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丘明抱起夜莺,踏着迅速消融的积雪来到金麒麟酒楼,朝阳正在升起,满院子都是灿烂的阳光。老板金北斗认得龙丘明是那三个财主的朋友,慌忙下楼迎接,恭恭敬敬的送到三楼上房。
不等龙丘明开口,金北斗便低声吩咐厨娘把新做的早点拣精细好吃的端上来,热水与干净的衣服不多时也已备好,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床上。两个俊秀的丫鬟斯斯文文的站在门口候着,一见龙丘明抬手起身,不等使唤,茶水点心便已送到了手边。
夜莺开始还能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龙丘明说话,过不多久,便昏沉的睡去了。南边西司桥的名医郎济壶被金北斗重金请来,把夜莺肩上的狼毫拔出,止血上药,包扎完毕,一脸惊愕的向龙丘明道:“侥幸侥幸,狼毫入肉半尺,力道比寻常的箭镞还强劲,莫说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就是一条壮汉也呜呼哀哉了。”
他嘟嘟囔囔的说了许多,龙丘明不耐烦了,问道:“性命究竟有没有碍?”听到郎中说出‘无碍“二字,便把他推了出去,关上门,终于坐在椅子上喘了一口长气。
夜莺昏睡了一天,到了黄昏方才醒转,以肘支床坐起来,虚弱的靠在床头,脸色苍白,显得眼睛大而迷蒙。
“我想喝点小米粥。”她轻声说道。
龙丘明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了一整天,这时微微一笑,起身就要走出门,却见那两个丫鬟提着一个饭盒脚步悄悄的走进来。
丫鬟甲把饭盒放在桌子上,饭盒被揭开,一股热气腾腾升起,丫鬟乙从里面端出两个黑漆小碗,一口砂锅,两碟小菜,然后抿嘴笑道:“龙丘大爷,不劳您出去了,这锅子里是刚煮好的小米粥,这一碟朵颐轩的酸豆角,这一碟是咱们金麒麟酒楼里张神厨酿制的香菇酱,就着小米粥喝,最香不过了,也适合这位受了伤的小姐的肠胃。”
她说多久的话,便笑多久,大眼睛弯成月牙泉,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卸掉一身疲惫nAd1(龙丘明道了谢,接过她盛好的粥碗,走到床边坐下,舀起一勺粥,把热气吹得冷些,然后轻轻喂到夜莺嘴里。
就在这时,外面一个声音娇叱道:“龙丘明,你好大的胆子。”门帘子被一把掀开,一个红衣少女跳了进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龙丘明,“一个人就把墨黑胡同挑了?”突然看见房间里不止龙丘明一个人,红衣少女微微一愣,停下步子。
少女生着一张雪白的瓜子脸,眉宇间三分娇媚七分英气,眼波流转,顾盼之间,一半是盛气凌人,一半是明秀天真,原来是龙婉姑娘驾到。
龙婉一见面色苍白楚楚可怜的夜莺,便一眼也不瞧龙丘明了,几步走到床边,一脸关切的问道:“这位小妹妹,你生病了么?厉不厉害?”
龙丘明在一旁笑道:“叫人家小妹妹,你就是大姐姐啦?也不过大了一两岁而已。”
龙婉狠狠的横了龙丘明一眼,“女人家说话,你一个大男人,Сhā什么嘴?”
龙丘明老大没趣,想还口又怕被龙婉抢白,只好挠了挠脑袋,紧闭着嘴巴。
夜莺说道:“我十六岁。”
龙婉一愣,忙道:“我十七岁。”
夜莺道:“所以你叫我妹子就好,我从小爱生病,看着显小。”
龙丘明道:“真巧,我也是十七岁。”
龙婉一跺脚,朝龙丘明伸出手,作势要打。
龙丘明有些老羞成怒,狠狠的瞪着龙婉,“你敢?”
龙婉噗嗤笑了,朝他白了一眼,转身在床边坐下,仔细看了看夜莺的那张小脸儿,轻声问道:“妹子,你生病了么?厉不厉害?”
不知为何,龙婉一见瘦弱的夜莺半躺在宽广的大床里,脸蛋儿没有一点儿血色,刘海下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灵灵的看着她,沉静如湖,丝毫不带一点儿病中的光景,仿佛世间不论多大的事都不会被她挂在心上,便无来由在心里升起一股对她的亲近之感nAd2(
“死不了。”夜莺低下头,看着被面上的绣纹。
龙婉见她似是不想说话了,就识趣的把注意力从她身上收回,转头瞧着龙丘明,哼了一声说道:“龙丘明,墨黑胡同的事儿澹台明月已经告诉我了,你一口气屠了人家几千条人命,可解气了?”
龙丘明面色一沉,冷冷的道:“正主儿没找到,有什么解气可言,你一进来,便耍公主性子,不如不来!”
噬天虫祖把整座村庄吞得一干二净,这笔账自是应该算在墨黑胡同身上,所以昨晚他下手没有丝毫的留情,人杀光了,三千间房屋也夷为平地,恰恰是作为元凶的那条虫子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龙丘明一直耿耿于怀,殊无打赢了一场大战之后的欢意。
龙婉见龙丘明这样,不禁也把脸一沉。她欢欢喜喜的来见他,他却说不上三句话便做脸子给人看,便像是在她心头泼了一桶凉水。
那两个丫鬟见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变了,不敢说话,敛衽行了一个礼,提上饭盒,轻手轻脚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