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了白光,刘氓重新目睹眼前的一切。建在山间的藏庙中共有二十二个僧人。刘氓略为看了一眼,已经知道了这些僧人心中藏着的音律,大部分是一些佛教音乐,只有两个是情歌,一个是儿歌。假如拨动一下这些僧人心底的音乐,哪怕是去杀掉自己的亲人他们都会甘心听从自己的命令。看着这些僧人心底最深处隐藏的音乐,仿佛就像可以伸手触摸到一般。刘氓心里微微震颤,假如说以前自己控制人或血族的情绪是在不自觉发出的,那么现在刘氓已经明显的发现了这条控制人心的道路。在这条道路上,任何人的心扉就像一扇随时可以打开的门,只要刘氓想要进入,想要控制,是谁也挡不住的。
一种害怕的心情慢慢滋生,也许是没有料到力量的强大而恐惧,也许是站在力量颠峰而带来的孤独,几个月来,刘氓第一次产生往回飞的想法,想跟卡瑞沙谈一谈自己的发现,想站在巴特身旁听一听这位导师用绘画来解释的结论。站在力量颠峰的刘氓才发现自己自己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记得家里的样子,可是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亡灵的呼号虽然已经不那么刺耳,但仍然在刘氓耳边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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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夜归人何不进来一叙?”一个声音从寺庙深处的一间小屋子传来。
刘氓眉头一皱,刚才自己用血术观察探视过,这间屋子明明没有任何生物。但从声音来听又确实是一个人,而且还是标准的普通话。刘氓再次运用透视之眼,终于看清了屋内有一个人形,不过这个人竟像没有生命一样,摆在那里不见温度,不见呼吸。看到就要升起的太阳,刘氓有些犹豫。
那个声音再次传来:“佛家七戒,首戒杀生。施主但可放心前来。”
刘氓听那个声音坦坦荡荡充满真诚,便安下了心飞到那间小屋门口。小屋两扇房门无风自开,一个穿着非常干净灰色僧衣的男子坐在房中的蒲团上。那僧人看刘氓飞致,说:“施主快请进来,待小僧掩门。”刘氓步入房间。那个僧人关上房门,又在门窗上各加了一块深色布帘,小屋里顿时漆黑一片。那僧人点燃一盏油灯,示意刘氓在一个蒲团上坐下。
刘氓问道:“敢问大师如何称呼?为何会寄宿于藏教寺庙?”
那僧人说:“小僧云游四所,昨夜得寺庙大喇嘛收留来此挂单。没想到未到天明,便得遇施主。至于小僧的姓名,施主只管称呼一声和尚就可以了。”
刘氓没想到这个看起来颇有修行的僧人居然不直接回答自己,就问:“既如此,敢问大师叫我来这儿有什么吩咐?”
那僧人说:“吩咐不敢,只是小僧方才在打坐时尘心忽动,闻西方传来七色音律。见施主孤立于此,不殄冒昧约施主前来。还望施主见谅。”
刘氓看到那个僧人面前放着一个木鱼就说:“方才闻寺中木鱼之声,破我心中难题。一个困扰在下多年的难题豁然而通。在此还要多谢大和尚提点。”
那僧人也不推脱,说:“解决之道早以存于施主心中,小僧只不过是让失主知道自己藏有钥匙而已。大道于洪于远,于细于微。只是依小僧观察,施主尚有他虑?”
刘氓心想,大概是那几千不散的冤魂吧。无奈的说:“我心性如此,既来侵袭便受之于身罢了。佛教中不也说无眼耳鼻舌口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吗?空不亦色,色不亦空而已。”
那僧人微微一笑说:“不然。人生于世终究不能无行无为。施主自西而东是为,小僧关门掩窗是为,你我端坐于此也是为。或有人能修行至无喜无怒,但谁又能修至无闻无识呢?人既有为,便波及其他,如同在河中投下一块石头,石头虽然只是沉入水下,水面却泛起涟漓。”
刘氓略有所悟,说:“还请大师提点。”
那僧人微微一笑说:“无他法,需自解之。施主可放心在此度过烈日,今日白天没有人会来打搅”,然后垂目端坐入定了。刘氓轻轻叫了几声,那僧人也不回应,就像生来就听不到声音一样。
刘氓静静坐下,想着这僧人刚刚说过的话,一颗石头投入河流的景象在脑海里显现。河流在自西向东的流淌,石块在空中划着弧度落入水中,石头落下激起几滴水珠,水中的波纹向四周开始扩散。以前巴特教刘氓魔法阵的时候就发现,刘氓基本就是一根弦,陶醉在一条音律中就完全忘我。随着对音乐的研究,刘氓开始掌握合奏、交响,也不过是从一根弦变成几根弦而已,没有全局观念。而当刘氓进入水滴、波纹的世界后才发现,在水滴中施加不同的力量,河流就会出现不同的流向。一个全新的世界在刘氓眼前出现。
许久之后,刘氓睁开眼睛,小屋内的一切事物反映在眼中,小屋外风吹青石、云朵聚散。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刘氓轻轻吟唱,一个慈悲的旋律反复回荡。天空上游荡的亡灵一个个消散,空气中传来阵阵檀香。从奥地利一直追逐刘氓的冤魂终于全部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