膀,随着动作,整个床板发出的声音极为明显,偏偏这时四周安静的连知了声都悄然隐退了。
吱嘎,吱嘎——
陌笙箫心跳加速,心脏即将跃出胸口,她再度挣扎,“别动了,回去再……”
“笙箫,别乱动!”
“真被人听见了。”
“再过一会就好。”
“砰——”
聿尊这辈子遇过的最倒霉的事,可能莫过于此。
谁能想到,床板会塌了?
当身子滚出去的那瞬间,笙箫有种错觉,她失声尖叫,“是不是地震了?”
聿尊双手下意识去护住她,他背部砰地摔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只听得一声闷哼,陌笙箫栽倒在他胸口,那张床板则倒在旁边。
笙箫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她半晌没敢说话,生怕有人会好心地冲过来问他们,怎么了?
陌笙箫推了推身下的聿尊,“没事吧?”
这一跤,摔得可真不轻。
再浓烈的欲望都给摔没了。
笙箫匆忙整理好衣服,她爬起身去开灯。聿尊还躺着,她忙过去拉他,“是不是摔伤了?”
“笙箫,你还敢说那陶宸不是故意的?”聿尊手掌抚向后背,罪魁祸首的床板因承受不住两人的重力而从支架上栽落,陌笙箫搀他起身,“我让你别动,你还动,这床能禁得起你那三两下吗?”
“你是嫌我功夫不到家了?”
陌笙箫走到床边,“快,把床搭起来。”
聿尊在对面的床上坐定,“放着吧,明天他们自己会弄。”
“不行,人家一看,大半能猜到为什么弄成这样,我可丢不起这脸。”陌笙箫试了几下未果,单凭一人的力气压根做不到。
“不会猜到的,谁能想到做个事能把床给拆了?”聿尊睇了眼,明显是三无产品。
陌笙箫走到他身边,拉住他的手,“快点!”
聿尊拗不过她,只得帮忙。
这床拆了,居然还得自己按上!
经这一折腾,聿尊倒也老实了,他抱着陌笙箫缩在小床上,才刚闭眼,就听到一阵可疑的声音在耳边盘桓不去,“嗡嗡嗡——”
“什么东西?”聿尊一挥手。
还真是阴魂不散,直扰得人无法睡觉。
“是蚊子,”陌笙箫忙起床,“我带了蚊香液,知道山区蚊子多,方才出去的时候忘点上了。”
房间内再度恢复成漆黑一片。
这么三番两次的闹腾,哪里还有睡意。
聿尊圈住怀里的笙箫,他们十指相扣,陌笙箫侧个身,同他正面相对,“住不习惯吧?”
“其实也没什么,跟基地那地方比,这儿能算是天堂了。”
陌笙箫伸出手,在暗夜中抚向男人的脸,“尊,我今天很开心,”指上的戒指摩挲过他的脸部,带着丝丝凉意,“谢谢。”
他拉住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回去后,我们去拍婚纱照吧。”
“都结婚这么久了,再拍,会不会不吉利?”陌笙箫似有担虑。
“吉不吉利我说了算,我要在御景园的卧室和书房都挂上我们的结婚照,礼服我都请人去设计了,这次的效果,绝对是独一无二。”
这就是上心和不上心的区别。
“那好,随你。”陌笙箫挽唇,她想要的,他都想到了,聿尊其实懂女人喜欢些什么,那时候不给,完全是因为不在乎,仅此而已。
如今,他却想把所有好的,统统都捧到陌笙箫跟前来。
两个人挤着睡觉,确实没家里的大床舒服,而且要翻个身很困难,只能维持着相同的姿势。
翌日,陌笙箫醒的很早,睁开眼便看到那张放大的俊脸。
她看了眼,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于是又把目光定到聿尊的脸部。
男人眼帘阖动,也醒过来。“几点了。”
“还早。”
聿尊抬起手,陌笙箫忙拉住他的手腕,“做什么?”
“脸上有点痒。”男人拧眉说道。
笙箫伸出手,指尖轻点在他眼角下方,“是这儿吗?”
“什么东西?!”聿尊差点跳起来。
“昨晚被蚊子亲了口。”
“怪不得这么痒。”聿尊挥了下手,实在睡不着,“起来吧?”
“嗯。”
聿尊照了镜子,才知道哪里是亲了口这么简单,眼睛下方红肿起小拇指甲那么一块,总之,挺影响美观的。
学校校长天还未亮便匆忙赶回来,风尘仆仆,得知聿尊和陌笙箫被安排在学校的宿舍内,大惊失色。他立马找到陶宸,“小陶,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去找最好的酒店吗?这点钱不能省,咱这教学楼都是聿总捐赠的。”
“校长,一来一回太浪费时间,况且,我已经把最好的条件提供给他了。”
校长瞅了眼教职工宿舍楼,“闯祸了,闯祸了,浪费时间也不能把他们安排在这啊。”
庞晓萍在旁边也跟着帮腔,“校长,聿太太说喜欢住在这,能体验生活,不信的话,您去问她,像这种有钱人恐怕咱这最好的酒店都供不起他们,我觉得陶老师这样安排挺好的。”
有没有搞错,难道真要他去问陌笙箫,你喜欢住在这吗?
校长瞪了眼庞晓萍,“你们两个啊!”
几人正在说话,正好陌笙箫跟着聿尊下来,校长急忙上前,“聿总,聿太太,实在不好意思,我昨天有急事出去了趟,招呼不周,还请多见谅。”
聿尊板着脸,眼睛望向校长身后的陶宸,“汪校长,你们这学校的蚊子劲还挺大的。”
校长抬起头,一眼看到聿尊眼角下方那颗可疑的小红点。
“这……”
陌笙箫用手肘撞了下男人的臂弯,“汪校长别放在心上,他是开玩笑的。”
汪校长连忙赔笑,“聿总,聿太太,请,我在镇上订好了早餐……”
“校长,早饭我已经让食堂准备好了。”陶宸Сhā嘴。
汪校长笑容僵了下,未搭理陶宸的话,“快,请请——”
聿尊倒想看看,陶宸为他和笙箫准备了些什么。再说为了顿早饭奔波劳累,实在不值,“算了,就在食堂吃吧。”反正,他一个晚上都熬过来了。
“对,昨晚的饭菜挺好吃的。”陌笙箫笑着帮腔。
腰际被旁边的聿尊轻掐一把,陌笙箫瞪他,这睚眦必报的男人。
汪校长陪同他们走进食堂,早饭很简单,一碗玉米粥和两个包子。校长吃得那叫一个战战兢兢,时不时去瞅聿尊的脸色,男人小口咀嚼,倒也看不出吃不惯的样子。
剪彩仪式倒很简单,汪校长带陌笙箫和聿尊去参观了教学楼,不少学生扒在窗口偷看。陌笙箫看到一名女学生,她把手掌落到女孩脑袋上,“有了新学校,开心吗?”
“开心!”女孩认真地点头,“我们以后上课的时候,再也不用担心刮风下雨,会把书本打湿了,而且还能住在学校里面,要不然的话,我每天4点钟就要起床,翻过两个山头才能到学校呢。”
可能不亲眼目睹,不亲自耳闻的话,陌笙箫真想不到山区的环境竟与城市生活相差如此大。
她抿起笑,眼睛却漾起酸涩。她望了眼站在身后的陶宸,心里更是百感交集。
吃过饭后,他们就要离开这,回到白沙市。
中午的饭,陌笙箫是和孩子们一起吃的,不少孩子都是带饭的,很多就吃个土豆充饥,笙箫更觉得难以下咽,一顿饭下来,味同嚼蜡。
离开时,校长执意要送他们,聿尊的司机也早早把车开到学校外面。
陌笙箫看到聿尊和校长在前面走着,两人时不时交谈,校长喜形于色,连连点头。
陶宸帮笙箫拎着行李箱,二人一前一后走着。
陌笙箫刻意慢下脚步,看到庞晓萍紧挨陶宸,她很多话到嘴边,只能化为最简单最客套的说辞,“陶宸,你们要保重。”
陶宸顿了半晌后,这才开口,“笙箫,你也是。”
司机把行李放入后备箱,笙箫轻咬唇瓣,她望了眼陶宸,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司机走过来,从陶宸手里接过行李。
眼见他们就要离开。
“笙箫,你要幸福,永远幸福下去。”陶宸说完这句话后,拉着庞晓萍大步离开。
陌笙箫顿在原地,直到聿尊过来牵起她的手,“笙箫,我们回家。”
陌笙箫收回视线,跟着聿尊坐进车内。车子颠簸地行驶在道上,陶宸站在来接他们时,庞晓萍所站的那块高石上,黑色的车尾消失在视线中,他眼睛却还盯着那个方向。
“晓萍,今年年底,我们去办结婚证吧。”
庞晓萍脸上的黯然还未褪去,她抬起头,“你说什么?”
“如果,你到那时候还不后悔的话,我们结婚。”陶宸说这席话时,眼睛并未收回。
哪怕没有爱,他也需要有个家。
庞晓萍默默地点头,哪怕陶宸不爱她,她也要飞蛾扑火。
陌笙箫望着后视镜中的人影成为一个个黑点,直至看不见。聿尊单手搂住她的脖子,把她拉向自己,“看够没?再看,我可受不了。”
“别闹,”笙箫被他勒的脖子发痒,“你方才和校长说什么?”
“我说这路不好,到时候我让财务出面,拨笔款子给他们,把路修好。”
“嗯,那样孩子上学也能方便些,钱是直接拨过来吗?还是通过红十字会?”
“以公司名义自己出面,你还想养几个g美美?”
“尊,我也想赞助几个学生,我一直觉得那样挺有意义的。”
“随你。”聿尊手掌在她脑后轻抚,“累不累,要睡会吗?”
陌笙箫紧挨他坐着,“我想奔奔了,也不知奔奔和爷爷在家好不好?”
笙箫在车上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到了御景园的门口。
她轻打个哈欠,何姨听到声音,匆忙出来,连海贝也跟着出来凑热闹,陌笙箫弯腰轻拍海贝的头,“何姨,奔奔呢?”
“跟老爷子在客厅玩呢。”
“奔奔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没有,乖的很。”
陌笙箫跟聿尊相携走进客厅,笙箫看到儿子,开心的把奔奔抱在怀里,“奔奔,想爹地妈咪了吗?”
“这么小的孩子能懂什么想不想的?”聿老爷子从沙发上站起身,“东西呢?”
陌笙箫微怔,望了眼聿尊,二人面面相觑。
“你们出去回来都不知道带礼物吗?这是最起码的礼节,就算我的没有,可小何,小王和奔奔的你怎么能忘记?”老爷子一脸生气的样子。
何姨忙开口道,“老爷子,平日里笙箫给过我们不少东西,我们都不需要额外的礼物。”
“要不要是一回事,买不买又是另外一回事,连这种事情都能忘记,以后怎么能做聿家的女主人?”
聿尊不忍笙箫受委屈,急忙解释,“爷爷,我们这次是出差,不方便。”再说山区那样的地方,能有什么纪念品?
“不方便?回来的时候总该经过方便的地方吧?”聿老爷子较真起来谁也不是他的对手,别看他一把年纪,都引81了,可逻辑思维那叫一个强。
陌笙箫也意识到这件事确实是她欠考虑,只顾着回家看奔奔,“爷爷,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这回不小心给忘记呢。”
见她肯承认错误,老爷子倒也没再不依不饶的,“可别再有下次!”
“保证没有下次,爷爷放心吧。”
“嗯,这还差不多。”
奔奔的周岁生日,陌笙箫想在家里给他过,不想像满月酒那样大摆筵席,再说奔奔这病,也不喜欢接触到太多人。
聿尊也是这个意思,提前便开始为孩子的生日做准备。
笙箫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监狱探望湘思,这次,她照例拎着不少吃的过去。
陌湘思神色依旧不错,看到笙箫时,她兴奋地一个劲指着那电话。
陌笙箫拿起座机,“姐,什么事这么开心?”
“笙箫,我又减刑了。”
“是吗?”陌笙箫按捺不住激动,“减了几年?”
湘思压低声音,“笙箫,这件事是不是你让聿尊帮的忙?她们都说,一般不可能这样,我还有三年就能出狱了。”
三年,那真是很快。
“聿尊没跟我提过。”
“我想,肯定是他,要不然我们也不认识别的人,”陌湘思面色恬静地伸出一只手,“三年,对我来说,真的很快,我好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变化有多大。”
笙箫隔着层玻璃,手掌轻按向陌湘思的手,“姐,等你出狱的时候,奔奔肯定会叫人了。”
湘思犹自沉浸在这股喜悦中,“笙箫,等姐姐出去以后,我一定要珍惜每天的生活,把浪费的那些,全部都补回来。”
“嗯!”
陌笙箫走出高墙时,发现躲在云层后的阳光,似乎明媚不少。
三年后,湘思就能走出这个地方了。
笙箫回到家,看到聿尊坐在阳台上,正在用她的笔记本电脑。她走过去,两手圈住他的脖子。
“回来这么早?”
陌笙箫歪着脑袋,看他再装。
“我去洗澡。”她没头没脑地甩出这么一句话。聿尊眼里的镇定果然在顷刻间崩塌,他抬起眼帘,瞅了下外面的天色,这会太阳还挂在半空未落,依他对陌笙箫的了解,做那事是要在晚上,要不然的话,会被误解成耍流氓。
“你洗澡做什么?”好吧,这话问的够白。
陌笙箫嘴角越拉越开,却抿紧了不说话,她松开手,拿了睡衣去洗澡。
从浴室出来时,男人还在阳台坐着,她从身后抱住聿尊,把头埋在他颈间,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撩拨得他分外难受。
“笙箫,你是不是想要了?”他扭过头,狭长的凤目睨着她微微泛红的脸蛋,唇瓣扬起不怀好意的笑。
陌笙箫并未正面回答,她小手交叠在男人小腹前,手掌一下下的,状似不经意地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来回打转,“我去监狱看过我姐姐了。”
“我知道,你出门时说过。”
“我姐说,她减刑了,还有三年就能出狱。”
聿尊料的没错,不然她不会无事献殷勤。他强忍着眼里的笑,“那挺好的。”
“是不是你的意思?”陌笙箫说话,感觉就像是在他耳边吹气,弄得他全身有种空虚的痒意。
“笙箫,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不是在勾引我?”
“我哪有?”
“那你贴我那么紧做什么?”
陌笙箫两条手臂搂的越发紧,她垫着脚尖,几乎把上半身都压到聿尊身上,“我若勾引你,你上不上当?”
“笙箫,我自持力不好。”
陌笙箫把嘴唇贴到他耳边,“老实交代,是不是你暗中托人找的关系?”
“这几年的牢狱之苦,够抵那个电话了,”聿尊垂下眸子,望着陌笙箫光祼着的两条腿,“还想像以前那样吗?那时候你为了你的那个姐姐,可没少‘做’这种事。”
笙箫知道男人想看她笑话,她直起身,“切,爱要不要吧。”
说完,转过身大步朝卧室走去。
聿尊抬起手掌,只抓住她睡衣的一个衣角,他哪里还能忍得住,陌笙箫被他压倒在大床上,她拉住他的衣领,隐约能看见聿尊露出的那道锁骨。她挽起唇瓣,声音刻意被磨得嘶哑。“你想要吗?”
这简直是要人命的诱惑。
男人大掌握住她的腰,“陌笙箫,哪里去学来的?”
“学什么啊?”她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瞅向他。
“别装,快说!”
偶尔的一点风情,就能令他招架不住。在聿尊眼里,陌笙箫对于这方面的事向来只有乖乖接受,上次让她主动亲吻已是不得了的事。
“那你先告诉我,你想不想要?”
聿尊扣住她的腰,把她往下拉,陌笙箫滑到床沿,感觉到男人腹下的坚硬,“你说我想不想要?”
她浅笑,媚眼如丝,手指滑过聿尊的一粒扣子,把它解开,“别反问我,我在问你呢。”
聿尊气息开始不稳,“要,给我!”
陌笙箫手掌轻抵在他胸前,“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要!”他说完,凑下身要去亲吻。
陌笙箫躲开,“不是这句话。”
聿尊哪里还有那闲工夫和她瞎扯,可陌笙箫偏偏就不让他得逞,她左右躲闪,两条腿随之交叠,“方才你说我还要像以前那样吗?你的意思,就是说我看姐姐减了刑,所以是来刻意讨好你喽?”
聿尊薄唇凑过去,陌笙箫手掌将他的脸推开,“说话!”
男人粗喘着,“陌笙箫!”他吃不到,恼羞成怒了。
笙箫轻咬下唇瓣,这一动作,无异是在聿尊心头加了把火。“乖,快给我。”
“就因为你方才那句话,我这会生气着,不想做。”
“不想做也要做。”她把他撩拨成这样,岂能有自个抽身的理?
“那我不配合。”
“你这小妖精!”他手一提,把她狠狠压在了大床中央,“我让你现在得意,待会有你叫的时候,可别给我喊受不了!”
陌笙箫眼睛望向旁边的婴儿床。
聿尊把她的脸扳回来,“看也没用,奔奔跟着王姨,不会再来坏我们的好事,”他脑袋埋在笙箫胸前,一把扯掉她的上衣,亲吻了几下后,男人抬起头,眼里的笑意已藏不住,流泻出来,“噢——”
那尾音,拖得很长,暧昧无比。
什么跟什么啊?
“噢什么噢?”
“我知道你为什么把奔奔给王姨抱,笙箫,你也想畅快淋漓地感觉下,是不是?那小家伙在这,太碍事。”
“我没有……”陌笙箫边喘息,边争辩,“我真没有,你这流……啊——”
奔奔还有两天就满周岁了。
聿老爷子见奔奔会独站,但是还不会走,他心里便很着急,经常带着奔奔让他走路。
“奔奔,到太爷爷这儿来,来。”
奔奔扶着茶几边沿,不肯走路,闹起脾气来索性一ρi股坐下去,他玩起手里的小球,丝毫不理睬正在前面引导他走路的聿老爷子。
“奔奔。”
王姨见奔奔站得久了,便走过去说道,“老爷子,让奔奔休息会吧,一时半刻也学不会走路。”
“你走开,”聿老爷子挥下手,“经常不训练的话,他更不肯走,你别在这碍手碍脚的。”
王姨见状,只得向一边走去,才转身没几步,就听到砰的一声,紧接着,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哇哇——”
何姨吓得急忙从厨房出来,“怎么了?”
聿老爷子执意让奔奔走路,没想到孩子脚劲不好,这一摔正好磕在茶几角上。王姨面色惨白,大步走到孩子身边,“奔奔……”
二楼,一串脚步声急促下来。
奔奔哭得小脸通红,还伴着咳嗽,“咳咳——”
陌笙箫和聿尊同时来到茶几前,笙箫弯腰抱起奔奔,只见孩子的额头上肿起了一个大包,这会正使劲哭,哽咽着,小脑袋不住晃动,陌笙箫心疼地安抚,“奔奔乖,不哭哦。”
聿尊脸色铁青,冷着嗓音怒喝,“怎么做事的,不是让你看好孩子吗?”
王姨脖子一缩,吓得垂着头不敢说话,她也没那胆子说是老爷子非要让奔奔走路,毕竟她是负责孩子的,责任还在她身上。
“你们别怪小王,”聿老爷子神色歉疚,“是我让奔奔学走路,他才会摔跤的,都是我不好,我没看好孩子。”
老爷子听着奔奔撕裂的哭声,心疼的直难受,他戴上放在茶几上的眼镜,一步步地向自己房间走去。
陌笙箫望了眼聿尊,聿尊也是心急,没做别的考虑,笙箫跟上前一步,“爷爷……”
聿老爷子已经走到门口。
“爷爷,您别放在心上,孩子学走路难免磕磕碰碰,方才……”
“砰!”门被用力合上。
王姨紧跟着走过去,“笙箫,我带奔奔去处理下伤口。”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都因聿尊那一嗓子而乱了,再说聿老爷子这把年纪,又是敏感期。
果然,陌笙箫的担心成了现实。吃晚饭时,何姨在门口连唤几声,都不见老爷子出来。笙箫让何姨单独准备一份,她亲自送到房里去。
陌笙箫来到老爷子床前时,见床中央的被单拱起一大块,她生怕吵到他,便放轻了脚步。笙箫把晚饭摆到床头柜上,她打开床头灯,“爷爷,起来吃点东西吧?”
聿老爷子闭着眼睛,陌笙箫索性在床沿坐定,“爷爷,我知道您心里不好受,真的,您别往心里去,谁学走路还能不掉跤呢?您看,聿尊老说他自个聪明,我看呐,他小时候肯定摔得也很惨。”笙箫看到那床被单动了动,“您也知道,尊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他脾气不好,但那话绝不是冲着爷爷说的,快起来吃饭吧。”
聿尊也走了进来,“爷爷。”
聿老爷子这才掀开被单,“奔奔没事吧?”
“没事,”笙箫忙说道,“也没出血,撞了个小包,这会玩得正起劲呢。”
“我没想到会摔跤,我看奔奔还不会走路,就有些急。”
陌笙箫轻摇头,“爷爷,您别放在心上,奔奔学东西会慢一点,需要很大的耐心,他跟其他的孩子……有一点点不一样,爷爷,他可能比其他孩子更需要爱,以前,我总觉得我和尊两个人的爱都给他还不够,现在好了,爷爷也会跟我们一起加倍去爱他。”
“你还把奔奔交给我带吗?”
“爷爷,您身体好着呢,等奔奔会走路了,您可以牵着他的手出去跳跳老年舞。”
聿老爷子撇下嘴,但脸上已有了笑意,“我才不要跳舞,我带奔奔去打太极。”
“好,就打太极。”
陌笙箫安抚完老爷子,回到房间时,重重舒出口气。
聿尊从身后拥住她,“累吧?”
“不累。”
“爷爷的脾气,就跟个孩子似的。”
陌笙箫转过身,“我们家里有两个孩子,一个大孩子,一个小奔奔。”
聿尊拥着她的手,在笙箫腰际轻打圈,“笙箫,我们再要个孩子吧?”
陌笙箫并未立马做出回应,她拉掉聿尊的手,走向阳台,她两手撑住栏杆,看到聿尊已站定在身侧,“我不想要。”
“为什么?”
“奔奔这样,我不想把对他的爱分给另一个孩子,我想,倘若奔奔一直不好起来的话,我不会要第二个孩子。”
聿尊神色冷峻地弯腰,“说不定,有了陪伴,奔奔的病倒会好。”
陌笙箫轻呼出口气,“我也不知道,心里很乱。”
聿尊搂住她的肩,手掌在她肩部轻拍,“别想了,我也是随口这么一说。”
奔奔生日的那天,聿尊没有铺张,就请了南夜爵一家和徐谦,陌笙箫喊上舒恬和桑炎,生日宴在家办,何姨忙得不亦乐乎,笙箫在花园内摆了个长桌,上面放满食物。
人基本上都到齐,就差徐谦。
据说是医院今儿忙,得晚些到。
徐谦开着才第三天上路的新车经过一家大卖场,这是他新定的车款,由于先前颜色缺货,他不得不等了近两个月。
前方正好是红灯。
等待的时间,他百无聊赖地掏出手机。
“快快,把东西搬上去,过马路!”
女子眼见红灯不等人,忙过去帮忙。
“砰——”
徐谦只觉车子轻晃动下,他抬起头,看到一辆商场专用的小推车这会正磕在他车头上,他忙推开车门下去。
这一撞,不止漆蹭掉了,连车头那一块都被撞瘪了。
女子和旁边的同事面面相觑,才要道歉,就听得男人低咒,他一掌拍在引擎盖上,“我靠,哪个不长眼的?敢撞小爷的车?”
“先生。”
“是你吗?”徐谦瞅着满头大汗的女子,她穿着简单的工作装,上身是白色的衬衣,下摇被黑色的一步裙包裹起来。
“是我。”
徐谦睇了眼,“知道这车多少钱吗?”
“经理,怎么办?”旁边的女同事轻拉她的手。
“我只想告诉你,你的车子越过斑马线了。”
“那又怎样?”徐谦索性横在两人跟前,“不想赔?”
“多少钱?”
“你赔得起吗?”
“知道我赔不起你还在这啰嗦什么?”女子眼见徐谦态度不好,拉了推车就要走。
“你这什么态度?”徐谦还真没见过这样的人,撞了别人的车,她倒还有理。
女子示意那名同事先把货物运过去,她从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内掏出张名片递给他,“我是那家大卖场的仓库经理,关于赔偿的事,你可以来找我。”
临走时,她又顿住脚步,“给我张你的名片。”
徐谦从车内取出一张丢给她,女子轻瞥一眼,竟然是医生。哼,兽医还差不多吧,态度那么横,嚣张的跟什么似的。
“你不用担心我会逃走,再说一时半刻我也拿不出钱赔给你,要么报警,要么等我凑够了钱,我再赔你……”
“妞,现在是你撞了我的车,说话别整的那么蛮横。”徐谦盯着女子那张脸,伸出手抚了把,“要不这样吧,你来我医院,免费给我整整,我……”
她一把拍掉徐谦的手,“神经病,整你自己吧,先学着怎么把禽兽整成|人模人样再说!”
徐谦手落了个空,才要调戏几句,车内的电话便响了起来,他知道定是聿尊来催他,他讲完电话后转身,只看到女子的背影穿过人行道,已往卖场方向过去。
“给我走着瞧!”
他这会急着赶往御景园,也没时间去跟她耗。
容恩带着两个孩子很早便来到笙箫家里,童童性子比较闹,没人能盯得住她。
徐谦来得最晚,幸好他路上给三个小不点都准备了礼物,童童小腿撒得快,两手直接抱住他的腿,“谦叔叔!”
男人脸色微垮,“你喊我什么?”
童童眼睛盯着徐谦手里的礼物,看来她也有份,小妮子立马改口,且声音甜腻,“谦哥哥,谦哥哥——”尾音拉得细长,撒娇味很浓。
“这才乖。”徐谦弯腰把童童抱在怀里,童童眼睛看都不看他一眼,“谦哥哥,这礼物是给我的吗?”
敢情他今儿要是忘记给她带东西,说不定还会被喊成谦爷爷。
陌笙箫和容恩在长桌前准备自制的饮料,容恩家的小王子比奔奔大两个月,这会已能走得像模像样了,他手把着奔奔的小车,正将手里的香蕉往奔奔嘴里塞,“吃,吃。”
可奔奔不想睬他,奔奔扭过脸,自己顾着玩。
小王子蹒跚着走过去两步,又把香蕉凑过去,“吃,吃啊。”
这哥哥怎么这么讨厌的?
奔奔有些生气,嘴巴紧抿,瞪了他一眼。
童童抱着礼物开心地回到弟弟身边,“你别欺负奔奔,小心他长大了揍你。”
陌笙箫看得出神,每当这种时候,她心里总会难受,奔奔的病还是不见起色,也不能跟正常的小朋友那样热闹地玩。
舒恬孕吐还是很厉害,她坐在椅子上,桑炎则体贴地陪在身边。
陌笙箫端了杯新沏的茶给徐谦。
徐谦抱起奔奔,跟他尝试着说了几句话,“奔奔还一直是这个样子吗?”
聿尊从他手里把孩子接过去,“对,没什么明显的起色。”
“你们考虑再要个孩子吧。”
“不!”陌笙箫敏感地拒绝,她知道徐谦是好意,不少人也劝过她,倘若奔奔真的一辈子都这样的话,她还有第二个孩子作为倚靠。
“你别误会,”徐谦见她神色激动,耐着性子解释道,“像孤独症的孩子,需要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他需要同伴,其实孩子最好的朋友,还是孩子,这只是我的建议,你们可以考虑下。”
南夜爵抱着儿子也走过来,小王子似乎非要融化这座冰山,他捏着手里的香蕉,“吃,吃——”
又来了。
奔奔郁闷,怎么就是逃不开这磨人精呢?
“吃啊。”
他拿着手里的玩具,自个玩的正起劲,不想别人打扰,小王子上半身凑过去,“吃吃。”
好吧。
奔奔抬起小脸,嘟着小嘴望他一眼,看来不妥协的话,他非得追着自已满地跑不成。奔奔勉强地伸出了手,把那只小香蕉接过去。
小王子见状,开心的拍起手来,“奔奔,给——”
小王子伸出手,竟想要他手里的玩具。好吧,奔奔再度被打败了,原来非塞给他个香蕉,是要换他手里的玩具。奔奔不舍的咬了咬玩具的头,真不想给。
“奔奔,给,给。”
小讨厌。拿人的手短,自个不给多小气呢,奔奔没法子,肥嘟嘟的小手捏着玩具头递过去。
陌笙箫见到这一幕,会心而笑,或许,徐谦说的对,她太执着于奔奔的病,生怕有了第二个孩子会分掉她的爱,殊不知,奔奔需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小王子开心地拎着玩具,奔奔见状,又有些不舍得,伸出手要去抢。
吃过饭后,几个男人都喝了酒,嚷嚷着说要打牌,正好凑成一桌麻将。
徐谦眼见其余三人都有老婆作陪,“哇靠,明显是欺负我没女人。”
“你是女人太多,不知道带哪个出来吧?”南夜爵边砌牌,边揶揄道。
这时,童童很狗腿地再次抱住了徐谦的腿,“谦哥哥,我陪你。”
徐谦一把把她抱到腿上,“瞅见没,我也有小女孩待见。”
“去你的。”南夜爵瞅向自个的宝贝女儿,知道她脑子里定在盘算着坑人的鬼主意。童童两手扒着桌子,帮徐谦数钱,“谦哥哥,你要赢钱,就分童童一半呗?”
“那要是输了呢?”徐谦打出去个牌。
“那你自认倒霉呗。”
这小妮子的如意算盘也不知打哪学来的。
陌笙箫忙着为客人张罗吃的,聿老爷子不喜欢跟年轻人凑热闹,笙箫给他榨了杯果汁,“爷爷,您要是累的话就去屋里睡会。”
“我不累。”老爷子正在看新闻,“笙箫,你去玩吧,奔奔我会看好的。”
陌笙箫坐到聿尊身边,陪着他打了两圈麻将,要说徐谦今儿的手气还真好,新车被撞的郁闷也随之消散,童童押对了宝,等牌局散后,徐谦果然给她大把的钱。
“瞧把她惯的,”南夜爵一把抱起女儿,把徐谦给的钱放回去,“不准乱拿别人的东西,要不长大后怎么被那些坏男人拐去的都不知道。”
“嘿,”徐谦不乐意了,“可别把我混为一谈。”
童童搂着南夜爵的脖子,咯咯笑不停,“爹地,妈咪有时候还说你坏呢。”
生了这么个爱拆他台的女儿,也是南夜爵上辈子欠的女人债太多。他轻拍童童的小屁屁,把她丢还给站在旁边的容恩。
晚饭后,又都玩了会,这才各自散去。
徐谦想到他还有个女人要去对付,所以是最先开溜的。
陌笙箫洗完澡躺到床上,累的四肢麻木不想动,她脑袋压着枕头,昏昏欲睡,连聿尊何时爬上床的都不知道。他倒到她身上,健硕有力的胸膛几乎把笙箫压进柔软的席梦思内。
“唔——”她头部轻晃,“你好重。”
聿尊扣住她的手,“笙箫,我们生个孩子吧?”
陌笙箫有些动摇,“剖腹产后不是要两年才能生吗?现在早着呢。”
“你以为孩子是你想怀就能怀上的吗”男人凉薄的唇凑在笙箫耳际,“我不能保证我每次都是一击就中。”
他灼热的呼吸回旋在陌笙箫细腻的颈间,平添不少暧昧,笙箫想把他推开,“你压死我了。”
“做不做?”
“好累哦。”
“每次都是你享受,我这次也不让你受累,乖,好好躺着,我伺候你……”
可能上次在山区的事,真把他给憋坏了。陌笙箫想到那张木板床,忍不住偷笑出声。
“你笑什么?”
男人的吻顺着她的脊梁来到她颈间,陌笙箫嫌痒,缩起肩膀,“你上次摔那一跤,我以为会摔出后遗症来呢。”
聿尊话语模糊,执着地吻着她的颈子,“什么后遗症?”
陌笙箫索性两手撑在胸前,她别过小脸,“你会不会担心家里的床也会突然塌掉?”
聿尊充满欲望的俊脸抬起,这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笙箫嘴角噙笑,这男人,怕是从没有那么出糗过吧?她还记得,他摔到地上时,衣服早早地都脱了。
她这一提醒,也不怕他就此有了心理阴影,聿尊大掌扳过笙箫的脸,“要不,我们试试这个床的抗压性?”
“什么意思?”
“今晚,换个高难度的动作,用力试试!”
“……”
陌笙箫趴在男人的胸口,全身,甚至连每个细胞都像是被重力给狠狠碾压过的感觉,她深刻体会到自作自受这四个字的含义。
何姨在门外喊了两次,里头的人丝毫未见起床的意思。
何姨回到楼下,老爷子给奔奔正喂粥,“还没起床?”
何姨摇摇头。
“可能忙奔奔生日的事累着了,让他们多睡会。”
休息了几天,又忙碌着拍摄婚纱照的事。
聿尊带笙箫出门时,只跟老爷子说有事,并没说是去拍照,老一辈人规矩多,况且之前的事,也不想在爷爷面前多提起。
拍摄完内景,有专车接送他们去外景的地方。
陌笙箫到了那才知道,聿尊包了场,整个外景地今天单独为他们开放。
化妆师在遮阳伞下为笙箫化妆,她身上的礼服是今晨才从巴黎空运过来的,抹胸设计,中间的开叉能看见若隐若现的|乳沟,聿尊把人鱼眼泪戴到她脖子上,他弯腰,从镜中端详着陌笙箫的妆容。
“累吗?”
“还好。”笙箫不习惯沾着浓密的假睫毛,眼皮重得抬都抬不起来。
“要是累的话,我们可以分两天拍。”
“不用的。”
聿尊搀着陌笙箫站起身,她脚踩嵌满碎钻的高跟鞋,笙箫望入男人的眼眸,他神采奕奕,精神矍铄,同第一次拍照时的状态完全不同。
那时候的婚纱照,只能用貌合神离来形容。
陌笙箫挽起唇瓣,脚后跟磨得生疼,但哪怕再苦再累,她都心甘情愿受着,她喜欢这样的幸福感。
拍摄完一组外景后,笙箫紧挨聿尊在湖畔的木板上坐着。
她把鞋子脱下后放在身边,这幅样子不想去餐厅吃饭,聿尊让人把午饭送到现场,陌笙箫由于戴着美甲,不能握筷子,她张开嘴,把聿尊递来的菜含入嘴中。笙箫惬意地晃着两条纤细的腿,白净的婚纱在地板上铺开,她抬起右手,看到手腕处的伤痕。
她目光稍滞,仅仅看了眼,很快又把视线别开。
弹不了钢琴,不要紧。
她有最爱的奔奔和老公,况且,她想听什么曲子,聿尊都能弹给她听,她手痒的时候,聿尊还能当她的另一只手。
“嘴巴张开。”
她别过脑袋,乖乖张开嘴,吃了口香甜的米饭。
吃过饭,有段休息时间,聿尊不说开始,谁也没敢过来打搅。
他手臂揽住笙箫的腰,稍一用力便把她带到自己身上,裙摆很大,足够掩住裙底风光,以及……那些不入流的小动作。
陌笙箫被迫跨坐在聿尊腿部,身后便是景观湖,笙箫两手只得圈住他的脖子,聿尊把手伸入她婚纱内,指尖熟捻地轻拨,陌笙箫只感觉胸前一松,还来不及细看,男人的头已先一步埋至她胸前。
婚纱的设计趋近性感,前面又是镂空,她的胸部本来被文胸包裹紧实,如此一来,自然会露出无限风光。陌笙箫感觉到男人的吻夹带着湿漉的滚烫蔓延在她胸口,一阵莫名的空虚席卷全身,她两条腿合拢。
“别……”
聿尊拉下她的右手,左手掌心同她十指紧扣。
滑腻的汗水渗透进彼此的手心,聿尊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他抬起头,另一手压下陌笙箫的脑袋同她激烈拥吻。纠缠的唇舌使得彼此的呼吸越来越密,聿尊搂住她的腰往后仰,他后背躺在地板上,陌笙箫则整个人压到他身上。他手掌在她背部摩挲,慢慢的,在接近笙箫脊梁的尾骨处时,又漫不经心收回去。
摄影师过来,望到这幅画面,忙抽身离开。
一吻缱绻。
差点溺毙在这吻中。
陌笙箫趴在聿尊肩头,胸腔缺氧,这会正细密地喘着气。聿尊拇指摩挲着笙箫红肿的菱唇,“笙箫,我见你一眼,就想要你一次。”
陌笙箫拍掉他的手,聿尊笑着帮她把文胸扣子系上。
他搂着笙箫坐直,“拍照吧,不然待会就天黑了。”
陌笙箫坐回化妆镜前,化妆师正给她补妆,聿尊轻啜口凉茶,他放下杯子,“我来。”他从化妆师手里接过唇彩,“我帮你画。”
不少人都聚在旁边,陌笙箫羞赧,“你会吗?”
“不会。”
好几个小姑娘凑在边上看,“聿太太,您真幸福。”
陌笙箫越发羞红了脸,她看到聿尊在化妆师的指导下,动作认真地凑过来,笙箫眼睑微垂,望到男人眼里的一抹轻柔。那种细致的暖意,同样触动她心里的那根弦,今天的这一幕,是他们错失几年后才重新拥有的。失去过的,能够珍惜,才是最难能可贵。
聿尊毕竟第一次为人上妆,唇彩难免勾勒不匀,望着笙箫嘴角外的那抹淡红,他取过化妆棉,凑近了身,小心翼翼给她擦拭掉。陌笙箫听着男人沉稳而有力的呼吸声,轻闭起眸子。
良久后,才听到聿尊开口,“好了。”
笙箫这才睁眼,看到镜中的自己妆容明媚,笑意盎然。
“好看吗?”他一手随意地搭住她的肩,俯身问道。
陌笙箫点头,眼里的笑意如流光一般倾泻,“好看。”
他承诺于她的,都会一一兑现。
补完蜜月回来后,他们相携去选照片,拿到照片的这天,聿尊迫不及待要往墙上挂。
第一次,那些照片是何时挂上的,陌笙箫都不知道。她只是出去了趟,回来后才发现床头多了样东西。
“这样行吗?”
聿尊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回来。陌笙箫站在床尾,指挥着,“南边再高一点,对。”
“这样行吗?”聿尊托着幅巨大的婚纱照,颀长的身子站立在床头。
“北边再高点。”陌笙箫挥手示意。
男人只得照做,“这样行吗?”
“南边还要高点。”
“陌笙箫,你有方向感吗?”聿尊把照片贴着墙壁,话语间微喘。
陌笙箫双手环胸,左右望了两眼,“重新来,重新来,我方才把方向搞混了。”
“你——”
“哎呦,才这几下就吃不消了?举着个照片能累到哪去?”
平日里,他体力可是好到惊人。
聿尊两手再度举起,“这次可别弄混了,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我睡床的北边,你睡南边,这样想,总不会忘记吧?”
挺简单的话,可陌笙箫总觉经他嘴里一过滤,总带着Se情的味道。
聿尊的书房内也摆了两人的婚纱照,忙完这些,正好赶上何姨来喊吃晚饭。
接到徐谦的电话时,聿尊刚放下筷子。
他知道死神的毒瘾难戒,也相信爱丽丝能挺过去,但他还是高估了人的自制力。
聿尊驱车来到别墅,进门直冲二楼。
徐谦丢掉床头柜上的器具,爱丽丝蜷在床上,卧室内满地狼藉,显然刚发过疯。聿尊大步走入房间,“怎么样?”
“打了镇定剂,这会好多了。”
聿尊瞅了眼床上的爱丽丝,天蓝色的被单高盖过她的头顶,聿尊单膝压在床沿,一把猛地用劲拽去。
看到爱丽丝的样子,他尽管有心理准备,还是吓了一大跳。
那头烫着大卷的长发凋零的厉害,枕头边还能见成缕拽掉的发丝,爱丽丝眼眶凹陷,由于迅速消瘦的原因,她两边颧骨突出,嘴唇被咬的鲜血淋漓,原先的明眸更是黯淡无光,比鬼还要难看。
“怎么会弄成这样?”
“前几日效果挺好的,但现在是关键期,也是毒瘾反弹最厉害的时候,我看她这个样子,怕是挨不下去了。”徐谦面露担忧地站在床边。
“帮她绑着,实在不行,把镇定剂加大剂量。”
“这会出人命的。”
爱丽丝伸手想去拽床单,她不想聿尊看到她这个样子,“还是让我死了吧——”
“爱丽丝,”聿尊握住她的手,“会过去的,你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不能放弃。”
“可是我好难受,我感觉有一条毒蛇在我的五脏六腑内游动,它一口一口要把我吞掉。”爱丽丝两眼涣散,神智并不清晰,她一会回到现实,一会又陷入半昏迷状态。
聿尊眉宇间透出担忧,“还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这毒瘾别人帮不上忙。”
爱丽丝四肢蜷缩着团紧,整个人抽搐不止。
聿尊弯腰把她抱起身,带着她大步离开别墅。他把爱丽丝放到副驾驶座上,尔后,驱车离开。
“尊,你别白费心思救我了,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但我真的撑不下去,我觉得死去比活着更能够让我得到解脱。”爱丽丝靠着车窗,脑袋无意识地晃动。
“爱丽丝,你不想找到你父母了吗?”
“我这副样子,就算他们见到我也不会认我的,我更没脸……”
聿尊把车窗打开,凉风吹得人头脑似要裂开。
他加速行驶,爱丽丝难受地撕扯着头发,聿尊扣住她的手,“爱丽丝,别这样。”
车子来到一处僻静的公园。
聿尊拉着她的手下车,爱丽丝体力不支,只能踉跄着跟从他的脚步。聿尊把她按坐在长椅上,“爱丽丝,有件事,我今天必须告诉你。”
“什么事?”爱丽丝哆嗦问道。
聿尊在她身旁落座,“我在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意外得知,你父母死了,你父亲是癌症晚期,你母亲,可能是受不了这连番打击,就跟着去了。”
“什……什么?”爱丽丝深陷进去的眼睛圆睁,她手指紧握住聿尊的臂弯,“你再说一遍。”
聿尊并未重复,“你倘若不活着的话,你们家的就全没了,我想,你父母最大的希望应该是看你好好活着,然后结婚,生个自己的孩子。”
“为什么会这样?”爱丽丝查找这么多年,她只当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至少父母都还活着。她捂着脸恸哭,“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
“之前,是想让你活得好,”聿尊揽过爱丽丝的肩膀,“现在,是想让你活下去。”
爱丽丝扑在他怀里,扯着聿尊的前襟,“我这半死不活的样子,谁会要我,我没资格做妈妈。”
“别这么说,谁都没权利剥夺你的幸福,你倘若肯站起来的话,会有大半好日子等着你,”聿尊手掌捧起爱丽丝那张哭花的脸,“但你若一心求死的话,爱丽丝,谁都帮不了你了。”
爱丽丝揪住男人前襟的手指紧拢,甚至用力到扯掉他一颗扣子,“尊,那你幸福吗?你过得好吗?”
“幸福,”聿尊拇指在她眼角处轻拭,“爱丽丝,我保证,你如果尝到了那样的滋味,就再也不会活不下去了,你每天都会想着,如何才能活的更好。迈过去吧,只要这一道坎你迈过去,会有好日子的。”
爱丽丝美目轻阖,她紧抓住聿尊的手,“尊,你帮帮我,别放弃我好吗?”
聿尊手掌被她握得生疼,他并未抽离,“你放心,我不会在你之前放弃。”
爱丽丝抬起衣袖,用力地擦起眼泪,实在忍不住,她就在手臂上咬一口,让她时刻记住这时候的痛苦。
聿尊中途给徐谦打过电话,让他先回去。
直到半夜,眼见爱丽丝情绪稳定后,聿尊这才带着她回到别墅。
别墅内有聿尊专门为她请的护工和保姆,他把爱丽丝放回床上,又看她似乎熬过去后,这才吩咐保姆给她煮些清淡的食物,他驱车离开时看了眼时间,竟然已近清晨。
聿尊尽量不发出大的动静,他停好车,拿出钥匙小心翼翼推开客厅的门。
这会何姨还未起,他换上鞋子准备上楼。
“等等。”楼梯的转角处,聿老爷子穿着晨练的衣服正好出来,“你从哪回来?”
聿尊右脚已迈上一级楼梯,不得不收回,“爷爷,我……我公司加班。”
“是吗?”老爷子戴着副金丝框眼镜,眼神锐利的仿若透视光,聿尊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爷爷,我上楼休息。”
聿老爷子的目光陡然落到他胸前,老爷子一个箭步上前,“这是怎么回事?”
聿尊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移,衬衣的一颗扣子被爱丽丝拽掉,这会胸前敞开,他用手按住,“可能是在哪刮掉的。”
“尊,你昨晚是不是彻夜未归?”
“爷爷,你想哪去了?”
老爷子拉着聿尊的手臂把他拖到旁边,“笙箫是我孙媳妇,你可别欺负她,再说奔奔还那么小,总之……总之……”
“爷爷,我真没有。”聿尊轻揉太阳|茓,“你看我像那种人吗?”
聿老爷子瞪着双眼,目光在他脸部逡巡,聿尊知道他就差没把那个像字说出口,“爷爷,我保证,我是清白的。”
陌笙箫醒得早,站在落地窗前看到聿尊的车子进来,她才走到卧室外,就听到聿尊的那句话。笙箫忍俊不禁,穿着睡衣下楼,“尊,怎么才回来,公司的事都忙完了?”
聿尊不着痕迹松口气,“对。”
聿老爷子这才肯放过他,“那行,上楼睡觉去吧。”
聿尊逃也似的准备离开。
“慢着,以后不许在外过夜,要记得你都成家了。”
“噢。”聿尊应了声,朝着陌笙箫使个眼色,大步上楼。聿老爷子瞅了眼,自顾出去打太极。
聿尊坐到床沿,两手张开倒在柔软的床榻内,笙箫挨过去,“爱丽丝没事吧?”
男人手掌抚面,“我也不知道。”
陌笙箫把脑袋枕在聿尊胸前,他和爱丽丝打小一块长大,又共同经历过生死,这种时候,他当然希望爱丽丝能活。
笙箫细细聆听聿尊的心跳声,“要不我们把她接到家里来,人多,也好照顾。”
男人闭起的眸子张开,“她那副样子,肯定是不希望被人看见的,再说……”聿尊勾笑,“你想让爷爷把我撕成碎片吗?”
“也是,”陌笙箫抡起粉拳在他胸前轻捶,“这会有爷爷做我的靠山,看你今后还不老实?”
“笙箫,老实的男人不好,在床上闷得跟个木头似的,你喜欢?”
“那也比凶猛如狼好。”
聿尊整夜未阖眼,揉着笙箫的肩膀没几下,便熟睡过去。
夜凉如水,同一片天空下,每个人的生活轨迹却都不同。
夜神压下帽檐走出医院,他徒步来到空旷的停车场内。此处空无一人,唯能听到脚步的沉闷声,他取出车钥匙,笔直的腿站定在车窗前。
他已感觉出不对劲。
守候多时的男子闪身出现,手里的枪对准夜神背部。
夜神从倒车后视镜中发现男子的动作,他不慌不忙转身,“肖逸,你想做什么?”
“夜神,你躲了这么久,会不知道我们想要什么?”
“是那份上家资料?”
“废话少说,拿来!”
夜神倚向车窗,两腿交叠,“基地都解散了,你还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肖逸步步紧逼,眼里露出嘲讽,“当初你父亲把我们培养成杀人机器的时候,无非是想靠着我们赚钱,这会倒好,你说解散便解散?那么多兄弟今后靠什么生存?”
“难道,你不厌倦那样的生活吗?”夜神蹙眉,至少在他看来,他们是能够得到解脱的。
“你少假惺惺的来这一套,如今我们已适应这样的生存法则,你却又要改,你今后让我们拿什么活命?”
夜神眸光轻垂,基地出去的,个个是豺狼猛兽,他们打小便被灌输弱肉强食的思想,现在的社会,他们怕是很难生存。
“夜神,别怪我们,如果你肯重新组织基地的话,我们都会照样追随你,基地虽然被端空,但还可以选择在别的地方。”
夜神却不想,陌笙箫当初冲他吼的那席话,对他触动很深。
她说,他的孩子倘若也被送到那样残忍的地方,他会作何感想?尽管夜神清楚,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有自己的孩子。这也许真是天神对他的惩罚,那么多孩子的童年断送在他手里,他也就不配拥有自己的孩子。
肖逸见他似乎没重建的意思,“你把资料交给我,我保证,今后不会再有人来找你的麻烦。”
基地分散在外的势力都在想着法子找到夜神,为的就是他手里握住的那份资料,夜神知道一旦被他们掌握的话,新基地的力量怕是很快便能聚拢起来
他左手打开驾驶座的车门。
“不许动!”肖逸几乎把枪顶住他的脑门。
“你别紧张,我把资料给你。”
肖逸望向驾驶座,“别耍什么花招。”
夜神探身钻进去,他不动声色的把手伸向前方,“你得到资料后,真的会放我走?你知道的,我不想再Сhā手基地的事。”
肖逸有所松懈,“我说到做到。”
夜神拿出个硬盘,“资料都在里面。”
肖逸瞥了眼,“你跟我回去,万一资料有假……”
夜神点头,却在旋身之际,掌心内那把小巧的瑞士军刀贴着手腕飞转一圈后直Сhā入肖逸腹部,夜神上前,身子紧贴向肖逸,他另一手扣住男子的手腕,动作快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他抽出军刀,见四下无人,刀刃极快地划过肖逸的脖子,夜神轻推了一把身前的男子,眼见他失去重心到底后,这才驱车绝尘而去。
他每天都得面临着这样的威胁。医院检查确定他感染到艾滋病毒,但至于潜伏期是多久,无人能知。
可能是一年,可能,是一辈子。
夜神的体内,仿佛被埋了颗定时炸弹。基地的人不放弃对他的搜寻,那份资料已被他毁掉,他无时不刻不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就连能有个安定的家,对此时的他来说,都是种奢望。
可能,在几年后,等他们都放弃找他的时候,他才能找个离陌笙箫近一点的地方定居。
但是将来的事谁知道呢?说不定,他体内的病毒明日便有可能发出来。
对他来说,此刻迫在眉睫的事是尽快离开这,还不知后面是否有别的人跟着。
奔奔十三个月时,跨出了第一步。
他大多时候都站着不肯动,可能是害怕摔跤。陌笙箫双膝跪地,两手在他跟前轻拍,“奔奔,走过来,来——”
奔奔双手举在身侧,肥嘟嘟的手指握成俩拳头,他小腿轻抖动,“哇——”他不想走。
“宝贝乖,”聿尊伸出手指,让奔奔抓着他的指尖,“过来,到爹地这边来。”
有了支撑力,奔奔也放开了胆子,聿尊并不催促,耐着极大的性子一遍遍诱哄,“奔奔,来,走过来。”
奔奔屁屁一扭,右脚试探性地跨出去,他身子轻晃,聿尊温暖的大掌及时贴住他的腰,奔奔眼见有爹地在,胆子也大了不少,他紧抓住聿尊的手指,左脚也迈向前去。
陌笙箫轻咬住唇瓣,生怕这时的惊呼会打断奔奔继续向前的脚步,她手掌捂住嘴,激动的泪水已蓄满眼眶。
她就说,奔奔可以的,他只是比同龄的孩子迟了那么一点点,但他也有享受正常生活的权利。
奔奔走了几步,身子向前栽。
聿尊一把将他抱起,薄唇不住在孩子额前亲吻,陌笙箫看的出来,他同样激动地难以言语,“儿子,真棒!”
笙箫挨过去,手臂紧拥住身前的父子,“奔奔真厉害,妈妈为你骄傲。”
奔奔肯走出第一步后,接下来便容易多了,几个月过去,他已能自个独立在花园里头玩,只不过走路尚不能算稳健,通常遇到海贝绕脚的事他觉得非常头疼,总是摔跤。
可海贝就爱缠着奔奔,而且为了表示热情,它都是在很远的地方撒着脚丫子扑向奔奔,有时候刹不住脚,直接和奔奔像扔保龄球似的双双栽倒。
陌笙箫跟着聿尊去看过爱丽丝一趟,她每个星期都要挂点滴,精神似乎缓过来了些,爱丽丝是徐谦的重点保护对象,用爱丽丝自个的话说,她就是徐谦一小白鼠。
事后听聿尊的意思,爱丽丝算是救回来了,只要她能克制住不再去碰毒品。
奔奔十八个月的时候,陌笙箫怀孕了。
她才怀上,算日子也才40来天。
聿尊将笙箫的围产保健卡办在了徐谦的医院内,陌笙箫是买验孕棒后自己测出来的,聿尊生怕不准,又开着车亲自送她去医院。
徐谦为他们安排最好的妇产科主任,头一次b超,聿尊非要跟进去,笙萧拿他没法子,他们站在b超室门外,护士递给二人两手一次性脚套。
“别动。”聿尊按住笙箫的手,并让她坐到旁边。
“做什么?”陌笙箫这会没开始起反应,精神不错,聿尊从她手里接过脚套后弯腰。笙箫把腿缩起来,“我现在肚子又不大,能自己弯腰。”
聿尊抬起她的右腿,帮她把脚套戴好,他动作细致,且很慢,陌笙箫望向蹲在地上的这个男人,她没再拒绝。
“你知道吗?我那次跟你去检查的时候,看到很多大肚子,她们都有人照顾,唯独你身体不方便,你靠着墙壁,倔强的不让我帮忙,我当时心里真难受。”聿尊松开握住她腿的手,起身坐到陌笙箫旁边。
笙箫抬起两条腿,望着脚上那两只戴上后显得不伦不类的脚套,“其实,我心里也不好受。别人检查要么妈妈或婆婆陪着,要么有老公,我每次只能拉着何姨,所以我不喜欢检查,我觉得那些孕妇都比我幸福。”
“笙箫,以后,我会让你比所有人都幸福。”聿尊伸手抱住她,在她头顶轻吻。
进入b超室后,陌笙箫平躺在床上,由于是徐谦亲自带来的,所以医护人员自然懂得关照。
聿尊盯着电脑屏幕,一手牵住笙箫,“男的还是女的?”
正在观察的医生忍不住笑道,“聿少,现在才40来天,还看不出来呢。”
“那这团黑东西便是孩子吗?”
陌笙箫拉了拉他的手,想让聿尊安静地呆在旁边,“要长大些再看,到时候你就能看到宝宝的头和四肢了。”
医生边采集数据,边和二人攀谈,“聿少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是我的孩子我都喜欢。”
陌笙箫倒希望是个女孩,一男一女多好。
笙箫穿着平底鞋走出医院,聿尊却并未带她立即回家,他们来到步行街的母婴用品店,说要给孩子买东西。
陌笙箫任由他牵着手,“还要八九个月才出生,况且现在又不知道男孩女孩,很多东西都不好买。”
“那我们男孩女孩的都准备。”
“浪费,”陌笙箫站在货架前,眼见聿尊拿起套孩子的衣服,“况且奔奔穿过的,这个宝宝还能穿。”
“那可不行,她的每样东西都要是新的,要不然的话,会说我们偏心。”聿尊乐此不疲地挑选起来,陌笙箫望着男人的背影,她未再阻止,也知道他想把她怀奔奔时,他未能做到的那些事全部补回来。
东西送到御景园时,连何姨都吓了一大跳,这准备的也太早了吧?
十来天之后,陌笙箫的反应来了。
整天恹恹的不想动,聿老爷子紧张的跟什么似的,不让奔奔靠近笙箫,还不许聿尊晚归,并让他每天都回家陪陌笙箫吃晚饭。
她胃口不好,吃完便想吐,一会想吃这个,一会又想吃那个,聿尊被她折腾的够呛,最要命的,还不让碰,说让他禁欲一年。
他哪里能挨得过去?
怀孕四个月后,孕吐反应过去,陌笙箫的肚子也已显形。
容恩经常会带着童童和儿子过来,徐谦这天也特意到御景园来探望。
只不过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一向风流不羁的徐大少,竟带了个女人。
二人把水果篮和几样补品交到何姨的手里。陌笙箫和聿尊坐在沙发上,奔奔则跟着聿老爷子在旁边玩。
“徐谦,这是?”笙箫望向他旁边的女子。
“是我女人。”
女子抬起眼瞪他。
徐谦手肘轻撞她的胳膊,“快喊人。”
虞谣显得有些不自在,“我该怎么喊?”
“喊哥哥,嫂子。”
虞谣望向笙箫,“你们好,我是虞谣。”
“嘿,我让你叫人没听见?”
“他们是你的哥嫂,又不是我的!”
“还分什么你我,我们本来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虞谣毕竟是女孩子,脸面比较薄,“徐谦,你够了!”
徐谦拉着她的手落座,“你都是我的人了,还想抵赖?”
“那晚不算!”
“我靠,上床还有不算的,我背部那几道口子是不是你给抓的?”
陌笙箫正好在喝水,“噗,咳咳,咳咳咳——”
聿尊忙在她背后轻拍,“谦,你悠着点。”
虞谣气的半晌说不出话来,陌笙箫才要打圆场,就看到女子腾地站起身,她似乎也觉得这样有些唐突,“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
笙箫点头,“没事。”
“你去哪?”徐谦拉住她的一只手。
“我去辞职,然后找个没有你的地方躲起来!”虞谣说完,甩开徐谦的手大步出去。
徐谦稍怔,即刻又反应极快地跟出去,临走时丢下句话来,“反了她了!”
陌笙箫目光透过落地窗,看到徐谦在花园内追上了虞谣,二人似在争执,最后男人索性把她扛到肩上,“要想撇清关系是吧?行,多做几次,我看你撇的干净吗?”
“放我下来,流氓,禽兽,不,你这兽医,变态,啊——”
陌笙箫小嘴轻张,脑袋别向旁边的聿尊,“你也不管管?”
聿尊失笑,棱角有致的唇瓣轻扬,他伸手捏住她的脸,“你这表情真傻,我怎么管,人家床上的事就该在床上解决,”男人健硕的身子挨过去,手臂圈住陌笙箫的肩。“笙箫,今天检查完出来,我和钟主任讨论了一件事。”
“什么事?”
“她说……”聿尊薄唇凑到笙箫耳边,“四个月,能做事了。”
她想退开,他却擒住她的肩膀不让她动,聿尊温热的唇舌含住陌笙箫圆润的耳垂,她呼吸骤然紧促,“你再忍几个月。”
“不行。”
“怀奔奔的时候你怎么能忍得住?”
“那时候跟现在不一样,况且,真憋坏了你负责吗?”
海贝在客厅缠着奔奔玩,被他一把扯住耳朵,奔奔扭过小脑袋望向沙发上的二人,聿尊并未松开手,“笙箫,晚上我给你洗澡。”
奔奔正向陌笙箫走来,笙箫忙从聿尊怀里挣出去,她才弯腰,便感觉到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聿尊弯腰捡起,是他的钱包。
他打开,里面那张全家福还夹在里面,其实那时候奔奔还在陌笙箫的肚子内,是那里的餐厅老板娘给拍的。
陌笙箫接过手,指尖抚过那张照片,“还留着做什么?改天换一张上去。”
她说这话时,心里忍不住还是一酸,她怀孕的时候,不让他碰,甚至不让他摸一摸肚子里的宝宝,她用最残忍的方式去伤害他。陌笙箫那时没想过会后悔,聿尊视线随之也盯着那张照片,“放着吧,我觉得挺好的。”
吃过晚饭,聿尊抱着奔奔坐到钢琴前,笙箫和他弹了首曲子。
奔奔要玩,两只小手不住敲打琴键,陌笙箫和聿尊并肩坐在钢琴前,他们什么都不做,看着奔奔在玩。
聿老爷子此时正在沙发上看电视,何姨和王姨都忙完了手里的活,这会也跟着老爷子看新闻,陌笙箫轻哼歌,她不经意抬头,斜上方柔和的灯光包裹住她安详恬静的脸。瞅着这一幕,也许,最令人称羡的幸福莫过于此了。她挽起唇瓣,目光又落到聿尊怀里的奔奔身上,倘若……
倘若,奔奔能像正常的孩子那样的话,那她此生再无遗憾。
聿尊满面认真地教奔奔弹琴,尽管孩子不懂,也不会,但他每个动作都不含糊,聿尊给奔奔的爱,不比笙箫给他的少。
奔奔每次弹琴都会表现出特别的兴奋,他们也发现了这点,只要是利于奔奔病情的,他们都会去尝试。
孩子瞎弹了会,聿尊抱起他欲要起身,奔奔收回手,转过脸,突然在男人那张刀削般的侧脸上吻了下。
孩子的嘴唇很软,吧唧一口,还带着口水。
陌笙箫看到聿尊的神色明显是怔住了,他难以置信地扭过头去,奔奔玩着自个的手指头,小嘴微嘟起。
聿尊望向笙箫,陌笙箫也掩不住吃惊,“奔奔亲了你一口?”
聿尊这才反应,他不是错觉。他激动地抱起孩子,“奔奔,来,再亲爹地一下?”
奔奔玩的起劲,聿尊握住他的两手,“奔奔,亲一下。”
奔奔不得不抬头,大人们真烦,好吧,赏你一口,吧唧。
“来,亲妈妈个。”
奔奔又被抱到笙箫跟前,他嘟起嘴,依样画葫芦再亲了个。
因为奔奔的这个举动,陌笙箫和聿尊几乎激动了整个晚上,一般的孩子做出这些举动的时候,作为爸爸妈妈的尚且觉得欣慰,更别说是奔奔了,他们比寻常的父母更能珍惜奔奔的每个第一次。
陌笙箫直到被聿尊放入按摩浴缸内,她还是兀自沉浸在那份喜悦中,“尊,你说奔奔是不是马上也会跟正常的小孩一样?他的进步,真让我惊喜。”
聿尊随之坐入浴缸内,由于两个人的重力,大半的温水混合着泡沫流淌出去,泄在了光滑的地砖上。
“奔奔会和其他孩子一样的。”
聿尊在她身后开口,但嗓音有些沙哑。
陌笙箫两手扶住旁边的把手,她感觉到男人的大掌在她背部轻揉,笙箫头发挽起,露出整片光洁的颈子,她空出一手抚上小腹,“我能感觉宝宝在动。”
“是吗?我摸摸。”聿尊的手随之探过去。
“四个月的胎动不明显,别人是摸不到的。”
“我还偏就不信。”聿尊拨开她的手,掌心在她光滑的小腹处来回摩挲。
“没有吧?”
“她踢了我一脚。”
陌笙箫含笑,“你少来。”
“真的。”聿尊下巴搁在笙箫颈间,他两手握住她的腰身,“胖出来了。”
笙箫想要拉掉他的手,他顺势圈住陌笙箫胸前,聿尊让她换了个姿势,正面坐到他腿上。
他执起笙箫的一条手臂,帮她像模像样的开始洗澡,涌动的水流荡漾过彼此亲昵相触的肌肤,陌笙箫感觉到水温似乎正在逐渐升高,烫的她全身发软。
聿尊在她锁骨的地方亲吻,他左手拖住她的脑袋,陌笙箫不得不低头,配合他炽烈沉溺的吻。
直到他要有进一步动作时,笙箫忙推拒着他的胸膛,“不行,我身子不便。”
“医生都说没事的。”他已经煎熬4个月了。
说完,他又要去吻。
笙箫感受到他手部动作的急切,这是他们自己的家,要想在这个时候喊停,除非是聿尊愿意。
身体的燥热使得聿尊越加挨不住,陌笙箫垂眸,男人小麦色的胸膛上泛出的不知是汗,还是水渍,他长臂锁住笙箫的腰,把她的身子整个拎起些。
陌笙箫紧闭起眼,男人埋在她颈间的薄唇逸出声满足的长叹,笙箫握起拳头在他肩部轻捶,“也不怕她踢你!”
话才脱口而出,她脸部一阵潮红,想要收回已来不及。
耳边果然传来聿尊不怀好意的笑,他嗓音略显沙哑,偏偏透着种致命的诱惑,“她踢我哪啊?”
陌笙箫自己都想发笑,但她还是不放心,“你当心。”
“我会很轻的。”
女人极易容易敏感,特别是怀孕的时候。陌笙箫咬着男人的肩膀,一动不动趴在那,聿尊感觉到肩膀骤痛,他心里也明白过来,碍着笙箫肚子里的宝宝,又不能有大的动作,浴缸内的水大部分都洒了出去。
陌笙箫双手抱着他背部,指尖难耐地划过。
她全身一松,便不想动。
聿尊用手扳过陌笙箫的小脸,她面容酡红,眼色迷离,这会正慵懒地望向他,聿尊浅笑,“舒服了?”
她懒洋洋地趴到他肩上,两手圈住聿尊的脖颈。
他还在继续。
陌笙箫没多久便恢复过来精神,她嫌闷,于是拉着聿尊讲话,“尊,你说我们生个男孩还是女孩?”
“随便。”男人心不在焉,专注的事并不是同一件。
“那,我也都喜欢,等满月酒的时候要不别去酒店办吧?”
“嗯……随便。”
陌笙箫捧住男人那张俊脸,“不许说随便,你敷衍我呢?”
陌笙箫只听得巨大的水声袭来,她是没感觉了,“要不在家办吧?”
“陌笙箫!”男人的话里听得出切齿之味,“你倒是爽了,把嘴巴闭起来,别分我的神。”
“哎,你轻点,捏的我疼!”
“乖,别说话。”
“尊,要不我给你唱个歌吧?”
“……”
“要不你叫几声来听听?”聿尊睁开眸子,对着她说道。
“叫不出来,还是唱歌吧。”
“那你还是闭嘴吧。”
陌笙箫向来都觉得,她的歌声还是属于挺动人的那一类,这会,自尊心严重受到打击。
怀孕八个月时,笙箫成了御景园的重点保护对象。
是个女宝宝,b超做出来时,陌笙箫甭提多高兴,她倒希望孩子能皮一点,最好像童童那样,到时候正好能跟奔奔凑一起玩。
她腿肿的厉害,而且肚子很大,走路十分不方便。
陌笙箫坐在沙发上,想站起来,但由于坐得久了,一时半会起不来,她手掌撑住腰后,另一手撑着沙发椅背。
“唉——”不小心又栽回去,所幸沙发很软。
“妈——妈——ma——”旁边的奔奔走到她身旁,小手牵住陌笙箫的手,她怔在原地,“奔奔,你喊我什么?”
“妈——ma——”类似于妈妈的口音很像,奔奔歪着小脑袋,似在同她讲话。
聿尊几步来到沙发前,他抱起奔奔,让他坐自己腿上,“奔奔,再喊一遍。”
“你也听到了?”笙箫视线陡然泛出朦胧,泪水忍不住已淌出眼眶。
聿尊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抖,“奔奔,喊爸爸。”
奔奔闭起嘴巴,不肯再开口。倘若不是聿尊也听到的话,陌笙箫真会以为是幻觉,她忙抬起手擦掉眼泪,“奔奔,你会喊妈妈了?”
奔奔睁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瞅着她,他抿起嘴唇,玩起手里的玩具。
哪怕只是一声,陌笙箫也心满意足了。
就像学走路一样,奔奔肯跨出第一步,那今后势必会走的很好。
聿尊也为孩子的这一声而高兴,他揽过陌笙箫,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
她最爱的人都在这,她这辈子都不想放开。
老爷子在阳台上打太极,奔奔抬起头,望着前额相抵的一对人,陌笙箫眼帘轻阖,满脸惬意,等到肚里的孩子出生后,她可以带着奔奔和女儿到容恩家串门,过不了多久,姐姐也会出狱,一切的一切,真好。
奔奔对着小手指,张了张嘴。
“妈妈——妈妈——”
“妈妈——”
共奏笙箫 173 番外之聿尊
国际酒店。
聿尊手臂枕于脑后,睡意全无。
旁边的女子睡得很沉,能听到均匀的呼吸声,卧室内开了盏壁灯,橘黄|色的灯光氤氲出枯萎一般的色泽,它环住了女子露在被子外面的两个肩头。
聿尊闭起眸子,他出来时,为了陌湘思的事,他再次和笙箫大吵了一架。
似乎只要摊上陌湘思的事,她便会发狂发癫,平日里聿尊都能任她为所欲为,可这次不一样,阿元死了,倘若他再袖手旁观,那他真是对谁都难以交代。
心里疲乏的厉害,他侧个身,手下意识去搂住旁边的女子。
她感觉到暖意,更想往他怀里钻。聿尊定睛一看,他倒抽口冷气,像看见鬼似的把她推开。
女子嘤咛,但仍旧睡得很沉。
聿尊把脸埋入掌心内,眉宇间溢出懊恼之色,他把手伸向床头柜,取过上面的手机。
凌晨2点。
手机屏幕上,没有一个电话,没有一个短信。
他显露出自嘲,也是,陌笙箫怎么可能会打他的电话,她这会忙着陌湘思的事,又被他中间搅和,该是恨死他的时候。
聿尊把手机放回原位,房间内静谧无声,连手机摩擦着桌面的声音都显得震耳欲聋一般,他躺到床上,听到旁边女人的呼吸声,心里更是刺痛般的难受。他甚至想把她一脚踢下床去。聿尊烦躁地抽了支烟,白色的烟雾氤氲出男人那张出色绝美的脸,他修长的手指夹住香烟,狠狠抿一口。
“嗯……”旁边的女子伸出手,柔若无骨的手臂抱住他的腰,他们两人都没穿衣服,肌体相触的一瞬间,却激不起他丝毫的感觉。他当时头脑简直发昏了,怎么会和她上床?
聿尊厌恶地丢开女子的手,“滚开!”
她睡得很沉,就势翻个身,事后醒来也记不起曾有过这一幕。
房间内充斥着浓烈的烟草味,聿尊背靠床沿,他屈起一条修长的腿望向窗外,是的,他失眠了。
也不知陌笙箫这会在做什么,应该睡了吧?睡得好不好?
旁边的烟灰缸内躺满烟蒂,半盒子烟已经抽空。
聿尊向来很少抽烟的。
凌晨4点。
聿尊掐灭最后一支烟,他躺回床上。
旁边的女子转过身来,手臂再度想攀上男人的肩,聿尊眼里露出抹嫌恶,他推开那条手臂,翻个身,睡在属于自己的那半张床上。他睡觉喜欢抱着东西睡,在皇裔印象的时候,陌笙箫不止一次埋怨过他,说他睡相不好,每次都勒得她去掉半条命。聿尊不顾她的抗议,依旧我行我素,因为笙箫不知道,他习惯了,只有紧紧抱着样东西睡觉,他才能觉得安稳。
聿尊睁着眼睛,可原来,习惯也是能改掉的。
他拉过被子,紧裹在怀里。
翌日,聿尊醒来的时候,阳光穿过窗户照射进来,他下意识想开口,问陌笙箫几点了?
可是,一睁眼,他看到的是张陌生的脸。女子缩在床角,神情怯弱地望向他。
聿尊冷笑,昨晚还拼命想要拥着他睡觉,这会装出这幅样子来给谁看?
聿尊掀开被子,拿起旁边的衣服,一件件穿上,“你叫什么名字?”
“莫伊。”
“陌伊?”居然有这么巧的事,她也姓陌。
“莫名的莫,秋水伊人的伊。”
聿尊顿觉失了兴致,他穿戴完毕,给莫伊留下了一笔钱后径自离开,于他来说,她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站在顶层的电梯口,聿尊眼睛盯着上方正在逐渐递增的数字,他心里闷得难受,他告诉自己,他只是换个女人而已,这种事他以前经常做,不必觉得哪里不舒服。聿尊疲倦地伸出手指,轻按眉角,电梯叮地停在他跟前,门也随之打开。
他睁开眼睛,望着那个空荡荡的、狭小而密闭的空间,他杵在原地,忽然有种害怕跨进去的感觉,好像,他一步迈出去,就永远都收不住脚了。
电梯门在他眼前合上。
聿尊呆立在门口,最终,还是伸出手去按键。
回到车上,聿尊把车窗打开,他的这个晚上,必然已成为一个污点,陌笙箫怕是再难接受的。可是聿尊却不得不迈出这一步,他需要去习惯没有她的日子,这时候的他,只当这些反常,是因为他已把陌笙箫当做一种习惯。她不在他身边后,聿尊相信,他还是能过的。
那个叫什么来着……
对了,那个叫莫伊的女人照样能陪着他,能成为第二个陌笙箫。
污点吗?
聿尊讥诮的想笑。他的污点,在她眼里还少吗?
他驱车回到皇裔印象,经过陌笙箫的客房时,正好她把门打开。他别过头去看了眼笙箫,二人对视,却谁也没开口。
陌笙箫黑眼圈很重,看来也没睡好。聿尊不会想到,她是为了他的彻夜未归而辗转反复睡不着,他心想着,定是陌湘思的事,使得她焦急难安。
他迈开脚步,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看到笙箫无意间拧起的秀眉,他身上有酒店洗过澡后的沐浴露香味,那种味道不是家里那种固定的牌子,她定是闻出来了。
聿尊径自回到房间,他换洗的衣服也没拿,直接冲进浴室,一把打开冷水,任由那种冰冷刺骨渗透进皮肤内,像是无孔不入的病菌般,侵蚀他藏在胸口下的心脏。
“砰——”
陌笙箫的那一阵关门声,哪怕水声再大,都掩不去,震得仿佛整座皇裔印象都在颤抖。
白色的衬衣紧贴在背上,聿尊也不知在浴缸内站了多久,他换好衣物走出房间,听到客房内传来响亮的电视机声音。他轻步站在笙箫的门外,隐约,能听到她断断续续的哭声,她似乎在掩住嘴哭,聿尊背部靠向旁边的墙壁,他没说,陌笙箫也没问,但对他昨晚在外过夜的事,他们都心知肚明。
笙箫哭得他整颗心都乱了,会不会,她的心里也和他一样难受着?
也许……
也许,陌笙箫这次不是为湘思的事,而是为了他昨晚的彻夜未归。
聿尊踌躇地站在笙箫的门口,他不知该不该进去,见到陌笙箫,他又该说什么?让她原谅吗?可他明明已经疲乏了,不想再和她纠缠下去……
聿尊心烦气躁,脸色阴郁的骇人。
恰巧何姨在此时上楼。聿尊把何姨叫到自己的房间。
“何姨,笙箫这会在房间,你去看看,”聿尊把话说的很轻,他看见何姨点了头,正要往外走,“还有……”聿尊匆忙开口,“你,你帮我劝劝她。”
至于怎么劝,劝什么,连他自已都说不上来。
何姨走出卧室,她关上客房门的瞬间,聿尊跟着来到门口,客房内的电视被何姨关掉,他听到何姨和笙箫的对话从房间内传来,聿尊自己也想不到,他会做这种偷听的事。
他听到陌笙箫问何姨,“最不能原谅的是什么?”
客房内,瞬时没了说话的声音。
怕是连何姨都答不上来。
聿尊压下眼帘,抬起沉重的脚步走向楼梯口。
吃饭的时候,他收到莫伊的短信,问他今晚会不会过去。聿尊下意识抬起视线去望笙箫,她的瞳仁仍旧晶莹剔透,不用他说,她定然猜到他在和谁发短信。陌笙箫一语不发,只是淡漠的把眼睛别开。
聿尊没有回复,他把莫伊的那条短信删除后,把手机放到旁边。
陌笙箫吃饭时接到湘思的电话,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客房内,何姨喊了几遍,她都没出声。
陌湘思叫她去,没别的事情,聿尊知道,湘思的事,他一旦介入后,谁也帮不了她们。
她对他的恨,怕是要更深入一寸了。
聿尊上楼时,经过客房门口。
他走了进去,里面没开灯,他几步来到笙箫的床沿坐定,房间内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他能听到陌笙箫的呼吸声。聿尊许久没开口,他怕打破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宁静,他怕陌笙箫又要和他闹。
死寂一般的氛围内,能听到笙箫细微的抽泣声。
聿尊最终垮下双肩,他提起一口气,却发现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竟失去了说话的勇气。他强打起精神,这才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口中逸出来,“笙箫,我们还能继续下去吗?”
久久的,得不到陌笙箫的回答。
聿尊焦急难耐,他想让笙箫用行动来告诉他,可以,他们还能继续下去。聿尊把她压到床上,他想,陌笙箫倘若能接受他的话,那是不是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急迫的,甚至没做多少前戏,他用力地抱住笙箫,就差一步,在他准备进去时,他听到陌笙箫说,“聿尊,你和别人上床了吗?”
轰——
聿尊如遭雷击,全身僵硬,动作跟着都止住。
她终于直白地问出了口。
可是……
他却不知该如何去回答。
“你和别人上床了,是不是?”陌笙箫不甘心,又再次问道。
聿尊那时候真觉得,这世上最残忍的人莫过于她。
他不知,于笙箫来说,这件事才是她最大的一道创伤,可那会,聿尊却有种被陌笙箫撕开伤口后,在他的患处撒上盐的错觉,为什么心疼的会是他?
聿尊翻个身,坐在床沿,他逃也似地想离开。
陌笙箫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那么紧,那么用力。聿尊顿时有种被困住的感觉,好像有一道网,缠住了他的脖子,正在越收越紧,他被勒的马上就要呼不上气。他扳住笙箫的手,然后把她的手指松开。
对于陌笙箫的问话,他的沉默无异于最有力的回答。
聿尊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皇裔印象。
他没有像陌笙箫所料那般,去了莫伊那,聿尊把车开出去,就停在离皇裔印象不远的路边。
他双手紧握方向盘,他为什么要逃?那儿才是他的家,他现在出来了,又该去哪里?
聿尊推开车门,好冷的天,失去暖气的庇佑,四肢开始冻得发僵,这会好晚了吧?马路上很少看到有来往的车辆,这时候的人们,都会躲在属于自己的那个温暖的家里面,他倚着车窗,目光出神地盯向远处。
想不通事情的时候,他通常会点燃一支烟夹在指间。
他看到烟星忽明忽暗地点缀在漆黑的夜里,聿尊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一直到下半夜,等他回到车内时,两条腿竟冷的差点难以弯曲。他坐在驾驶座上,双手放在膝盖后面,过了许久后,才恢复知觉。
他没有回皇裔印象,而是去了国际酒店,那儿有他的长期包房。
聿尊一觉醒来,照例打开手机。
几个未接电话,都是莫伊的。
他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
他和笙箫在一起,哪怕是呼吸,都在疼痛。
聿尊甚至想到不顾一切去逃开她。
是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会这样?
事实证明,并不是。
他花大把大把的钱在莫伊身上,她笑得跟个花痴似的围着他团团转,不过就是些衣服首饰,原来快乐是用钱很容易便能买到的。
可陌笙箫不一样,她的快乐,钱买不到,
那她想要什么?
直到聿尊逮住那个私家侦探,他才有种恍然大悟的惶恐,原来……笙箫想要的也是钱,只不过,想要的更多而已!
她的心,已经脏了。
她要离婚,那好,离吧。
离婚当天,聿尊特地把莫伊带回了皇裔印象,他们站在阳台上,他看着陌笙箫拎着皮箱一步步向外走,她的手受伤了,所以显得很吃力。
聿尊目光出神地凝结在她逐渐远去的背影上,她连一个回头都没有,走的那般决绝而坚定,仿佛急着要和他划清界线。
聿尊轻啜红酒,那原本该是美妙的滋味,却极苦,极涩。
陌笙箫的身影,已彻底从他眼中消失。
她……
真的就这么走了?
他抬头眺望,真的看不见了。
是不是,他从今天开始起,就要去适应没有她的生活了?聿尊收回视线,没问题的,笙箫离开后,他照样能过的很好。
回到卧室,那份签着陌笙箫名字的离婚协议书还摆在茶几上,莫伊难掩欣悦,“尊,你快去办手续吧。”
聿尊把文件拿在手里,起身走向衣柜。
“尊,要不我陪你去吧?”
聿尊心里的烦躁紧跟着升腾起来,他把合同随手丢在衣柜的抽屉内,“莫伊,你最好摆清楚自己的位置,再多说一句话,立马给我走人!”
莫伊闻言,只得不情愿地噤声。
陌笙箫走后,半个月。
聿尊把莫伊捧得高高的,谁都知道她是他的新宠,走到哪都带着,甚至应了莫伊的要求,让她住到皇裔印象。
莫伊俨然像个女主人的样子,开始对何姨指手画脚,跟他出去玩的时候,有人开玩笑喊她嫂子,她也照单全收,对这个角色乐此不疲。其实有多少人在暗地里看她的笑话,要想做聿尊的女人,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若想在这个位子上稳坐得久,那更是难上加难。
晚饭后,聿尊准备出门。
莫伊丢开手里的遥控器,“尊,你去哪?”
“去欲诱。”
莫伊说什么都要跟着,男人点了头,待她换好衣服后一道去了欲诱。
聿尊的玩伴挺多,其实不少人也就是混个脸熟,估摸着他连名字都叫不上。
他坐在显眼的位子,怀里搂着莫伊。
边上的人都玩开了,一派奢靡景象。有人望了眼聿尊怀里的莫伊,“聿少,这是您的新宠吧,不知道这次又能新鲜多久?”
“我跟着尊,是因为我爱他!”莫伊仰起小脸Сhā话。
“哈哈哈——”周围传来哄笑声,有人甚至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哎呦妈呀,妹子,你还能再单纯些吗?”
就连聿尊自己都觉得好笑,他松开揽住莫伊肩膀的手,去拿茶几上的酒杯。
“你们笑什么啊?尊也喜欢我,我会一直跟着他!”
先前说话的那名男子夸张地作出擦拭眼泪的动作,他挨莫伊近,这会,身子不由紧靠过去,他拿起酒杯凑到莫伊嘴边,“妹子,来,还是多喝几杯酒,这样说出来的话我们都能当胡话听听。”
有玩伴拉住男子的袖子,在他耳边轻提醒,“忘记上次的事了?那碰过聿少女人的东子可是躺在医院足足一个月。”
“嗨!”男子甩开玩伴的手,本身酒喝得也多,壮了胆子,“妹子,来,喝。”
“我不会喝酒!”莫伊自然知道聿尊不会喜欢自个的女人被人碰,她摆出清高的样子,挥掉男人手里的酒杯。
“嚯!”包厢内传来惊呼。
那杯酒直接洒在了男子的脸上。
“你他妈的,给你脸不要脸!”
莫伊缩过去,抱住聿尊的手臂,“尊,你看他!”
“净会惹事!”聿尊不耐地把她推开,本想来欲诱消解烦闷,没想到带这蠢货,是自寻烦恼来的,“倒酒,赔礼道歉。”
聿尊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开口,他把上半身陷入椅背内,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男子见状,更是有恃无恐。
莫伊最擅看眼色,这会见聿尊动怒,忙扬起了笑,她亲自倒酒,把酒杯递给旁边的男子,“这位哥哥别气,是我的错,来,喝了这杯酒,您消消气。”
“这样才乖嘛!”男子把酒杯接过去,手一垂,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罩在了莫伊的大腿上。
她惊得差点又想挥开,莫伊这会学着放聪明,她余光瞥向旁边的聿尊。
聿尊脑袋轻枕在沙发上,俊脸仰起,眼睛也闭着。
他摆明是想睁只眼闭只眼,不会管她的事。莫伊暗忖,也有可能是聿尊不想得罪这男子,说不定,他们生意上有往来……
想到此,莫伊更加不敢放肆。
男子见状,手里的动作越发大胆,掌心在她腿上摩挲几下后,欲要往莫伊的腿根处探去。
聿尊轻睁开眼帘,眼睛盯着头顶上方的水晶灯,他心里想的,是陌笙箫遇上这种事会怎么做?
呵,想都不用想,她肯定会像是被掐掉一块肉似的跳脚,说不定一巴掌直接招呼到男人的脸上去了。她才不管聿尊让她怎么做。反观这一点,看,莫伊多听话。
他让她给别人赔礼道歉,她倒是做足了戏份,这样的女人懂得见风使舵,才不会吃亏。
莫伊还在和旁边的男子纠缠,她不想当着聿尊的面被吃豆腐,她手掌不着痕迹握住男子的手,“来,喝酒,喝酒嘛。”
男子顺势把她的手捏在掌心内,反复搓揉,揉得她骨头都快碎了。
这时候,她倘若一杯酒直接泼到男子的脸上,聿尊照样会罩着她,会带着她离开这虎狼之地。可是莫伊吃不准聿尊的想法,她不敢动。
聿尊盯着天花板,他在想,陌笙箫这个时候在做什么?
半个月了,她应该已经看好了喜欢的房子,也许,是座观景别墅,她肯定还买了车,还有钢琴……会不会,她有了别的男人?
他的思绪飘出去很远,想拉都拉不回来。
他给她足够的钱,就是想让她下辈子过的好,可是这个好,不包括她能躺在别人的怀里。聿尊手指轻按眉宇间,他真是好笑,陌笙箫现在过成怎样,和他有何关系?
他陡然回神,包厢内这会已闹成一片,嘈杂的人心不安,他从沙发上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应和着灯光,投射到门口,聿尊离开时一句话没说,也没和任何人打招呼。莫伊拿着酒杯的手举在半空,见他已走出去,这才立马拿起包跟上。
“尊,尊,等等我——”
聿尊坐进驾驶座内,莫伊好不容易赶上,拉开车门进去,“尊,你怎么说走就走了?”
男人视线望向远处,并不急着发动引擎,莫伊忐忑地挨过去。“尊?”
“你回学校吧。”
“啊?”
“下车。”
莫伊瞅了眼他的脸色,不敢多问,推开车门只能站到路边去。
聿尊回到皇裔印象时,天色已晚,除了花园内的景观灯,整座别墅内漆黑一片。他下意识抬起头望向卧室的方向,那儿,再没人为他留着一盏灯。
他打开门进去,听到钥匙转动发生的响声,平时,这个声音是微不足道的,聿尊也从不会去注意,难道人寂寞的太久,一点点动静都会令原本就静止的琴弦被拨的杂乱无章吗?
聿尊来到客厅,一团肉球滚到他的脚边,他打开灯,看到海贝围着他正打转。
陌笙箫走后,连海贝都不习惯。
聿尊来到二楼,他澡都没洗,直接平躺在床上。
依旧睡不着。
他起身,在床沿坐了会,拉开床头柜,看到里面放着两枚戒指,那是他和陌笙箫的结婚戒指。
笙箫走的时候,带走了他买给她的所有首饰,唯独把这颗戒指和离婚协议书留给了他。聿尊拿起戒指,他和陌笙箫结婚时目的不纯,选戒指的时候直接听了店员的意思,选贵的总没错。他从没上过心。
只是,她都不要了,他还留着做什么?
他当时做的那般决绝,不就是想和陌笙箫从此一刀两断吗?谁离了谁,不能过?
聿尊攥紧手里的戒指,大步来到浴室,手掌一松,看着那两枚镶着钻石的戒指掉入抽水马桶内,聿尊望了一眼,神色溢出连他都分不明的哀戚。若陌笙箫不和他闹的话,他想和她好好过下去,突然发现身边缺少了一个人,孤单的难受。
丢开后,又莫名的不舍。
可是再想拾起,更不可能。
“轰——”急促的水流冲走了那两枚戒指,聿尊垂在裤腿边的手掌慢慢收拢。
陌笙箫,别再让我看到你,你走得越远越好,最好永远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聿尊轻念,他回到洗手盆前,掬起冰冷的水扑到脸上,冷水凉的刺骨,他感觉整张脸僵硬麻木的再也扯不出别的表情来,聿尊两手撑住池沿,慢慢抬起了头。
镜子里映射出一张绝美的脸,神色有些冷,眼里的落寞,蜇的他自己都在发疼。他用手掌拂去脸上的水渍,脚步趔趄地回到卧室。
莫伊像块牛皮糖一样整天粘着,聿尊对她始终不冷不热,逐渐,开始厌倦。
半年过去了。
春暖了,花也开了。
时光如梭,挡不住季节的变化,挡不住流年老逝,能挡住的,却是聿尊和陌笙箫之间的距离。
他们分开时,都那么的坚决,誓死不相往来。
聿尊觉得拉不下那脸,他不可能主动去调查陌笙箫的事,好像……他多么地放不下她似的。
一个简单的饭局,却有人在他面前提及。
那人给他敬酒,“聿少,还记得你之前的那女人吗?噢,不,是前妻。”
聿尊拿着酒杯的手掌紧握,“提她做什么?”
“也没什么,我上次去临水镇出差看到她了,我一眼就认出她,当时走得挺急,也没过去打招呼。”
临水镇?
聿尊以为,她会选个适合定居的城市,哪怕离开白沙市,但也不至于,去那种地方。
旁边有人起哄,“那是聿少的前妻,你怎么就能一眼认出她?看错了吧?”
男子倒也没争辩,“那倒也是,当初打了个照面,还没细看呢,我一回头,她就走远了。”
这次的话,谁也没放在心上。
聿尊却不知不觉把车开去了临水镇。
这儿是个小镇,不少建筑都有些年限了,生活节奏明显缓慢,但到了傍晚,却异常热闹,花园的广场上到处是人。
聿尊倚着车窗而立,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来到临水镇。
他漫无目的地开车乱兜,他放下车窗,还减了速,特别是经过路口的地方,他有时候都会踩着刹车。说不定,就会有那么个人冲出来,一脸惊讶地对他说,“聿尊,你怎么会在这?”
聿尊拧起剑眉,那他该怎么回答?
对,就说他出差,路过这个地方。但是接下来呢?陌笙箫和他没了关系,必定要走,那他要怎么留住她?
对,就说,陌笙箫你陪我吃顿饭吧,看在以前的情分上。
聿尊两手放在方向盘上,脸枕在臂弯间,笙箫都恨死他了,凭什么要看以前的情分?
想到此,聿尊忍不住再度懊恼,他来这鬼地方做什么?
半年了吧,是要有半年没见到笙箫了。
不觉间,车子绕进一条小巷,这地儿真的不好,到处是马路陷阱。聿尊索性下车,他向前走了几步,看到一个路边摊。
他想起,陌笙箫似乎在上学的时候经常吃这种东西。
他轻步走去,小摊生意很好,老板娘随意招呼他入座,“要吃些什么?”
“有些什么?”
老板娘忙得热火朝天,一边招呼别的客人,一边答道,“炒饭,炒面,麻辣烫,炒菜也有……”
“炒饭吧。”
“炒饭一份!6号桌。”
一盘炒得黄澄澄的炒饭端上桌,来这的大多是打工者和学生,聿尊望了眼,一点都没有食欲,他掏出支烟,“给我拿个烟灰缸过来。”
老板娘忙着收钱,脸色紧跟着不耐,“没有,你直接丢地上就好,待会我们会扫地。”
“给我拿个烟灰缸。”聿尊再度重复,说着,把一张百元大钞丢在桌上。
“好好,您等着——”老板娘眉开眼笑,立马把他想要的东西呈上。
聿尊点了烟,仍旧一口没吸,把香烟卡在了烟灰缸边沿。
这时,有人走过来,“请问,那边巷子内的车是谁停的?不好意思,麻烦挪一下,我们想过去。”
那人见是辆豪车,说话便很客气。
聿尊站起身,往巷子的方向走去。
那人瞅了眼,晕,这么有钱的人来这种地方吃饭?难道是来体验生活?
聿尊走后没多久,一男一女紧跟着来到小摊前。
“两碗炒饭,谢谢。”
陌笙箫环顾四周,见只有6号桌空着,她拉着陶宸走过去,“老板娘,这儿有人吗?”
老板娘伸出脖子瞅了眼,见那客人不在,“没人,坐吧。”
陌笙箫面露犹疑,桌上的炒饭很明显一口未动,她坐定后,视线不觉落到那个烟灰缸上,连烟,也是一口都没有抽。
这个习惯……
她忍不住自嘲,原来有相同习惯的人还真多,简直是浪费钱。
聿尊把车挪开,他没有食欲,所以没再回到小摊上。
临水镇到了晚上,车辆并不多,不像白沙市,出门就会堵。
聿尊依旧漫无目的地把车开在马路上,那位玩伴所说的偶遇,他兜了一整天都没能撞到。可能人和人之间是真的需要缘分的,不想见的时候,偏偏在你眼皮子底下晃,想见的时候……
他在想,是不是要回去,还是继续?
可,他为何要继续?
肚子内饥肠辘辘,聿尊莫名地心烦气躁起来,他就像个傻子似的在外面乱兜,可陌笙箫这会在做什么?
他越想,心里越气,乱的像一团棉花似的,真想一拳挥出去发泄,可根本找不到那个能够发泄的点,心里积压着越来越重的郁结,他感觉车子不是行驶在路上,而是架在了一座独木桥上,只要他有何偏差,便会栽入冰冷的水底,万劫不复。
街角的灯光洋洋洒洒飘落,期间被夜色掩去了光华,洒在引擎盖上,只有那一簇微乎其微的橘黄|色。
聿尊把车开得飞快,顶端的敞篷张扬地收起,尽管这会天暖了,但晚间呼啸的冷风还是顺着四肢百骸灌入,男人古铜色的手背冻得发出铁青色,他凛冽的短发刮在脸上,犹如一把把利刃,撕拉的肌肤似要划出一道道深刻的口子。
一百码,两百码——
再加速。
街上很少有人,也很少车。
三岔路口,一束强灯猛地打过来,刺眼的光束直射聿尊面部,他俊目眯起,急忙打了个方向盘。车子犹如脱缰的野马,只听得刹车摩擦过地面的声音震破这个清冽的夜,“砰——”
旁边正好是一座水泥桥,跑车始料未及地与它相撞,车头正好卡在两根水泥栏杆之间,安全气囊已经弹出,等于半辆车都悬空架在水面上。
冲击力度如果再大些的话,车子直接撞过栏杆,而聿尊的头部,正好会撞到顶层的水泥柱。
他卡在驾驶座内,眼睛盯着前方死寂一般的湖面。
那个卡车司机吓得连番尖叫,又不敢逃逸,只得大着胆子凑上前,直到看聿尊没事,他才扶住旁边的栏杆使劲呼气,“你,你没事吧?”
因为那一点分神,他差点血溅当场。
聿尊把头埋入安全气囊内。
那司机落定的心再度悬起,扯开嗓门开始喊,“救命啊,救命——”
“你鬼叫什么?”聿尊抬起头,“滚。”
司机望着那辆严重变形的豪车,他没听错吧?让他滚?尽管口气差了些,但总比赔钱好。
“你真没事?”
聿尊一个厉色丢过去,司机立马逃之夭夭。
他没报警,也没立即从车里面出来,凉风灌入领口,这会该是夜深了吧?他在车内坐了许久,一直到凌晨,这才招了辆的士车回到白沙市。
他没再找下去,也许,是那个玩伴真的看错了。
男子的一句不经意,他却当了真。
回到皇裔印象,何姨睡了,空气沉闷的,感觉也像是睡着了一样。
聿尊来到卧室,他没有开灯,而是打开了电视。
屏幕内闪出的彩光打在男人冷毅的脸上,他坐在床沿,这幅样子若是被人看见,肯定会把对方吓个半死。
他看到电视剧内的男主角疯狂地摇着女人的肩膀,“你难道还不懂吗?你不在的时候,我想着你,总想你能出现在我面前多好,我说的那些话,包括做的所有事情,哪怕真的伤害到你,可那都是因为……我爱你,我爱你啊!你不懂吗?”
咆哮出来的字语,一个一个钉到聿尊心里的最深处去,他怔怔出神,那他疯狂地开到临水镇去,又是为了什么?
他不相信,他会爱上谁。
陌笙箫也不会稀罕他的爱。聿尊觉得,爱就是最最廉价的东西,他拿起遥控器,想将电视关掉。可试了几次都没能把电源掐掉,他猛地一个甩手,听到遥控器砸到电视机屏幕上发出的剧烈响声,“闭嘴,闭嘴!”
电视剧仍旧在继续,一闪一闪的荧光罩住他的全身,聿尊十指深深嵌入发丝内,他这样子,真是可笑而又狼狈。
他打开床头的灯,来到衣柜前。
从里面把那份离婚协议书拿出来,协议书上,陌笙箫的签字显得很别扭,因为当时她的右手受了伤。聿尊哪怕是真的离婚,也不会再和别人去结婚,一段婚姻,真的太累,太累。
笙箫,远走高飞了。
却不知,那根绑住她的线头还握在聿尊的手里,他没去办理离婚,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他给自己的理由是,反正办不办都一样,虽然连他听着都觉得牵强,但至少,成功说服了他。
聿尊把那份离婚协议书锁到了保险柜内。
他要想查到陌笙箫的近况,并不难,可他宁可哪天在路上偶然间遇到,也不要刻意让人去查。
那样的话,显得他好像多在意她是的。
没了她,他不也好好地过了大半年吗?
直到,他再次听到临水镇这三个字。
这个项目本来不用他亲自跟进,但鬼使神差的,聿尊却率领了大批精英团队亲自赶往临水镇。
为了什么,可能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站在跃华大厦的门口,他看到一名穿着紫色荷叶领衬衣的女子正疾步走来,她脑袋垂的很低,聿尊瞅了眼,身形和陌笙箫有几分相似,但对方是短发。
他没再多看一眼,把目光投向前方。
他那次在临水镇逗留了整整一天都没遇到陌笙箫,他是万万想不到,在毫无准备的时候,会遇见的。
他继续向前走,忽然,一张a4纸飘到他的脚底下,不期然踩上去,聿尊没放在心上,他提起了脚步。
“喂,站住!”
聿尊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女音,他只觉,异常的熟悉,那声音尽管隔了那么久,却仍旧像是天天在他耳边响起那般,他熟悉到,不用眼睛去看,就能想到说这话是人是谁。
脚步声紧接着追赶而来,聿尊有些懊恼,他方才怎么没把她认出来?
他想,陌笙箫定是先看到了他,这才让他站住。
他没再动,等待着那一声声急促赶过来的脚步,他听得出来,笙箫走得很急,聿尊轻扬起嘴角,连眼里都溢满笑意。
直到他们正面相逢,他却在陌笙箫的眼里,第一眼看到了入骨的恨意。
尽管她很快掩藏起来,但聿尊看得真切。
他心底一沉。
他张张嘴,喉咙口有种血腥的苦涩,那个名字绕了几圈后,总算喊出来,“笙箫……”
这两字,落定在尘埃里。
聿尊望着眼前的这张脸,他知道,他是放不开了,哪怕她恨也好,就算想尽一切办法把她拴在他身边也罢,哪怕他们到最后,会把对方折磨至死,他也无所谓了。
笙箫,你别再想走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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