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林斯挥开隆斯崔的手,一言不发走向餐具桌那边。
服务生送冰块来,冰块在玻璃色的酒杯中叮叮作响,一堆人谁也不开口尴尬地
坐在那里——文雅有礼但非常僵硬。德威特自己只坐椅子前缘,脸色苍白而毫无表
情,机械般啜着手中的酒,但他握着酒杯的指节却因为用力而泛白。
隆斯崔忽然戏剧性地一把揽过巧丽,紧紧搂住她大声宣布:“各位,不用我讲
你们也都知道,今天,是我老哈利的好日子,也是德威特一隆斯崔公司以及本公司
所有亲朋好友的好日子。”讲到这里,隆斯崔声音粗大起来,脸色更加发红,眼睛
也整个眯起来,“现在,我很荣幸能向大家介绍——未来的隆斯崔夫人!”
席间顿时一阵小骚动,德威特起身,有点不自然地向这位女演员鞠躬,并僵硬
地和隆斯崔握手道贺,殷波利则上前来,军人一样并拢脚跟,弯着腰亲吻女演员修
剪整齐的手指,在她丈夫身旁的德威特太太,紧抓着手帕,造作地挤出笑容,一直
埋首于餐具桌前的普拉克,这会儿摇摇晃晃走过来,想去搂巧丽的腰,却被隆斯崔
毫不客气地挥开,老普拉克喃喃两句酒活,又重新踱回他的餐具桌酒瓶那头。
女士们纷纷赞叹着女演员左手上光彩闪烁的订婚钻戒,此时,几名服务生带着
餐具走进房内……
简单用过点心后,普拉克打开录音机,音乐响起,大家例行公事般跳着舞,只
有隆斯崔和巧丽两人乐在其中。隆斯崔开心得像个小孩,半开玩笑地要去搂珍·德
威特,金发的罗德冷冷地挡在中间,顺势接过珍就舞着往一旁去了,隆斯崔哧哧笑
起来,巧丽则站着一旁,甜美的笑容不变,却看得出风雨欲来。
5点45分, 隆斯崔关掉录音机,开心地宣布:“我忘了告诉你们,在西安格坞
我家里,我为各位安排了一个小小的晚宴,给各位一个小小的惊喜。”他大喊起来,
“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得去。你也来,麦克,还有你,那边那个,普拉克还是叫
什么的——你一道来,表演你的读心术给我们开开眼界,”他猫头鹰一般看看手表,
“现在赶那班车还来得及,走吧,各位!”
德威特吞吞吐吐地解释,他晚上还有个约会得去,而且是他做东请客的……隆
斯崔生气起来,“我讲过了,每一个人都要去!”殷波利耸耸肩,仍面带微笑,罗
德轻蔑地看着隆斯崔——当他把目光移回德威特时,眼神却浮现着为难的样子……
5点50分整,一行人离开巧丽的套房,留下一室狼藉的杯盘,他们乘电梯下楼,
到饭店大厅,隆斯崔向服务生要了份晚报,并吩咐他叫计程车。
然后,一行人走上人行道——去饭店对面四十二街的出口前,门房拼命地吹着
口哨想拦计程车,但车道上塞满了几乎动弹不得的各色车子。天空乌云压顶,时有
雷光,几个星期来又干又热的天气将水分猛烈蒸发,一场倾盆大雨迫在眉睫。
果然,马上下起雨来了,而且是措手不及的,像天空裂开个缝一般。雨水排山
倒海而来,霎时慌张躲雨的行人和拥塞的车阵一片混乱。
门房更用力地吹哨招车,却只能回头对隆斯崔无奈地苦笑,一行人跑到第八大
道拐角一家珠宝店的遮棚下躲雨。
德威特贴近隆斯崔身边说:“对了,关于韦伯的抱怨,照我说的那样处理,你
觉得如何?”德威特把一封信交给他。
隆斯崔右手揽着巧丽的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个银眼镜盒,这才放开女人,把
眼镜金放回口袋,戴上眼镜,他从信封中抽出了一封打字的信,漫不经心地看着,
德威特在一旁半闭眼等着。
隆斯崔嗤之以鼻,“你理他!”他把信丢回给德威特,德威特一下没接着,信
掉落在湿滴滴的人行道上,德威特面如死灰,弯腰捡起信。“韦伯他开心也好,气
得要死也好,我是完全决定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也别再拿这事来烦我。”
普拉克忽然喊起来:“车子来了,我们就搭这班车吧。”
眼前喧嚣的车流中,一辆红头狮子鼻长相的电车摇摇晃晃而来,隆斯崔摘下眼
镜,放进盒中,并把眼镜盒好好放回他上衣左口袋,他的左手就留在左口袋中。巧
丽又紧紧贴上来,隆斯崔挥挥地空着的右手,“去他的鬼计程车,”他大叫,“坐
这班车算啦。”
电车吱吱嘎嘎停下来,刹时,落汤鸡般一大难人拼死挤向打开的后车门,隆斯
崔一行也奋勇投入人群中,朝车子的人口挤去。巧丽仍紧紧抓着隆斯崔的左臂,而
隆斯崔的左手仍Сhā在左口袋里。
他们踩上阶梯,售票员一直用嘶哑的声音大叫,“快点!上车上车!”
雨水浸透了每个人的衣服。
德威特夹在亚罕和殷波利两个庞大身体中间,就这么往前硬挤。殷波利非常骑
士风范地护着德威特太太杀出一条血路,还偷空对亚罕幽默地挤挤眼,用他那外国
腔说,这回还真荣幸,有机会在美国参加这么奇特的一次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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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景
四十二街越区电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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