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阁下贵姓?”
成功扮演了清冷剑客的无双依旧不答。
柳月见那南宫水月面上似有尴尬之色,瞧着自家主子并未不悦,便替自家主子答道:“我家公子姓孟。”
南宫水月笑道:“原来是孟兄,方才……”
他还未说完,便闻一人笑道:“南公子,你还不快上来,咱们家花花的演出快开始了!”
众人抬头一看,原来是个美貌的姑娘在楼上说话。
南宫水月面上一窘,立即反驳道:“我复姓南宫,你该称呼我‘南宫公子’,不是什么‘南宫子’!”
那姑娘撇了撇嘴,道:“说起来拗口嘛,反正是一个音儿,念一次跟念两次没什么差别。”
“怎么会没差别,差别大着呢!”南宫水月不满道。
“好了好了,你到底要不要上来,待会儿又错过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那姑娘有些不耐。
南宫水月却是不信:“你胡扯!花花哪里会这么早就演出?”
那姑娘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道:“有人一掷千金呗!”
“我刚刚才被丢下来,要不你下来请我上去?”南宫水月腆着脸道。
那姑娘丝毫未给他面子,冷笑道:“谁让你偷窥花花上妆,活该!你自己有腿,上不上来随便你!”
众人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来龙去脉。他们如今站着的地儿不是普通的地儿,而是豪情阁的门前,那位南宫公子也不是从天而降,而是因偷看花魁上妆而被豪情阁的护卫扔下楼的。上妆包含了换衣裳这个步骤,本就是极私密的事儿,自然看不得,豪情阁又极宝贝当家花魁,自然不会对不要脸的南宫公子手下留情。
南宫水月此时才不管别人怎么想,他满脑子想的是被人当众丢下楼还屁颠颠儿地爬上去这种极没面子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做的,但是他又想看花花的表演,实在是左右为难。左思右想,他把主意打到了面前之人的身上,“孟兄,天色已晚,不如由在下做东,进这豪情阁用个膳,以谢救命之恩。”
柳月闻言,有些好奇地看了看天色,天还亮堂着呢,这位南宫公子可真会睁眼说瞎话,可转念一想,他们现在在瑶山,南方气候暖和,日长夜短,与北方不同,北方此时早已天色全黑。
孟剑客不欲与南宫水月纠缠,便拒绝道:“不必。”
南宫水月岂肯放走这个大救星,一把抓住剑客的手臂,也不管他冷如寒霜,只谄笑道:“请孟兄务必要给水月一个面子,方才若非孟兄出手相助,水月一定凶多吉少,救命之恩若是不报,水月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个世上啊!”
剑客不愿理会,冷声道:“放手!”
南宫水月自然不肯放,费尽了口舌劝说她答应陪他上楼。
楼上的姑娘见状,不由有些同情那位被南宫水月缠上的苦命人。那南宫水月什么都好,就是没脸没皮,想当初她也被他的装腔作势给骗了,以为他是个翩翩贵公子,待被他缠上之后才后悔莫及。此人极为难缠,阴魂不散,可他纠缠她多日,喜欢的却是花魁,让她岂能不恼!
“发生了什么事?”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那姑娘转头看到来人,惊呼道:“花花,你怎么出来了,这妆还未上好呢!”
那人淡淡道:“不碍事。”
虽然语气极淡,可那姑娘还是看出了他的不耐,明白是外面的吵杂扰了他,便朝楼下指了指,道:“还不是那个迷恋你许久的南宫水月,方才偷看你上妆,被护卫发现扔下了楼。明明是个没脸没皮的,却死要面子,这不,正扯着方才救了他一命的剑客陪着他上楼呢,不过那人不买账,似是不想上来。”
楼下许多人已经注意到楼上的光景,皆发出惊叹声。南宫水月抬头一看,自己的心上人露了面儿,连忙大喊:“花花,我这是在请救命恩人一起上楼呢,你别着急,我马上就上去!”
南宫水月那一嗓子吊得极高,离他最近的孟剑客便遭了殃,他有些恼怒,也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却定住了。原来那位“花花”是个男子,是个很是清雅的男子,一袭简单的白衣,露出的光彩却足以让天下间的少年少女再也不敢身着白衣。
楼上那位姑娘见着了剑客的真容,不禁赞道:“那位苦命的公子好俊的相貌!”
她身旁那人却一声不吭地走了,姑娘知道他是补妆去了。
“柳月!”
柳月一惊,“啊?”
“肚子饿了罢?”孟剑客的声音极淡极淡。
柳月偷偷瞄了她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应道:“回公子,柳月是饿了。”
剑客满意地点点头,道:“那就让南公子破费了。”
南宫水月闻言面上一苦,连忙跟上先跨进豪情阁的孟剑客,再次强调:“孟兄,在下复姓南宫,孟兄可以唤在下‘南宫’,在下真的不姓‘南’!”
没了好戏可看的众人唏嘘一阵,皆心满意足地离去,能看到豪情阁的花魁也算赚到了。想到那位被拖进去的俊俏剑客,众人不免叹道:又是一个迷上了花魁的苦命人哟!
似曾相识
孟剑客与南宫水月一道上了楼,二楼并非包厢,而是观看演出专用,只是被隔成一小间一小间的,布置得极雅。方才那位幸灾乐祸的姑娘已经命人摆上酒菜,热情地请这位俊俏的剑客入座。
南宫水月挑了挑眉,喜道:“依依,今日可是你做东?”
依依姑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明明是你说了要请这位孟公子喝酒以报救命之恩的,你别想赖账!”
南宫水月看到依依点的菜之后,立即苦了脸,道:“依依,你能不宰我么?”
“不能!”依依斩钉截铁,“南宫大少你有的是银子,岂是我们这等赚钱艰辛的人可比的,宰的就是你!”她凶神恶煞地对南宫水月说完,转头面对剑客之时面上却是柔得能掐出水来,细声细气道:“孟公子可是第一次来我们豪情阁?”
不等孟剑客回答,南宫水月就抢先说道:“你瞧他一副正经的模样,岂是混迹烟花之地之流?人家是外地人,今儿个大约是路过,绝对不是来找你的!”
依依咬牙道:“孟公子自然跟你这等混迹烟花之地的好色之流不一样!”
南宫水月闻言不满:“依依,为何你对孟兄如此温柔,对我却如此恶劣呢?”
依依嗤笑一声,道:“你缠了我近一个月,还不是想从我这儿打听花花的喜好,你当我是傻子呢?我何苦要对你这个断袖温柔!”
南宫水月正要反驳几句,却闻剑客忽然说道:“你们豪情阁的花魁是男子?”
依依眼珠子一转,柔声问道:“孟公子是北方人?”
孟剑客微微颔首。
依依笑着说道:“咱们南方与北方可不一样,咱们这儿的风气开放些,龙阳之好并不稀奇,咱们豪情阁里挂牌的有一半是公子呢。”
“楚州人杰地灵,出的尽是美人,连民间选美人都是不分男女的,更何况青楼里。要我说呀,全天下都得按着楚州这边来,选美选的就是美人,管他是男是女!”南宫水月Сhā嘴道。
依依这次竟未跟他抬杠,接着说道:“咱们大燕建国伊始风气还是极开放的,后来倒是越来越严谨了。不过我们楚州离京城远,才不管京城那边如何拘谨呢,如何快活如何过。一辈子不过短短几十年,痛快了才值,公子你说是么?”
孟剑客露出一丝笑意,惊得柳月一震。
南宫水月与依依不知孟剑客往日极少笑,并未惊诧,只连声赞孟家公子俊俏云云。依依甚至大着胆子打趣道:“孟公子若是留在咱们豪情阁,花花怕是要屈居第二了。”
此话一出,柳月心中大骇,默道这姑娘的嘴怎生如此没遮拦。
不料剑客却未生怒,淡笑道:“依依姑娘是个爽快人,这豪情阁的名儿取得也霸气,倒像是武林总堂,不似烟花之地了。”
依依笑得神秘,“公子想必不知咱们豪情阁的创始人是个男子。”
孟剑客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随即说道:“孟某年初学成出师,出门游历,一路向南,这一路上只有蒲华的风气开放些,就是与楚州仅有一江之隔的宁州,比起楚州来也差得远了。”
依依闻言掩唇轻笑,随即说道:“所以说北方人就是木讷,不懂情趣。那蒲华的风流也是全天下出了名儿的,不过离着京城近,收敛了许多,哪里比得过我们楚州。而那宁州,当年可是宁家的地盘儿,燕宁还建着行宫呢,早些年宁太后在世时在燕宁住了那么些年,谁敢在她老人家的眼皮子底下弄这些,不怕被剥了皮哟!”她说完又是一阵轻笑,然后眼珠子一转,继续说道:“不过,这龙阳之好是极妙的,蒲华暂且不论,就是那京师重地,有些名气的楼里都是有几位出色的公子撑场面的,只是普通人见不得罢了。”
本以为这位一本正经的孟公子会大吃一惊,谁知他颔首说道:“早年应邀去了京城,在望江楼里曾经看到过一位公子,的确出众。”
依依奇道:“孟公子竟是个知情趣的!”
南宫水月不甘被冷落,Сhā着缝儿问道:“不知孟兄如何称呼?”
“孟七。”
南宫水月点头笑道:“听孟兄的口音,似是京城人士?”
孟七挑了挑眉,大方承认道:“孟某的确出身京城,不过后来拜师学艺,极少回去,年初出了师便开始游历,经过京城也只呆了两日,之后一直南下,到了楚州。”
柳月心中惊骇,原来寡言少语的殿下说起谎来也是这般的顺溜儿,简直是信手拈来。
依依笑着指了指孟七的剑,道:“是了,孟公子是个剑客呢。”
正说着,忽闻一阵惊呼,三人连忙抬头看去,原来是花魁出来了。那花魁正是南宫水月与依依口中的“花花”,此时他已换了一身粉色的舞衣,看似像男子的长袍,偏偏下摆极大,制出许多褶子来,淡粉色的舞衣上绣上深粉色的桃花,衬得男子额上绘的一朵桃花平添几分妖气。
依依热心地介绍道:“这位公子便是我们豪情阁的花魁了,姓花,名兆琰。咱们不学京城那般高雅,讲究什么琴棋书画,咱们比的是吹拉弹唱、能歌善舞,花花乃是歌舞一绝,各种乐器都能奏上一段,楚州无人能及。”
“这是他的真名?”孟七问道。
似乎没有人会用“花兆琰”这么个正经的名儿做花名。
依依回想了片刻,道:“大概是罢。他来咱们豪情阁的时候就叫这个名儿,一直没改过。”
花兆琰舞得如何暂且不论,那舞台上的布景是真的漂亮,手工糊制的桃树栩栩如生,那花瓣也不知是用什么绢制的,似真的一般,甚至还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就连见惯了精巧物件及奢华摆设的孟七也不禁赞了一句:“好精巧的布景!”
南宫水月却摇了摇头,道:“天色尚未全暗,这灯光还不够炫丽,若是天色全黑,点上那琉璃灯,那才叫光彩夺目呢。平日里花花不会这么早表演,怕又是哪个富商一掷千金,花花推不掉,才这个时候出来的。”
台上的花兆琰边舞边唱,虽是个小倌,嗓音及举止皆不女气,绚丽的舞步、华美的舞服、秀丽的妆容,都遮不住他的清隽之气。
这个人,即便美得惊人,但无论谁都不会以为他是下面的那个罢。想到这里,孟七不禁笑了。柳月见状又是一惊,短短半日,殿下竟笑了数次,莫非这瑶山的风水如此之好?
南宫水月似是看出了孟七的心思,笑着说道:“花花是个合格的花魁,只要接了客,从来都是按照客人的喜好来的。”
“难道有客人来青楼就是为了被压么?”柳月惊诧。
此话一出,三人皆笑。
依依嬉笑道:“想不到孟公子身边的这位小哥也有趣得紧。”
“正是正是,一个‘压’字用得极妙。”南宫水月也拍掌笑道。
一曲舞毕,舞台上方落下许多桃花花瓣,有飘到孟七这桌的,孟七伸手接了一片,疑道:“这是真花?”
依依见状解释道:“咱们楚州四季如春,这桃花是花开不败的,花花喜欢桃花,豪情阁有个专门的园子为他种上桃树,那台上的桃树也是真树,并非仿制的。”
几人说着又闻一阵惊呼,原来是花兆琰上了二楼,正朝他们这桌走来。南宫水月一脸惊喜道:“莫非花花是选中了我?”
眼看花兆琰越走越近,惊喜的失望的声音此起彼伏,直到他在孟七的桌前停步,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屏住呼吸,想要看清今日被天降红线捆住的是谁。
花兆琰看着孟七,轻声问道:“公子今次是第一次来?”
孟七看了紧张得面容扭曲的南宫水月一眼,笑着朝花兆琰点了点头。
“公子没有话要对花某说么?”花兆琰似是有些不解,世人都争着要多看他一眼,求着要对他多说一句话,可眼前这位年轻的剑客似乎并无对他开口之意。
孟七有些讶异,随即发现整个楼里的人都看着她,便似笑非笑地睨了他手中的桃花一眼,道:“孟某有些不解。桃花,傲不过梅花,净不过莲花,雅不过兰花,富贵不过牡丹,妖不过彼岸花,为何花公子独爱它?”
花兆琰似是没料到眼前之人会问起这个,露出一丝讶异,随即缓缓地行了个礼,衣裙上的桃花随着他的动作悠悠一摆,似活了一般。再观花兆琰,他双眸微眯,拉长了他本就狭长的美目,长长的睫毛在他的下眼睑投射出一处浅浅的暗影,衬得眸光溢彩,嫣红更甚桃花的两颊及美好的唇瓣联合额上那一朵桃花霎时迸发出惊人的妖气。他诱人的唇瓣缓缓吐出一句话:“世间草木,桃木最有灵气,论妖气,即便是那奈何桥下的彼岸花也比不过桃花,公子以为呢?”
孟七双目沉沉,却未被他迷惑了心智,抚掌笑道:“的确如花公子所言。”
一枝桃花轻轻地放到孟七桌前,花兆琰瞬时敛了所有的光华,淡然离去。
“公子,柳月方才瞧见花公子偷偷咬了咬嘴唇才使得唇色嫣红的。”柳月脆生生的声音惊醒了南宫水月和依依。
依依点了点柳月的额头,嗔道:“小哥好利的一双眼,花花唯一的缺点就这么被你发现了,你可千万要保密呀!”
柳月谨慎地点了点头,看得依依又是一笑。
孟七见南宫水月嫉妒地看着那枝桃花,便笑道:“你若喜欢,拿去便是,何必咬牙切齿?”
依依见状连忙阻拦,解释道:“这花不是普通的花,不能随便让的。花花赠花的意思是选中了公子你作为他今夜的恩客。”
孟七有些意外,“花魁可以自己选恩客么?”
“在我们豪情阁可以,豪情阁的花魁有绝对的权利。即便有恩客能一掷千金,却只能请到花魁演出,若想一夜**,必须要得到花魁的青睐。当然,若是花魁心仪选中之人,可分文不取。”依依睨了睨那枝开得正艳的桃花。
“可以拒绝么?”孟七漫不经心地问。
“当然可以,可是至今没人能拒绝花兆琰。”依依并不相信这个剑客会真的拒绝。
“可是到现在也没见鸨母出来照应。”孟七有些不解。
南宫水月大笑:“孟兄果真是第一次来,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依依连忙为孟七解惑:“虽说豪情阁的老板是个男子,可是我们谁都没有见过他,豪情阁没有鸨母,历来都是由花魁掌事的。”
“而依依姑娘便是如今的副掌事。”南宫水月Сhā嘴道。
孟七但笑不语,直到酒足饭饱,才在柳月耳边交代几句,朝依依点了点头,依依会意,二人起身欲走。
南宫水月惊呼:“你要去哪呀?”
“自然是去花花的房里。”依依故意气他。
“可是你不是说拒绝的么?”南宫水月不满道。明明是孟七先问是否可以拒绝,又不动如山地吃菜喝酒,他以为孟七是真的打算拒绝的。
孟七笑得很是温和:“正如依依姑娘所言,没有人能拒绝花兆琰,孟某以为自己可以,可坚持了这么久,发现还是不能,所以打算遂了自己的心意。”
南宫水月又嘀咕些什么,却不是孟七所关心的了。
依依将孟七带进花兆琰的房间就识相地退了出去。无双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周,太素净了,素净得不像是个花魁的房间。花兆琰依旧着舞衣,唇上却失了嫣红,依依说得不错,花兆琰唯一的缺点便是唇色有些淡,平添了几分凉薄。
花兆琰为孟七沏好茶,露出极淡极淡的笑意,开口道:“公子可是好奇我为何选了公子?”见孟七点头,他继续说道:“不知为何,一见公子便有似曾相识之感。”说着,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孟七抿了口茶,缓声问道:“花公子可曾去过京城?”
“不曾去过。公子为何这么问?”花兆琰不解道。
孟七淡淡一笑,道:“没什么。几年前在下曾在京城望江楼见到一个少年,他的容貌与花公子极为相似,只是后来不知所踪。在下今日也是以为遇到了故人才进这豪情阁的。”
孟七说罢,却久久未闻花兆琰说话,抬首一看,却见他泪流满面。
早有渊源
清丽的面庞,坠着点点泪珠,怕是全天下的女子都会心生不忍。可惜剑客孟七没有一副软心肠,也不似好龙阳的男子一般怜惜眼前人,纤细的手指挑了他的一滴泪,放入口中,活生生的登徒子模样。
燕王这副模样不常见,但是所有的龙卫可以证明,燕王殿下早在十三岁时便对这些调戏的手段很是轻车驾熟。
因着孟七这个动作,花兆琰顿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连忙抹了泪,致歉道:“兆琰失礼了。兆琰如此失态,实乃……实乃想到了故人。”
“哦?”孟七面露好奇之色。
“不瞒公子,公子所说的那位故人怕是与兆琰有些渊源。”花兆琰顿了顿,有些神伤,却还是继续说道:“他可能……可能是我的孪生兄长。”
“如此机缘巧合?”孟七惊讶。
花兆琰苦涩地笑了笑,道:“我们兄弟俩出身不好,阿爹是个酒鬼,阿娘是个从良的青楼女子,阿娘死了之后,阿爹养不活我们,便想将我们兄弟二人卖掉一个,兄长护着我,自愿被卖了,可阿爹得了银子就买酒喝,没过几年他也死了,我辗转多处,最终还是将自己卖了。”他说着双眼又有些湿润,连忙抹了抹眼角,问道:“孟公子可知我那兄长如今身在何处?我……我如今手头宽裕了些,总是想寻他。”
“这个孟某倒是不知,说起来已是几年前的旧事了。幼时好友相邀,孟某推辞不得,才去了那望江楼,正如依依姑娘所言,即便是京城风气甚严,有些名气的青楼却都是有小倌的。孟某第一次去的时候,令兄为孟某倒过酒,鸨娘道他还未接客,可第二次去的时候他却是被竞价了,听说后来被人买走了。不过,孟某很快就离开京城了,自然不知他的去处,且如今也不好考证,因为那望江楼据说是因为得罪了朝廷,已经不复存在了。”孟七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花兆琰忧愁了一会儿便恢复了平静,不知是说给孟七听的还是安慰自己道:“已经找了这许多年,心里早已作了最坏的打算,但有时候还是忍不住心酸。”
孟七点点头,表示理解,“人之常情。”
“公子可要沐浴?”
花兆琰的话题内容跳跃太快,即便是敏捷如孟七也不禁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顿时觉得这位花魁很是敬业。上一瞬他还因思念兄长而泪流满面,下一瞬他又变成了一位清冷高傲的花魁,这等高超的变脸技术,孟七将之归为敬业。
见孟七微愣,花兆琰坦然笑道:“兆琰既然将桃花给了公子,万没有收回的道理。”
“嗯。”孟七颔首,忽然问道:“花公子可曾接过女客?”
花兆琰闻言一怔,随即笑道:“虽说瑶山风气开放,女子寻欢作乐也有,却是不敢明目张胆的,况且‘千金一夜’也不是寻常女子买得起的。”
若是知趣的,此时大约是转移话题说些风花雪月之事,调**,早早度**,可孟七却说了一句很煞风景的话:“不知孟某可要付银钱?”
此话一出,不仅花兆琰愣了,门外更是发出重物落地的声音。孟七涵养极好地朝花兆琰点头致意,笑道:“今夜怕是不太合适行那风月之事。”
花兆琰微微颔首,脸色不好地看向门口。孟七则是看都不看一眼,执杯抿了一口,道:“南公子,进来罢。”
门口又是一声巨响,接着就闻一人不满道:“我姓南宫,请称呼我‘南宫公子’。”
门打开,赫然正是有些狼狈的南宫水月。而他只顾着纠结自己的姓氏,丝毫未注意到花兆琰的脸色。
“实在懒得唤四个字,唤我‘南宫’也是可以的。”南宫水月看似委曲求全,心中却为打断了孟七的好事保全了花兆琰而高兴。
然而花兆琰却没有他的好心情,冷冷地喝了一声:“来人!”
护卫闻言,顿时冲了进来,见到南宫水月这个大活人无端地出现在这里,皆是面面相觑。
“把他赶出去!”花兆琰吩咐一出,两名护卫就押着南宫水月往外拖。
南宫水月这些日子已经被押惯了,丝毫不显惊慌,但他看到孟七悠闲地坐着喝茶,一副惬意的样子怎么都瞧不顺眼,不满地叫唤道:“凭什么拖我不拖他呀,明明花花没有说要拖谁!”
护卫有些同情地看了南宫水月一眼,南宫公子,你是在装傻还是真傻?那位孟公子可是花公子请进房的,而你却是莫名其妙从天而降的,你说该拖谁?
南宫水月也丝毫不觉自己问得傻,朝无双喊道:“兄弟妻,不可戏。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么?”
孟七笑得凉薄:“你我不过一饭之缘,算不得兄弟。”
南宫水月很受伤,却机灵地改口道:“君子不夺人所好你总该懂了罢?”
他说得起劲,却不知一个“妻”已经彻底地惹恼了花兆琰,花兆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立即扔出去!”
还未等护卫动作,孟七却是轻笑一声,起身拱手道:“今日看来不便留宿,日后再叙罢!”
花兆琰知道留他不住,便盈盈回了个礼,道:“公子若是不嫌,日后尽管来找兆琰。兆琰思念了他那么多年,您总归是和他有过两面之缘的。”
孟七不愿在这么多人面前拂了他的意,便点头应允,之后便随着押着南宫水月的护卫一起出去了。
柳月老老实实地在二楼等着,见自家主子出来,连忙跟上,主仆二人步行出了豪情阁,而南宫水月却是更高级一点,他是“飞”出了豪情阁。呃……豪情阁的护卫直接将他从二楼扔了出去。
孟七二人出了豪情阁,就见被摔惯了的南宫水月自个儿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也不管路人的讥笑,朝孟七瞟了一眼,似是认命地等着她来嘲笑一顿,可惜孟七却是没有这样的好兴致,依旧朝着未进豪情阁前所行的方向走去,看都未看南宫水月一眼。
南宫水月是个喜欢反其道而行之的人,若先前他一开口邀请孟七就同意随他进豪情阁,他怕是不会再理会她,可孟七没有,于是他拼命想拉孟七进去。同样的,若孟七嘲笑他一顿扬长而去,他怕是不会再跟着她,可孟七只当做没看见他,他觉着自己被人忽视了伤了自尊了,便决定化身叮皮的跳蚤,缠上这位孟公子。
他连忙快步跟上孟七,热情地说道:“天色已晚,不知孟兄可有落脚之处,若是没有,不如来寒舍坐一坐。”
孟七并不理会,脚步不停。
南宫水月再接再厉:“瑶山不比其他地方,到了这个时候客栈怕是很难再有客房了。”
孟七依旧不理他,却让柳月问了几家大的客栈,结果很真如南宫水月所言,都客满了。其实挨家找过去,未必找不到简陋的客房,可那等房间岂是燕王能住的,柳月第一个就否决了。孟七看也不看南宫水月得意的笑脸,悠闲地往回走。
南宫水月心生不妙,还未开口相询,便听孟七对柳月说道:“花公子今夜不会再选客人,想必能留我一夜。”
南宫水月一听,脑中一震,立即拦住孟七,道:“孟兄请留步。不怕孟兄笑话,在下家中在地方上有些小势力,可为孟兄寻得一间上房。”
孟七很有骨气地推辞道:“孟某与南宫公子非亲非故,怎能麻烦南宫公子?先前孟某与花公子一叙,甚为投缘,想来他不会介意留孟某一晚的。”
南宫水月大惊,连忙说道:“孟兄此言差矣。孟兄乃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如同在下的再生父母,为孟兄安排住宿乃是在下的本分,还请孟兄就给在下一个机会,让在下报恩。”
“南宫公子……”孟七刚一开口,南宫水月就机灵地说道:“恩公若是不嫌弃,唤我一声‘南宫’就好。”
孟七点点头,有些为难地说道:“既然南宫诚心诚意地要报恩,孟某就勉为其难地受了。”
南宫水月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大喜道:“孟兄请随我来。”
说是上房,其实是个独立的院子,看来是这家客栈的贵宾房了。
待柳月下去吩咐人送热水的时候,南宫水月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孟兄,方才花花是说你与谁有两面之缘,他可是有了心上人?”
孟七轻哼了一声。
南宫水月顿时委顿下来,叹气道:“我就知道。”
“你知道?”孟七挑眉。
南宫水月点点头,又叹了口气,略带苦涩道:“孟兄刚到瑶山不久,不知花花是见过我的,有段时日甚至天天见我,他说我的双眼像一个人,不过只半个月,他就说我到底不是那个人,就不再见我了。被心上人这般对待,你说我难不难受,特别是还没个正经理由我就被甩了。孟兄,你给我评评理!”
孟七无意做红娘,却仔细端详了南宫水月的双眸一番,颔首道:“的确有点像。”
“像谁呀?”南宫水月有些莫名。
“你的眼睛的确有些像那个人,也难怪花公子会留恋。”
孟七说得轻描淡写,却不知此话如利剑一般将南宫水月那脆弱的小心肝刺了无数个洞。但他生命力极其顽强,依旧不死心地问道:“那个人是什么模样?”
孟七想了想,道:“容貌自然比你出色得多了,身材与花公子差不多,腰身柔软。”
最后一句上了南宫水月的心,他惊道:“是个女子?”
孟七摇头:“是个男子。”
南宫水月顿时了然,“也是风尘中人?”
孟七点头,南宫水月顿时心酸了,花花为何喜欢风尘中人呀,莫非是同命相怜?
“那人现在何处?”
“不知,花公子还在找。”
南宫水月有了心事,不愿多留,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大通之后就匆匆离去,差点撞到了进门的柳月。
柳月将湿巾递给孟七,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花公子真的有心上人了么?”
“不知。”
柳月惊道:“那方才公子说的那位是谁?”
“可能是花公子的兄长罢,花公子是这么说的。”孟七漫不经心地说道。
即使孟七依旧面无表情,但柳月却是看出了他的好心情,便试探性地问道:“公子可是觉得有趣?”
“是挺有趣的。”
“那骗吃骗喝呢?”柳月一不小心就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
“恩,银票和银子都是你保管的,该烂了烂了,该丢的丢了,唯一的五十两你换成了我身上的衣裳。”孟七淡声说道。
柳月有些委屈:“公子不是说不是我的错么?”
“我有说是你的错么,我只是说明银子是在你手里丢的。”
柳月暗自泪流,这不是一个意思么?
忽然,孟七轻笑一声,“果然逗弄别人就是有趣,吃别人的用别人的更是舒心啊,难怪江夫子好这口。”
“哈?”
见柳月一副不解的模样,孟七好心地为他解惑:“方才南宫请我务必要让他把救命之恩报完。”
柳月惊奇的次数多了,此时已经不惊奇了,只笑着说道:“公子越来越有人情味儿了。”
“是么?”孟七下意识抚了抚左手的扳指,只是那扳指太显眼,留在了李晏那里,此时左手拇指上空无一物。
“他们都希望我有人情味儿,我自然是要有的。”孟七淡淡道。
柳月悄悄地退出去让人送些夜宵过来。
待他离去,孟七顿时冷了双眸,南宫水月,这瑶山只有一个南宫家!
既然南宫水月执意要报恩,孟七主仆二人就安心地住下了,平日里偶尔去茶楼坐坐,偶尔练剑,倒是悠闲得很。倒是那位口口声声要报恩的南宫公子,却是再也没出现过。
三日后,孟七收到了一封信,是花兆琰写的,大抵意思是南宫水月大闹豪情阁,使豪情阁众人不堪其扰,故特请南宫水月的救命恩人孟七前去救众人于水火之中。
到了晚上,孟七依旧一副名门侠客的装扮,带上柳月,去了豪情阁。
豪情阁此时很是热闹,无论是阁中的姑娘公子还是众多宾客皆指着台上献艺之人,笑得好不欢快。
看到孟七来了,依依连忙迎上来,道:“孟公子可是到了!”
柳月不解道:“依依姑娘,这是怎么了?”
依依闻言又笑又怒,哭笑不得:“咱们豪情阁来了新人,公子看了便知。”说着指向台上。
孟七看去,台上一个红衣公子正在舞剑。剑舞并不稀奇,但舞得妙的人极少,既要有剑的气势又脱不得舞的框子,很是难学。这位公子舞得很是罕见,也难怪众人对他指指点点,舞得这么差还敢出来丢人现眼的怕是只有他一个了。剑势丝毫没有,更不见舞蹈的美妙,一横一刺都歪歪扭扭,实在是不堪入目。
豪情阁怎会找了这么个新人表演?柳月都好奇了。
孟七眼力好,看出来那妆扮得不伦不类的不是别人,正是南宫水月。
深藏不露
别人或许不明白南宫水月的用意,孟七却是在看到怪模怪样的南宫水月的第一眼就明白了。说起南宫水月异常的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孟七。自从那日南宫水月从孟七这里知道花兆琰惦记了许多年的人也是风尘中人后,他便认定花兆琰是出于同命相怜的原因记挂着心上人,于是免费在豪情阁挂牌,想引起花兆琰的同情心。
依依见孟七有些发愣,连忙催道:“哎哟我的孟公子,您就别发愣了,先将南宫公子赶下台再说。”
孟七气定神闲地看了她一眼,道:“豪情阁的护卫呢?”
提到这个,依依就苦了一张脸,道:“南宫公子今个儿不是第一次了,他赖在咱们豪情阁已经三日了,所以花公子才会请您出面劝劝他。他南宫家在瑶山也是有头有脸的,若是……”依依说到这里忽然停了嘴,偷偷瞧了孟七一眼,见孟七似乎没有在意,便放下了心。
孟七淡淡道:“看来无需孟某费心了。”
依依朝台上看去,两个劲装男子一左一右将南宫水月制住,运起轻功直接飞至三楼,拖进一间包厢。瑶山的江湖人很多,因此宾客们见怪不怪,大概以为那位妆扮奇异的公子被某个门派的门主看上了,至于是不是自愿,那就是豪情阁自己的事了。英雄救美的事一般建立在这个美人是自己的心上人的基础上,因此宾客中会武功的丝毫没有救美的心思。
无论怎么说,都是豪情阁失礼,作为豪情阁如今的掌事者,花兆琰这个花魁理应出面安抚,是以仓促之下花兆琰还是亲自舞了一曲。鞠躬退场之时,他看到了孟七,便点头致意,又看了依依一眼。
依依会意,恭敬地对孟七说道:“孟公子,花公子有请。”
孟七没拒绝,点点头,随她而去。
“少主,年关将至,今年最后一批货即将送到,各家都虎视眈眈,您该回去主持大局,而不是在这等地方……在这等地方……”老者如何也说不出那两个字。
南宫水月倒是不在乎,好心地替他说出来:“挂牌?”
老者的面色顿时难看起来,语气也严肃了几分:“少主,南宫家是少主的,还请少主顾及南宫家的名声,休得胡闹!”
“怎么?哄的不成,就来训的了?”南宫水月笑得讽刺。
老者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你们是真的把我放在眼里么?”
老者心中一惊,抬头看去,向来嬉皮笑脸的年轻少主面色此时一片冷肃。但仿佛是错觉一般,下一瞬他的脸上又挂上了玩世不恭的笑,轻浮地说道:“为博美人一笑,南宫家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名声又算得了什么,产业有几位长老打理就好,我就做我的闲散少爷罢。”
“少主!”老者惊道。
“嘘!”南宫水月作出轻声的姿势,吓得几人立即面色一凛,警觉地看向房门。南宫水月见状大笑,“你们呀,还是这么呆板,不好玩儿,不好玩!”
被南宫水月这么一闹腾,老者心中也有些恼怒,但还是压着心中的怒火问了最后一次:“少主当真不愿跟老夫回去?”
“不回去!”南宫水月没有丝毫犹豫,干脆地说:“在博得花花的芳心之前,本少主坚决不回去!”
花花是谁?老者有些懵,一名属下连忙靠在他耳边解释花花就是豪情阁的那位当家花魁,还是个男子。老者听了几乎气得要将胡子吹飞,他努力再努力,终于强压下心中的愤怒,冷冷道:“老夫先行告辞,还请少主偶尔回去看看的好!”
“好走不送。”南宫水月头也不抬地说道。
老者气得胸口发疼,几乎要不顾主仆之别出手帮死去的主上教训这个不务正业的小子,但思及地方不对,实在不好发作,遂一脸铁青地推门离去。
巧的是他刚推开门就看到了刚到三楼的孟七几人,不惊有些诧异地多看了那俊朗的青年剑客一眼,待走到二楼才低声吩咐道:“查查刚才那个剑客的来历。”
“长老可是觉得他可疑?”
老者双目微沉,颔首道:“那个神韵可不是一般人,下盘极稳,落地无声,吐纳悠长,神态自若,仅凭这几点就极是难得。你去查一查,近来江湖上可有人用双剑。”老者是何等精明之人,只一眼就看到了孟七腰上佩着的双剑。
“是。”
孟七几人路过南宫水月门前的时候恰巧看到他一人在喝闷酒,依依到底有些不忍心,转身与孟七协商道:“花公子的房间孟公子想必是知道的,可否请公子自己过去?”
孟七知她用心,便未为难她,点了点头。
依依面上一喜,福了福身便进房陪南宫水月去了。
花兆琰的房门是关着的,柳月上前敲了三声。
“是谁?”房内之人有些警觉。
“孟七。”
“呼啦”一声,门开了,却无人相迎,只听房内之人说道:“还请孟公子见谅,兆琰卸妆卸了一半,不便见客,请公子稍候片刻。”
孟七极少妆扮,不知其中难处,有些不耐地蹙了蹙眉。柳月却是知晓这上妆卸妆都麻烦得紧,不由有些不满,这位花公子难道就不能等见过殿下之后再卸妆么?
好在花兆琰并未让孟七等候太久,一盏茶的时辰就出来了。卸了妆的他只着一袭单薄的白衣,衬得面容越发清丽,他一声不吭地取出酒杯自斟自饮三杯,又朝孟七鞠了一躬,道:“兆琰先向孟公子赔罪了。”
孟七放下茶盏,不缓不急地说道:“你倒是说说,要向孟某赔什么罪?”
“兆琰考虑不周,只顾着豪情阁,差点令公子惹上麻烦,实在惭愧!”花兆琰自责道。
孟七却未与他计较,大度道:“花公子是豪情阁的掌事者,自然要为阁中众人着想,孟某与花公子不过一面之缘,孰亲孰疏孟某还是分得清的,此乃人之常情,花公子不必自责。”
“若是公子不嫌,不妨唤我一声‘兆琰’。”
“那么兆琰可否告知孟某南宫是何来历?”孟七不容他转移话题。
花兆琰轻轻叹了口气,道:“南宫公子的来历起先我们也是不知的,只道他是哪家的纨绔公子,直到南宫家的人暗中找上门来,我们才知他是南宫家的少主。公子是江湖中人,想必是知道瑶山的南宫家的,若说武林世家大约称不上,但楚州的水路皆由南宫家控制,我大燕国的江河皆汇于楚江,因而说南宫家掌握半个大燕国的水路也不为过。南宫公子是南宫家上任主人的独子,南宫家的少主,前些年南宫家主去世之后南宫家就该由南宫公子接手,只是南宫公子却从未公开露面,也未真正主持大局,据说是受到几位长老的排挤。”
接下来已不必多说,久居深宅的南宫少主一朝出了门,见识了外面的五彩缤纷,更迷上了豪情阁的花魁,只想着如何博得美人的芳心,再不愿回去了。花兆琰本只以为南宫水月是谁家的纨绔公子,便未对他客气,后来南宫家的人暗中找上门来,思及南宫家的名声,豪情阁众人只当不知道他的身份,却对他更不客气,希望他干脆地离开豪情阁,谁知他竟做出挂牌这等荒唐的事。挂牌之事一出,南宫家的名声自然受损,大庭广众之下,豪情阁不敢动手,只得借孟七之手。
毕竟,孟七是个外地人。
孟七确实没有恼怒,每个人的立场不一样,都有权利选择对自己有利的那条路,她只是轻轻地、轻轻地叹一句:“孟某只是个外地人……”
他神色如常,甚至连双眸都未透露异常,但这句话中所含的一丝落寞却成功地让阅人无数的花魁内疚不已。
花兆琰喉中一涩,想道歉却如何也开不了口,然他早已不是青涩少年,事已至此,追悔无用,于是他又自罚三杯,紧紧地盯着孟七的双眸,道:“孟公子,兆琰可否唤你一声‘七哥’?”
孟七讶异地挑了挑眉,但还是点头应允了,这一点头便是原谅了花兆琰之前的利用之举。
花兆琰面上一喜,接着说道:“明儿个是腊八,不知七哥可否赏脸来喝一碗兆琰亲手熬的腊八粥?”他说着有些不好意思,“都说君子远庖厨,兆琰幼时穷困潦倒,整日想的都是把肚子填饱,哪里还顾得君子不君子的。不过说起来也惭愧,做了那么多年的饭,至今也只有腊八粥拿得出手。”
“孟某离乡背井,能喝到兆琰亲手熬的腊八粥,未尝不是一种慰藉。”孟七及时解了他的窘迫。
孟七答应了,花兆琰却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孟七打断了:“南宫还在楼下,孟某还是去瞧瞧的好,方才见他心情似乎不好。”
花兆琰恍然,忙道:“七哥说的是,劝劝他也是好的。”
孟七到南宫水月所在的包厢的时候并未看到依依,短短两刻,地上已经倒了几个空酒坛子,南宫水月趴在桌子上,大约是醉死了。
孟七朝柳月点了个头,让他守在外面,自己动作极轻地把门关上,右手握上剑柄,无声地朝南宫水月走去,在还有三步之遥的时候她猛然拔剑刺向南宫水月,这一剑丝毫没有留力,若是刺中,南宫水月必然凶多吉少。眼看那剑就要刺中南宫水月,那看似醉死之人竟似后背长了眼睛一般,闪电一般地躲过那一剑,右手摸上自己的腰部,一把软剑及时地格挡住孟七的第二剑。此时,他已看到偷袭之人是谁,不悦道:“孟兄这是何意?”
“嘘!”孟七的双眼微微眯起,轻声道:“外面有人瞧着呢,轻一点儿。”
南宫水月闻言咬牙,明明是他一剑就想要自己的命,难道要不还手等着他把自己刺死?还未等他开口抗议,孟七忽然抽剑,再次刺去,南宫水月无奈,只得连忙格挡。不过片刻,二人却已交手数十招,孟七步步紧逼,南宫水月疲于格挡,却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让外面的人察觉,双剑相触之时他都用了巧劲儿,就怕发出刺耳的碰撞声。二十招过去,南宫水月再也支撑不下去,只得低声求饶:“孟兄,你就饶过我这回罢,下次到外面,咱俩找个宽敞的地儿打。”
孟七却不理他,转眼又是一剑,淡声说道:“兆琰给我写了信,让我来劝你。”
南宫水月闻言顿时有些得意地说道:“花花还是关心的,不忍我委屈。”只这一得意,胳膊上就被划了个口子,不过孟七下手不重,只划破了衣裳,并未伤到身体。
孟七冷哼一声,戳破了他的自欺欺人,“你在兆琰的地盘闹事,兆琰顾着南宫家的面子,不敢动手,只得让孟某这个外地人助他一臂之力。”
南宫水月有些受挫,却又觉得孟七一口一个“兆琰”刺耳得很,心中顿时窝了火,想放开了打撒撒火儿,然而孟七却收了手,不紧不慢地坐到桌前。南宫水月刚要问他为何停手,却见依依推门进来。依依见孟七也在,便笑着说道:“我道这门怎么就关上了,原来是孟公子来了。正巧,方才我去命人炒了几个菜,酒这儿多得是,你们俩边喝边聊着。”她说完却见地上都是空坛子,怔了怔,随即笑道:“我再去拿便是了。”
临出去前,依依还特意对孟七说道:“孟公子,南宫公子心中苦,还请您多多劝导。”
待她离去,孟七瞥了南宫水月一眼,似笑非笑道:“你倒是好福气,依依姑娘关心你关心得很哪。”
南宫水月这回倒是没得意,心上人与孟七亲近,他在孟七面前再得瑟也落了下乘,遂喝了一杯酒,闷声道:“你是何时发现的?”
“发现什么?”孟七明知故问,在听到南宫水月的磨牙声之后才笑着说道:“身手差到轻易被护卫扔下楼的人竟然能瞒过众护卫不声不响地出现在兆琰的房门外,南宫你可谓深藏不露。”
南宫水月岂会不知他话中的讽意,苦笑道:“若是真的深藏不露,又岂会被你发现?”
“或许你觉得,若是藏得太深,以孟某的心智无法发觉,所以故意露了破绽。”孟七缓缓说道。
孟七的嗓音本就低沉,说话速度极缓极缓的时候,她的嗓音会有一种奇妙的魅力,再加上她那双墨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人看,看得人几乎要陷进那团寒潭里去,就连深知真相的南宫水月自己都要以为她说得是真的了。待他回过神来,不禁干笑几声,道:“孟兄多心了,怎么会呢!”
孟七双目一眯,那种凝滞感顿时消失,她淡笑道:“孟某只是开了玩笑。”
南宫水月只得干笑着附和:“这玩笑开得好,开得好。”
双双中招
孟七似笑非笑地睨了南宫水月一眼,南宫水月的干笑便凝在了脸上,似那戏曲中的丑角一般,滑稽得很。然而下一瞬,他长长叹了口气,收起了所有的表情,淡声问道:“孟兄是从花花那儿过来的罢。”
孟七饮下半杯酒,默然颔首。
“孟兄千万别责怪花花,花花身上担着整个豪情阁,不好得罪南宫家,只好请孟兄出面。”
“是么?”孟七面色淡然,看不出怪罪的样子,也看不出释然的神情,“孟某与南宫公子并无交情,与兆琰也只有一夜之情,实在找不出理由Сhā手此事?”
说是一夜之情,却是有些勉强。孟七那夜并未留宿花兆琰房中,南宫水月也是知晓的,孟七会这么说大抵是心中不痛快。南宫水月有些懊恼,孟七既然从花花那儿来,花花必然是请过罪了,以孟七的气量想必不会计较,但自己一提反而让孟七再次响起被利用的事,自然生了恼。南宫水月面上一苦,连忙告饶道:“孟兄怎生见外起来?再怎么说,孟兄也是我的恩人啊!”
“恩人就活该替你收拾烂摊子?”孟七冷哼道。
南宫水月闻言却未如往日一般谄笑,惆怅道:“若你能替我收拾烂摊子就好了。”
孟七也不问他此话何意,只顾自己喝酒吃菜,倒是南宫水月连喝三杯之后,自己熬不住了,主动说道:“花花想必已经跟你讲了我南宫家的事儿。家父在世时,几位长老就手握重权,家父过世时我尚且年幼,南宫家几乎全部落入长老之手,而我就成了空壳子的少主,这么多年过去了,无人叫我一声‘主上’,依旧唤作‘少主’,其中的意思我岂会不懂,但终究只能装傻充愣罢了。”
“呸!你就找借口罢,自个儿不争气,把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真真出息!”原来是依依拎了两坛子酒到了。
孟七见她一个柔弱女子却一手拎了一大坛子,不禁赞道:“依依姑娘好大的气力!”
依依正要谦虚几句,却闻南宫水月抢着说道:“孟兄有所不知,她家里头就是酿酒的,打小搬酒坛子搬惯了的,两坛子酒算什么,十坛子也不在话下,更何况她得到花花赏识前在豪情阁就是个做粗活的。”
依依今次倒未跟他计较,先将酒坛子放下,正要去关门,却见守在外面的柳月已经快手快脚地关上了,便转过身来笑着对孟七道:“孟公子过奖了,比起孟公子单手接住从二楼落下的肥猪,依依还差得远呢。不过那厮说得不错,依依家里头原本就是酿酒的,这酒便是依依自个儿酿的,孟公子尝尝可否爽口。”说着便为孟七换了大杯,斟满一杯。
孟七依言尝了一口,随即一口饮尽。酒倒是不烈,入了喉很是温润,咽入腹中,口中的余韵却良久不散。与饭菜一样,酒也讲究个色香味,不过酒比菜多一样,就是余韵。色香味俱全,余韵悠远,久久不散,才是真正的好酒。此酒色香味稍有些欠缺,但仅凭余韵便算的上是良酒。
或许南方人的习惯与北方人不一样,酒虽然不烈,却爽口得很,依依那一句没有问错。孟七点头赞道:“的确爽口!”
南宫水月见状,肚子里的酒虫也蠢蠢欲动,腆着脸道:“好依依,你可不能偏心,既然给孟兄尝了,也要给我尝尝。”
依依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笑道:“瞧南宫公子这话说的,依依是个粗人,这双粗手酿的酒岂能污了您的口呀!”
南宫水月知她生了恼,立即没脸没皮起来:“好依依,我嘴贱,嘴贱还不成么,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计较了,那酒香勾得我口水就要留下来了。”
依依故意把坛子口凑到他鼻子底下,晃了一圈,就是不给他倒,却给坐着看好戏的孟七又倒了一大杯,朝南宫水月没好气地说道:“你呀,什么时候像个男人一样把家业撑起来,什么时候我就免费赠你两大坛子酒。”
南宫水月闻言终于静了下来,叹气道:“说得容易,你以为我不想么?我早就试过了,只要我显出一丝精明的迹象,那些老头子立即就戒备起来,百般试探。我知道,若是试探出来我对他们有威胁,我这条小命就留不住了。若非安心当个纨绔子弟,你以为你现在还能见到我么?”
听出话中的惆怅之意,依依心生不忍,不禁安慰道:“别这么早就气馁,先前那位来劝你的长老不是站在你这边的么!”
南宫水月嗤笑一声,道:“他呀,是墙头草,在我成为一具尸体之前他是绝对不会跟我翻脸的。他在权衡,等我与那些老头子真正地分出胜负之后才会表明立场,在那之前他只会两不相帮、冷眼旁观。”
依依虽然泼辣,却是个软心肠,闻言更是不忍,一时不防,却被南宫水月夺去了酒坛,只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嘻嘻笑道:“依依酿的酒就是这么香啊!”说罢也不倒入杯中,就着坛口一连喝了几大口。
依依见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顿觉自己方才的担心是个笑话,不禁恨恨地跺了跺脚,然她瞧着南宫水月抱着酒坛子猛喝的模样,又觉好笑,心思一转,打开另一坛的封口,为孟七斟了一杯,笑道:“孟公子喝这坛,那坛子沾了不干净的东西,不能喝了。”
孟七笑了笑,举杯敬了敬那个不干净的东西,一饮而尽。
“不干净的东西”当即不满道:“什么叫不干净的东西?不就是沾了我的口水么,我与孟兄情谊深厚,又都是大男人,孟兄怎会介意……”
未等他说完,孟七便道:“我介意。”
难得瞧见南宫水月吃瘪,依依大笑着为孟七又斟了一杯,道:“孟公子一看就是好洁之人,怎会跟你这个泥猴子共饮一坛,我就料着你有这手才多拿了一坛,否则根本没你的份儿!”
南宫水月又大呼“偏心”云云。
笑语方歇,依依到底心地善良,不免关心道:“你就这样颓废下去,变成一个废人?”
南宫水月也敛了笑闹之色,低声道:“既身为男子,岂会想成为废人,只是我孤身一人,目前不适宜轻举妄动,还是等寻着帮手再说。”
依依眼珠子一转,指着孟七道:“眼前不就有个现成的人选么?孟公子武艺高强,心智过人,必然能助你一臂之力!”
南宫水月偷偷瞟了一眼只顾自己吃菜喝酒的孟七,故意叹气道:“我倒是想啊,只怕孟兄不愿意。”
依依假意打了他一下,道:“瞧你这话说的,见外了不是!你这么说,孟公子心里可要不舒坦了,江湖人就讲究个义气,孟公子一看就是个侠客,又是你的救命恩人,所谓侠骨柔肠,自然会帮你一把的,就看你诚意够不够了。”
南宫水月自然明白依依的意思,正要顺着往下说,却见孟七突然问道:“孟某初来瑶山,人生地不熟,请问依依姑娘,这瑶山可有出名的玉器行或者古董店?”
依依闻言笑道:“孟公子这倒是问对人了,我们豪情阁正巧与一家玉器行有生意来往。二位公子都是明白人,依依也不瞒二位了,每日里都有人眼巴巴地送上宝物请阁里的姑娘公子笑纳,给花魁的就更多了,咱们豪情阁没有那等清高的闺阁女子和大家公子,一般都是收下的。只是那宝物也有个优劣之分,也有姑娘公子们的喜好之分,总之,姑娘公子们不想留下的,咱们阁里会统一拿去玉器行换银子,与典当没什么区别,不过那家玉器行的东家比较厚道,只要是有价值的东西他绝对不会吝啬银子。”
“如此说来,他家怕是没什么好东西罢。”孟七蹙眉道。
“孟公子倒是错了,不好的东西要当,太好的东西也要当,有些太过名贵的宝物大多来历不明,咱们阁里不敢留,自然是转手给那家的,那家有没有销货的渠道我们不敢说,但我们换了银子,心里头踏实。”依依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润润喉。
“玉器行,只经营玉器还是别的也有?”孟七问道。
“自然是什么都有,玉器、金器、字画、瓷器等等,可以定做,也有上了年数的古董,要珍品有珍品,要劣品有劣品。”依依笑着说道,看来对那家玉器行很是信任。
一旁的南宫水月听到这里便知她说的是哪一家,笑道:“听了你最后一句话,我便知你说的是明珠阁,整个楚州怕是只要他家敢号称‘要珍品有珍品,要劣品有劣品’。”
孟七闻言也道:“确实有些稀奇,凡是做古董珠宝这一行的,即便是劣品,也是谎称是珍品。”
“所以说那东家会做生意嘛,人分三六九等,手里头握着的银子也分三六九等,明明买不起好东西,可又想买了东西去哄人,只得买劣品。明珠阁比别家厚道,不会以次充好胡乱开价。”依依为明珠阁说的都是好话,合作关系不假,但她若是牵成线,作为中间人是能抽成的。
孟七若有所思,“明珠阁,为何取名明珠阁?”
依依闻言抿嘴一笑,“孟公子有所不知,这个名儿可是有个来源呢。”
南宫水月想来是听说过那个来源的,接着说道:“明珠阁的东家曾经说过,即便是蒙尘的明珠到了他的手中亦会重现风采。”
“好狂妄的口气!他的意思是任何宝物都逃不过他的眼喽,如此说来,孟某可得去见识见识那位东家的火眼金星了!”孟七似笑非笑道。
孟七的容貌雌雄莫辩,然因着他的英气和装扮无人觉着女气,但他每次摆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之时却是透出些阴气,使人脊梁骨一凉。依依此时也觉得他话中有话,生怕自己帮了倒忙给明珠阁带去麻烦,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孟公子问起玉器行可是要置办什么物件?”
孟七颔首道:“与兆琰相识至今,孟某从未有所表示,明儿个是腊八,兆琰请孟某喝腊八粥,孟某总不能空手而来罢?”
提到心上人,南宫水月睁大了眼睛,悲痛欲绝:“为何花花请你不请我?我的小心肝儿哟,碎了哟,碎了哟!”
依依忍无可忍地踹了他一脚,他正要反抗,却忽然觉得体中一窒,没了气力,顿时冷下脸来,警觉地扫过室内的所有地方,最后将目光定在他喝的酒坛子上,显然此时孟七也发觉不对之处,滞坐着,只看着手里的酒杯。依依见状便知药起了作用,但笑不语,先将摔倒在地的南宫水月搬进内间放到床榻上,随后将孟七也抱上床去,她的气力极大,做完这一切气都不喘一下,也不多留,直接出去将里间的门关上。青楼里这样的房间多的是,隔成里外两间,里间放着床榻,乃是颠鸾倒凤必备用品,外间放着圆桌或长案,乃是饮酒吃菜谈笑风生必备用品。
南宫水月与孟七二人皆被依依这一举动弄得有些莫名其妙,见她一声不吭地出去了,连忙问道:“依依,你就是想让我们死也得让我们死个明白呀!”
“呸!”隔着门的依依啐了一口,道:“我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就算想你死也不想孟公子死呀。不到一炷香孟公子就能动了,我要不把门锁起来,怕是下的药都白费了。”
“你下的什么药?”南宫水月惊道。
依依嘻嘻笑道:“这儿是青楼,什么药最多就下的什么药。”
“依依,别胡闹!我与孟兄不合适!”南宫水月努力劝说道。
“怎么不合适了?你本来就是个死断袖,孟公子又是个懂情趣的人,再合适不过了。”依依咯咯笑道,笑得南宫水月浑身发寒,“你可别不识好人心,我这是在帮你呢,你不是想孟公子帮你么,孟公子是聪明人,岂会蹚你们南宫家这趟浑水,待孟公子和你有了这层关系,心中对你有愧,自然要帮你一把。”
颠鸾倒凤
南宫水月心中一颤,孟七不愿Сhā手南宫家的事他是明白的,否则方才也不会转移话题,可什么叫对他有愧?他连忙颤声问道:“依依,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依依此时的声音格外的甜,可南宫水月听着却觉得那层甜下面必定藏着苦芯儿,果然依依说道:“你和孟公子中的药不一样,虽然药效都是一样的,但是你动弹不得,而孟公子却是很快就能恢复些气力的。”她话音刚落,南宫水月就感觉到孟七的手动了一下,只听依依又道:“孟公子想必已经能动了罢,不过这药就是青楼里常用来调\教不听话的姑娘公子的,孟公子服用的药虽然不限制行动,却是却是限制武功的,孟公子若是不信,大可运气试试,丹田处是否是凝滞了聚不一丝真气?”
孟七并未调息,不用依依说他也知道真气一时半会儿是聚不起来了。他冷冷地瞥了南宫水月一眼,打算下床离去。
“孟公子也别想着离开,说起来真是凑巧,南宫公子选哪个房间不好,偏偏选了这间房,这间房如今虽是包间,以前可是阁里调\教姑娘公子们的地方。这扇门一旦外面上了锁里面是如何打不开的,门是千年铁木所制,结实得很,怕是什么宝剑也砍不碎,孟公子还是别白费功夫的好。”
孟七闻言,停了做了一半的起身动作,认命地躺下闭目养神。本来以为他铁定会丢下自己逃跑的南宫水月见状不禁幸灾乐祸起来,正乐着,忽觉丹田处起了一把火,愈烧愈烈,很快四肢八骸都着了火,某个部位很不争气地起了变化。他立即转头看孟七,孟七正闭着眼,肤色如常,还是那副清冷的模样,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然而孟七额上细密的汗珠昭示着他体内的药也开始发作。
或许是体内那把火烧得旺了,竟将南宫水月的脑子烧得灵活了些,他顿时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孟七和他都中了药,都出不去,孟七能动,他不能动,要是孟七兽性大发,受伤的岂不是他?
“依依,我的好依依,我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你了,我给你赔罪还不行么,何苦折磨我哟!”南宫水月哀声道。
依依知他想明白了,却不给他一个痛快,坏心眼地说:“你自己想撒!”
南宫水月勉力动着自己快被烧糊了的脑子,努力回想方才发生的事,一开始挺好的呀,她舍不得自己,特地命人送了酒菜来安慰自己,后来,后来孟七就来了,后来……后来就是喝酒,她不会一开始就打着送酒的旗号给自己下药罢,再说,再说她对孟七一直挺客气的,难道是……
“想明白了?”依依笑问。
南宫水月现在算是明白什么叫最毒妇人心了,女子哟,原来这么小心眼儿啊。
“孟兄有所不知,她家里头就是酿酒的,打小搬酒坛子搬惯了的,两坛子酒算什么,十坛子也不在话下,更何况她得到花花赏识前在豪情阁就是个做粗活的。”
就这两句话,依依上了心,动了怒,指尖动一动,他们两个大男人就中招了,想清楚缘由南宫水月就不纠结下药的过程了,依依是青楼中人,恐怕那指甲缝儿里都藏着药呢。
“依依,我都说了我嘴贱,我赔罪还不行么?”南宫水月看着面色开始发红的孟七,心惊胆战地求饶道。
“不行!”依依斩钉截铁,“让你整天缠着花花,让你整天欺负我,让你来豪情阁捣乱,让你嘴贱,这点小惩罚便宜你了!孟公子是个斯文人,不会让你受大罪的。”依依带了些笑意地又道:“香膏之类,床边的暗格里都有,孟公子不必客气,好好享受!”
“依依!依依!依依……”南宫水月不死心地叫道,回答他的只有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直到另一道关门声响起,他终于死了心。
守在外面的柳月见依依推门出来,却见房中不见主子,连忙轻声问道:“依依姑娘,我家公子与南宫公子人呢?”
依依掩唇一笑,指了指里面那道关着的房门,将外面这道门带上才道:“他们喝出了兴致,进了内间,不知是继续喝酒还是做别的事儿了,反正让我出来了。”
柳月有些怀疑,但想到自家主子武功高强,若是真的有事必会唤他,便放下心来,守在外面。
内间,南宫水月的脑子已经烧成了浆糊,但他仍然有着本能地警戒,是以在孟七欲扒开他衣裳的时候他费力地按住孟七的手,张开赤红的双目,粗声道:“孟兄请自重!”
孟七嗤笑一声,甩开南宫水月已经没有气力的手,直接撕开他的衣裳,将手贴上他滚烫的胸膛,道:“依依是不是南宫家的人?”
南宫水月一惊,双目顿时恢复了几分清明,回道:“应该不是,若真是那些老家伙的人,既然想动我,便不是下这种药,而是下能让我变成尸体或者直接变成尸水的药。”
南宫水月坦然地看向孟七,却发现孟七面上透着粉,连水色的唇也嫣红一片,他双目湿润,失了往常的锐气,柔和了许多,倒是添了几分女气,不禁心中一动,不自觉地咽了口水。
孟七看着他动了喉咙,自然明白南宫水月心里在想什么,心中不悦,直接抽掉他的腰带,看到他有些惊慌的神色才满意地问道:“她是不是你的人?”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我的人,跟我没有关系啊!否则我也不会让自己置身危险之中了。”南宫水月连忙为自己辩解,生怕孟七下狠手。
孟七沉下双目,直接握住南宫水月的要害,惹得他闷哼一声。南宫水月正全身舒爽地哼哼,却觉得那处被握得越来越紧,舒适很快就变成了痛苦,他连声求饶:“孟兄,孟兄手下留情啊!”
孟七沉□子,靠到他的耳边,低声说道:“若是你仅仅是个无用的纨绔子弟,那个长老为何两不相帮?你到底还有什么筹码?”
南宫水月一惊,方才他便是有意模糊了这个问题,没想到还是被他注意到了,他本能地拒绝回答这个问题,然而那处又是一痛,思忖片刻,还是觉得那处重要,便无奈地说道:“一本武功秘笈,我南宫家历代银库的所在地,以及银库的钥匙。”
孟七低低地笑了,“他们都觊觎这些东西,所以养着你这个废物,仅凭你南宫家的银库,他就惧怕你有回手之力,因此坐等尘埃落定。”
“还有一点,”南宫水月稍微平复了一下上涌的血气,咬牙道:“我爹死得突然,也死得太蹊跷。我爹死的时候,我并不在他身边,因此那些老家伙拿不准我到底知不知道这几样东西的去向。”
“死得蹊跷?”孟七挑眉。
南宫水月闭了闭眼,道:“不是病死的,是中毒而死。他们急吼吼地把他葬了,我回来之后连他的尸体都没看到,后来我想方设法,避开他们的耳目,亲自动手挖了坟,却已是几年后了,然而骨头却还泛着黑青,明显是中毒死的。”
“所以你隐而不发,等待时机一击必中?”孟七似笑非笑道。
南宫水月虽然脊梁发麻,却还是勉力点了点头。
“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孟七定定地看着他,“代价是你南宫家的武功秘笈!”
南宫水月狐疑地看着孟七,他竟对南宫家的财产不感兴趣,莫非他不贪财?不经意间瞥到他腰间的双剑,南宫水月心中稍定,孟七是个剑客,或许更是个武痴,勉强可信。他牙关一咬,狠狠地说道:“成交!”
孟七轻轻吐了口气,方才勉力压住的热气立即涌了上来,他手上一颤,南宫水月又是一声闷哼。孟七双目微沉,直接撕坏南宫水月的裤子。
南宫水月感觉到□的凉意,立即意识到自己的贞操危机,瞪着孟七,有气无力地威胁道:“我会叫的,你要再继续下去,我真的会叫的!”
孟七嗤笑一声,道:“南宫家有人在豪情阁,这间房并不怎么隔音,你要是不怕丢人,尽管大声叫,让他们都知道你是下面的那个!”
且说依依见柳月心思单纯,丝毫没想到那处去,不禁一笑,拉着他走到隐秘处,在墙上摸索片刻,找到一小块空格,拨开最外面的砖块,抠出里面的小塞子,露出一个洞来。她附到柳月耳边小声道:“虽然隔了一道门,看不见里头,但是还能听到些声音。”
话音刚落,便听里面孟七说道:“你要是不怕丢人,尽管大声叫,让他们都知道你是下面的那个!”
依依贼兮兮地笑道:“想不到孟公子强硬得很,想来是熟手了。”
柳月这才明白依依说的“做别的事”是什么意思,当即露出尴尬之色,不想听下去,但他知道自家主子的身份,有些好奇主子是怎么对付南宫水月的,便留也不是,走又舍不得。犹豫片刻,他想到了那些神出鬼没的龙卫,虽然此次跟主子单独外出至今并未看到龙卫的身影,可谁知他们是不是藏在哪个角落里,偷听主子的壁角是对主子不敬,是大罪。想到这里,他便转身欲走。
依依自然看出他的犹豫,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小声道:“这里隐秘得很,别人看不到,里面的人也不知道,你只管听着就好。”
南宫水月被孟七那句话一激,顿时闭了嘴。求生无望,他便死心地闭了眼,等着被糟蹋,等了许久,孟七却迟迟没有动静,他不解地睁开眼一眼,只见孟七眼中似着了火一般,红得快滴出血来,汗水湿润他的眉他的眼,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落在自己的胸膛上,滚烫滚烫的。他顿时明白,孟七中的药怕是比自己要烈得多了,全靠毅力撑着。
孟七此时双眼迷蒙,有些无辜地看着南宫水月,轻声道:“我撑不住了。”
孟七的声音很轻很轻,却似羽毛一样刮着南宫水月的耳膜,一直刮到了他的心里,刮得他的心痒痒的。南宫水月自己就是男子,知道忍耐的痛苦,想到方才人家还答应助他一臂之力,心一横,道:“撑不住就别撑了!”就当老子提前报恩了。
孟七闻言,双目更红,他顿了顿,却翻身下了榻。南宫水月心中一松,莫非他打算牺牲小我顾全自己了?还未来得及庆幸,却见他卸下双剑放到枕边,随后解开外袍,褪去,折好,一件一件,整整齐齐地放到椅子上。
南宫水月见状冷哼:“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折衣服!”
孟七回头看他,有些困惑地说:“我没带衣服,这套衣服若是有了折痕,明日就没法穿了。”
到了这种关头还能注意到这种细节,做这些事,南宫水月顿时明白,孟七的心志极坚。这种人,没有人能逼他做他不想做的事,唯心者,无敌。
不过,孟七,你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我全身都要沸腾了!南宫水月感觉自己全身烧得发痛,可惜孟剑客依旧专心致志于他的叠衣大业。
就算你要蹂躏我,也得给个痛快,不带这样折磨的!南宫水月悲伤地想。
孟七将衣服折好后,仅着里衣地上了床,稍微有些粗鲁地分开南宫水月的腿,置身他双腿之间,一把握住他的要害。南宫水月大惊,莫非他要硬来?他艰难地抬起手臂,颤巍巍地指着床边,惊叫道:“孟兄,你好歹也做个前戏撒,千万别硬来啊!”
孟七此时已经看不太清南宫水月,却因南宫水月这声惊叫稍微回了神,抓过闲置在旁的被子蒙住他的头。
南宫水月大惊,莫非孟七还有别的嗜好?他心中惊恐,又被蒙了头,感觉更加敏锐,他清晰地感觉自己的要害被人抓住,然后……然后置身温暖之中……
他的大脑顿时空白一片。
还君明珠
“嗳……你轻点……孟兄……我有些受不住……”
柳月和依依听到的就是南宫水月喘着粗气的声音。柳月面红耳赤不说,他心里头疑惑着,里头的两位有一位是他的主子,听起来似乎他家主子是上头的上位,可他家主子明明……明明是女儿身,岂会占了上位?而依依心中却想,幸亏她给孟公子的药下得烈了些,否则此事难成。她早就看出来那位孟公子不是凡人,喜怒不入眼,举止无差错,可见心志极坚,是个极其沉着之人,若是药头下得轻了,怕是宁愿忍着不愿屈服于药物。瞧着势头,南宫水月怕是遭罪了。
“遭罪”的南宫水月现在正心情舒畅,虽然因头被蒙住而无法看到孟七失控的神情,但自己的感官感觉骗不了人,他不知孟七为何舍攻而求受,但无疑他是舒爽的。孟七未做前戏就急吼吼地直奔主题,怕是并不好受,说不定已经见了红。想到这个,他心中就有些愧疚,还是补偿补偿他罢。要不……要不……不再迷恋花花了,一心一意地对待孟七?南宫水月在心里点了点头,孟七是个实在的,适合过日子。
可是人的想象能力是无限的,南宫水月一想到那种情景,脑海里便显现出清冷的孟七与自己交缠的情景,他的脉动就更加剧烈。在这个时候,父亲的死,南宫家的财产,家主的权利,以及心仪了很久的花花,似乎都离他很远了。他全身的每一处都叫嚣着要把身上这个人揉入自己的身体,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身上的这个人,他想恢复行动力,掀开蒙在头上的被子,认真地看看身上这个人,温存地抚摸身上的这个人。
或许过了很久,或许只是一瞬,南宫水月突然达到了顶峰。极致的欢愉之后,他又想起了轻轻俯在自己身上的这个人,想要看到这个人的脸的念头充斥着他整个脑袋整颗心。他知道孟七的药力还没退,他能感受到他烫人的热度,他迫切地想要抚上他细腻的肌肤。短暂的疲惫之后,他恢复了精力,孟七也感觉到了他的变化,轻轻动了动,欢愉接踵而至,然而他此时只想着狠狠地将孟七压在身下,咬住他凉薄的唇瓣,这么想着,他便伸出了手。
伸出手?
南宫水月顿时意识到自己可以动了,他立即抱住身上那人,狠狠地将他压在身下。
糟了!忘记告诉孟公子南宫水月很快就能动了!依依有些不安地想。不过孟公子气力极大,南宫水月又受了重创,想必是翻不了身的。这么一想,依依便放下心来,转头看向柳月,却发现他一脸纠结。依依心道不妙,莫非这小子暗恋他家公子?
且说南宫水月终于如愿以偿地将孟七压到身下,自是一番舒爽不说,正要拽下头上的被子,腰部却被一个冰冷的东西抵住,他打了个寒颤儿,伸手摸去,原来是剑柄,他以为是孟七的本能的反应,没在意地去拨,一拨拨不开,二拨还是拨不开,三拨……他已经不敢拨了。
果然,只听孟七冰冷地说道:“你若敢把被子拿下来,我就直接刺穿你的腰,搅烂你的肾脏,让你这辈子都是个废人!”
没了肾脏我还怎么活哟,我的孟兄!蒙着被子的南宫水月面上一苦,终于放弃拿掉被子的念头。
不能看,摸摸总行了罢。南宫水月的手抚上孟七的小腹,咦,南宫水月的手往下移了移,小兄弟呢?孟七没有小兄弟?南宫水月震惊无比,此时他已经顾不得孟七的剑了,飞快地朝孟七胸前摸去,果然是绵软的包子。他很想停下来问个明白,可是开弓没有回头路,更何况那种滋味太过美妙,他实在舍不得停下。
阵雨方歇,双双倦极。依依的确没有存坏心,她用的两种药都是上品,发作之初虽然急了些,但两次**之后便可散去药效,还有些助眠的效用,助人休养生息。南宫水月已然没有精神询问心中疑惑,沉沉睡去。孟七则有一丝清明,她尝试着提气,发觉一丝气息从丹田处缓缓升起,她顾不得穿衣,立即闭目调息,不过两刻,真气便正常运转,神清气爽。
“依依,你在这里做什么?”花兆琰问道。
依依一惊,连忙转身看他,强笑道:“没什么,与小哥说悄悄话呢。”
花兆琰见是柳月,疑惑道:“他是孟公子的小厮,他在这里……孟公子还在豪情阁?我方才走来,房间明明是关着的。”他看到依依有些闪躲的眼神和强上的小孔,顿时明了,当即厉声道:“说!孟公子人在哪里?”
孟七起身,冷冷地看着熟睡的南宫水月,隋刃出鞘一寸,良久,又回到鞘中。他翻身下床,将衣裳一件一件穿戴妥当。南宫水月若有所觉,睁开疲惫的双眼,只看到他清冷的身影,不,应该是她,他顿时醒了神,坐起身来,在孟七踏出房门之前说道:“孟……孟……小七,你家居何处,师承何派?我……我要对你负责,我得上门提亲!”
孟七懒得理他的语无伦次,嗤笑一声,道:“自身难保的你,有何资格?”
南宫水月的心儿顿时碎得连渣儿都不剩,被女子如此嫌弃,他的男子尊严荡然无存。
“嘭!”
南宫水月一惊,循声看去,原来是孟七在劈门,他无奈地劝道:“依依说了,那门是千年铁木所制,劈不开的。”
孟七却是不理,看准了门缝儿,运气劈去,一剑下去,门开了。孟七睨了一眼脚下的废锁,道:“门是好门,锁太劣了。”说罢,她转身离去。
孟七说得直白,南宫水月却听出了暗指之意,胸中不禁气闷,连忙起身,将外袍系好,巴巴地追了上去。
依依有些惊慌,正要开口,却是柳月解了围:“我家公子与南宫公子在里面喝酒,顺便说些体己话,我们不方便在场,就守在外头。依依姑娘见我闷,好心带我转转,还请花公子不要怪罪。”
花兆琰闻言面色稍霁,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到了开门声,几人连忙走过去,只见孟七衣衫整齐地走了出来,而南宫水月则衣衫褴褛地跟在后面。花兆琰一眼便知发生了什么事,双目不禁沉了沉,却还是温和地问道:“两位公子这是怎么了?”
南宫水月没注意到来人,本能地诉苦道:“她将我吃干抹尽却不认账啊啊啊……”余音未完,他便发现来人是花兆琰,顿时住了嘴,讪笑道:“原来是花花,我方才是开玩笑的,你可千万别误会!”
花兆琰最是厌恶敢做不敢当之人,顿时冷了脸,道:“花某与南宫公子并无交情,南宫公子想做什么想说什么都是南宫公子的私事,岂有误会之说?”
花兆琰此话说得狠绝,南宫水月顿时愣在原处,一步也挪不得。
而花兆琰面向孟七时却是柔和得很,细声道:“明日恭候公子。”
孟七面上的冷肃顿时敛了几分,点了点头。
南宫水月的心顿时如针刺一般疼痛不已,不知是嫉妒花兆琰,还是嫉妒孟七,只觉眼前二人对视之景十分碍眼。来不及思考,话从口出:“南宫水月在此立誓,为了花花,我必定重掌南宫家!”
可惜两位当事人都不怎么给他面子,皆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就离去了。
依依有些同情地看着南宫水月被撕破的裤子,不禁感叹,原来孟公子在床上如此狂野啊!
柳月一声不吭地跟着孟七到了客栈,关上门才敢开口:“公子!”
“烧水,我要净身!”
“是。”
柳月默默地跟在自家公子身后,从昨个儿夜里到现在,公子没有说一句话,今儿个一早用了膳便要出门,他只得跟着,不敢多问一句。正想着,却见孟七停在一家店门前,抬着头不知在看些什么,他也跟着抬头看去,只见那家店的牌匾上写着“明珠阁”三个大字。
孟七走进店中,想来是时辰尚早,店中并无其他客人。掌柜的抬头看去,见是位清俊的公子,虽然衣着普通了些,但那通身气度,非富即贵。掌柜亲自迎上前去,“请问公子可是需要什么?”
孟七也不迂回,直截了当地说道:“在下想见你们东家。”
掌柜有些惊讶,找东家的不是没有,大多是客客气气地命人送上拜帖,得允就见,不得允也不强来。做他们这行,图的就是个“雅”,接触的也多是雅人,掌柜的还从未见过一大早上没有拜帖没有预约就跑上门来直截了当地指明要见东家的。掌柜对孟七的好感顿时降了几分,但摸不清孟七的底细,不好得罪,打算寻个借口。
孟七看出他的顾虑,不在意地笑了笑,道:“掌柜只管通传,就说京城春华街孟七求见贵东家。”
一旁的跑堂见孟七如此嚣张,正要说上几句,却被掌柜使了个眼色,掌柜连忙命人上茶,拱手作揖道:“请公子稍候片刻,小老儿这就去通传。”
转过身,掌柜轻轻吐了口气,京城的春华街上住的可都是王公贵族,此人果然极贵。
不过片刻,掌柜便急急赶出来,对孟七又是一揖,道:“东家有请,请公子跟小老儿来。”
孟七主仆二人跟着那掌柜到了后院,一截羊肠小道后,精致的二层小楼现于几人眼前,掌柜在门前止步,道:“东家在二楼,公子请进。东家私地,小老儿不方便进去,还请公子见谅!”
孟七微微颔首,命柳月守在外头,自己进了楼。
楼里的摆设并不出奇,甚至没有摆放一件古董,只有墙上挂满了字画。孟七一路上了二楼,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正在写字。孟七并未出声,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着她写完一幅字。
“这一笔你永远也改不掉!”孟七指着纸上“寒”字最上面的那一点。
女子似乎早就知道孟七站在那里,闻声并不惊讶,淡笑道:“殿下总是能轻易看透人心。”
“如今我是孟七,一个剑客。”孟七淡声纠正。
女子不急不缓地为他倒了茶,轻笑道:“七哥也只能骗骗瑶山这边远地儿的人了,若是在京城,提到春华街孟七,谁人想不到是你,春华街姓孟又排行第七的还能有谁?”
孟七挑了挑眉,道:“豪情阁里有你的人?”
女子又是一笑,“七哥昨个儿夜里过得可还舒心?那位南宫公子比起李小公子如何?”
孟七有些无奈,“依依是你的人。”
“那丫头是娇惯坏了的,有些小心眼儿,她不认识七哥,只是被南宫水月纠缠得恼了,是存心想整他的,还请七哥不要放在心上。”女子为依依说情。
“既是你的人,又不知我的身份,此事便算了罢。也是我大意了,怨不得别人。”孟七笑着摇摇头,抿了口茶。
女子有些惊奇,“七哥比在京城时随和多了。”她转念一想,笑道:“倒是我愚笨了。七哥想必是有其他心思的。”
孟七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女子便知自己猜中了,也不追问,径自取出一个锦盒摆到孟七案前,道:“本以为今生是难见七哥的,不料这么容易就见着了,这几年我一直惦记着,等再见到七哥时一定要还君明珠。”
孟七睨了那锦盒一眼,有些无奈地叹道:“明珠……”
这次轮到女子纠正了:“小女子单名一个‘尘’字。”
“这明珠既已送了你,万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孟七也不好言相劝,只淡声提醒道。
当年,刑部尚书薄寒为练邪功奸杀少女无数,甚至囚禁礼部侍郎杨莫之女杨明珠长达二月,杨明珠被救出后不顾声誉毅然作证,使得薄寒定罪。后杨莫因为顾虑女儿而告老还乡,临行前杨明珠得燕王赠了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那颗夜明珠便在孟七眼前的锦盒之中。
公子静夜
杨尘知道推辞不过,只得苦笑着收回锦盒,燕王殿下的意思她是明白的,前尘往事她早已不在意,夜明珠的效用已经达到了,她又何必霸占宝物不放。
“依依与我说起剑客孟七,我虽未瞧见真人,可依着她的说法,心中便猜想着会不会是七哥,可是近来又未听说燕王殿下驾到之事,便有些疑惑,便想着过几日亲眼去瞧上一瞧,谁料还未等我去证实,七哥你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有些事还是暗着来比较妥当。”孟七说着,走到案前,提笔写下一张药方。杨尘一眼看去便看到了“麝香”二字,她虽只是略通药理,但对麝香的效用还是知晓的,联系前事,心中了然,轻声问道:“这可是避子汤的方子?”
孟七将方子递给她,和声说道:“姚太医曾经为我配过几只香囊,用的就是这张方子,前些日子我不慎落水,香囊沾了水,没了用处,我便弃了,如今却是不得不贴身佩着。这方子你若有用处便留下罢,避子汤总归伤身。”
杨尘颔首,轻轻扯了扯案边的细绳,一阵铃响后,一个俏生生的小丫头敲门进来。杨尘将方子交与她,嘱咐道:“多配几副,研碎了制成小包,前些日子我不是刚绣了几个香囊么,挑几个素净的,以药包充作香料,缝好了拿来,这就去办!”
小丫头答应了一声,急急地出去了。
杨尘见孟七的茶盏空了,自然地为他斟满,朝窗外看了一眼,笑道:“那位小公子可是新进府的?”
孟七知道他们一进后院她就一直看着,便也不瞒她:“柳月,如今跟在我身边伺候。”
杨尘点点头,不再多问。
“令尊令堂可好?”孟七客气地问道,他还记得杨侍郎,是个忠正之人。
“七哥有心了,家父家母身子骨都还硬朗,除了思念家兄,过得还算舒心。家父回到瑶山之后就办了瑶山书院,算是响应朝廷,今年秋闱听说有二十多人榜上有名,家父很是欣慰。”说到父母,杨尘面上的笑容便真实了些。
孟七点点头,以杨侍郎的人品,教出来的学生想必都是不错的。孟七记得杨侍郎还有一子,工于书画,是极有才华的,可惜常年游历在外,京城里极少有人见过他。当年杨明珠出事,直到杨侍郎告老还乡、举家迁离燕京,他都没有出现过。
“令兄还没有消息么?”
提到兄长,杨尘也有些无奈,“我那个兄长,最是放荡不羁的,七哥想必是听说过他的名声的。我们一家回到瑶山后,他倒是听到了风声,赶回来一趟,只是半个月没呆到又匆匆走了,这几年几乎每年只见着他一次面儿,家父为此没少动怒,可成效甚微。今年直到上个月,我才见着他,不知他是不是找着了乐趣,经常往家父的书院跑,算起来归家也有一个月了,怕是这几年在家里呆得最久的一次了。”
孟七不喜这等变化莫测、不守规矩之人,朝中已经有了个不守礼教的左相,不需要第二个,遂蹙了蹙眉,没有多问,只道:“待办完了正事,我势必要去瑶山书院看一看。”
“家父想必会大吃一惊的。”杨尘笑道,想到孟七此次出京挂的闲职,便问:“七哥既然到了瑶山,那李侍郎想必也快到了罢?”
孟七顿了顿,道:“既然我来了楚州,他便不会重复,大约会改道往西,去沧州,刚好前年我在沧州欠了个人情,他正好去替我还了。”
杨尘向来是钦佩孟七的,想到燕王殿下与李小公子的传闻,忍不住多嘴说了一句:“七哥不妨看看李小公子,以他的能力,日后必会成为七哥的左右手,最难得的是他的一片真心。”说罢,她自己也觉不妥,连忙说道:“我逾矩了。”
孟七有些意外向来知分寸的杨尘会说起这个,却未动怒,看向因自己手中一抖而起了波澜的茶水,神色淡然如水,缓缓说道:“天下未平,何以为家?”
杨尘闻言一怔,却是笑了:“我忘了七哥不是普通人,竟用世俗的眼光看了。”
孟七看着已经恢复平静的茶水,忽然问道:“可有动静?”
杨尘笑意稍敛,正色道:“该说的我在信中已经说了,走水路,沿着楚江,先达瑶山,大户吃货,然后分批再由水路运往全国各地。按照规矩,今年的最后一批货不出半月必到瑶山,南宫家近来忙的便是准备事宜。”
“南郡王回到封地后可有异动?”孟七的声音顿时沉了几分。
杨尘闻言微怔,随即说道:“暂无异动。大户有示好之举,只是南郡王并无表示,大约是刚继承爵位,一举一动皆十分谨慎。”
“燕青阳早已帮助老郡王打理家业,对这些事不会不知,反正不在他的地盘上,不受他的管辖,就算出了事儿也连累不到南郡王府,那些大户不过是想买个视而不见的面子,这等好赚的银子他不会不要。不过西郡王被抄了家,偌大的家产朝廷不会不上心,既上了心,这边的事儿便少不得要关注几分,燕青阳想必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如今在观望着,坐等朝廷的举措。”孟七缓缓道来。
杨尘蹙眉道:“货既然从凉州来,戍西军不会视而不见,想必早已疏通好。”
“戍西军盘踞凉州几十年,势力已成,凉州大小事务皆与它脱不了干系,一时半会儿难以动摇。不过凉州上下只要是参与此事的,要借此机会一窝端了的好!”孟七的眼中显了几分杀意。
杨尘惊道:“此事牵连甚广,戍西军必会有所警觉,唇寒齿亡,他们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七哥可是想好了安抚之策?”
孟七老神在在地喝了口茶,道:“李侍郎会顺道去凉州走上一遭。”
杨尘闻言,稍加思索,便知孟七之意,李晏此番与燕王殿下到民间乃是为了选秀之事,戍西将军李凉若是与皇家结了亲,想必会看在圣上的面子上对此事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南宫水月,你以前见过么?”孟七忽然问道。
杨尘对此人并无印象,便道:“不曾见过。听说是早就听说的,早年丧父,被当做傀儡豢养在内院里,不得出家门一步,是以外人并不知晓他的长相。”
指节轻轻地敲打着桌案,沉默片刻之后,孟七沉声说道:“南宫水月此人,不可留!依依那里,你提点提点。”
杨尘默然颔首。
有些事情不必说出来,就像孟七身边必有暗卫跟随,昨夜却一个也未出现,即便是臣服于药物,她也可以唤柳月进去,甚至她完全可以破门而出,然而她却选择了与南宫水月─夜欢情,她想得到什么杨尘并不知道,但她必然有其他打算,否则早已杀了南宫水月。而依依看似小心眼地报复南宫水月,却是摸准了男人的愧疚心理,真心想帮南宫水月一把,让他得到孟七之助。
犹豫了一会儿,杨尘还是试探性地提道:“圣上登基还不到一年,七哥为何不等江山稳固之后再处理此事?”
“燕梁一战距今不过四年,再有两年内战,今年春天与容国又是一战,打仗打的就是银子,我大燕国库再丰也禁不住几年内接二连三的大战。陛下才刚登基,三处守军的军饷必须要发,梁国与东易国虎视眈眈,大燕不能没有准备,说到底就是缺银子。宁王的大笔财产早已转移外地,遍寻不得,如今只能从这一块入手,私盐乃是暴利,今次务必要将那些家伙一网打尽,以充国库!”孟七说着,想到一点,和声问道:“你也是大户之一罢?”
杨尘掩唇笑道:“虽比不得南宫家,但也不输其他几家,只是我不是大户,七哥你才是呀。若非七哥的财力支持,我哪里吃得下那么多货哟!”
孟七并不在意她的取笑,只闲闲说道:“每年一成佣金,明珠,你的胃口可不小啊。”
杨尘闻言没好气地说道:“这可是掉脑袋的罪呀,一成佣金还算便宜了。”
孟七并不讨厌她的市侩气,指尖轻轻地摩挲茶盏一周,开口道:“这趟货你就别吃了。”
“这么快?”杨尘惊道。她以为孟七要趁着这次货到观察一次再动手。
“我是借着选秀之名出宫的,明年三月必须回京。”孟七沉声说道。
时间太紧了!可是不得不为之!是以挺而走险,从南宫家入手,先将吃货的人抓死了,再顺藤摸瓜往上游查,反正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绳子断了,全部都要下水,洪水来了,管你会不会跳,都得淹死,一个也逃不掉。
杨尘知道燕王殿下定了主意便不会更改,多说无益,大燕的形势的确不太好,内忧外患,即便宁家已经倒了也未能让新帝的龙椅坐得更稳妥些,若是先帝能再活几年,大燕怕是另一幅景象,可先帝就这么去了,没能留给儿女一片锦绣山河。如今新帝势孤,也只能倚仗燕王了。
“明珠,为我选块玉佩罢。”孟七忽然说道。
杨尘闻言一愣,随即笑道:“七哥这是要送人?”
孟七浅笑,“有人请我今晚去喝腊八粥,总不好两手空空。”
杨尘知道与豪情阁脱不了干系,也不多问,只道:“刚好前些日子我得了一块璞玉,从巫国那边儿得来的,玉质是极好的,便让师傅雕琢成了一对,放在店里,待会儿我让掌柜拿给你。”
孟七点头道:“账单送到燕王府,田园会给你结算。”
“哟!敢情七哥是空手人出来玩儿的?”杨尘打趣道。
孟七还未来得及回话便被一人打断了:“尘尘,院子里的墙怎么又高了一尺?”
素净的白袍,五彩缤纷得令人发指的华丽羽扇,故作风雅的姿态,令人牙痒的语调,除了静夜公子,还能有谁?
静夜公子是攀墙进来的,只在楼下见到柳月一人,柳月还未张口就被他点了哑|茓,而孟七与杨尘二人正在商事,并未警惕四周,便未听到他的动静。这阁楼的隔音效果极好,是以华静夜不知杨尘的房中有人,待见到孟七之时,他双目圆瞪,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失礼地指着孟七,颤道:“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尘见状便知他认识孟七,故作不知道:“七哥可是认识此人?”
“你……你……你叫她什么?”华静夜大声问道。
“七哥呀。”杨尘不耐地看他。
华静夜闻言,再上下打量了孟七一番,见她是男装打扮便了然了几分,眼见着孟七的眉头似乎蹙了蹙,连忙老实地收回目光,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杨尘已然生厌,不再开口,孟七似笑非笑地睨了华静夜一眼,道:“早些年孟某救过杨姑娘一次。”
“真……真的?”华静夜有些不信。
杨尘忽然朝孟七靠近了一些,娇笑道:“七哥对我有救命之恩。”
华静夜瞧着杨尘的神态比往日温柔了不少,顿时心生酸意,不满地嘀咕道:“怎么英雄救美的事儿都被你赶上了?”
正说着,那个去办事的小丫头回来了,手中端着的小托盘上放着三个精致的香囊,杨尘接过香囊便让那丫头退了出去,小丫头倒是个本分的,主子没吩咐,她便对这突然冒出来的华静夜视而不见。
华静夜眼见着杨尘将三个香囊全塞到了孟七的手中,不禁大叫:“尘尘你偏心眼!我跟你求了一个月你都不肯给我,今天你给她一给就是三儿!”
杨尘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对孟七道:“七哥,别理这个无赖,他日日攀我墙头,害我将墙头加高了一尺又一尺,无耻得很!”
“尘尘,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还不是为了见你,而你又不放我进来!”华静夜连忙为自己辩解。
孟七挑了挑眉,道:“华……”
“静!”华静夜好心提醒道。
孟七轻笑一声,道:“华公子何时有了攀人墙头的喜好?”
故人叙旧
华静夜摇了摇他那风骚如昔的扇子,驳道:“孟兄此言差矣,华某不过是择了一条能最快见到尘尘的路,何必说成攀墙头这么难听呢?”
除开他那骚包得极不搭调的扇子,他英眉一挑、双目微眯,端的是几分风情在眉梢,可这恰恰是杨尘最厌恶的。华静夜不自知,孟七却是看出来了,然她不想Сhā手二人之事,便但笑不语。
杨尘细绳一拉,方才那个小丫头顿时出现,神态却与先前大不相同,面上冷肃一片,杨尘瞥了华静夜一眼,淡声道:“他从哪里来,就从哪里把他扔出去!”
小丫头低低应了一声,猛地攻向华静夜,连声招呼也没打,直接打得华静夜手忙脚乱。华静夜自然是懂武的,他在大燕学什么都不用心,唯独权术与武术这两样学得格外认真,权能治人,武能防身,对他来说是最好的东西。眼前这小丫头虽然武功高强,但他未必胜不过,只是这丫头路数不正,出招阴毒,尽往要害上打,他又不敢真的伤了她,只得处处避让,不一会儿就被逼得出了房间。
虽然方才孟七没有回答杨尘,但杨尘明白,华静既然与孟七相识,身份怕是不一般,遂心生了警惕。孟七岂会不知她的想法,瞥了华静夜有些狼狈的身影一眼,便淡笑道:“孟某与华公子算是旧识,不过已经许久不见了。”
孟七不愿多说,杨尘也识相地不再多问,取了一个香囊亲自为孟七戴上,柔声道:“如今我这儿有了方子,七哥若是需要就命人来说一声。我知道七哥做事向来是有分寸的,但还是要多嘴说一句,美人虽好,却大多带着刺,而那刺上大多又带着毒,七哥小心为上。”
这些话是肺腑之言,孟七听进耳里暖在心里,抚了抚杨尘的手,温和地说道:“明珠啊,万事小心!”
“多谢七哥挂心,我晓得的。”
孟七一走,杨尘便琢磨着华静的身份,“京城姓华的人家……华静……华静……莫非是静夜公子华静夜?”
文帝十五年年底,七国进贡。因得镇国侯孟尧击退梁军,攻至容国境内,追究容国偷渡梁军之责,容国半数土地归为大燕,大燕一时风光无限,七国无不卯起劲头奉上美人珍宝,华国甚至将华国王后嫡亲的年仅五岁的小皇子送至大燕,名义上是仰慕大燕教化,实质上是作为质子。
先帝仁慈,并未苛待这位小皇子,还让他随众位皇子一起进上书房读书,小皇子在大燕长成了翩翩佳公子,颇有些风流的名声,又因着身份不一般,来往皆是皇亲贵族,在整个京城也是有些名气的。前年华王病重,急召这位已经长大成|人的皇子回国,彼时先帝遇刺重伤卧床,太子监国,并未为难这位旧日同窗,便允他回国尽孝了。不过华王却挺过来了,过了这么些年也未传出驾崩的消息。
“若真是华国皇子华静夜,如今应该在华国才对,怎会滞留大燕境内?”杨尘奇道。
华国皇子极多,诸位之争闹得轰轰烈烈,身居离华国极近的楚州的杨尘对此事也有所耳闻。就算华静夜并无夺位的野心,可他还有一位一母同胞的兄长,他那兄长对皇位势在必得,就算他与那位兄长感情并不深厚,也该想到既是一母同胞,必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种时候他该留在华国助他那兄长一臂之力才是。方才杨尘见孟七似乎并不惊讶,莫非她早已知晓华静夜来了大燕,或者是根本没有离开大燕?
无论如何,日后更要严加防范,与他疏远才是。
“掌柜的!”
掌柜见是那位见东家的公子出来了,连忙迎上来,“公子有什么吩咐?”
孟七靠近他耳边,低声嘱咐几句,掌柜会意,带孟七去内间,取了一个锦盒出来,打开放置孟七面前,恭敬道:“请公子过目。”
孟七仔细看去,色泽温润,无一丝杂色,上好的羊脂白玉,孟七拿在手中把握片刻,雕工精细,是难得的镂空纹。要知道好玉大多是舍不得雕镂空纹案的,废料子不说,还容易碎了,玉质到底是脆的。孟七看了看那镂空莲花纹,明白雕刻此玉的必是技艺高超的老师傅,极为难得,便道:“一枚即可,另一枚还是留给你家东家罢。”
掌柜笑道:“公子的心意小老儿明白。公子要这玉佩大约是用来赠人的,若非作为恭贺新禧之物,大多数赠人是只赠一枚玉佩,但这对玉佩是一块玉石上掉下来的,是不单卖的。本是镇店的非卖品,但既然东家开口了,公子还是将这一对都带走罢。”
孟七见他如此说,便不多言,只问道:“可否刻字?”
“自然是可以的。店中的玉石刻字皆出自小老儿之手,公子若是不嫌弃,小老儿这就为公子刻字。”掌柜请示道。
孟七并无异议,将手中的玉佩递给他,道:“刻上‘花’字。”
那玉佩被雕刻之时,雕刻的师傅想必就想到了这一点,玉佩正面的中心特地留了一块空白,如今刻上字,倒似有了灵性一般。
孟七很是满意,将未刻字的玉佩放入怀中,又将刻字的那枚交与掌柜装入另一个精致的锦盒中,由柳月拿着。
出了明珠阁,刚拐过一个弯儿,华静夜就不知从哪个旮旯里蹦出来了,看到孟七身后的柳月,正是方才在杨尘的阁楼下被他点了|茓道之人,他不禁惊讶道:“他是你的人?”
华静夜离开京城之时,柳月还不知在大燕的哪个地儿养着呢,就是今年春天华静夜去看望二皇子燕静之时,柳月也还未进燕王府,华静夜自然没见过他。
孟七不答,幸好华静夜是明白她的性格的,就当她默认了,有些好奇地说道:“想不到殿下的眼光是越来越……奇妙了,华某以为这种姿色大约是入不了殿下的眼的。”
“孟七。”孟七冷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