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燕儿缩起脖子,挤眉弄眼的笑着,小声道:“很好,很好。”
两个女孩儿把竹筏撑近,然后悉悉索索的爬到那条小船里,蹑手蹑脚的走到船头,俯下身来,双手拢成喇叭状,放在嘴边,正要在那个沉睡的人儿耳边大吼一嗓子,忽见他猛地抬起手臂,两根手指如剪,已经夹住一条窜出水面的红尾大鲤鱼,鱼尾巴扑棱着,溅了两个女孩一头一脸的水珠。
银环儿把脸一抹,格格娇笑道:“臭小龙儿,原来没睡。”
花燕儿抬袖擦了擦脸上的水珠,轻轻捶了那小龙儿几下,轻笑道:“还装睡,我要把你的鱼抢走了哦。”
那小龙儿直挺挺地躺在舱里,脸上盖着一本对半分开的《南华经》,书脊已经破损不堪,用鱼线仔仔细细的缝着,一看便知,这本书不知道已经被他翻了多少遍。
小龙儿把大鲤鱼往船头鱼篓里一投,低声吟道:“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然后伸手把书取开,坐起来,大大伸了个懒腰,摇头晃脑的道:“天地之正,六气之辩,说得真好。咦?环儿姐,燕儿姐,你们怎么在我船上?”
此时晚霞未落,新月已升,温柔的光辉淡淡照在他脸上,一双挺拔中不失秀气的眉毛之下,两只眼睛清亮明净,时常微微弯着,带着一丝予人温暖的笑意nAd3(悬胆鼻,嘴唇儿抿着时,神情显得既认真又温良,笑起来时,嘴角便弯起漂亮得不可思议的弧度,一头如云黑发清爽的缚在耳后,使得这张脸极干净,眉眼极清楚。发怒时亦含着笑,严肃中却不忘戏谑,正是如假包换的龙丘明。
三年前,龙丘明站在湖边跟修鱼微挥手道别,在夕阳里黯然神伤了一会儿,突然想到,这面湖虽大,但好像不跟外面的江海相连,修鱼妹子骑着公孙婆婆饶了一圈,不还是得绕回来。
于是站在湖边等了老半天,直到寒月东升,乌鸦乱飞,再也没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只得怏怏的找路回家,走到半路上,又想起那个骷髅族的青年族长,众人离开山坳时,竟然把他忘了,山坳里血水因为下雨又涨了不少,可别把他给淹了。于是又原路返回,来到山坳边往地下一瞧,台子上空无一人,只留下一件淡紫色的衣衫子。
那衣衫子是修鱼微所穿,想必她后来又返回山坳,把青年族长安顿好了。
龙丘明抬头望着月牙儿,无奈一笑,赶紧沿着山径回家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父亲龙丘泽把他从床上拉起,一同去江上撒网打鱼。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一切如常。但龙丘明的心思却不知不觉的转移到修行上面去了,傍晚收工归家时,他蹲在船头,向河里落单的草鱼儿喃喃谈心。早晨撒网时,他抬头望着风轻云淡的苍穹,琢磨着极高之处有无传说中的云上洲。
某一天,他突然茅塞顿开,兴冲冲地跑到村头东郭先生的寓所,死乞白赖的借了一本《南华经》,日夜不知疲倦的研读起来,说好的是三天便还,没想到这一借,就是三年。
他不甘心在江边渔村里做一只不知春秋的寒蝉,每当望见鹰击长空时,他便心生向往,盘腿坐在一堵断崖上,指着青天白日高声道:“等着吧,有朝一日,我会成为比天地还大的鲲鹏,把你们都比下去,把你们都踩在脚下。”
修行一词,在浩瀚的历史长河里,不知被多少人提起,不知被多少白纸黑字记载,得道高人莲舌微绽,便把修行一词流传在世间,传到龙丘明这里,就成了一座仰止的高峰,他把壮丽的理想一股脑的放在这座高峰上,身怀的野心,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过就是想让这天再遮不住他的眼,这地再埋没不了他的心。
“喂,小龙儿,你天天抱着一本《兰花儿经》,没见你打鱼,也没见你晒网,懒得像头猪似的,羞不羞?”
银环儿看着龙丘明仔仔细细把《南华经》放在收在怀里,嘴巴一瞥,一脸不屑。
“笨丫头,那不是《兰花儿经》,那是《南华经》,可深奥了,我一个字都看不懂,我爹曾有过一本,被我弟弟撕了当厕纸了,我爹还夸他会废物利用呢。”
花燕儿转过身,向撑蒿划过来的另外两个女伴招手喊道:“这边,这边,快来听小龙儿背哼哼经。”
龙丘明哭笑不得,抬头望着澄净夜空里那一轮弯月,心里默默道:“大哥啊,大哥,那年失魂岭上一别,你给了我修行的野心,却一去不返,我该如何才能找到修行的真正法门呢?”
江岸上,一只站在枯藤上昏睡的乌鸦猛然睁开眼睛,望向不远处的一条羊肠小道,小道上徐徐走来一个身穿长衫、背着褡裢的男人。他行至岸边,望着江上一条条打渔船满载而归,一声声采菱歌唱彻水塘,长叹一口气,喃喃自语道:“院里那帮老家伙非要我再招一个修行奇才回去,奇才要是那么多,老天还不吓死?院长说鹅蹼村里也许有一个,托他老人家的福,今个儿要是让我碰到了,二话不说,老子抱着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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