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星期五午后(以下案情由萨姆巡官叙述,地区检察官布鲁诺负责补充),位
于纽约四十二街和第八大道拐角有一座钢筋混整土建造的格兰特饭店,其中一问套
房的起居室里,一男一女紧粘着厮混。
男的名叫哈利·隆斯崔,是个很高大的中年人,长年的酒色放荡毁了他原本壮
硕的身体,脸色也呈现病态的黯红,他穿着一件粗花呢衬衫;女的名叫巧丽·布朗,
是个音乐喜剧演员,她一头拉丁人的黑发,乌黑闪亮的眼睛,配一个弧线很美的嘴
唇,是个热力四射的女人。隆斯崔湿漉漉的嘴唇吻着巧丽,巧丽也紧抱着他,“真
希望那些人不会来。”
“只要老哥哥我一个人疼你是吗?”隆斯崔松开手,运动员一般卖弄着臂上的
肌肉,“但是他们会来的——一定来,我叫德威特跳,没骗你小美人,他绝对不敢
不跳。”
“如果他们不高兴来,你干嘛硬要德威特那伙人到这儿来呢?”
“我喜欢看那只老秃鹰尴尬的样子,老小子恨死我了,这我喜欢,妈的,愿他
下地狱去。”他粗鲁地把女人从大腿上放下来,走到房间另一头的餐具桌前,给自
己倒了杯酒,女人猫一样懒懒地瞟着他。
“有时,”她说,“我真搞不懂你,但要怎么整他可不关我的事,”她耸耸白
皙的双肩,“你自己高兴就喜好喝酒,亲爱的!”
隆斯崔咕哝了两声,用力一仰头把酒喝干了,就在他仰头那一刹那,女人又若
无其事地开口,“德威特太太也来吗?”
他把威士忌酒杯放回餐具桌上,“干嘛不来?好了,你就别老提那个女人了,
巧丽,我已经告诉你几百遍了,我跟那个女人没任何牵扯,从来没有。”
“我才不理你们牵不牵扯,”她笑起来,“但你倒真像会偷德威特太太的那种
人……其他还有谁来?”
他扮了个鬼脸,“一堆,哦,老天,我真等不及看德威特拉长那张臭脸的样子。
还有住在西安格坞他家隔壁那个叫亚罕的家伙——老太婆一样,成天哭丧着脸叫胃
痛,”他用被酒精刺激得污浊的眼睛看着自己平坦的腹部,“那种道貌岸然的人,
胃肠一定是被自己给整坏了,宝贝,这方面,你亲爱的隆斯崔叔叔可跟他们不一样。
另外,德威特的宝贝女儿珍也会来,她也很恨我,但她老爸一定会逼着她来,特别
是连珍的小鬼男朋友罗德也会来凑一脚。哇,这实在是甜蜜极了的大聚会。”
“罗德是个很不错的男孩!”
隆斯崔目露凶光,“是哦,好男孩,妈的,自以为是,好管闲事的家伙。办公
室里有他这种奶臭小子跟着转来转去,真叫人受不了。早知道应该叫德威特早早把
他踢走……唉!好吧!”他叹了口气,“还有一个——会让你哈哈大笑,一个嚼瑞
士|乳酪长大的,”他干干地狂笑起来,“叫什么路易士·殷波利,我跟你提过这家
伙,是德威特老头的瑞士客户……还有,当然啦,麦克·柯林斯。”
门铃这时响起,巧丽起身开门。
“普拉克,你这老男孩!快进来快进来!”
来的是个衣着光鲜的老头,有一张黝黑的脸,头发流得油光闪亮,胡须用蜡仔
细固定好形状。他亲密地拥抱巧丽,隆斯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喉咙里发出威胁的
声音,巧丽红着脸赶忙推开来客,用手拢拢头发。
“记不记得我的老普拉克?”她的声音很开心,“普拉克,伟大的普拉克,本
世纪的读心术大师,来吧,你们两个握握手。”
普拉克敷衍着握个手,马上被放酒的餐具桌给吸引过去。隆斯崔耸耸肩,正要
坐回自己的椅子,偏偏门铃这时又响起来。他只好再站起来,巧丽去开门,迎送来
一堆人。
走在前头的是个头发和胡须皆已灰白的瘦小中年人,有点畏怯不前,隆斯崔一
见脸色登时灿烂起来,他大步迎上去,仿佛每踏一步都涌现出更多的激|情,用力握
住德威特的手,德威特则因手痛和心中作呕之感,红着一张脸,眼睛半闭着。这两
个人,外表来看亦呈现着对比,德威特压抑,脸上有忧愁的皱纹,仿佛一直在决断
和犹豫之间徘徊不前;隆斯崔则高壮、自信、傲慢而且盛气凌人。
一直到隆斯崔回头去招呼其他人,德威特才摆脱了隆斯崔热情的折磨。
“佛安,你能来真是太好了。”——这一位青春不再、身材开始走样的西班牙
裔女人,浓妆底下,仍看得出几分昔日的美貌,她是德威特的妻子。至于珍·德威
特则是个娇小的褐发女郎,她依在她高大的金发年轻护花使者克利斯多夫·罗德身
边,只冷冷地点头致意。隆斯崔完全对罗德视而不见,转头和亚罕以及那位穿着十
分体面的中年瑞士男子殷波利握手。
麦克!隆斯崔跑过去,拍拍刚进门那名男子的肩膀。麦克·柯林斯是个强悍的
爱尔兰人,长着一对小猪眼,他低声回了两句客套话,扫视众人的眼神却像毒蛇吐
信一般。隆斯崔抓着他的手臂,眼光闪烁着,“听着麦克,别在这儿惹事,”他凶
恶地小声警告,“我说过了,我会交代德威特妥善处理,现在你到那头去,给自己
找杯酒喝——乖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