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影又带了锦申见张扬。她想听多一个人的意见。
童影第一次见到张扬的时候张扬说我这个人没有朋友,只有利益关系。别人都瞧不起我。
当然我也瞧不起他们。他梗着脖子说。
那天他开一辆黑色七系到地铁站的的士站接童影。
童影上了车之后他说我给别人办事办好了他们说你收了钱,而且还收得那么贵,如果没有办好,他们就恨我一辈子。
没有朋友。他盯着红灯说。
张扬有一家颇具规模的中介公司。
他倒真为了这件事情,耿耿于怀。童影想。
那时童影的杂志社要征集几十个感人故事。主编要让她的女读者觉得这本杂志里除了钱堆出来的时尚还有感人肺腑。
因此记者倾巢而出在这个城市里寻找感动。再回办公室编写成数百字的小品文。
有同事介绍张扬给童影。
一个四十岁的开中介公司,偶尔被控上法庭的男人仍然因为没有朋友而觉得如此悲凉。
他竟然将大多数人都不在乎的事情看得如此严重。
那时童影觉得挖了这个故事出来说不定能够感动主编然后感动读者,童影则任务完成,功德圆满。
我和一些刚刚到这个城市来的年轻人混在一起。张扬对童影说。
他们时常喊我打篮球,偶尔约了女孩子一起到租来的房子里包饺子。我就远远的停了我的车在组屋下面,然后走过去。
如果吃完了饭大家想要出门看场电影,我便跟着他们一起挤地铁。
他们时常笑我四十岁了,来了这个城市十多年,竟然混的差的惊人。
每个周末一家一家轮流的吃来吃去,终于有人问我怎么从来不请大家到我自己家里去。我便撒谎说自己租的房子太差而且房东苛刻,不让往家里带人,否则便连人带行李一起扔出去。
张扬讲到这里便呵呵的眯着眼睛笑,倒是觉得象回到了十多年前刚刚来读语言学校的时候。
那段语言学校里的日子是我在这个城市这么多年里唯一的快乐时光。他跟童影说。
同学都是年轻人,不经世事,只有他,是离了婚来这个城市的。
儿子跟前妻。他一无所有,想着换一个地方也是一无所有。
中介公司拿着一张写了几个国家名字的纸让他选择。他一眼扫过去,想起自己听说过这里是花园城市,美丽洁净而且安全,于是手指随便一指便定了自己的后半生。
没有钱。要半工半读。第一份工作是往木板上打洞。
放了学便跑到上班的地方,一个小时两块半,周围坐着残疾人和印度外劳。彼此并不讲话,只是偶尔互相笑笑。
上班的时候努力赚钱,上课的时候努力学习。然而书本上的那些东西并不往脑子里去,年纪又大,看了就忘记。站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老是被班上的女生嘲笑。
那些女生现在有些已经开了很具规模的公司了。张扬说。有些结了婚又离婚又再结又再离,也有的已经死去。各人造化不同,散得七零八落,不知道在哪些国家。大多经历曲折,很少互相联系,偶尔在电视上报纸上看到,哎,这不是韭菜花吗?
一天房东老太太忽然跟他说我看你很好我看你很好。笑得晦涩暧昧。他不知所措。
几天后房东老太太带另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回家,很晚的时候悄悄进来。特地将他从房间里叫出来吃西瓜。
新剖开的西瓜散发着清香。两个老太太并不吃,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看得他手跟脚没有地方放,只有埋头猛啃西瓜,汁水流得到处都是,被两个人盯着,不太好意思吐籽,幸好那瓜籽并不多,全部吞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