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防火梯跑下一楼大厅,已经没有丝毫的恐惧,往日经历过的兴奋与刺激再度回归到我的全身。这里空无一人。门口竟没有出租车。两位背尼康的白人拒绝我的搭车请求,绝尘而去。我只好重新跑回大厅。这时迎面跑出一个法国人,先用法语,后用英语问我看到了什么。我说,开上你的车,我知道在哪儿。
出饭店北行,迎面撞上一队消防车,我们紧随其后,更多的消防车救护车闪着红黄蓝色的警灯汇入我们的队伍。
空中弥漫着焦糊的气味,自来水管爆裂,水流四射,大卫—本古里安街路中央有一个直径七八米的弹坑,几辆汽车已烧作一团乌铁。数名消防队员正用水龙灭火。四周的房子已被炸塌。我身后一辆崭新的oldsmobil牌车被炸坏的水泥预制板砸破了车顶。牵着德国黑背军犬的工兵救护队在废墟中寻找受难者。
附近没有灯,只有消防车顶上的探照灯和乱成一片的手电光,红黄蓝各色警灯闪烁不停。士兵的军车首尾相连形成路障,上百名身背Μ—16步枪的志愿者手拉手配合军警将所有记者赶离现场。救护队员将五名轻伤员抬上救护车,我冲过去,消防水龙喷出的水弄了我一身,一个士兵几次用手挡住我的闪光灯,气得我破口大骂。一位呼呼大喘的大白胖子指手画脚地指挥灭火,满头白发在夜风中飞舞,竟是以色列住房部长阿里尔·沙隆。
路边一对可怜巴巴的老人用防毒面具遮住脸,求我别照了。一条壮汉朝电视记者大吼:“告诉萨达姆!我们要扔原子弹,炸得他屁滚尿流!我们自己打,我们不用美国人!”
这是一周来伊拉克导弹首次攻击拉马特冈,也是弹头第三次落入该城。共有5座住宅被毁,150座受损,26人受伤,无人死亡。被毁的建筑物包括缅甸使馆。这是犹太安息日凌晨首次遭受的攻击。
对于以色列的反应,外界一直颇为注意。上周公布的民意测验表明超过70%的市民主张克制。以色列总理沙米尔今晨亦在收音机里发表讲话,表示以色列对此次袭击仍将克制。可如果伊拉克使用化学武器,后果可就难料了。他指出,过去五次“飞毛腿”袭击每次都仅发射一枚导弹,说明伊拉克的发射能力已大为减弱。到目前为止,“飞毛腿”导弹已使⒋名以色列人死亡,270人受伤。
一位住房被毁、名叫rondi的男子说,警报响后约一分钟他看到四面墙壁都向内压来,玻璃碎片向四面横飞,他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是尽管房子塌了,可自己仅仅是手臂受伤,还算幸运。在现场协助救护韵一名女军人说,这次袭击十分万幸,因为该区不少居民已离家出走,大多是空屋,故只有26人受伤。
我找了辆出租车赶回希尔顿饭店,甩掉鞋赶紧冲胶卷。趁显影之机,写了篇《飞毛腿袭来之际》的短文,送到新闻检查处。再跑回房间,用湿淋淋的底片放传真照片。摄影部值班室听说此时我仅剩一张涂塑传真相纸,命令我留到最需要的时候再用。
我拎着传真机和水淋淋的10寸传真照片跑到新闻检查处,要回审定的《飞毛腿袭来之际》文字稿,传往新华社巴黎分社,等到穿军装的以色列新闻检查官在我的送审照片上盖完审查章,北京新华社摄影部的林川、袁满已要通了我。我装上图片,只听袁满大喊一声:“调幅120转,开发。”湿淋淋的图片甩出的小水珠在桌上画出一条线。我抓起另一台电话向林川口授了图片说明。林川指示:战争已拍得差不多了,要注意巴勒斯坦人居住的被占领土。
发完照片,已是早上5点钟。我收起传真机,将两卷彩色负片交给新闻中心的小姐,请她帮我冲一下。我得抓紧时间睡一会儿,天一亮好去被占领土。爬上楼才发现,刚才放完照片忘了关放大机,湿淋淋的底片已烤得打了卷。
早晨,据官方说,昨夜发射的“爱国者”拦劫“飞毛腿”导弹没有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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