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就此撤掉!”仍然处于怒火燃烧中的于兆粮在后面大声地补充着。
周建设点头答应着。这时,于兆粮家的电话响了。于兆粮缓解了一下紧张情
绪,拿起电话。
“……噢,知道了……我中午还有个会,请办公厅的同志负责接待一下……
对,他们都是从我家乡农村来的,一定要热情……”
于兆粮放下电话,眼睛望着窗外的花园,自言自语着:“哎,30多年没回
去了,还真有点想家了。”心里不由得有些伤感。过了一会儿,她转身看见周建
设还在门口弓身站着,一抬手说:“你去吧。”周建设这才像接到赦令一样退了
出来。
在回公司的路上,他的手机响了,是邱四海打来的电话。一听到邱四海的声
音,周建设的热血一下子冲了上来,双手发抖。
“周总吗,我是西城区工商局的邱局长……午间新闻看了吧。”
周建设努力压着火气说:“邱局长,我真的……尊敬你……”
手机里传来邱四海有些得意的声音:“谈不上谈不上。我还是职务太低,被
四通八达的关系网绑得伸不开手脚。所以,曝光时没点你的名,也没点你宏安贸
易公司的名……不过,我已经下决心了,无论职务高低,权力大小,我都要做一
名好干部,让你们这种人在改革的大道上走捷径时遇到一块绊脚石。让周老板明
白,许多时候权力不大,却是千金难买!”
一股凉气从周建设的胸中升起,他冷笑几声接着说道:“那我就先替全市市
民,为政府有你这样的好干部向你致敬了!”说完,关掉手机,接着“啪”的一
声把手机猛摔在角落里,咬着牙骂道:“妈的!邱四海!”
周建设在愤怒中漫无目的地把车开得飞快。在不知不觉中,他来到了大海边,
他从车上下来,站在海边,久久地望着汹涌而来的海水。过了许久,他的理智又
恢复过来,开始头脑清楚地想着眼前的处境。他知道眼前当务之急,是要先稳住
于兆粮,让她的心态平和下来,只有这样,才能一点一点地解决下面遇到的麻烦。
想到这里,他掐灭了手里的烟头,掉转车头向回程的大路开去。
第二天中午,在一家高级酒店的包厢里,周建设、马光明正陪着两个农民模
样的中年人喝酒。桌上摆着丰盛的菜肴。两位农民拿起筷子面对如此丰盛的筵席
有些不知所措。周建设不停地往他们碗里夹菜,并时不时地劝酒:“你们多吃呀,
于主任忙,特意让我陪你们,不要客气,有什么困难就对我说。”
其中年龄稍大的农民胆子似乎更大一点儿,他未说话前先清了清嗓子,接着
缩回头看看另一个农民的脸,那个农民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于是他挺起胸来
嗫嚅地说:“周,周总经理,兆粮她忙,你跟她说一下,她从十几岁就离开老家
了,怕也不认识我们了,乡亲们都很想她,就是想让她不忙了,回老家看看。”
看着他们的样子,周建设和马光明笑了,脸上的肌肉放松下来。周建设给他
们的杯子里倒满酒,嘴里说着:“我一定转告,其实,她也一直很挂记家乡呢。”
两个小时以后,两个农民像两个红脸关公一样,在周建设和马光明的搀扶下,住
进了饭店附近的高级宾馆。
在回来的路上,周建设想,要让于主任高兴起来,必须亲自去一下她的故乡,
看看那里的实际情况。正想着,他发现前面一个走在人行道上的女人背影很像肖
眉,于是加了一脚油门,车子向前一蹿,他从后视镜里望去,看见那女人的脸上
长了很多麻子。一股冰凉的失望从周建设的心头迅速升起。
夜色已深。肖眉正在家里拿着蜡笔,远距离地端详着她前面的墙。雪白的墙
上已经画出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她在阳光和花草间笑着。肖眉正要完成最后
几笔,龚钢铁走过来看了看,笑着说:“嗯,像你!”肖眉放下笔,靠在龚钢铁
肩上欣赏自己的杰作。
龚钢铁着迷地看着墙上那个可爱的小女孩,用一条胳膊搂着肖眉的肩膀说:
“哎,咱们是不是就照这样生一个?”
“去你的!”肖眉掐了他一下。龚钢铁接着有些急迫地说:“不行,我还得
在这儿再画一个男孩,双胞胎,儿女双全嘛。”说着从桌上拾起蜡笔就要画。肖
眉抢下蜡笔:“美的你,别捣乱啊……”
两人在画前嬉闹起来,最后相拥着走进卧室,只留下可爱的小女孩在花草间
微笑。
第二天上午10点,肖眉走进杂志社,看见大家正在忙碌着。一个编辑手里
提着一捆新出版的杂志走进来,喊着:“累死我了。”说着把杂志蹾在桌上,拿
起桌上的水杯咕咚咕咚地喝起水来。看见肖眉走过来倒水,他立刻来了精神,从
那捆杂志里抽出一本放在桌上说:“肖眉,今天你要请客啊!头题不说,还有小
说专辑,三个评论家都说你才华横溢,是文坛新星……”
mpanel(1 );肖眉倒完水回过头来,高兴地说:“好,我拿一半稿费请大
家……”说着,打开杂志,看完目录,接着看正文和Сhā图,翻由封底的时候,她
怔住了。封底是钟小丽穿大红婚纱的艳美照片。肖眉的脸色顿时苍白如纸,她的
手有些发抖地抱起那捆杂志,目光冰冷地往隔壁主编室走去……
瘦削的主编正在吃盒饭,看见肖眉进来时脸色不对,正在咀嚼的牙齿突然停
住了,嘴里塞着乱七八糟的食物。肖眉瞪着愤怒的眼睛,迎着主编惊悍的脸一直
走过去,把杂志使劲摔在主编桌上,杂志、米饭立即洒了一地。
“你真够无聊的……冷冷地说,还觉得不解气,又大声说,”也真够无耻的!
“主编站起来想说话,因为嘴里还有食物,一下子噎住了,等他费力地咽下
食物问”怎么了﹖怎么了﹖“时,肖眉已经摔门而去。编辑部的人一片悄然。
肖眉倒完水回过头来,高兴地说:“好,我拿一半稿费请大家……”说着,
打开杂志,看完目录,接着看正文和Сhā图,翻到封底的时候,她怔住了。封底是
钟小丽穿大红婚纱的艳美照片。肖眉的脸色顿时苍白如纸,她的手有些发抖地抱
起那捆杂志,目光冰冷地往隔壁主编室走去……
瘦削的主编正在吃盒饭,看见肖眉进来时脸色不对,正在咀嚼的牙齿突然停
住了,嘴里塞着乱七八糟的食物。肖眉瞪着愤怒的眼睛,迎着主编惊愕的脸一直
走过去,把杂志使劲摔在主编桌上,杂志、米饭立即洒了一地。
“你真够无聊的……”她冷冷地说,还觉得不解气,又大声说,“也真够无
耻的!”
主编站起来想说话,因为嘴里还有食物,一下子噎住了,等他费力地咽下食
物问“怎么了?怎么了?”时,肖眉已经摔门而去。编辑部的人一片愕然。
两个月以后,在于兆粮的故乡,一所新的希望工程小学即将竣工。一些工人
在往校舍上刷白色涂料,另一些人正忙着做收尾工作,还有些人在周围栽小树苗。
周建设不停地走动着,四处查看。当他看到一切都井井有条时,满意地转身拨打
手机。
于兆粮正要去上班,接到了周建设的电话。
“哟……是小周……在老家?……什么,什么?希望小学都建好了?你可真
是了了我的一桩心事啊……”于兆粮对着电话,满心欢喜地说道。周建设在电话
中说:“于主任,你可是答应过要来参加落成典礼的,这里家家户户,老人、孩
子都在盼你回来呢,你不来,人家就不搬到新学校去上课。”听到这话,于兆粮
不停地点着头,眼里闪着泪花,说道:“我一定去,一定去,我把工作安排一下,
争取明后天就动身……哎,你跟县里讲好,我一个人去,不要让市里县里任何人
陪,不要兴师动众,那样影响不好。”
周建设答应着挂了电话。接着向不远处一直向这边观望的乡长走去,这个乡
长平时在乡亲们面前一直腰杆笔直,但在周建设面前却似乎矮了一截,显得唯唯
诺诺。
周建设对他说:“你去通知县里一声,说于主任后天到,让他们尽量少来人
陪同,于主任反对前呼后拥。”
两天以后,一队轿车沿着山村公路来了,从山头上看下去,就像一条绳上拴
着的几只蚂蚱。于兆粮坐在车队中间的一辆轿车上,含着眼泪看着家乡的山山水
水,心中无限感慨。车队拐入山间小路,在于家村村口停下。早已等候在那里的
农民们放下手里的锄头鼓起掌来,于兆粮向农民们款款走去,后面跟着一大堆县
乡级官员。
天空突然布满了阴云,转眼间大雨倾盆而下。车队像一条蛇,在山坡上慢慢
盘爬着,终于在山坡前停了下来。于兆粮走下汽车,抬头往前看去,一幅令人惊
讶的情景映入她的眼帘,她呆住了。
10泥泞的路上,铺上了一米宽窄的红布。宛如地毯一样,从林边开始,蜿蜒
向山上延伸,闪着耀眼的光亮,一眼望不到尽头……显得突兀、庄重、神圣。前
来欢迎的贫困农民扶老携幼,睁着热切的眼睛,默默地看着他们一行。
此情此景,让于兆粮禁不住热泪盈眶。几十年官场生活养成的冷静和世故在
贫穷而厚道的乡亲们面前土崩瓦解。在那一刻,她真情流露。好像是某种契合,
这时农民们一起热烈地鼓起掌来。于兆粮推开举伞过来的周建设等人,向前走过
去,到红布边上,她坚决不从红布上走,随同而来的县、乡干部把她拉到红布上,
她一边擦泪,一边又固执地从红布上走下来,红布上留下一片泥泞的脚印。那条
朝远处伸去的红布,使于兆粮慢慢走近了农民,她感到自己现在已经不是省委干
部,而是那站在红布边上数不清的农民中的一员,他们的切身利益就是自己的利
益……
远处,有几个壮汉正扛着一匹匹红布,像铺地毯样在泥地上滚动着……其中
一个农民问道:“你说那于主任会给我们建电站吗?”
另一个低头干活说:“那个周建设老板不是打了保票嘛。”
于兆粮一行人冒雨翻过山梁,来到水库岸边的时候,大雨停了。一道美丽的
彩虹在远处的西天出现,于兆粮等一行人不由得停下来,在岸边远远地眺望着。
在旁边等待已久的张县长,适时地说话了,他对有些陶醉的于兆粮说道:“周总
已经请省里的专家论证过了,初步选定把水电站建在这里。”
于兆粮回过头来,表情恢复了平常的严肃:“要在这里把这个小型电站建起
来,得多少钱?”
“我们核算过了,不算农工的劳力费用……一共得400万元。”张县长谨
慎地说。
400万元,于兆粮有些为难地低下了头,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沉默。她像想
起什么似的,突然把目光转向一旁的周建设,看见周建设正在那里看着她,肯定
地对她点头。
于兆粮的心情放松了,一团雾气从她的脸上退去,她对身边一直看着她的县
里干部爽快地表态道:“400万就400万吧,我们计经委全部拿出来,但你
们县里要组织施工,必须在年内施工完毕,让每一户农民家里都能点上电灯。”
听了此话,附近的农民哗哗地向于主任跪下了,远处的农民见此情景也纷纷跪下
……
车队像一串鱼,在下山路上游走摆动。于主任和周建设坐在一辆轿车里。于
兆粮表情轻松愉快地听着音乐,车上的音响里正在播黄梅戏……
于兆粮对坐在身边的周建设说道:“小周,我都忘了,你当下届政协委员的
事批下来了。”
“谢谢,于阿姨……”周建设高兴地答道,他嘴角漾着微笑,眼睛望着窗外。
于兆粮接着感叹道:“我没想到你……你从小生活在城市,对农民还这么有
感情。”
“不是我有感情,是阿姨您对家乡有感情。”周建设转过头来,真诚地说。
于兆粮笑笑,接着叹了一口气,望着窗外的树木,又感叹道:“钢铁要有你
这么聪明就好了……”
听到这话,周建设趁机说:“钢铁有钢铁的长处……不过,于阿姨,我有一
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于兆粮看着周建设说:“小周你说吧,和我没有什么不该说的。”
周建设犹豫了一会儿,好像在考虑该不该说,最后鼓起勇气说道:“我想…
…
你只有钢铁一个孩子,希望你把我和钢铁一样看待,像有两个孩子一样……
“于兆粮想了一会儿,动情地说:”建设,在你来参加钢铁和肖眉的婚礼那天起,
我就从心里把你和钢铁一样看待了……“
周建设从山村回来以后,事业更是蒸蒸日上,似乎到了一个巅峰。
今天,他甚至产生了这么一种感觉:这个城市是属于他的。此时商贸大厦工
地上一派繁忙景象。大厦的第五层挂出了“商贸大厦移交签约仪式”的大横幅。
前来采访移交仪式的记者们,在大厦门口拥挤穿梭着。周建设一落笔,从大楼上
吊挂下来的长鞭炮便噼噼啪啪燃放起来。掌声中,电视台记者对周建设进行了现
场采访。
报纸和电视上到处是周建设对着镜头讲话的特写。停工的大楼工地终于又开
始施工了。吊车、卷扬机、搅拌机纷纷运转,工人们上下忙碌着,路上不断有行
人抬头向高楼仰望。
看着如日中天的周建设,肖眉在日记里写道:“有人是生活的主角,就有人
是生活的配角,比如龚钢铁,比如我,比如许多人……配角是人生的一种悲剧,
因为他总是出演在生活的尴尬之处……”
早晨,肖眉与龚钢铁一起上班,他们在一条老街路口分手。龚钢铁像往常一
样,骑着自行车朝检察院奔去。
老四和几个手下正开着一辆小车经过这条路。阿昆看见前面龚钢铁的背影,
拽拽老四的衣服说:“四哥,那就是龚钢铁,抢了周建设老婆的那个检察院的。”
老四来了兴趣,他抬起头来,眼睛发亮地说:“噢?那咱们得搅和搅和,盯住他。”
小汽车开到龚钢铁的身边,老四开窗看了看龚钢铁,好记住他的样子。接着
他们把车停在一个小街口,看着龚钢铁骑车从他们身边过去。老四小声嘱咐着两
个兄弟,打完就说是周建设让他们干的。阿昆、赵小强点头下车,抄近道去了。
龚钢铁骑车经过小街拐角处时,听见胡同里有厮打声,他马上扔下车子,迅
速往胡同里走去,果然看见是两个年轻人正在打架。龚钢铁大声喝道:“打什么,
打什么?不要命了!”
那两个人继续推推搡搡。于是龚钢铁上去劝架,毫无防备地走到那两个人中
间,拽住一个人的胳膊。那两个人突然转过身来揪住龚钢铁就打,骂着:“你才
不要命了!”
龚钢铁这才醒悟过来,一脚把赵小强踢出老远。阿昆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
在龚钢铁头上猛砸了一下,说:“我让你抢人家老婆!”
血从龚钢铁的头上冒了出来,他靠着墙壁,滑倒在地,又撑着身子问阿昆:
“你把话说清楚,为什么打我?”
赵小强走过来,一耳光打在他脸上,一边说:“妈的,周总的老婆你也敢抢!”
说着又是一耳光。
龚钢铁挣扎着站起来说:“如果是为周建设出气,你们随便打。”
两个人不解地看着他。
mpanel(1 );“来呀,随便打,打完我就不欠他什么了。”
阿昆面露讥笑:“哟呵,像个男人似的。”试着给了龚钢铁一记耳光,龚钢
铁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阿昆左右开弓打了龚钢铁七八个耳光,手都打疼了,龚
钢铁仍然站在那里,不吭声,不还手。这时,胡同外传来急促的喇叭声,这是老
四在催他们快走。赵小强双手抓住龚钢铁的肩膀,抬膝在他的腹部猛地一撞,他
慢慢瘫倒在地上。两个人扬长走去。
这是一部美丽而又令人激动,乃至荡气回肠的小说,或者说,它是一部完全
来自生活与时代的撼人写真。作家以其大手笔抒写了社会转型时期,关于人性和
感情的裂变……
■张中林猛吸了几口烟,使劲摁灭烟头,说:“周总,我告诉你一个消息,
你一定要保密,一个小时前市局接到了上面的指示,全省马上就要搞‘严打’了。”
“我不管宽严,反正要尽快把人抓起来,还我一个清白。”周建设看着张中
林的眼睛说。
龚钢铁想站起来,但是又倒了下去。头上的血还在流,慢慢的,他失去了知
觉。
上午十一点,肖眉背着一个书包,满脸怒容地快步走进宏安公司的办公大楼。
“小姐,你找谁?”保安伸手拦她。
11她一抬手,把保安胳膊打到一边,脚步毫不停顿地往里闯。保安被她的样
子吓住了,在后面追着问:“哎!小姐,你找谁?!”肖眉不理他,上了楼,径
直往周建设的办公室走去。
肖眉来到周建设办公室门外,一个抱着文件夹的女职员正从里面走出来,被
脸色铁青的肖眉吓了一跳。
“请问,你找谁?”女职员问。
肖眉大声地喊道:“我找周建设牎
女职员说:“周总在开会,请你稍等……”
肖眉转身直奔会议室。女职员见情形不对,在她后面追着试图阻止她。肖眉
走到会议室门前推门而入。
周建设果然正在召集部下开会。肖眉一进来,房间里马上变得鸦雀无声。坐
在沙发上的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脸怒容的肖眉。
“肖眉,怎么了?”周建设惊讶地看着她,问道。
“周建设,你给我解释清楚。”肖眉冷冷地说。
周建设一挥手,其他的人都退了出去。
“肖眉,到底出了什么事?”周建设走到她身旁,小声问。他小心地站在她
面前,就像面对一件易碎的工艺品一样。
肖眉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透着一股怨恨:“周建设,我真没想到你能做
出这么下作的事儿来!你不是杰出青年吗,你不是改革明星、企业家吗?这么光
彩的身份,怎么还遮不住你街头混混的习气!”
周建设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根,他直起腰来,正色道:“肖眉,你可以恨我骂
我,但请你不要侮辱我。”
肖眉冷冷地说:“周建设,我没有侮辱你,也犯不上侮辱你?我只是想告诉
你,从今天开始,钢铁、我,该还你的全部还掉了,我们一丝一毫,都不欠你什
么了。
希望你也能从今天开始,不要再干扰我们的生活……“这天晚上,周建设在
湖上酒舫请刑警队的张中林吃饭。两个人话不多,包间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偶
尔飘来打鱼人沙哑的小调。
张中林猛吸了几口烟,使劲摁灭烟头,说:“周总,我告诉你一个消息,你
一定要保密,一个小时前市局接到了上面的指示,全省马上就要搞‘严打’了。”
“我不管宽严,反正要尽快把人抓起来,还我一个清白。”周建设看着张中
林的眼睛说。
张中林站起来,拿起自己的杯子一饮而尽:“你放心……没别的事我就走了。”
周建设也随着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说:“张队长,经济上的问题你尽管找我。”
阿昆和赵小强正在游戏厅玩游戏,老葵的儿子小葵也坐在他们中间。别看小
葵长得又瘦又小,玩起游戏来却是个高手,他一边骂着游戏里的敌人,一边用各
种武器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阿昆看着荧屏上激烈的枪战画面,拍拍小葵的脑袋
说:“行啊小子,有出息……”
这时,一辆警车戛然停在游戏厅门口。张中林带着几个警察冲进门来。游戏
厅里的人们顿时慌乱起来。警察挨个儿查验他们的身份证。小葵机灵地缩在游戏
机下,静静观望着。
张中林来到阿昆和赵小强面前索要证件。他拿他们的身份证和手中的照片对
照起来。阿昆和赵小强对视一眼,头上冒出了冷汗。阿昆支支吾吾地对张中林说
:“我们没怎么呀?”
“拷起来牎闭胖辛忠话谕罚四个警察上来抓住阿昆和赵小强,立刻给他们
戴上了手铐,不由分说就往警车里拖。阿昆挣扎着向张中林哀求,赵小强回头从
容地说:“阿昆,看你那熊样,别给大哥丢脸!”
阿昆停止哀求,安静下来。警车呜呜叫着开走了,小葵撒腿就跑,消失在夜
色中。
mpanel(1 );鹰鹏公司的院子后面还有个小院,老葵七十多岁的老母亲,
正颤巍巍地跪在一间房子里烧香。老葵微闭着眼睛坐在前院的藤椅上,手里摇着
一个大蒲扇,桌上的收音机里正播着京剧《盗御马》。这时老四慌慌张张地闯了
进来,附在他耳朵上低语几句。老葵拿起茶壶送到嘴边,听完猛地将茶壶摔在地
上,狠狠地骂道:“蠢东西犎鞘巧非!”听到碎裂声,满头白发的老太太从佛
堂出来,看着外院问老葵:“葵,又要干啥……”
老葵抬眼望一眼老太太,缓和一下情绪说:“妈,没事,没事。”
老四随着老葵慌忙地朝老太太点头,也连声说没事。老太太回去后,老葵坐
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老四轻声耳语说:“大哥,得先把人弄回来再说。”
老葵拿起电话又放下,拿起纸笔,画了一个开着的门,对老四说:“你马上
跑一趟,去公安局找姓赵的。”
老葵进来的时候,老四们正一筹莫展地呆坐在桌前。看见老葵,老四抬头叫
道:“大哥……”
老葵沉默了一阵,抬头对满脸丧气的老四说:“你给姓周的赔个不是……”
老四接过纸看看,点着头,一边往外走。老葵又闭上了眼睛,摇着蒲扇对走
到门口的老四说:“以后这种小事不要一惊一乍的,老太太受不了。”
晚上,周建设开着车来到于兆粮家。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穿白大褂的护士。
看见他们进来,于兆粮热情地招呼:“小周……苗护士……坐、坐呀。”
周建设环视一下房间,试探着问:“今天是周末,钢铁和肖眉……没回来?”
于兆粮兴致很高地说:“钢铁出差了,肖眉打电话来,她在那边赶写一篇小
说不过来……你们干吗都站着?”
护士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问道:“于主任……这几天,你觉得精神好些了吗?”
于兆粮高兴地站起来说:“好多了,不光觉得精力好,人也像年轻了几岁。”
护士接着说:“又半个月了,今天得再打一针……”
于兆粮有些犹豫地问:“这种针……贵吗?如果价格高,就算了。”
在一旁的周建设给护士递了一个眼色,Сhā话了:“不贵。每支也就比咱们的
青霉素高出几块钱……就因为是进口药,也就紧张些。”
“是美国产的吗?”于兆粮猜测地问道。
“日本的。日本这个国家,就是发达。”周建设若有所思地回答着。护士和
于主任进卧室打针的时候,周建设打开了屋里的电视机。电视上正在播放关于全
省“严打”工作的通知……
“严打”的消息在鹰鹏公司引起了一阵不安。去公安局办事的小弟兄回来了,
向老四报告说情况不妙。老四眉头紧锁,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最后他把烟头摁死
在烟灰缸里,说:“你再跑一趟,给姓赵的加5万。”
小弟兄刚想说什么,窗外传来了法制宣传车的喇叭声,等宣传车走远了,他
说:“四哥,现在正在风头上,人家连我一根烟都不接。”
老葵从里院出来时,透过窗子看见老太太跪在菩萨像前烧香祈祷,心中突然
觉得有些难受。他走到正在看书的小葵身边,说:“小葵,要听奶奶的话。”小
葵头也不抬地答应了一声。他还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把手在空
中挥了一下,走出了里院。一到外院,他心里骂了一句:“妈的,大老爷们,怎
么婆婆妈妈的!”
老葵进来的时候,老四们正一筹莫展地呆坐在桌前。看见老葵,老四抬头叫
道:“大哥……”
12老葵沉默了一阵,抬头对满脸丧气的老四说:“你给姓周的赔个不是……”
老四有些无奈地拿起电话,拨通了周建设的手机,换了一副温顺腔调:“是周老
板吗?”
周建设正在大楼工地,带着安全帽和一个工程师指指点点。他一接电话,听
出是老四,马上关掉。
老四强压着心中的怒气,接着又拨。
周建设指着图纸,对工程师说:“这里改一下,要给我留出一个游泳池……
那边,弄出一个小剧场,可以唱戏,也可以看电影。”
正说着,手机又响了,他一接电话,听到“周总,我是老四……”立即又关
了手机,又和工程师比画起来。
老四再拨电话,电话说:“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没有开机……”
老四无奈地把头转向老葵说:“大哥……”
“不给面子,那就磕到底吧牎
“大哥的意思是……”
老葵目光阴冷地说:“衣服穿在身上,不信抖搂不下二两土来……”
宏安公司办公室里,周建设正在和市建总公司通电话:“你放心,到时候,
我一分不少地把全款从银行转过去,我们有合约,钱不到你可以通过法律解决嘛。”
周建设放下电话,马光明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周总,四家银行全都不同
意贷款……他们都知道了我们的财务状况,说我们信誉不足,不符合放贷条件。”
周建设一下子惊住了,他转身对秘书吼道:“把财务科长给我叫过来牎
秘书回答说:“他已经三天没来上班了。”
周建设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马上同马光明一起急匆匆地走进财务科。发
现科长的办公桌上一片凌乱,杯子里的剩茶叶都干了。
一个出纳对周建设说:“周总,科长三天不来上班,我们所有的现金都提不
出来,根本没法工作……”
周建设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放松了表情说:“是我派他到广州出差了……”
又回头对另一个人说,“李亮,现在你把他的抽屉撬开,把所有的公章、私
章都取出来,他没有回来之前,你就是财务科长。”
周建设说完这些,和马光明回到自己办公室。他脸上布满焦虑,说:“光明,
你亲自带人去找他,一定要找到,马上去。”
5天后的中午,马光明一路小跑进了公司大门。他顾不上同别人打招呼,马
不停蹄地冲进周建设办公室。一见马光明,周建设马上站起来问:“怎么样?”
马光明的气还没喘匀,回答道:“找了他5天,该找的地方全找了,都不见
影子。听他家邻居说,他带着一家人出国探亲了,说是去了加拿大……”
周建设跌坐在椅子上,眼睛发直,自言自语:“看来他毁我的心早就有了。”
马光明走上前来,小声说:“周哥,码头那边情况也不大好,这次‘严打’
波及面广,时间又长,旱路水路都停止供货了。”
周建设不说话,想了想站起来,缓步踱到窗前。
电话响了。马光明见周建设没有回头,就拿起了电话:“喂,不是,我是马
光明……你稍等。”
他捂住话筒低声说:“周哥,是法院的,说是受理了市建总公司的起诉,来
送传票,你看……”
见周建设仍不吭声,马光明对着话筒说:“请他们到会客室等等。”马光明
放下电话。周建设自言自语:“是到了整理整理自己的时候了……”
周建设和马光明走进公司会客室,两名法官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周建设一脸
信心十足的微笑让他们感到很意外。
周建设笑着一伸手,说:“别客气,坐,两位请坐。”
mpanel(1 );两名法官说明来意后,把传票递了过来。周建设接过传票很
自信地说:“公司财务部门出了点小差错,我跟市建总公司解释一下,相信他们
会撤诉的。”
法官走后,周建设给香格里拉大酒店打了个电话,订下了总统套房。黄昏时,
西装笔挺的周建设走过大酒店堂皇的大厅,走进了总统套房。
这恐怕是全城最奢华的房间了。墙上装饰着欧洲油画,房内的桌椅也都是从
欧洲进口的。典雅的餐厅里,巨大的雕花餐桌上摆满海鲜。
于兆粮和周建设坐在桌前,不时看看手表,客人并没有迟到,但也没有早到。
“于主任,这批计划……”周建设试探着说道。
于兆粮果断地说着:“这是省委定的,全部计划都要用到重点工程上……你
只能另想办法了。”
周建设一时无语。于兆粮又看了看表,有些不耐烦了,皱着眉头,眼睛望着
别处,抱怨说:“你没有这个实力,就不要去接这么大的工程嘛!经济工作光凭
热情和冲动是不够的,你现在缺少的是脚踏实地的精神和严谨的运筹……”
服务员进来通报:“周先生,客人来了。”
周建设慌忙起身迎接。客人是一位瘦高个儿,50来岁,文质彬彬。周建设
和他握手后,客气地把他让进餐厅。客人看见坐在桌前的于兆粮,有些吃惊,接
着就热情地伸出手来,说:“哟,于主任也在,让你久等了,对不起。”
于兆粮也站起来同来客寒暄:“周经理请你是真的,我是在这开会,碰上了,
就被拉来陪客。”转头对周建设说,“巩行长来了,咱们就开始吃吧。”
小姐上来倒酒。于兆粮拿起了筷子。可是巩行长从随身带着的黑布包里,摸
出了一个铝皮饭盒,放在大虾旁抱歉地说:“于主任,真对不起,你知道的,我
这个胃啊,老毛病了,大鱼大肉碰也不敢碰,走到哪都吃这个。”说着,打开饭
盒,是半盒稀饭和炒青菜。
于兆粮和周建设一时都非常尴尬。
巩行长举着筷子说:“你们吃,于主任,周总……我真的是胃不好。”
于兆粮自我解嘲地说:“看我这记性,上次咱们在一块开会,你也是走到哪
都提一个饭盒。”
巩行长笑了起来:“对,对,上次你还喝了我半碗稀饭。”
于兆粮对一旁的服务员说:“给我来一碗龙须面……我陪巩行长吃面条。”
服务员很快端来两碗面条和一盘青菜。满桌海鲜谁也没动一下,三人吃着稀
饭、面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