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天,祈安觉得凡事不可急于求成,于是不再多看,默默地退出去找葫芦诉苦
“默音,你与顷合瑾鸢之间的恩怨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只一样,当日你的皮毛和尾巴是不是被瑾鸢拿去的?”习彦给默音倒了一杯鹿奶,默音受伤初愈,需要补一补
默音握着鹿奶点了点头
“伤了死了的心是补不回来了,丢失的皮毛到底还是要拿回来碧宫向来只有占别人便宜,哪有轻易让别人占了便宜的道理借出去的东西不仅要还回来,多少还要算点利息我见瑾鸢周身气息似妖非妖,就知道她必定是借了某个妖精的皮相,却不是真的妖精如今她落在我的手里,就让她归还欠你的东西至于利息嘛……”
习彦略略想了想:“把那个叫顷合一并打死,再让司命准他入畜生道轮回”
默音的鹿奶漾到桌面上一些
“不……我也不要皮毛了,沾染了别人的气息,没什么好要回来的至于顷合,他是凡人,还请神君手下留情”默音沾着鹿奶写道
当时已惘然(十一)
习彦:“我不过一说,你果真是舍不得的你们女人……女妖就是奇怪,伤害你的人明明是男人,却总是爱找女人算账”
默音猛地抬头
习彦悠然将桌上的鹿奶擦干净,转身拧了条薄被裹在默音身上,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做惯了似的xe
有一种人说话从来不用恶语相向,却一语中的,直刺人心,比如习彦;有一种人看似远离万丈红尘之外,其实看尽红尘琐事,花落花开,比如习彦
他说得没错,陷入情爱的女人可以对情敌挥刀相向,甚至不惜与其同归于粳却舍不得动心爱的男人一个手指头凡间有句话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大抵就是习彦的意思
默音自己也不明白,彼时她看着顷合已不似从前般心潮汹涌,可是依然无法下手痛快地杀掉他如习彦所说,就算当日顷合是受瑾鸢蛊惑,终究真正直接伤害自己的人还是顷合
原谅一个男人太过容易,原谅一个爱过的男人就更加容易
默音问:“元君,你可曾深爱过一个人?”
习彦看了看面前淌着水珠子的一行字,默然片刻:“默音你和祈安他们呆久了,也沾染了他们好探隐私的坏习惯”
默音:“我与祈安他们呆的时日远不及元君多,焉知不是沾染了元君的坏习惯?”
习彦:“……默音,不可顽皮”
心不由地燥热起来,连天宫也避不开秋老虎的肆虐默音初化人形,又受了那些伤,渐渐有些困顿她睡觉的习惯一向不好,变成真身时也在袖口里翻滚不停,一会勾起细细的小腿蜷缩成一团,一会舒展开来,摆成一个小小的“大”字自从默音来到碧宫,习彦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生觉,时陈压着了她,半夜里醒来要翻看一下她是否还有呼吸直到翻着翻着,听到她嘟囔的声音才略略安心
习彦从前并未如此宠爱过一个人,就算是千寻,也不过守着礼节,做着礼仪道德上允许的举动千寻是仙子,天宫的人多少都端着些架子其实习彦内心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年轻时也和玄梓一样,见到个漂亮的仙子或者宫人就想上前调戏一番,只是他与千寻早就订下婚约,难免多了一重束缚玄梓曾不以为然,他宫里妃子众多,若按习彦的说法,不知有几重束缚习彦也觉得有道理,思索良久终于找到一个充分的理由:习彦是个内心纯洁,感情专一,重情重义,不随意近女色的谦谦君子
习彦给自己打上这样的标签不过是让自己束缚得心安理得但他有心不招惹别人,别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他碧宫门口时常有仙子宮娥坐在那哭,就为了见习彦一面长得好看的神仙桃花劫向来很多,长得好看又文武双全,有身份有地位的神仙就更多
为此,习彦活了十几万年,大部分的时间是在躲避女色的骚扰,至于是否真正爱过一个人,竟无从想起若说是千寻,总少了那么点叫作冲动的东西
当时已惘然(十二)
三和殿的暖阁越来越热,默音滚了几滚,突然就滚出人形,最后一滚不偏不倚地压在习彦身上
习彦愣了愣,被这么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压在身下的感觉还是头一遭他忍着性子把默音微微往旁边挪一挪,未果;又把自己往旁边挪一挪,仍旧未果默音被挪得姿势不舒服,索性张开手把习彦当软枕抱了个严严实实xe
秋天燥热得果然厉害,习彦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好在碧宫素来安静,如今只剩祈安一个就更加安静,否则若是被别人看见,不知道徒增多少编排他们的话习彦自是装聋作哑当做没听到,但默音是女孩,原本脸皮就薄些,何况她还没有皮
习彦无法,施了个术法让默音远远地离开,方如临大赦默音既能化出人形,便无须窝在他的袖口了
“不过是只松鼠么……”习彦安慰自己,思绪有些乱,他想念段经文让自己清静清静,张口就来,“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顿了顿,幽幽一叹:“好像念错了”
是艾这个时候,念及空色,习彦究竟是空了,还是色了
抬眼看见祈安端着两个茶盏站在门口,浓眉大眼,加点胡子还是五大三粗的威猛大汉居然扁着嘴一副委屈的涅
“祈安你怎么来了?”习彦刚平复的心神又乱了些,祈安究竟何时来的,他慌乱之中竟没有发觉
“秋季干燥,徒弟见师父和默音闲聊许久,煮了点梨汁……”祈安目光透过习彦强装的镇定,悠悠然飘向沉睡的默音
习彦接过梨汁,一口猛灌下去:“好了,为师喝完了”
祈安伸手欲阻止,到底晚了一步:“师父,这是刚煮的,您不觉得烫么?”
舌头有刺痛蔓延开来,愈来愈烈,习彦想批评祈安两句,却说不出话来
祈安面露钦佩:“师父果然道行高深,滚烫的梨汁喝下去竟然面不改色”
习彦于是面无波澜地看着祈安
祈安继续说:“默音既已睡着,师父要不要把剩下这碗也喝了?”
习彦嘴角抽了抽,继续面无波澜地看着祈安
祈安终于低下头来,轻声说道:“师父不是说默音睡觉时伏在师父袖口,不过是一只没有皮毛的松鼠么?原来默音入睡时也可以化作人形……”
末了,祈安慢慢抬起头,怯怯问道:“默音知道她睡觉时不是松鼠么?”
习彦舌头的痛楚越来越深,可恨祈安站在这里,连止痛诀都捏不得
祈安的眼神渐渐黯淡:“师父不愿告诉徒儿,想必是她知道了师父与默音果然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山盟耗,花好月圆……”说着放下梨汁,捂着心口慢慢离去
习彦终于忍无可忍,对着祈安的背影说了句:“#¥%……”
可惜没人听得懂
那五百年啊(一)
默音做了一个梦,梦境那么长,好似整整过了五百年,把她前半生都清清楚楚地走了一遍
梦里有凡间男欢女爱,逢场作戏的青楼,有她第一次见到顷合时的悸动,有钟罩里看不清面目的烟雾神君,有带血的《凡间情爱考证》,更有转世为妖后和顷合的百世纠缠xm
她在羽华宫唱歌,魂魄却偷偷跨越烟波幻境到达司命的长安庭司命年轻时据说也是个风
流不羁不拘小节的神君,和玄梓,习彦一丘之貉,以到凡间捣乱为人生乐趣自打和习彦犯错被天君责匪三百年后就彻底洗心革面重新做仙,凡事半分错也不允许骊歌分析他大约更年期提前,才会事无巨细都要按部就班地完成,程序一个也错不得
比如长安庭到处都挂着司命高调的紫金号牌,大门写上“正门”,正殿写着“大房”,左右偏殿分别为“二房”“三房”初初进长安庭的人会错以为司命的宫邸人丁兴旺,娶的老婆那么多,其实除了正殿他自己居赚其他各房均是放书和法器,而且至今他仍是光棍一条
骊歌时常跟着玄梓到司命家翻东西,碍着玄梓的面子,司命对骊歌时不时损坏一点他的宝贝,顺手球带走点好酒等等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司命掌管三界生灵的命数,很多时候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因为天意不可以随意翻看,更不可以随便外传骊歌每每好奇想动一动他的几房宝贝,都被司命毫不留情的打出来当然,司命打骊歌是注意分寸的,骊歌也不敢十分放肆,但被打着打着,司命的法器宝贝藏在哪一房里还是被她摸了个一清二楚
她要找的就是司命三房里放着长箫紫
她要转世为人,和顷合双宿双栖,年华老去
她记得长箫紫在司命三房的第四个橱子里,趁着夜色摸了进去她的真身在羽华宫唱歌,来的不过是一丝仙魂司命的庭院里机关重重,但是对付骊歌却是半点作用也没有,她对长安庭比对她自己的羽华宫还熟悉,解开那些机关跟玩没什么两样
但她没有想到,明明偷的是长箫紫,把自己的魂魄拧成条钻过去后,“咚”地一声掉到白壁山上的却是一只毛茸茸的松鼠
那一刻,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抓狂地扯着身上光滑的皮毛,每扯一下都生疼生疼她想回去重新来过,可是有些选择一旦做出就没有后悔的余地
骊歌在白壁山上上串下跳了七天,消能路过一两个仙君帮她带句话给司命,可是她等啊等,始终没有等到
就在她几近绝望的时候,一袭白衣朝她奔来,树叶间隙里透过一丝晃眼的阳光,照得骊歌有些睁不开眼白衣慢慢走近,小心地蹲在她身旁,看着她柔和地笑
“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松鼠”他伸出手,想捧起她
骊歌本能地后缩,眼睛适应光线以后,她看清了面前的人,然后默默地,默默地朝他近了近,羞涩地低下头
“你果然是喜欢我的”他说
是艾我喜欢了你那么久骊歌在心里轻轻地说,顷合……
那五百年啊(二)
骊歌窝顷合的心口里,小小的爪子扯着顷合的衣服,生怕一不小心就掉了下来
顷合上一世曾两次登及仙家重地,沾染了些福泽,故而这一世投身的是富贵人家――怀宁王世子g
骊歌随他进了怀宁王府,目及之处是凡间的富贵,威仪阵仗丝毫不比羽华宫差
羽华宫其实是座很随意的宫郜和骊歌的性子一样,不按规则办事仙家的规矩是由妖鬼凡人升仙的一律不准涉及情爱但骊歌却千方百计怂恿宫内的宫人谈恋爱,以便她做数据研究羽华宫的男宫人极少,只有守门的几位仙将,难免供不应求骊歌翻阅了《凡间情爱考证》的女追女篇,觉得两位女宫人凑在一起也可以爱得荡气回肠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羽华宫的宫人都不敢私下过分亲密,以免被骊歌抓住充当数据
怀宁王府则不一样,大小事宜都有一套严苛的规矩最先让骊歌不舒服的规矩就是:顷合好端端一个人自己不更衣,却张开手让几个丫头替他宽衣解带
彼时骊歌正坐在桌上望着顷合,牙齿咬得“咯咯咯咯”地响,她妒忌那些可以近身服侍顷合的人,又伤心自己为何不是转世为人,哪怕变成个他的贴身丫鬟也好
其中一位叫伶俐的大丫头看着骊歌说:“小王爷到哪里寻来的这么漂亮的松鼠翱奴婢可算开了眼了”说着伸手摸了摸
骊歌很讨厌她沾着脂粉味的手摸自己,嫌恶地避让开
顷合只当她害羞:“它初来乍到还不熟悉,别吓着它”说着自己伸手爱怜地摸了摸,骊歌很受用地低下头,顺便也用爪子挠了挠顷合的手
顷合又说:“我也是头一次见到白尾巴的松鼠,远望去,好似一簇鲜红的火苗上堆着一团雪团,好看极了说完,又捋了捋她的尾巴
骊歌第一次觉得当松鼠也挺好的,以前顷合就不曾对她这么亲密过那时她千方百计地想接近他一点,都是被他一句一伤地逼退其实她要的幸福很简单,留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但骊歌也有她的苦恼,因她长得特殊,顷合便喜欢在亲朋好友面前炫耀她炫耀本没什么,可恨的是那些人称赞完之后总是要顺手摸上两把,一天下来,骊歌身上便沾染了各种味道
夜晚,骊歌窝在笼子里,隔着小小的栏杆看着熟睡的他这样均匀的呼吸,安稳的睡眠,这样安静地看着他是她莫大的幸福她想,如果能永远这样该多好
幸杠是显得特别短暂,那日怀宁王府突然热闹了起来,骊歌看着下人们一脸喜气地在府邸里装饰着大红绸子,张贴喜字,连她的笼子都罩上一层耀眼的红缎她隐隐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就听得伶俐说:“明日小王爷就大婚了,往后咱们可留点心,伺候的不是一位主子,而是两位主子了”
骊歌的心里突然就空了纵然她不明白凡间大婚的婚俗,却也知道什么叫“大婚”到底自己只是一只松鼠,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顷合的一只宠物,而他身畔,相伴终生的却只能是一个凡人
那五百年啊(三)
大红喜烛燃了一夜,红绡帐暖,春宵一刻,新郎新娘的呢哝软语说到天明骊歌在笼子里上蹿下跳,躁动不安,发出“吱吱”的声音,试图引起顷合的注意
果然,顷合从床帐里走了出来xm
骊歌立刻就不叫了,含情脉脉地看着他,那眼神,几乎能掐出水来可在顷合的眼里,她就是一只松鼠,松鼠如何缠绵悱恻也敌不过凡人,帐中的新人婉转承欢,哪里是她一只松鼠能够比拟的
“今天是我的好日子,乖,安静一点”顷合伸手拍了拍她的头说
骊歌于是趴在笼底,委屈地呜咽一声,依旧深情地看着他
顷合见她安静下来,转身离去
骊歌又狂叫着东碰西撞,虽然她收了仙身,但到底是天宫公主转世,且未在司命处入册,多少还留点前世的本事那一撞,撞得有些狠了,偌大一个金笼子突然折断,“咚”地一声掉到桌上,顺势滚了几滚,滚落一支红烛
红烛应声倒下,滚烫的烛泪溅在顷合手上,烫得他倒抽一口气,本能地跳开
顷合恼了,几乎是下意识地一脚踢过去,骊歌只觉得天旋地转,笼子在屋子里呈抛物线划了个圈,重重撞上柱子,险些把骊歌的五脏六腑都撞了出来
这回骊歌彻底不会动了,略略一挣扎,嘴里便有血腥味弥漫开,趴在地上浅浅地喘着气
动静惊醒了下人,也惊动了新娘
“小王爷,你怎么了?”新娘惊恐地说道
骊歌已经晕得抬不起头,却仍不甘心,要看看顷合的妻子是个什么涅,有没有自己漂亮她不看倒好,一看连最后一点自信都没有了骊歌到凡间无数次,燕瘦环肥各*子也见过不少,却从未见过如素素这般好看的原来真正的美人都是养在深闺里,青楼的女子再怎么风姿卓绝也不过是庸脂俗粉
下人们也聚集而来,纷纷关心顷合的伤势,拿烫伤药的,取冰块的,忙得手忙脚乱
顷合说:“这个小畜生性子太野,素日我太宠它,将它养在屋里伶俐,你把它带到外头,让它风吹日晒雨淋,也不许给它好吃的,不许给它洗澡,好好罚它几日!”
骊歌就这样被提了出去,她心里委屈,从未受过的委屈,她想抗议几句,又说不出话来,连继续蹦?的力气都没有
伶俐恨铁不成钢地说:“说你什么好呢?小王爷对你那么好,还由着性子来今天是好日子,你打翻一只红烛本就不吉利,还要将小王爷的手烫伤了到底小王爷疼你,若是寻常的畜生早就杀了干净!你且好好思过,过几日,主子心情好了,兴许又把你带回去了”
骊歌只默默地听着,默默地摸着爪子,顷合不知道,她的爪子也被烛泪烫伤了,毛发连着皮肉被烛泪裹成一片,此刻正火辣辣地疼
那五百年啊(四)
骊歌被挂在屋檐下,白天火辣辣的日头烤着鎏金笼子,烫得她的毛发都快焦了;夜里风大,吹得她连眼睛都睁不开骊歌赌气地不喊叫,下人送来的东西也不吃,只默默地蹲在那听着屋子里的欢声笑语她想看看,顷合多久才会主动想起她
其实她要是使些力气,区区一个金笼子关不住她她心甘情愿地窝在那,不过是为心中一口气xm
受伤的爪子渐渐地红肿发炎,蔓延到前腿,大半条腿都疼得厉害骊歌觉得周身没有力气,轻飘飘好似腾云驾雾一般浮浮沉沉她生病了,身子烫得宛如从火堆里捧出来她想告诉顷合,可是新人在侧,顷合一时还没有想起她
那夜的风特别凉,漆黑的夜空看不见乌云翻滚,愈来愈沉闷的空气被一道凄厉的闪电划破,只听得一声巨响,转眼就下起瓢泼大雨金笼在风雨里疯狂地摇着,挂钩和屋檐的吊环碰撞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
骊歌想逃出去,她太冷了,冰冷的雨打在身上,淋湿了羽毛,昔日漂亮的尾巴湿嗒嗒地贴在身上,见不到半点往日的风华
屋子里传来素素惊慌失措的声音:“我好害怕……”
然后是顷合的柔声安慰:“别怕别怕,有我在,不就是打雷么……”
骊歌也想让顷合那样安慰自己,哪怕只当她是一只宠物她明白,有些事情是自己太过天真,不该奢望的东西断不能做非分的念想
她挣扎着使出最后一丝力气挠着笼子,一直挠,挠到双手流血,她用牙齿咬,用身体碰,什么法子都用过了,金笼牢不可破顷合铁了心要惩罚她,哪里容她如此轻易就撞破笼子,何况她眼下的力气实在微不足道
骊歌把自己伤得满身是血,到底没能回到顷合身边屋子里的烛火已经熄灭,温柔乡里,谁还会想起外头的松鼠
骊歌的第一世就这样惨淡地死去,次日,下了整整一夜的雨终于停下,伶俐从笼子拧起浑身是血早已僵硬的骊歌诚惶诚恐地跪到顷合面前,顷合眼里闪过片刻的怜惜,伸手想摸一摸它,终究还是缩回手去:“找个地方埋了吧”
他喜欢骊歌,因为她一身漂亮的皮毛,一旦美丽褪去,再没有什么值得怜惜对他而言,骊歌不过是一只野性未除的宠物,供他心血来潮赏玩而已
骊歌回到白壁山,依旧做她的松鼠百世为妖,这是长箫宿的命数
第二世,她又遇见了顷合,确切地说,是她设计让顷合遇见
在怀宁王府短暂的日子里,她知道顷合每月中旬都会去白壁山打猎她在他必经的路上等,远远看见顷合,激动得跳上树歪着肥肥的身子跳了一支舞
红色的毛发,白色的尾巴,骊歌实在太招椰她等来的不是顷合的人,却是他手下的一支箭
箭穿过骊歌的尾巴,把骊歌活活钉在树干上!
骊歌当时就愣了,怒从心中来,只差没破口大骂:“我日你祖宗十八代!”这是她从凡间学到的唯一一句骂人的话
顷合朝她飞奔而来,方才那一箭,若不是被他用另一支箭射偏了位置,骊歌被钉住的就不是尾巴,而是肚子
那五百年啊(五)
“快来看,像不像我原先养的那只?”顷合惊喜地说道
方才的肇事者知道自己闯了祸,连忙陪着笑脸:“像!像!简直一模一样……”
顷合将骊歌小心搂在怀里,因为受了伤,骊歌雪白的尾巴沾上鲜血,显得格外突兀
她窝在顷合的胸口,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突然就不怨恨伤她的人了
顷合,你终于看见我受伤的涅,我终于看见你心疼的眼神;
顷合,这样窝在你胸口,我很温暖
她被抱回去,依然是熟悉的怀宁王府,经过屋檐时,她轻微地颤了颤屋檐上的小吊环还在,在骊歌眼里,好似索命的勾环,只消看一眼就心悸不安
“素素,我又带了只松鼠来,和先前那只一模一样!”顷合的脚还未跨过门槛就喊道
顷合的话引来一大堆丫鬟,尤其是伶俐,丢下手上的活计就冲了过来,惊喜地看着骊歌:“果真一模一样,连大小都一样,连眼神都一样”
骊歌友好地伸出爪子挠了挠她,伶俐兴奋地说:“就是脾性不一样,先前那只小红可不喜欢我了!这只多乖艾叫你小白好不好?”
世子妃走上前来,伸出修长细嫩的手抚了抚骊歌的尾巴:“果真是极美的松鼠,叫小白却不甚贴切,除了尾巴,到底它周身都是红棕色”
“素素,你给它取个名字吧”顷合笑道
“也不拘叫什么好名字,再漂亮也是畜生,难道还用风花雪月的给它取了,比人的名字还动听不成?”素素的手划过骊歌的背,长长的指甲有意无意地刺进骊歌的皮肤里,骊歌疼得往后缩了缩
骊歌第一次看见一个人嘴角挂着笑,眼睛却是极厌恶的神情,她学不来,也参透不了,只是本能地害怕这样的目光
“行,那就叫她阿松吧”顷合随口说道
果真是极普通的名字,经由他的嘴里说出口,却是亲切温柔,熨帖人心
阿松,骊歌有了新的名字
顷合小心地给阿松上药,清凉的药微微刺激伤口,她却乖乖地趴在他的掌心安然地享受这一世,她明白了许多,她无缘做他的妻子,只能安心做他的宠物怀宁王的世子会娶很多很多女人,莺莺燕燕,环肥燕瘦,都不是她所能给予的,所幸他珍爱的松鼠只有一只,那便是自己
你改变不了命运,就只能改变自己阿松的日子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偶尔,她会随顷合去各地游山玩水,他也照例地寻些有趣的东西,或者认识一两个美人,每每此时,阿松便成为他和美人的谈资
阿松心里不舒服,却也认命她爱顷合,曾经强势过,试图平等过都没有结果,唯独这样卑微的方式能留在他身旁
在众人眼里,阿松是顷合最喜爱的宠物不仅如此,在怀宁王府众多宠物眼里,阿松也是最受主人喜欢的,日子久了,难免招来一些妒忌,首当其冲的便是那只獒犬
那五百年啊(六)
墨黑油亮,大半人高的獒犬有个很让人腹诽的名字:小小阿松怎么也想不明白,它有什么资格叫“小小”,但是顷合取名字的品味特殊,阿松也没有办法在她进王府之前,顷合最疼爱的宠物便是小鞋时常带着它走南闯北,威风凛凛,但后来因为带着它追女孩子不大方便便留在家里看家护院了
近日小小因为顷合冷落了他显得有些精神抑郁,成日窝在院子里晒太阳,见什么都十分懒怠的样子g
阿松因为性子乖巧,加上惧怕笼子,顷合许它在王府里随意走动,平日有事没事的就爬到树上乘凉,偶尔调戏一下小小
“喂!大大!你是不是思春了?总见你无精打采的,莫不是看上隔壁太师家外邦送来的那只哈巴狗?”
小小抬了抬眼皮,心里暗暗咒骂一声:“娘的,老子若是会爬树,非咬死你这饶舌幺蛾子!”但他毕竟不会爬树,只好闷闷说声,“滚!”
阿松在凡人面前收了性子,但本性蛮横张扬,压抑久了会得抑郁症,只好在小小面前解放解放,作作威作作福闻言她也不恼,顺手摘下树上一只果子丢到小小头上
小小吃了疼,猛地跳起来,纵身一跃,险些将阿松从树上拉下来
“啊呀小鞋你不会爬树,会飞啊……”阿松是个识时务的松鼠,见状赶紧往更高处爬,估摸着稳当了又继续挑战小小的耐性,“都说獒犬小心眼,我还不信,那么大块头心肝比我们松鼠大不知道多少,今日一见才知是真的我不过赏你一个果子么,不就说中你的心事么,何必发那么大的火?你要是喜欢,赶明儿小王爷带我去太师府上做客时,我与你跟哈巴狗说说?”
小小当真怒了:“谁喜欢哈巴狗了?你才喜欢哈巴狗,你全家都喜欢哈巴狗!”
小小的心事没人知道,他喜欢的是东街豆腐坊的那只灰黄土狗妞妞,妞妞温驯善良,不仅会帮助主人磨豆腐,任劳任怨当驴使,连见着耗子都不逮,十分好欺负他见她的第一眼就喜欢上她了,可惜碍于自己的身份,不敢背着顷合与她私会
阿松想,我怎么会喜欢一只狗呢?她心里装着的唯有顷合一人而已但她表示原谅,毕竟这种心思不是一只獒犬能够理解的
“不喜欢就不喜欢呗”阿松打了个哈哈,伸个懒腰想窝在树上躲会懒正要合上眼睛,突然看见围墙外面有个人鬼鬼祟祟地往王府里张望
“小小小小”阿松赶紧叫獒犬,“快,外面有人!”
小小只当她又戏弄自己,耳朵埋进身体里佯装没听到
“小小大大!真的有人,不骗你!”阿松见他铁了心装死,一股脑丢下无数果子,砸在小小身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小小宁死不屈地埋着头,纹丝不动
那五百年啊(七)
是夜,阿松不敢睡觉,总的会发生点什么果然,下半夜的更声刚刚敲过,就见一个黑衣人轻盈地跃过丈余高的围墙,蹑手蹑脚地直往厢房走去
来人定是高手,连小小都没有察觉半分,仍然举头望明月,思念着他的妞妞阿松毕竟存了三分灵性,比小小警觉些,看见黑衣人苦于无法大喊:“来人艾有刺客”只得发出“吱吱咕咕”的叫声g
偌大的怀宁王府,她的叫声实在太鞋不明就里的人还当是她夜深寂寞无人怨,独自站在树上高歌眼见黑衣人离厢房越靠越近,阿松顾不了那么多了,突然猛扑上去,死死抓住黑衣人的衣服,越发狂乱地叫起来
黑衣人只见一片红云掠过,似乎又一道白光身后火辣辣地疼,回头一见,竟是只不知死活的松鼠,随手掐住她的脖子,阿松张了张嘴,强烈的窒息感袭来,脑子渐渐混沌迷糊间,仿佛看见了云彩蒸腾,霞光明媚,赤橙红绿青蓝紫什么颜色都涌上来
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原来被掐死的感觉是这样突然,喉咙一松,好像沉闷的盒子打开一丝缝隙,清新的空气从缝隙里缓缓透进阿松深深地吸了口气,脑子里各种颜色尽数消退,只售前墨黑一片
黑衣人用力一甩,将阿松甩出三丈远
阿松重重撞到围墙上,只觉得心肝脾肺肾都要一并吐出来了
她想爬起来,脑子空白了片刻,分不清东西南北伤春悲秋的小小终于察觉到动静,后知后觉地爬起来,朝黑衣人狂吠,一边叫着一边上前撕咬他
“嗖嗖”,有东西东黑衣人手里射出,不偏不倚直中小小的咽喉小小痛苦地半跪在地上,喉咙只剩“咕噜咕噜”的闷声,颈项处,血柱宛如喷泉“嘶嘶”地冒着小小使劲全身力气怒吼一声:“他奶奶的!”顺便吼出半两血,发了狠地冲到黑衣人身上
一块,又一块,小小的牙把黑衣人的肉撕下来,连撕带咬,任凭黑衣人用手劈,用匕首刺,生拉硬拽也不肯松手
小小方才失职了,正心存内疚,险些让主子陷入险境如今他一半是为将功补过,一半是着实被惹恼了,拼了一条狗命也要让这小子有来无回否则,獒犬不发威,当我是隔壁的哈巴狗啊
吵闹声终于引来无数援兵,怀宁王府的守卫们连裤子都没穿齐全纷纷操起家伙围拢而来,将已经半死的黑衣人围得个水泄不通
顷合伤心欲绝地抱着奄奄一息的小鞋哭得稀里哗啦,下狠令将黑衣人凌迟处死,肉全部喂狗
小小英勇就义,顷合给它宠物的无上尊荣没有人理会阿松,只有世子妃素素慢悠悠走到墙角,伸出手挑了挑她的伤口,在阿松吃疼的退缩中笑盈盈地说:“我一早就知道你和寻常的松鼠不同,果不其然你放心,我会好好待你,你这身皮毛我好生喜欢呢”
阿松觉得周身一阵凉意
那五百年啊(八)
松鼠的寿命极为短暂,统共不过数年就一个轮回她每一世都会在原地等候顷合,而顷合也总会寻着记忆到白壁山找她令她不解的是,顷合与素素均是凡人,却记得前世今生所有事情
她曾偷偷随顷合的魂魄到过忘川,四面八方各种死法的鬼魂在忘川里沉浮涤荡,些许几个不会游泳的还喝一肚子水,喝得肚子滚圆滚圆驻守在旁的几个鬼将伸手一努拧出一个脑子空白的痴呆鬼,头一句话便是:“我这是在哪里?”g
只有顷合和素素不同,做鬼做到他们的精分程度难怪可以逃过忘川的洗涤临终前,王府的下人们便在他们手上放一瓶天山上极寒极纯净的矿泉水,便是已经变成鬼魂,没有一丝温度,也晕不出蒸汽他们便是用矿泉水偷梁换柱,当忘川水喝到肚子里
素素最大的梦想是飞上天宫做神仙,而顷合的梦想是永远和素素在一起,阿松的梦想则是和顷合不分离他们的关系像街边的烤羊肉串,串在一起,串了近五百年
五百年的滋养和修炼,加上天生的三分灵性,阿松越发显得乖巧懂事甚至,月圆之夜可以化成人形
阿松一心想做顷合的女人,现在梦想实现了一半,至少变成女人,而不是男人剩下的就是如何把自己送到顷合床上去,变成他的
记得书上曾经说过,勾引莽夫要做出娇弱胆小的涅,勾引农夫要做出贤惠能干的姿态,勾引文人则要仰望星空四五十度明媚忧伤,至于勾引顷合这种能文能武的,就只有先明媚忧伤,再四十五度跌倒滑到他怀里,以示自己也是文武双全
那日秋高气爽,顷合闲来无事,领着一干手下去林中打猎刚走进林子,就见一个红裳女子坐在一段枯木上,望着树上的叶子低声长叹背影纤弱娇俏,我见犹怜
顷合忍不住喊道:“姑娘……”
阿松的心微微荡漾,几乎要荡到顷合面前强按下一颗切切的小心肝,保持矜持,盘算着如何伺机佯滑到顷合怀里
“快走开!”顷合大喊道
咿?怎么是这种台词?他不是应该走到自己身边,含情脉脉地拉起自己的手,伸出两指捏着自己的下巴:“姑娘花容月貌,却不知为何如此神伤?殊不知,你痛我也痛,你痛我更痛,直教人痛彻心扉……”
他哄其他姑娘的时候就这么哄的
勾引这种事,主动为下等,互动为中等,被动为上等阿松坚定不移地装死,务必要等他靠近自己才肯起身
然后她的大腿一阵钻心的疼
“啊呀呀呀呀,疼死老娘了!”阿松大叫起来,顾不得良家风范,一边捂着伤口一边怒视肇事者
一条优哉游哉的银环蛇含情脉脉地看了她一眼,吐了吐舌头,显然咬得意犹未尽
顷合被阿松的反应震了震,挥剑砍下蛇头,上前询问阿松的伤势
阿松以前便跟着玄梓上山下水,学了一身自救的本事,正努力往外挤着毒血闻言连忙手一松,决定把营救自己的机会让给顷合
“公子……”阿松说着闭上眼睛,瞅准角度顺势一横
“嘭”地一声闷响……
“姑娘,不好意思,我反应慢了些……”顷合看着横在地上的阿松抱歉地说道
那五百年啊(九)
阿松这五百年,被顷合拥在怀里的次数屈指可数,每一次都是受点伤流点血才能换来与他亲近的机会,是以阿松觉得流的每一滴血都弥足珍贵阿松每日都想让自己挂点彩,可惜流血受伤这种事不能由自己亲自动手,自己伤的叫自虐,不是精神有问题就是精神有问题,顷合断断不会喜欢一只发疯的松鼠
然而化身为人被顷合这样紧紧抱着竟是第一次阿松消通往怀宁王府的路长些,再长些,而顷合却恨不得Сhā上翅膀飞奔回去,他的阿松蛇毒发作,如斯美人就这么死了,委实太可惜xe
他们从来就没有一体同心过
阿松体质良好,做松鼠时每日上串下跳,坚持早操晚练,方才又将毒血挤了大半,加上王府的太医妙手回春,很快就没事了顷合这才略略放心,看着阿松姣好的面容,怜惜之情油然而生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松”
“阿松?”顷合笑了,“巧了,居然和我府上的一只松鼠同名,不过,它自然不能和你比,姑娘天姿国色,想必出自大户人家,为何一人在林中唉声叹气?”
这个……阿松想了想,继续长叹:“近年战乱频频,民不聊生祖国尚未统一,奴家心情便有些郁结,是以到树林中纾解纾解……”
顷合默然许久,干干笑了笑:“姑娘真会开玩笑是个……忧国忧民的巾帼英雄”
阿松羞涩地低头:“哪里哪里,也是偶尔忧一忧”
顷合不知道该问她什么,眼前的女子和他见过的女子都不一样,游历花丛多年的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两人陷入沉默,阿松变为人形的日子只有十五十六两个月圆之日,一寸光阴一寸金,不能白白浪费了
于是阿松的手覆上额头:“啊呀……”
“怎么了?”
“头痛……想必是方才摔到地上微微有些脑震荡了……”阿松说着,直接震荡到顷合的大腿上
顷合一个激灵,此举正中下怀,忙急切地问:“是这里痛吗?这里吗?这里吗?”手一路自头顶游离而下到脖颈
门“吱呀”一声打开,世子妃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听说府上来了贵客,妾身来迟了”
顷合连忙松手起身,阿松的头自他的大腿处滚落,撞到床沿,真真是震荡了一回
素素站在床边,看着假借“震荡”之名装死的阿松良久,莞尔一笑:“佳人在侧,春宵苦短,小王爷切莫辜负良辰”说着,大大方方地离开房间,还亲自为他们关门
顷合没料到素素如此贤良大度,赞叹一番后拥着阿松入眠可惜内心怀着对素素的歉疚,阿松伤势未愈,他只能动动眼,却下不了手
其实是阿松不懂,她以为男女之间脱了衣服互相欣赏一下对方的曼妙身体就算是最亲密的举动了她到凡间无数次,便是留在顷合的房里,也只瞻仰到脱
衣服的步骤,更详细的对方不让见,她也不好意思见
于是阿松放心地让顷合搂着自己睡觉,睡得无比幸福和踏实若是她功课做得再深一些,顷合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连夜被阿松吃干抹净,片甲不留
那五百年啊(十)
次日,顷合公务缠身一早就出了门,阿松还在床上来回滚动,她自由惯了,连睡觉都不安生,从床头滚到床尾还不够,再接再厉地一个翻身滚到地上
睁开眼看见一双精致绣花鞋,她揉了揉眼睛爬起来,顺手拍了拍衣服,喃喃说道:“世子妃?”zm
“昨夜睡得可好?”素素的笑容温厚祥和
阿松想起昨夜与顷合同床共枕,回味着他身上的龙涎香,登时浮上一抹红晕,低头默然不语
“我给了你你想要的,你也该有所回报”素素说
“世子妃要我做什么?”阿松有些意外,王府里的人那么多,她有什么事需要劳烦自己?
“昨日王府丢了一样东西,我没敢告诉小王爷麻烦你帮我找一找如何?”素素礼貌而客气,阿松虽然觉得突然叫自己找东西有些唐突,但还是欣然答应了
“不知道世子妃要我找的是什么东西?”
素素小心抚弄窗台上一盆盛开的绿菊:“府上有只红毛白尾的松鼠,乖巧可爱,小王爷甚是喜欢好巧,它也叫阿松……”素素转过身,看着阿松说,“是不是很巧?它不见了,你便来了”
阿松不敢直视她探究的目光,讪讪笑道:“是啊……真巧”
“多年前,我便对它说过,它是一只与众不同的松鼠不单外表出众,还因为它周身的灵气,若是养上数百年,便可化身为人,如同你这般,明媚艳丽,光彩照人……”素素边说边朝阿松逼近,逼得阿松一阵阵发慌
“我不明白,世子妃说什么……”阿松挣扎着说道
素素站定在阿松面前,直直逼视,看得阿松无处遁形:“若是顷合知道你是妖精,你想想,他会怎么对你?”
说到这里,阿松明白到底是瞒不过了:“世子妃信口雌黄,小王爷未必相信何况我未曾伤及小王爷分毫,就算是妖精又如何?”
素素笑了:“你自然不舍得伤他,却舍得伤我因为只有除掉我,你才有可能入住怀宁王府当上世子妃想坐我这个位置的女人太多了,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得逞你也一样”
“我从未想过要取你而代之”阿松说,她何尝不想,但是五百年的光阴才换来一次与他相拥的机会,她能给他的也不过是昨天那一夜,今日太阳下山,她仍然是松鼠,仍然只是王府里的一只宠物
“你有,我说你有你便有”素素的脸凑近阿松,唇角噙着一丝发凉的笑意森森说道,“你不仅有觊觎之心,还试图杀我,毁我容貌幸亏我躲避及时才苟留一条性命是不是翱”
阿松被她的笑意惊退几步,素素想必就是传说中的被害妄想症天庭里曾有神仙得过这样的铂太上老君将无根水煮沸,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把那神仙洗了一遍才洗掉他一身毛病阿松恨不得现在就有无根沸水,拆了素素的骨头丢进去好好洗一洗
“世子妃宫斗戏看多了吧?爱卿多虑了”阿松强装镇定,惹不起我躲得起,打定了主意暂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到外面走走
“啊……”身后突然一声轻呼,阿松好奇地转身一看,吓得当即更大声地呼了呼
那五百年啊(十一)
素素鲜红修长的指甲深深划上自己的脸,姣白细嫩的脸上顿时出现五道印痕,慢慢渗出细密的血珠,继而汇集成渠缓缓流下原本倾城倾国的一张脸瞬间变得狰狞无比,煞是骇人
“你……你这是做什么?”阿松大叫xe
素素唇边仍沾着一缕血迹,朝阿松森然一笑:“要问你艾明明是你将我伤成这样,怎么倒问起我来了?”
“疯子……你这个疯子……”阿松频频后退,一个踉跄撞倒灯台,自己也跟着重重地摔到地上
下人们闻风而来,看见素素的涅都失声尖叫几个反应快的把阿松五花大绑捆得结结实实阿松没有丝毫反抗,只看见人来人往,惊慌忙碌,脑子一片空白
顷合是傍晚时分匆匆赶来的,怀宁王近年多铂里外大小事宜全都交托给顷合阿松被关在柴房只等顷合做主
阿松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顷合一定会相信我
柴房的门被狠狠踢开,顷合怒气冲冲地提着竭了进来:“贱人在哪里?!”
阿松左看右看,确定没有别人,他口中的贱人应该就是自己,于是挣扎着贴着墙面站了起来:“小王爷,你找我?”
冰冷的剑抵在她脖子上,阿松永远都记得那个场景,他的眼睛冷得几乎结冰,没有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锋利刀刃一寸一寸地从皮肤划到肌肉,然后,“哧”地一声,如喷泉一样鲜红的血液溅在肮脏的墙壁上
“我没想到,一时的善心却引虎入室你竟是个如此恶毒的女人!”顷合收了剑,对着地上抽搐的阿松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背过身淡淡说道
阿松想辩驳,可是被划了脖子的人怎么会说话呢?她盯着顷合一步一步离开柴房,胸口的怒火与委屈如滔天巨浪她可以眼睁睁看着他左拥右抱,和别的女人一起相伴终老;她也可以容忍他只把自己当宠物,高兴时摸两把,不高兴时就自生自灭可是,她生平最恨的就是被人冤枉,别人不信也就罢了,偏偏冤枉自己的人是顷合
血注汹涌而出,仿佛要把全身的血都放个干净记得那一世,她见到顷合,不过是尾巴上一点小小的伤口,他也那般珍视自己,小心呵护可是如今,他亲手杀了她,连头也不回
太阳沉沉下山,阿松几乎流光了身上的血,若不是凭着胸中那一口气,她早就死了她恢复了松鼠的原身,缩在一滩血迹里那么多的血,都够她畅游一番,可是她死也不愿意断了最后一口气
门再次被打开,这回进来的是顷合和蒙着面纱的素素
“顷合,我说的没错吧,她果真是妖精王府对她悉心照料,宠爱有加,没想到居然养了个不知图报的妖精,还试图杀了我,取而代之”素素说
“真的是你艾阿松,我还不敢相信……”顷合的眼里掠过一丝心疼,但只是瞬间就消逝了,“你太让我失望了”
阿松趴在那静静地听着,艰难地喘着气她多想变回天宫里的骊歌公主,随着自己的性子再任性一回
她不能够了,她听见顷合说对自己很失望辛辛苦苦敛了原身,敛了性子甚至敛了自尊陪在他身边五百年最后换来“失望”二字烟雾神君说得好艾若他是自己,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那五百年啊(十二)第1更
这五百年来,阿松时常会想起烟雾神君每当顷合伤害自己,阿松就会想:若是烟雾神君他会怎样?可惜天上地下,烟雾神君只有一个,今生来世想必也再见不到了
阿松再次醒来,是在熟悉的白壁山上没有伤口,没有流血,一切都像刚刚落到凡间的涅
这是她第一百世
长箫宿的命数便是轮回百世,阿松想早早找个地方死了算了,如此便可轻易地登极天庭,继续做她的骊歌公主然后回来报仇,杀了素素那阴险狡诈的女人
天宫的女子若是恨极一个人,都是直接拧着刀就冲上前与之拼个你死我亡素素是凡人,不比天庭的女子,侯门大户人家的女儿从娘胎里就开始工于心计阿松落入凡尘,怎能是素素的对手
她与顷合注定要纠缠不清,阿松想跳到白壁山脚下的寒潭里淹死,又被他捞了起来
阿松睁眼一看,捞她的不是阎王殿的小鬼,竟是他委屈怨恨愤怒,说不清的情绪一齐涌上心头,她在他手上狠狠咬了一口,直到满嘴的血腥味还不解气,又发疯地在他身上挠了无数个爪子印
顷合任他又抓又咬,也不恼,掏出快柔软的丝帕把阿松湿淋淋的毛擦干,还伸手捋了捋:“嗯,如此才是我的阿松”
阿松愣愣地看着他满手的伤痕,终于,还是默默地,默默地偎依在他怀里
因为顷合说:“我错怪你了,你的爪子这么鞋如何能抓出那么深的伤痕?况且你在我身边五百年,性子素来温顺,就算偶尔发发脾气也是素素出言不逊伤你在先”
女人总是很傻,松鼠也不例外即便辛苦委屈,只要心爱的人一句话便可以阴霾散去,又见晴空
这次顷合没有带她回王府,而是在白壁山的度假山庄住了下来,每日带着阿松游山玩水讲故事一切仿佛又回来从前他们相处融洽的日子
阿松是只性情直率的松鼠,向来不记仇,要么就当场报了,要么就当场忘了前世的怨恨微微重了些,她也很想报个痛快但想到她与顷合的缘分就殊么一世,也就短短几年光阴,与其怨恨不如彼此相安
又一个月圆之夜,阿松化成人形懒懒躺在顷合的大腿上,磕着瓜子听他讲故事顷合今日给她讲的故事是《义妖传》
“从前有只千年蛇妖叫白素贞,偶遇一书生,欲嫁于他后经历诸多是非,白素贞为他一一化解,甚至为救他不惜被压在雷峰塔下……”
顷合还未说完,就被阿松打断了:“我知道,那个书生叫许仙早就听过了……”
顷合闻言一笑:“好,那再给讲一个从前有一只兔妖,爱上一个凡人后该男子得了一种怪铂需要兔子肉做药引子,兔妖不忍见其痛苦万分,将自己的肉烹煮了……”
阿松翻了个身,神情淡淡
顷合见她没什么兴趣,又换了故事:“从前有一只狐狸精……”
“你今日为何一直跟我讲妖精?我还是比较欣赏一些有深度的故事,比如你上次说的公公与媳妇偷情,叔叔与嫂嫂暧昧,尼姑勾搭汉子,还有王爷后院养男宠之类的”
顷合默默地擦了擦汗:“那些事你只能听听,断不能外头说”说着,他叹了口气,似乎心事重重
“怎么了?”
顷合只是默然不语在阿松的再三逼问下不得已说道:“我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阿松大惊:“为什么?”
顷合说,他自前次冤枉阿松后,内心不安,坚持要到白壁山寻找阿松的今生可是素素不干了,扬言若是他敢上山就将怀宁王府窝藏妖精的事禀告皇上连怀宁王都站在她那边顷合只得骗他们说是上山除妖,而不是和阿松在一起
那五百年啊(十三)第2更
“我已经伤你一次,怎可再伤你一次?王府的富贵如浮云,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可是今日家中传来音讯,家父重病在身,怕是熬不过这两日了……身为人子,连父亲最后一眼都未能见到,我……”
怀宁王病重是事实,阿松尚在王府时就知道
“那就去吧”这是人之抽,阿松表示理解
“可是……当日离开王府上山时,父亲就曾说过,若是我不亲手杀了你,就永远不让我进王府的门……”
阿松这回明白了:“原来,你是来杀我的翱”难怪他讲了那么多义妖的故事,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苦笑一下:“既然如此,当日何必救我,我被淹死了你不是刚好可以交差了?”
“你到底还是不能明白我的心吗?”顷合急了,“若我真心想让你死,何必等到今天,又何必多此一举去寒潭救你?”
阿松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丢下瓜子,默默回房睡觉留下顷合独自一人对月伤怀
接连几日,顷合面上如霜,一日比一日沉重阿松明白,他是的王爷突然离世,自己会永远内疚
第五日,阿松叼来一把刀,放在顷合面前安然地趴在他手里,看了看刀,又看了看他
顷合大惊:“阿松,不可以……”
阿松在他怀里蹭了蹭她想告诉他,这五百年里,我坚守在你身边的每一刻不过是奢望和你相偎相依,无人打扰这段时间是我最幸福的时刻,哪怕你曾让我遍体鳞伤
可是她说不出来,只有变幻成人身时才能说话她的目光已经说明一切,她相信,顷合会懂的
顷合的刀举起又落下,终于,闭着眼睛对准阿松的头轻轻划开第一道口子
鲜血涌了出来,瞬间染红他的刀
顷合抖了一下
阿松死死地咬着牙齿,不让自己发出一声哀鸣顷合,最后这一世,让我这样死去也很好,我死后,再也不能变成松鼠回到你身边了
顷合流着泪剥下阿松的皮毛,砍下她的尾巴,终于抑制不住哽咽坦白
“其实我是骗你的,素素容貌尽失,听说已经成精的松鼠皮毛可以恢复其容貌是素素要我来的,我接近你,就是为了得到你的皮毛……”
阿松的心如针扎一样疼,可是身上的疼和心里的疼,她已经分不清哪一个更重一些
“素素的伤是你抓的,当日你化身为人,脸上的伤痕分明是人的指甲抓的有些事情做了就要敢担,她要你的皮毛也是理所应当那日我将你从水里救起,是怕寒潭太冷,伤了你的毛发……”
够了,顷合,可不可以不要让我知道所有的残忍
“素素说,只要我不杀了你,过上一月两月,你还会长出新的皮毛……”
她说的什么你都是信的,顷合,你听说过没有皮毛没有尾巴的松鼠还能活么?
“你且在这里好好养伤,过些日子我会来看你”顷合说着,趁着夜色匆忙离去,走出几步顿了顿,深深地看了阿松一眼,然后,头也不回
爱一个凡人爱到如此境地,阿松内心凄凉不已她没有留在山庄,而是趁着月色慢慢地往前爬,整整一夜,拼着心中一口气,一直爬到初遇顷合的那条山路上
五百年前,她曾在这里仰望着她的心上人五百年后,她在这里祭奠她宛如笑话一般的爱情
那些经受过的伤,和短暂的爱,都宛如过眼云烟她用五百年证实了自己爱上一个凡人是怎样的错误
天色大亮,漫长的山路只有一条小小的血痕阿松知道自己快死了可是她很饿,她爬了一夜,连饭都没有吃
好像上天要安抚她的伤心一样,突然从天而降一颗碧绿的种子她顾不得那么多,她太饿了,小心地伸出舌头把种子卷到嘴里
然后她遇到了习彦,这个给了她重生机会的仙君
天宫大宴(一)
默音这一梦,梦得很长,似乎还在梦里哭过,恍惚觉得有人在替她擦拭眼泪,一边擦还一边叹息
“若你真是她,该多好……”
她觉得声音很熟悉,想睁开眼眼皮重得狠,似乎被梦境牵扯着走不开直到梦中的自己告别那段荒唐的岁月,踏进碧宫,一切桎梏才彻底挣脱
醒来时,处处是水沉香的氤氲气息,萦绕在三和殿里,安静宁和
习彦并不在房内,默音睡过一觉,身上的伤已大好刚下床准备活动活动筋骨,就见门“吱呀”打开,祈安蹑手蹑脚地提了串葡萄就进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小心翼翼地四下看看,又小心翼翼地关上门,一转身看见两只大眼睛吓得尖叫一声:“啊呀!”下意识后退两步,“默音,你醒了?吓死我了,你醒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说完自己觉得话中有误:“对哦,你又不会说话来,师兄给你带了串葡萄,趁师父没在,快吃快吃”
默音狐疑地看着他,吃串葡萄而已为何要瞒着习彦?仔细一看才知道,祈安这厮,把日前司命托人送来准备酿葡萄酒的份例给吃了
祈安不忍多看:“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师父给你换的这副尊荣我实在不大习惯……”
默音捻了颗葡萄,蘸汁写道:“你不觉得我现在的涅比先前美上十倍么?”
祈安咬着牙说:“美是美,就是骊歌那小狐媚子……老子恨不得剁了她的骨头炖汤喝!”
默音一颗葡萄差点卡在喉咙
默音搜肠刮肚,思来想去也不知道猴年马月得罪了祈安,她分明记得到碧宫才第一次见过他她身为公主时做过的坏事不少,得罪的人也不少,多祈安一个也委实不算什么但是没有就是没有,断不能白白被冤枉了
这事不能这么算,非得问个清楚不可:“她与你有何深仇大恨,你就这般咒她?”
说到痛处,祈安的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在默音面前提自己的糗事,似乎不大符合追女孩子的原则,正犹豫着要不要说,背后一个凉凉的声音响起
“不就是五百年前长白山道尊寿辰那日,你代我去长白山送礼,刚走到半道就被骊歌的声音给震到地上的事么”习彦施施然走了进来,瞄了一眼桌上的葡萄,又瞄了一眼默音手里的葡萄
默音自以为毫无察觉地把手背到身后,把葡萄塞到被子里,顺便在被套上蹭了蹭手
祈安不满习彦如此轻描淡写地带过自己的痛苦:“何止是掉下去……”
“不就是你命不大好,放开所有干净地都不掉,非掉到一堆牛粪里么”习彦淡淡说道,伸手从默音身后的被子摸出两颗葡萄,丢到盘子里
默音左顾右盼,装作没看到
祈安不甘心:“何止如此……”
习彦又说:“不就是长白山所有仙者都齐集开会,正巧在那集合喊口号么?似乎喊的是‘仙福永享寿与天齐’什么的,跟凡间一个歪门邪教一样”
默音深表同情,这么多的巧合集中在堂堂道尊的嫡亲孙子身上,的确对他的幼小的心灵造成巨大的伤害可是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的啊……那次大喊,想必就是第一次带着顷合上羽华宫那回
天宫大宴(二)
祈安给送礼爷爷终究没有去成,实在是丢不起那个脸,只好佯装不小心走错路,一边抹着脸上的牛粪一边讪讪退去,躲在碧宫里哭了好几天
“我生平唯有一心愿,便是亲手教训教训那刁蛮公主可惜,她突然死了,连报仇的机会也没有给我……”祈安悻悻说道
默音:“谁说她死了,不是失踪了么?”
祈安说:“失踪不过是太子安抚天君的托词而已羽华宫百来号宫人全都死了,她一个养尊处优不思进痊只仗着她爹的权势作威作福其实没有半分本事的公主不死才怪”
默音真想一脚踹在祈安脸上,平日看他呆头呆脑,拙嘴笨腮的,怎么骂起自己竟是张口就来,居然还能骂出一堆成语!默音上文学课时最恨先生要她记成语,每每到写文章时就犯头疼,好几次还装铂但每次都装病未遂,因为总会被玄梓揭发
默音的葡萄被习彦摸走了,只好沾了最后一点葡萄皮写道:“没什么本事的公主也害你摔成狗吃屎……”
没水了,写不下去了
祈安脸涨得通红:“那是我猝不及防!她要敢正儿八经跟我斗一超不出十招,定会叫她给老子低头认错!”
默音轻蔑一笑,别过脸去,那时的骊歌还不知道低头认错四个字怎么写
在祈安看来,默音不承认自己武艺超群,术法卓然,负气地要比划比划不料习彦悠然说道:“骊歌又没在,你在默音跟前比划什么?就会欺负女孩子”
默音感激地朝习彦笑了笑
然后习彦说:“默音,去洗被子”
“翱”默音张大嘴
“被子都是葡萄汁,会招来蚂蚁的”习彦的笑容如沐春光,暖暖地看着默音,看得默音觉得不把被子连被套带棉絮全拆洗干净了都对不起他
祈安嘟囔道:“还说不欺负女孩子……哼……口是心非……”
“默音,我有欺负你吗?”习彦柔柔问道
默音浑身一颤,抱着被子摇了摇头
习彦目送默音的身影,轻轻叹道:“其实我们家默音有时候看起来也很贤惠嘛”继而转头对祈安说,“你还愣着干什么?偷吃酿酒的葡萄份例,我还没罚你……”
习彦略一沉吟:“天君那老家伙明日要办寿宴,本想带你和默音一同长长见识,既然你有心挑在这个节骨眼上犯错,想必是不想出门了就留你在涌阁看着瑾鸢和庄肃吧”
祈安闻言脸垮了半张:“不是吧,师父,自我和庄肃到碧宫就没见您参加过什么宴会今年好容易参加一回,又把我搁下了师父,您可是我嫡亲嫡亲的师父啊……”
习彦盯着祈安,祈安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习彦,眸光流转,刹那间呈现出悔过委屈恳求哀怨期盼等等各种情绪,一双眼睛要同时表达这么多内容委实有些难度,祈安一张原本还算清秀的脸瞬间拧成苦瓜
终于,习彦开了尊口:“我知道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天宫大宴(三)
次日习彦与默音告别祈安,前往烟波幻境参加天君寿宴临行前交代祈安好生照料欲望葫芦,欲望葫芦熟是熟了,发挥最大的效力却是要等它转色以后欲望葫芦好比司命家的长箫宿,长箫紫等法器,根据葫芦最终呈现的颜色不同实现的欲望也不同
祈安只颓颓听着,无精打采
习彦又说:“涌阁那里我加了三道封令,你闲来无事封令有无被老鼠咬了,被风吹走,保证黏贴妥当就好里面就别进去了,庄肃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祈安仍是没什么生气地点点头
碧宫渐渐变远,默音拉了拉习彦的衣服,蘸了点葫芦里的酒写道:“祈安此番看不成热闹,似乎挺抑郁的样子……”
习彦:“你是可怜他吗?”
默音点了点头:“难道元君不觉得他柔肠寸断,伤心欲绝吗?”
习彦略一思索:“的确如此,不过男人嘛,要给他机会锻炼,伤着伤着就习惯了”
默音:“……”
习彦又说:“若是你过意不去,不如你回碧宫,换他来”
默音立即坚定不移地“说”:“祈安的确该学会成长元君,你素来不愿意参加什么宴席,今日有什么特别之处,竟连你也愿意赴宴?”
“你猜?”习彦淡淡笑道
默音细想了想:“莫非今日宴席上有你想见的人……”接着脑子灵光一闪,手下的速度越发快起来,“难道是千寻?果然旧人难忘,恩义绵长啊……”
习彦突然一把将她拧起,转身往后走:“带你来是图你不会饶舌,没想到比祈安那小子还多嘴你回碧宫把祈安换回来”
默音没了酒,写不得求饶的话,一路挣扎未果,索性变回原身,“吱溜”钻进他怀里,小爪子死死抓着他的衣服,抱定主意不撒手
习彦无奈:“真拿你没办法以后你要再敢多嘴,小心我剁了你的爪子”
默音缩得更厉害些
“出来”
就不,打死也不
“快点,已经到了……”
默音唯恐习彦诓她,怯怯地探出头看看虚实
果然,四海八荒各路神仙都来了,为了炫耀,带的坐骑一个比一个凶猛,停放坐骑的地方已经找不到位置,这个年头,神仙的生活过得普遍比较滋润,弄头像样的坐骑不难,难的是找安放坐骑的地方,有时为抢一个位置,神仙与神仙尚且保持风度只动口不动手,但坐骑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往往咬个你死我活
像习彦这样出行全凭脚力的环瘪仙,实在是屈指可数
默音没想到来的神仙这么多,处处人声鼎沸,不绝于耳放眼望去,浩浩烟波仙境的十个出入口还在不断地涌入三界神仙她恶作剧地想,若她还是骊歌,这个时候突然气运丹田高歌一曲,不知道这一锅神仙会有什么反应
空气微微一滞,习彦不知道什么掏出一块丝巾遮上默音的脸默音疑惑地看着他
习彦说:“你如今这副涅要是被他们看见了,还不把他们活活吓跑玄梓拧把刀追到碧宫也要跟我算个一清二楚”
默音才反应过来,如今自己已经恢复到骊歌公主的涅了
天宫大宴(四)
今天是天君三十万岁大寿作为三界之尊,享受天地福泽,三十万岁其实也不算十分老但是八百年前,天君心血来潮要下界走一走,回来没有什么特别的收获,倒是带了一堆凡间的食物,其中有一样叫油煎蜜丸子,颇合天君的口味他一口气带上数百斤回天宫,吃了几个月才被负责食品安全的膳仙发现那蜜丸子居然是用地沟油做的
天君吓得不敢再碰那劳什子,可惜为时已晚,先前吃得太多,慢慢出现后遗症初时肠胃不好,便秘三个月又拉肚子三个月,接着就是脑子迟钝,日渐严重,到后来,直接变成老年痴呆g
用当年骊歌的一句话评价就是:父君英明一世栽在凡人手里,被地沟油蒙了心肠
好在天君痴呆之前就已经立下太子,自那以后,天宫的大小事务一应归太子玄梓全权处理,自己安心颐养天年
由于寿命长,一般尊神都不轻易举办寿宴,神仙们除了善战就是善吃,若是一年举办一次,很容易办到破产故而大都一万年办一次,一办就规蘑大此番宴请四海,玄梓已经做好天上地下一干吃货登门的心理准备,但还是没想到来的客人这么多,原先拟定在正宫宝殿举行的寿宴硬生生被挪到容纳客人量最多的烟波幻境
默音见此情景,颇为感慨此前她也算见识过大小神仙的生辰宴会,还从未见过这么多人的,忍不住叹道:“到底天君位分尊贵,四方神仙都愿意前来祝贺,连元君都不例外”
习彦抹掉他面前的酒字,诡异一笑,附在默音耳边说:“其实我是来看看天君的洋相,我活了十来万年,还未见过老年痴呆的神仙”
默音:“……”
心里有悲凉之感汹涌而上,五百年不见,听说父君因为自己无故失踪一事受了打击,精神更加萎靡,近两年连寝宫的路都不认得,更遑论他后宫的数十个天妃若是现在自己站到他面前,想必他会说:“这小姑娘哪里来的,小涅还挺水灵你想做我的老婆还是做我儿子的老婆翱”
他一定说得出来,清醒时他就是个多情君主,玄梓一身花心的毛病就是得其真传
习彦带着默音低调入座,因他许久没参加各种交际活动,新晋的小神仙们大多不认得他见他气质也不是十分端肃,服饰亦极为普通,又没带什么坐骑,便有些看不上眼,顺手指个末等角落的位置与他们二人
习彦倒也不计较,他都不计较,默音就更不计较她喜欢清静些,免得被人认出来沾惹不必要的麻烦
和他们坐在一起的还有两个涅年轻的小神仙,看行头打扮应该是水宫来的
衣服上绣着个橙色大河蚌的小仙说:“听说了吗?今日盛宴最精彩的地方不在于饮食”
另一个衣服上画只大蛤蟆的说道:“宴席不讲究饮食讲究什么?”
“饮食自然是讲究的,断不会出现什么地沟油,请的也是最擅长烹饪的膳仙主勺但是好戏却在后头,据说席上安排了一项比赛,赢的人可以得到天君亲手颁发的稀世珍宝且不说珍宝贵不贵重,单是看天君如何颁奖就特别有看头啊……”
蛤蟆兄闻言果然来了兴致:“哦?的确很有看头,究竟是怎样的比赛?”
天宫大宴(五)
河蚌喝了一口酒,把蛤蟆兄的胃口吊得足一些,慢悠悠地说道:“天庭好声音”
“噗……”默音一口茶喷在桌上,幸亏有丝巾遮挡,否则这力道必定是要直扑两位小仙脸上去的
习彦伸出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两下:“说过你多少次了,喝茶时要认真,平澈死没关系,今天是什么日子?若有个三长两短,多不吉利……”
默音伏在习彦手臂上顺了顺气,伸脚在习彦脚上碾了碾
蛤蟆兄和河蚌兄嫌恶地看看默音,不约而同地往旁边缩了缩
河蚌兄继续说道:“天庭能善歌善舞的神仙很多若论歌喉,五百年前的骊歌公主为个中翘楚自从骊歌出生后,三万年来都不曾举办类似比赛,主要是大家觉得第一名非她莫属,比起来没什么热情但是五百年前,骊歌公主突然失踪了……”
说道这里,河蚌兄戒备地看了看习彦和默音一眼,压低了嗓子与蛤蟆兄说:“太子对外宣称失踪,坊间传言,骊歌公主其实已经死了”
他以为自己说得很小声,却不想默音和习彦都是偷听的能手,早听个一清二楚
河蚌兄说完不能说的秘密,恢复先前的声音继续给在场的三个人做科普:“骊歌公主既已失踪,天庭中几个艺术细胞丰富的积极分子就主动上书,申请举办好声音大赛太子是个躲懒的人,成日里除了泡妞……咳咳,这个不说也罢太子想是给天君寿宴添一些热闹,把此次比赛和寿宴办在一起了”
“哦,那此次比赛到场观众可谓空前绝后啊”蛤蟆兄叹道
“那是一定的,天庭好声音,向来收听率都奇高听说这次参赛人数比往年多出一倍,太子的面子也是极大的,请了四海八荒的仙尊前来做评委,连碧宫里的习彦元君来了”
默音刚喝顺了手中的茶,闻言又要做喷泉状
蛤蟆兄和河蚌兄了有经验,连忙将杯子护在手中到底没有习彦手快,他在默音背上找个茓位揉了揉,默音便缓过气了
习彦歉然说道:“实在不好意思,她近日感染风寒,似乎还有些痨症,时常会咳上几声,偶尔咳点血出来散散肺热也是常有的事……”
蛤蟆兄和河蚌兄惊惶地捂着杯子默默逃走
默音使劲踩啊踩,习彦的脚仿佛没了知觉,半点反应都没有低头一看,她使出吃奶的劲踩的竟是习彦的鞋子,那厮早把脚蜷在椅子上悠哉地喝茶了
“难怪你会赴宴,原来是领了评委的差事,先前也不告诉我”
“告诉你又如何?你有什么认识的神仙要参赛么?”习彦悠然说道
默音想了想:“没有”
天宫大宴(六)
说话间神仙已经到得差不多,主持寿宴的仙官润喉片连吃好几片,对着满座高谈阔论的神仙大喊一声:“天君寿宴正式开始!”
照例是各位尊者依次讲话,表达对天君的恭祝之辞几乎每位仙者都有如下两个特点:一眼力特别不好使,大约是年岁见长的缘故,捏着稿子的手抖个不停,一不小心就念错几个字知道的体谅他们眼花看不分明,不知道的当他们是没文化不认得生僻字;二明明说我就说两点,结果一说,二十点都不止,还不带标点符号的,直听得人昏昏欲睡
比如现在,默音已经忍不住打了无数个呵欠,若非习彦一直在旁提醒她:“你可不能睡着,否则变回原身会被驱逐出去的,届时我也包庇不了你,守门的天兵不认识我”默音只怕早就开始打呼噜,睡得昏天黑地
最后一位仙尊讲话完毕,主持仙官揉着睡眼走上台:“原本今日特特邀请了习彦元君,可是他老人家想是要事缠身,一时不得空没有来……”
仙官话音未落,习彦已经拉着默音走到他身边,微笑地,温和地看着他
仙官余光瞥见有人对自己眉目传情,冷不丁回头一看,吓得失声大叫:“习彦元君!你你你……你何时来的……”
台下众仙似从梦中惊醒,尤其是四海的仙娥,一时哗然她们只知习彦元君年轻辈分高,不曾想长得这么好看
对于习彦,见过的自不必说,没见过的对他的了解多半汪在他被千寻退婚的糗事里习彦有身份有地位有房子有坐骑……虽然坐骑上万年不曾用过,养在碧宫一角长膘,但是终归是条件上等,符合众仙娥心中理想的钻石王老五标准这样的神仙居然会被退婚,原因只有一个:长得奇丑无比
神仙里法力高强的大多涅狰狞,要么突然冒出几只角,要么浑身都是眼睛,要么肤色黝黑容易在夜色中迷失,要么牙齿尖厉让人没有接吻的冲动谁能猜到,一个被退婚的尊神居然长得如此好看,还关在碧宫上万年,真是暴殄天物
现场骚动不安,习彦挥手让大家冷静,浩浩烟波幻境顿时鸦雀无声
“下面我说一句吧:我的小侍女一早跟我赴宴,连早饭都没吃,已经饿得不行了如果没有其他仙尊要讲话,不如开席吧?”
众仙报以雷鸣般的掌声,此刻哪怕习彦是放个屁,众仙也会说是香的,这便是偶像的力量何况他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唯一一个让人不大高兴的是,看样子习彦似乎对他身边的小侍女很上心,偶像对某人上心就容易引发众人的嫉妒,十个仙娥里有八个都盯着默音的面纱,暗暗施法想拽下来看一看是什么姿色
可惜那是习彦戴上去的,岂能随便就掉下来便是默音亲手去摘,也如生了根一样摘不掉,撕不烂
习彦躲在角落半天到现在才露面,玄梓只当他爽约爽习惯了,连看他爹的丑态都没兴趣见他终于出现,身边只默音一人,当即和司命打了个眼色,晃悠晃悠地朝他走来
天宫大宴(七)
玄梓对于美人一向青睐有加,撇下一干大小事务专程过来看美人对他而言不足为奇倒是司命也跟他一起盯着默音上下打量,碍着习彦的面子没有亲手掀开默音的面纱就有奇怪
玄梓说:“习彦兄,这位美人便是你从凡间带来那位吧?你不厚道了艾好容易带家眷到我这一回,还拿面纱蒙得严严实实”xm
习彦不以为意地说道:“她是默音前两日吃炒栗子吃上火,长了一脸痘痘”
司命仍然在疑惑地对默音进行三百六十度大勘察,默音一退再退,退到习彦身后,他还不依不饶地追上前:“我怎么觉得有几分眼熟?”
习彦轻咳一声:“司命你这老东西,当着万千神仙的面多少收敛些”
司命嘀咕道:“似乎哪里见过,尤其是眼睛,怎么一见就有浑身发冷的感觉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默音也纳闷艾她见到司命就想扁他一顿,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咿?被你这么一说,我倒也觉得有几分面熟怎么我看着默音的眼睛老想冒冷汗?”玄梓Сhā嘴道,“记得先前碧宫见过一面,你的眼睛仿佛没有现在这么大……”
“你们二位公然议论我的人,议论得很畅快么”习彦凉凉说道
玄梓闻言忙打着哈哈:“走走走,好声音比赛就要开始了”
四人一同前往,后台参赛的选手在此起彼伏地吊嗓子,乍一听,宛如进了狼窝鬼院,习彦听了片刻摇摇头:“现在的神仙声乐素质低了不是一两个档次”
默音随手蘸了蘸旁边的果汁问道:“我听着还行”
习彦说:“神仙里,以声音闻名的自古以来有三位,第一位是我爷爷那一辈天地初开,四海浩渺,意境开阔催使人心开阔,那时的神仙站在云端上高歌,虽然满目荒凉,但是声传千里,几乎人人都有一把好嗓子,其中以漫音仙尊唱得最好他是个头上长着四只角的老仙翁,喜好缩在角落踪迹难觅,后来,洪荒初开,神魔鬼各族争夺地盘时他老人家应征出战,死在战场上”
“第二位是十三万年前的如莺上神,如莺上神一般不轻易唱歌,一唱便如春拂大地,声音所到之处,枯草重生,万物苏醒,荒野变绿洲这样好的神仙可惜内心太脆弱,第一次三界大战时,她亲眼见到尸横遍野的悲惨情境,痛不欲生,大病一场后就魂归化境了所以说,太圣母的心肠容易伤了自身”
习彦接过默音递来的果汁喝了一口,继续说:“第三位嘛,和前两位不同声音给她完全是她的武器,借以要挟天君,逼迫群臣,耍恕性子也就罢了,五百年前,她用声音杀了自己宫殿里的一百多号宫人,自己也失踪了她便是你这幅涅的原形――骊歌公主”
习彦说到漫音仙尊和如莺上神时都充满敬佩之情,按理说道骊歌时应该充满愤怒或者鄙视,可是听起来不尽是这些,还夹杂着一些无法言说的情绪
天宫大宴(八)
默音“说”:“骊歌在元君心里是个杀人不折的女魔头,为何还将我变成她的涅?”
习彦淡然一笑:“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的但是不管怎样,那一百多名宫人到底是死在她手下,她若是死了是天经地义;若是没死,转世为人,也要经受百世折磨这便是报应”xm
仿佛所有的心结刹那间都被悉数打开,再无纠结痛苦的源头
原来一切都是“报应”二字作祟,她因一个凡人的背叛赔上百余宫人的性命,天道轮回,让她经受百世的折磨,默音与顷合那五百年的纠缠,伤得那样凄惨,全是默音罪有应得
两人还在闲聊,那边比赛已然准备就绪,玄梓招呼他们:“你们师徒二人在碧宫里日夜相伴还不够,到这里仍这般卿卿我我,幸亏默音口不能言,否则冠军非她莫属了”
习彦不以为然:“评委并非只我一人,默音么……顶多得个亚军”
司命那老东西仍不时朝默音看去,玄梓拉了拉他的衣袖:“兄弟,庄重些”
“她面纱戴得不整齐,你看看,左边明显比右边高一点……”司命浑身难受,大多有强迫症的神仙都一个德行,见不得规则里的半点瑕疵
玄梓一头黑线,无奈说道:“你以为个个都跟你似的,月初到月底,每日系的腰带都有固定颜色;出门得监测风向,刮东南风朝西北方向走,刮西北风就朝东南方向走,若是不刮风就一路跳着来……”
“我那是练功……”司命抢白道
默音在一旁听着暗暗惊叹,多年不见,司命越发会钻死胡同了成日躲在长安庭不思女人,不争钱财,一天到晚想的就是莫名其妙的规则规自己便罢,还强迫宫人也遵守就太过分了些
“默音,我们走”习彦懒得理他们二人,拉着默音就往赛场走去
默音活了三万多岁,竟不知道天宫有好声音赛事,一身本领没遇上个好时候,否则现在至少能和习彦一同当评委,或者当歌手让习彦潜规则一下拿个冠军玩几天她站在暗处,看着满怀梦想的选手们,那些充满期待的目光是自己年少轻狂时才有过的光芒
好声音一共八位评委,全凭声音选择选手随着上场选手人数增多,几乎每位评委都选到几个心仪的学员,唯独习彦,一次也没有转身
默音细心一看,习彦闭目养神躺在旋转椅上,居然睡着了!
她觉得很无聊,不过区区五百年而已,仿佛这里的一切都和自己无关了没有人注意到她,她从烟波幻境的侧门悄悄离开,来到一钓台
宁静如初,烟雾缭绕的宽阔湖面下,不时有鱼儿涌动有两三只相互追逐的,有一群打架斗殴的,不管哪一种,都显得惬意怡然
物是人非,默音轻轻抚摸着亭子里的栏杆,以前她最喜欢懒懒地躺在这里丢石头,以吓跑一群鱼为人生乐趣如今,她却没有这个心境了
她静静地坐在亭子里,举目四望,远远地,烟雾重重的地方,仿佛走来一个身影,脚步略微有些蹒跚默音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揉了揉眼睛,没错,真真切切是一个神仙,走到那把石椅上,悠然坐了下来
天宫大宴(九)
一钓台长年烟雾缭绕,默音一时看不清那位神仙是谁,心中端着一丝揣测,几乎要蹦到喉间她飞快地起身,提着裙角打着小跑朝那团烟雾奔去
走近烟雾时,默音突然胆怯了眼睛里有温热的液体汹涌而出,她多想像以前叫他一声:“嘿!你回来啦!”可是她说不出来,即便现在能开口说话,也是颤抖着,语不成句了吧xm
默音伸手,小心翼翼地触摸那团烟雾,烟雾经她的手抚弄,懒懒散开没有透明钟罩,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明晰起来
石椅上的神仙颤悠悠地抬起头,花白的胡子长长垂到地面,一双呆滞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嘴角还残留着一些糕点的碎屑看见默音惊讶的样子,突然朝她“呵呵”笑了笑
“你是哪里的仙娥,怎么误打误撞到这里翱小心我家骊歌看见了发脾气哦……”
天君慢悠悠地说完,继续盯着鱼竿
天君果然老了许多,以前他虽反应迟钝却不至于这般苍老默音怔怔地看着他,他固然不是烟雾神君,声音没有烟雾神君的浑厚年轻可是多年不见,再见到父亲,默音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父君……
她在心里喊着,想扑到他怀里大哭一超把这么多年的委屈一一讲给他听从前她最喜欢在天君怀里撒娇,只要一生气一跺脚,没有什么事天君不答应的可是如今,亲人近在眼前,却连叫上一声都不能
默音悄然走到天君身边,挨着他坐下,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良久,天君的鱼竿动了动,默音比他还兴奋,连忙伸手帮他拽鱼竿,谁知一钓台的鱼是有些脾性的,不比凡间的鱼呆呆笨笨轻易能上钩,至少得三沉三浮后才能确定咬鱼饵默音这么一冲动,把即将上钩的一条鱼给惊跑了
默音抱歉地看着天君,点头讪笑,双手做着“您老继续”的手势
天君悠然转过头看了看默音,又转回去继续看着鱼竿,说:“我的小公主以前和你一样,毛毛躁躁,小时候硬要跟我来钓鱼,鱼不上钩她就生气了,索性往湖里扔几块大石头,把鱼全赶跑了,谁也别想钓后来她长大咯,也不喜欢跟我钓鱼咯,倒是喜欢上一钓台的风景,嫌神仙们在这里钓鱼吵着她,就把神仙赶跑了”
默音听着,眼睛又有些湿了都说老年痴呆的人以前的事记得清楚,新近的事没一样上心,果不其然啊她恨自己留给父君的回忆没一样好的,要是以前自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没事扶一扶目盲神仙过马路,捡到法器宝贝也积极交公,如今回想起来父君多自豪啊
天君叹口气又说:“再后来艾她不知怎么的,把自己赶跑咯到现在还不回家……”
默音就开始一下一下地抹金豆子习彦给她戴的面纱碍事得很,浸着眼泪粘在脸上十分不舒服默音想揭却揭不得,若是硬扯怕是连皮肤也一并扯下来
天宫大宴(十)
玄梓看见一番令他意想不到的情景:一个痴呆症的老人和一个哑巴仙娥坐在一起,一个老泪纵横,一个吧嗒吧嗒地抹眼睛,看似惺惺相惜,同病相怜默音靠在天君的肩膀上,满眼依恋;天君则看着鱼竿絮叨什么,不时腾出一只手拍拍默音的背恍惚间,他觉得他们像极了小时候的骊歌和曾经健康的父君只是若是骊歌,必定不会如此安静,非得两手环住天君的脖子,跟猴子一样吊在天君身上:“父君父君,天天钓鱼一点创意都没有,有本事掉只大王八呗!”
玄梓不忍打扰,可是外头一干事,他抽了个空过来找天君和默音已经是忙里偷闲,由不得他耽搁太久g
“父君,吉时已到,您该到殿前接受众仙拜寿了”说着,小心扶起天君,朝默音感激地点了点头
天君恋恋不舍:“她……她……骊歌……”
默音心下一惊,难道天君看出来了?
方才天君看自己的眼神虽然有些呆滞,但透着浓浓慈爱之情默音也有些不舍,只得强忍悲伤深深鞠了一躬,蘸了些木桶里的水写道:“恭祝天君身体安康,纲绵长”
她犹记得,以前父君过生日,未逢整整万岁,只是寻常一家人过的小生日里,她给父君的祝词是:“祝父君越活越年轻,娶一大堆天妃,夜夜笙歌百战不殆!”被玄梓捂住嘴巴,狠狠剜了回白眼
默音的母妃生她时难产,后经精心调理活了上百年终究元气大伤早早过世,不能看顾默音长大天君宠溺她一半也是怜惜她自幼丧母故而父君娶一大堆天妃对她而言横竖没差,对其他天妃而言可就万分不高兴了
默音是习彦珍视之人,玄梓也格外尊重,不会因她是只松鼠看不起,礼貌地回礼完毕,突然想起一件事:“哦,习彦在好声音赛场和选手争吵,你且去劝劝堂堂尊神吵架本就失体面,何况是跟个女上仙……”
习彦和女人吵架?想想默音就热血沸腾,当下也不顾父君玄梓了,一路狂奔着往赛场奔去留下玄梓在身后默默感叹:“她风风火火的样子,真有几分像骊歌”
天君听到“骊歌”二字,激动地抖着手:“骊歌……骊歌……”
“父君,那不是骊歌都怪儿臣多嘴!”玄梓连忙安抚天君,耐心劝道,“等会众仙向您踪时,您可千万要记得庄肃雍容一些,有什么话儿臣帮你说……”
却说默音飞奔至赛超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堵得严严实实,任她如何使劲也挤不进去天宫里最坚固的铜墙铁壁不是宫宇的围墙,而是看热闹时的人群,因为神仙们好不容易占到一个好位置,打死也不愿意挪动半分便宜别人
默音焦急地在那跺脚,喊又喊不得灵机一动,心想,索性变回原身,从神仙们的缝隙里爬过去!
想到做到,她刚刚变出原身,就被随后赶来的玄梓一把拧了起来,吓得又变回人形
天宫大宴(十一)收藏过百加更
玄梓说:“你想从缝隙溜过去?”
到底从小到大的情分,知默音者莫若玄梓也,默音羞涩地点了点头xe
“你想冒险我不拦你,但是若是你被踩死了,届时习彦找我要人,我是变不出一只没有毛的松鼠还他的”玄梓说,“你想看习彦吵架跟我说就是了”
说罢,玄梓施了个法,默音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转眼已经被稳稳当当地丢到人群中间
其实,玄梓说习彦吵架有些言过其实,像习彦这种终年宅在家里的神仙连热闹的地方都懒得去一次两次,哪里有心情和别人吵架,何况对方是女人
再何况,对方是千寻
习彦和千寻的事,天上地下,四海八荒没有神仙不知道的,天宫知识科普范围最广的莫过于传说但是真正见过两位当事人的神仙却仅仅是少数,比如默音此前就不曾见过习彦,更别说是千寻
先前习彦和司命玄梓打成一片的时候,她尚未出生,后来他们仍有联系的时候,她年幼无知,时厂扰的是天君再后来,等她想起骚扰玄梓的时候,习彦已经把自己关进碧宫了
默音未见过千寻,却能判断出站在习彦面前的女上仙是千寻全凭习彦的反应先前奔着习彦来的女选手久等等不到习彦转身,也有坐在地上大哭的,也有捂着心肝黯然离开的,习彦都是默默道一声“珍重”打发了事遇到几个不依不饶,非要占习彦便宜试图冲上去摸一把的豪放仙子,习彦二话不说隔开一道屏障,或者索性扬扬手把她丢出赛超力道适中,也不摔疼了人家
可是眼下,习彦对面前的女上仙无可奈何,甚至目光涣散不敢直视吵架什么的,就更是不可能了
千寻说:“我问你的,你还没回答我”
问什么来着?默音十分好奇,只恨自己来迟一步,没听到关键的
她暗想,一般话本子里,女主角这样说多半先前问的问题是:“你究竟还爱不爱我?”更有甚者,前卫一些的便是:“孩子已随我多年,至今不识亲生父亲,你究竟是认还是不认?”
想想就觉得狗血,但是万分期待啊
看热闹的神仙越来越多,比赛被迫中止,几位力推习彦为评委的皇子们懊悔不已,请他来简直是添乱么
习彦说:“既然已经过去了,那便过去吧如今我的日子也甚是逍遥,暂不做他想听说魔族义英王脾性温和,骑马射箭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连家务活都样样拿手,是个居家过日子的经济适用男,你好好考虑考虑”
千寻初时还有些咄咄逼人的目光瞬间黯淡下来,强忍住两眶眼泪,负气转身,走了几步,又忿忿回头,对着习彦说:“你休要得意,方才我不是求你回头!我与义英王早就私定终身,此生非他不嫁王爷他纵然品阶不及你,但品味比你高上几倍!”
说罢,才坚定不移地离开
这回众人没有阻拦,铜墙铁壁也自觉地让出一条道,让女主角顺利抛下男主角
天宫大宴(十二)
热闹看不成,众仙渐渐散去,纷纷回正殿给天君拜寿,继续看老年痴呆神仙的热闹,只留下一干评委讨论谁是冠军
比赛横生波折,评委们又大多上了年纪,记性不好,十个有九个都忘了选手们谁唱得更好,又不愿意承认自己忘了,于是面面相觑的瞬间做了一个决定:抽签xm
抽了一回,居然抽到让人听了浑身起鸡皮疙瘩的蛤蟆上仙,蛤蟆上仙的声音穿透力十足,方圆数里都能听到他那欠抽的歌声他演唱时投入忘我,面部表情扭曲得好似隔夜的面团被狠狠揉捏过,普通神仙断断无法欣赏个中美好,唯独菩提老祖品味特殊,赞其声音极具破坏性,但破坏之后又能重组
故而抽到蛤蟆上仙,菩提老祖最是满意:“这个好,这个好,实至名归!”
“归你个头!”评委里不知是谁发出声音,随即得到众人响应:重新抽过!
纵然菩提老祖心有不甘,也只得少数服从多数习彦做得彻底,未免蛤蟆上仙不幸再次被抽中,索性将他的号牌丢了
接连抽了几次,总有人提出异议,选手一个个不作数,其实已经失去抽签的意义最后抽到的是千寻千寻的号牌展开时,众人都没了言语,默默地看着习彦
习彦瞟了一眼:“这个不作数……”
默音在一旁看了许久,努力把自己当空气此时也忍不住上前,沾了沾太白星君酒壶的酒写道:“千寻仙子歌艺超群……”
写到一半酒不够了,又自然而然地伸手再去沾太白星君初时没反应过来,正纳闷这么一个不知名的仙娥居然敢大喇喇地抢他的酒,究竟是什么来头?见她的魔爪又要伸过来,赶紧把酒壶往怀里护了护
默音瞪了他一眼,心里暗骂:“你个太白老头,何时变得如此小气了!”以前她抢他的仙丹当弹珠玩,他都不敢辩驳一句
于是伸手去抢,她越抢,太白星君越躲;默音急了,她最恨话说到一半被打断,今天非得写完不可,一路追着太白星君,追得他一把老骨头避之不及,想施法驱赶,又不知道她的来头,怕得罪了什么仙尊
习彦见默音又惹祸,忙说:“好吧,就千寻吧”
众仙松了一口气他们于上向来宽容,方才千寻免费给大家演了一出好戏,众仙都乐意让习彦潜一潜规则,回去又可以编排诸多话题
仙尊们的心思好比凡间吃饱了撑的中老年人,闲来无事最喜欢桥搭线,和月老抢生意看见一个还算像样的未婚男女,就非得给他说定一门亲事不可像习彦这样的祸害,保持单身留在碧宫实在浪费,他与千寻也算有过一段旧情,若是能破镜重圆实在是天庭里一桩好事
毕竟大家好久没热闹看,喝茶聊天时缺少话题是件痛苦的事情
冠军就这么定了下来,只待众仙给天君拜完寿就公布结果,由天君亲自颁奖至于奖品究竟是什么,除了玄梓无人知晓
天宫大宴(十三)
众仙一一给天君踪,说的都是吉利话,先拜的神仙略占些上风,可以拣好听的祝词,到后来能说的好话都被说尽了,只剩一句“身体健康”,听起来颇具讽刺意味
烟波幻境神仙众多,拜寿亦分等级,品阶高的单独跪拜,次等的三两个结伴跪拜,若是品位低等的普通神仙,则按籍贯出处汇集成群,一齐跪拜g
默音沾了习彦的光,属于单独跪拜的行列,跟在习彦身后拜得十分虔诚,两汪泪水含在眼眶,久久不愿意起身习彦大感意外,又不好多问,疑惑地看了几眼,抬手将她扶了起来
玄梓倒是不奇怪,只当默音在一钓台与天君偶遇,惺惺相惜成了忘年交,回礼时也多了几分敬意
好容易所有神仙都跪了一遍,过程漫长繁复,难得天君自始至终都端肃地高坐正位,让一干等着看洋相的神仙纷纷落空天君虽然有些老年痴呆,但他毕竟做了几十万年天君,摆出一副庄严架势实在不是难事,连“爱卿平身”都说得十分利索,完全看不出病人涅
接着便是颁奖仪式,玄梓命人抱出个方形大盒,神秘地盖着一层红色云锦众仙伸长脖子盯着盒子,都在猜测究竟是什么宝贝
有人说是天母的如意覆云簪,能划河为界,听说西天那条恩怨河就是她划开的天河彼时天母还在和天君谈恋爱,年轻人难免冲动些,为了一根甘蔗究竟是头更好吃还是尾更好吃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大打出手天母一怒之下拔下覆云簪,当面划开天河,表示与天君势不两立
后来天君悔悟,几次求和不成,连夜脱下衣服从恩怨河游到天母的寝宫,不幸被伺候天母的侍女看到,一夜之间,天君不穿衣服爬到天母房中的事传遍四海,天母只好含恨下嫁,成全了天君一颗狼子野心
“不可能,天母断不会拿覆云簪再去祸害其他神仙”人群中有人说道
“我倒消被祸害祸害”不知是谁“嘿嘿”笑道如是说
他一语说出众仙的心思,大家附和笑笑,心里却都认为不可能
玄梓扬手让众仙停止议论,揭去云锦,慢慢打开盒子,万千神仙皆屏住呼吸,待盒子慢慢打开,里头既不是天母的覆云簪,也不是其他什么宝贝,竟是一株涅平平的仙草
人群中传来一阵嘘声,都道玄梓太过小气,仙家宝贝都用来哄老婆了,正经场合连个像样的东西都不愿意拿出来
玄梓猜透众人的心思,悠然说道:“原本我准备的是母后的覆云簪和太极宝钟两种仙家法器,若是女仙得奖,则奖励覆云簪;若是男仙得奖,则奖励太极宝钟但如今是千寻夺冠……”
不知道哪个喝酒喝多了的神仙居然敢打断玄梓的话:“太子此言是说千寻仙子不男不女咯?”说完,觉察自己失言,慌忙躲进人群,一时查找不到是谁
玄梓也不计较,淡淡一笑说:“千寻仙子向来不喜俗物,与其拿个簪子给她,不如赐她这棵同心草来得顺心”
司命闻言连忙上前捧哏:“同心草,是创始天尊开天辟地之时在洪荒边界找到的种子,相传若是将同心草种在心爱的人的宫殿里,两人生生世世都会在一起”
说着,司命和玄梓都有意无意地瞄了习彦一眼
习彦这下明白了,敢情这两人都合着伙来给自己添乱
天宫大宴(十四)
到底还是天君颁奖,玄梓将同心草小心翼翼递给天君,轻声示意他如此这般天君没有反应,只呆呆地看着仙草默不作声
玄梓宣布:“欢迎本届天庭好声音冠军得主千寻仙子上台领奖”xm
千寻神色复杂地穿越人海飘到天君跟前,内心无比纠结,就在刚才她负气当着众仙的面与习彦一刀两断,转眼厕所还没上,玄梓就捧出一颗同心草成全她她若是接了就是打自己耳光,若是不接,就是打天君耳光
权衡之下,千寻觉得打自己耳光后果比较轻,于是犹犹豫豫,含羞带臊地还是走到天君面前,大大方方跪下,双手伸至头顶
天君仍看着同心草,玄梓见状,忙向天君使眼色,折,努嘴,咳嗽一并用上了,天君仍然毫无察觉
众仙中午吃的那餐因方才繁琐的叩拜礼节已经消化得差不多,饿得头昏眼花,正巴巴地等着晚饭,已经没几个人观看颁奖礼突然的静默又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定睛一看,顿时来了精神,一个个都在乐呵:嘿嘿,这老东西,端了大半天的架子,终于要原形毕露了吧
可怜千寻,双手举了半天也不见天君有反应,遂偷偷抬头一看,天君终于把视线从同心草转移到她身上,颤悠悠走到她面前
众仙再次失望,玄梓一颗心落回肚子
天君把同心草小心翼翼放到千寻手上,眼中千言万语化为三个字:“好好种!”
莫大的消带来莫大的失望,大家脸上都微微有些尴尬,为了掩饰内心的尴尬,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夸张的,有些不合时宜的喝彩声:“好!”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仙纷纷叫好,且一声比一声高,继而报以雷鸣般的掌声,晚饭终于开席了
玄梓命人扶天君回寝宫休息,一边抹着额头一边和司命说:“吓死我,方才我真的父君把同心草当空心菜折了”
天君虽然有些痴呆,耳朵却时好时坏,坏时在他耳边说话他也听不见,好时三道墙外一只蚊子飞过也听得一清二楚恰逢天君耳力好,天君走到半道闻言死活要过来跟玄梓说悄悄话伺候他的宫人无奈,只好将他架到玄梓面前
天君四下看看,眼睛流露出一丝和年龄身份不相宜的狡黠:“方才我细细看过那株草,见它意念外延,隐隐藏着一丝红线朕趁你们不注意,把红线打了个结,叫它跑不出百米哈哈哈哈,朕年轻那会是技术宅,搞点破坏小菜一碟”说完,还做了个“嘘”声,示意玄梓不要外传
说完天君继续一脸呆滞地任宫人扶着回寝宫
玄梓与司命面面相觑,司命一忍再忍,没忍缀“你确定你父君患了老年痴呆?”
玄梓也不敢肯定:“要不,择日让医仙再?”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千寻若真将同心草种在碧宫……我觉得玄梓,近日你最好躲一躲,免得千寻上门寻仇她寻仇固然不可怕,但听说魔族义英王在追她,若是为讨芳心,帮她报报仇杀杀人什么的就比较麻烦,毕竟关系两族恩怨……”
玄梓于是十分用力地擦了擦汗:“父君艾您真是我嫡亲嫡亲的爹啊……”
同心草,同心结(一)
喧闹一天一夜的天宫寿宴终于落下帷幕,之后的歌舞表演习彦觉得无趣,带着默音打道回府其他长天庭的神仙亦不觉稀奇,纷纷告辞,只留下其他仙界来的神仙看得津津有味
玄梓本想阻止千寻,拿天母的如意覆云簪与她的同心草交换谁知千寻得了仙草宛如得了命根子,早逃得不知去向玄梓又被身后一干事牵扯,抽不出空追只好作罢
“你掐指算一算千寻的命数呗?”玄梓只好退而求司命
“你没听过医者不能自医?我自然也不能算天庭里的神仙,若是其他仙界的翻一翻本子勉强还能查出些蛛丝马迹,但那要折寿的,我才不干!”
玄梓觉得司命关键时刻真是没用
“你活那么长有何意义?横竖连老婆都没有!”玄梓忍不住吐槽
“不符合规矩的事我是断断不会做的你把你老婆送给我我也不会做,你把你小女儿送给我我也不会做”司命一副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涅
若非烟波幻境还有一众神仙在看热闹,玄梓非得和司命狠狠打一架方能纾解心中愤恨
再说习彦匆忙带着默音回宫,默音终于得以拿下盖了一天一夜的面纱,习彦左看右看点了点头:“涅还是骊歌的涅,眼神却比她温婉多了”
默音沾了沾司命偷偷让习彦打包回来的琼浆玉液,那是品阶高的神仙才有的厚礼:“元君见过骊歌?”
习彦转头看看四周浩瀚云海,声音清淡,不悲不喜:“见过”
默音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努力在记忆里搜寻有关习彦的记忆,她敢对着死去的母妃发誓,她绝对绝对没有见过习彦
随即一想,彼时自己名声在外,目中无人,偶尔一不留神出点丑态落在习彦眼里也无从知晓只是习彦近万年都在碧宫,难道是一万年前,自己还是黄毛小丫头的时候?
默音:“你必定是她还在襁褓时见过”
习彦回头冲她笑笑:“到家了”
默音当他没有看见自己的字,忙伸手又去沾酒,被习彦拍掉手:“总这么浪费粮食,以后给你脖子上挂个奶瓶,爱怎么写怎么写”
默音想象自己挂奶瓶的涅……默默地抽回爪子
话题被成功转移,两人悠然进入碧宫,不过一天的功夫,经历过喧哗吵闹后再到碧宫,便觉得宁静无比
宁静无比的碧宫,微微一点声响便会格外清晰,比如,眼下祈安一抽一抽的哭泣声
习彦与默音相视一望,发生什么事了?
祈安见习彦与默音回来,就像失散多年的儿子看见父母一般,哇哇嚎着就朝默音奔过来
默音见识过习彦爱哭,却未见他哭得如此狼狈,正要伸手给他一个拥抱安慰安慰,习彦已经抢先一步截下祈安
祈安顿住脚步,扬起鼻涕眼泪横流的脸默默地看了看习彦一眼,又默默地收回手,抬起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袖子上立刻呈现一出厨房水墨画,柴米油盐酱醋茶,看得默音一阵反胃
“究竟发生何事?”习彦微不可查地把默音往身后护了护,防备祈安趁他不备偷袭默音
同心草,同心结(二)
原来,习彦和默音走后,祈安越想越窝火,凭什么他们俩可以去宴席上逍遥,还可以见到自己的爷爷,他就得可怜兮兮地留在碧宫管理大小事务?若是碧宫有大事让他管也就罢了,多少是个锻炼的机会,可是他最大的事就是给葫芦讲故事
忿忿不平的祈安想尝试一下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感觉,可是偌大一个碧宫,除了他再没半个神仙供他差遣郁闷之际,突然想到碧宫南门养着一只坐骑
仙界的坐骑和凡间的坐骑不同,大小也算个神仙,心情好时也可以幻化人身,威力不在一般神仙之下天宫里有些奢侈浪费的神君,豢养几只坐骑显摆,真正出行时却未必全用得着,于是时常发生坐骑不甘寂寞下界为妖兴风作浪的惨剧
习彦的坐骑是只饕餮
其实习彦自己定义为优雅温润的君子神君,又是外貌协会的成员,对碧宫里的一草一木,包括徒弟坐骑都讲究涅周正,看着没有杀气如饕餮这般面相凶猛,吃起来不顾形象的恶兽决不在他的审美范围之内说起这桩缘故,还得追溯到五万年前
那时习彦还是个进步青年,没事喜欢周游三界,开拓视野为保证出行方便,少不了带上坐骑彼时他的坐骑是一只气质高雅,患有轻度忧郁症的仙鹤
司命曾嘲笑他:“看你小子成天骑只仙鹤飞来飞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驾鹤西归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当然习彦比较坚强,断不会放在心上,放在心上的是那只仙鹤仙鹤觉得司命在侮辱自己,她是个气质高洁的坐骑,秉承的原则是:你可以侮辱我的人,不能侮辱我的事业她认为司命的话已经严重伤害到仙鹤家族在坐骑界的声誉,习彦一次两次不介意,听多了必然会上心,结果必然会换其他坐骑取而代之
要知道,当时坐骑界竞争激烈,很多神兽仙禽不堪忍受寂寞下界为妖仙鹤自命清高,断不会屈身当妖精,若是习彦抛弃她,她只有死路一条
那日,习彦与司命玄梓玄迟一起去北海边界的冰川上下棋,四个热血沸腾的有为青年放着好好的宫宇不下,非跑到那鬼地方去显然是无事找虐但青春就是在无数种有意无意的欠虐中慢慢成长,用他们的话说,就是体验生活
四人把各自的坐骑往旁边一丢,大半身体埋进冰块里,开起两桌棋局俩俩大战玄梓的坐骑是六角红狮,司命的是祺瑞长角鹿,玄迟的是金钱豹,唯独习彦是一只仙鹤,属于禽类,便有些被它们看不起
“来,我们讨论一下早上喝奶还是晚上喝奶比较有营养的事吧”闷骚的长角鹿提议道,三个哺乳动物摆明了要把仙鹤孤立一边
抑郁的仙鹤于是默默地,默默里远离它们,独自一人飞在寒冷的冰川上空
后来的故事告诉我们:心情不好的时候千万不要一个人独自出门,否则,下场会和仙鹤一样
同心草,同心结(三)第1更
孤独的仙鹤飞啊飞,飞到看不见它们的地方冰川真冷艾冷得她的羽毛都要打结了未免冻成冰雕这种惨剧发生,仙鹤跳起了舞
然后,她看见一只大头大嘴,虎齿人爪的怪兽正对着自己流口水zm
仙鹤在宠物界历来以花瓶著称,最自豪的莫过一身仙姿和舞步,素日里表现低调没人留意她一身才华,偶尔施展施展便引来粉丝无数
仙鹤看见它的第一个反应是:不知道谁家面貌丑陋的坐骑,倒是识货
她收起舞姿慢悠悠朝他走去:“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么?”
怪物的口水流得更酣畅了,看仙鹤的眼神如痴如醉
……
浩浩冰川上空,传来仙鹤一声哀鸣,穿越重重冰层,整个冰川都为之震动
习彦手指一抖:“不好”从冰川中拔出半截身子,直朝声音来源处奔去
玄梓几人也没了下棋的心思,纷纷带上坐骑尾随其后
那是怎样凄惨的景象艾孤傲高洁的仙鹤,已然看不清洁白素净的羽毛,浑身上下,鲜血横流,一只大嘴的怪兽正大口大口地朵颐仙鹤的长腿
玄梓大叫:“不好,这是只饕餮!纯粹的吃货艾大家小心了”他口中的大家,自然是其余几只坐骑坐骑们闻言,纷纷扑到主人怀里,一刻也不敢撒手
饕餮好吃的盛名天宫无人不知说起来,饕餮也算是龙族血亲当年龙族某位祖先不知道造了什么孽,一连生下九个儿子,没一个是纯种的龙饕餮是第五子,一张大嘴吃遍四方,属于给他一点孜然可以把床烤了吃的类型天庭的仙官实在受不了他贪吃的本性,联名上告,天君无奈,只好把饕餮一族贬到极寒的冰川,戒一戒它们的吃瘾
冰川里只有冻鱼,对饕餮而言,如仙鹤这般温血新鲜的美味,是多么难得,多么珍贵艾不吃了它对不起祖宗
习彦大怒,血红着眼朝饕餮扑去来时手中还抓着棋篓子,他向来没什么固定的武器,拈花飞叶皆可伤人眼下,半篓棋子便成了他的利器
饕餮承了龙族血脉,也不是吃素的,大半棋子都落到肚子里,还真是不挑剔
说话间,两人开始大战玄梓他们因被坐骑牢牢抓赚分身不得,加上原本就抱着看好戏的心思,操手站在一旁只给与精神上的支持:“习彦,加油!习彦,加油!”
习彦无暇顾及关键时刻撂挑子的损友,一心只想降服了饕餮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饕餮居然把他的坐骑给吃了,这要是传出去,颜面何存?
几百个回合下来,习彦和饕餮都有些体力不支冰川极寒,空气稀爆委实影响发挥玄梓他们喊“加油”已经喊累了,几人连同坐骑靠在一起取暖休息,此起彼伏地打鼾
习彦手中的棋子悉数用粳只剩一个圆形棋篓子,拼死负气一战棋篓子飞到饕餮头顶,越变越大,化作巨型钟罩,眼见着就要泰山压顶般垂直而下奄奄一息的饕餮实在没力气蹦?,“咚”一声跪在习彦跟前:“仙君饶命……”
作者题外话:今天两更,之后还有一更哦
同心草,同心结(四)第2更
就这样,习彦拧根绳索把饕餮牵回家,挽回一点男人的面子但饕餮气场与碧宫明显不符,与习彦更加不符牵回家习彦就后悔了,左看右看,忍不住叹道:“怎么这么丑呢?”
丑也就罢了,还很能吃习彦刚刚加了一槽食物,打个呵欠的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回头那货深情哀怨地看着自己,还伸出爪子在衣服上挠了挠:“还有么?”zm
当天晚上习彦就和玄梓讨论烤饕餮的味道如何司命闻言,利索地准备好孜然椒盐辣椒粉可当习彦真的提刀走近饕餮,见他睡得酣畅恬静的涅时,却瞬间软了心肠
“罢了罢了,横竖我的坐骑也被你吃了,我这样的身份若是没有坐骑难免被人看不起”习彦如此说服自己,伸手捋了捋饕餮的毛饕餮翻了个身,发出一声梦呓,抱住习彦一只胳膊,依恋地蹭了蹭
习彦笑了笑,给他取了个温柔一点的名字:小昵
千寻听到习彦唤他“小昵”,惊得半天合不上嘴那时千寻和习彦交情甚好,时常出入碧宫,碧宫的一花一草都将千寻看成未来的女主人
“他好像是个公的……”千寻艰难地说
“那又如何,小昵这个名字很像母的么?”习彦不以为然道
千寻:“好吧……”
饕餮便在碧宫安心住下来一住便住了五万年
他这五万年都不曾干过什么活,偶尔陪习彦出行也只当旅游观光,从未当成正经工作,是以越来越肥壮
昨日,祈安居然心血来潮动它的主意,想赶它出来帮忙自己干活祈安的理由是,他在碧宫白吃白喝这么多年,是该报效习彦的时候了
饕餮数万年来,除了习彦,还没买过其他人的帐,闻言便有些不高兴
“老子就不干,你想怎样?”
祈安好容易抓到机会扬扬威风,饕餮竟不给他面子,口气难免重了些:“你一个女人,口口声声说‘老子老子’,你像个女人吗?”
饕餮闻言怒了:“你他妈才是女人,一天到晚除了哭就是哭!”
祈安哪里受过这等侮辱,他和饕餮交情很浅,只听习彦叫他“小昵”便下意识地以为他是母的在他看来,小昵再威猛也不过一只母兽,哪里知道母性的名字下是一颗雄心的心肝于是拉开架势一心想要驯服它
五万年前,饕餮和习彦在冰川上大战一超拼的是耐力,以微弱之差输给习彦这五万年来,它养尊处优吃得肥肥壮壮,虽然鲜少活动筋骨,到底龙性根基在,对付区区祈安着实不在话下
祈安与饕餮战了几个回合便招架不住了,撒开腿就跑饕餮可不干,筋骨刚刚舒活开,正打在兴头上,便不依不饶地追着祈安:“别跑,再和老子大战几个回合……”
碧宫那么大,竟无祈安容身之处,祈安一路哭爹喊娘和饕餮周旋直到躲进涌阁,才略微松了口气习彦临走时在涌阁加了三道封令,未经批准,一般神仙无法出入
作者题外话:终于把自己变成吃货了走过路过的朋友收藏个呗?投票个呗?留言个呗?
同心草,同心结(五)
“师父,那个吃货欺负我……”见到习彦,祈安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告状
默音嫌恶地看着他一下一下地把鼻涕擦在袖子上,实在看不下去,扭头眺望碧宫四季如春的景色xe
忽然听见习彦说:“默音,你把小昵牵回去”
默音指了指自己,用眼神询问道:“我?”
“你放心,你现在的涅他不敢吃你”习彦宽慰道
默音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渐渐蔓生一丝凄凉感:骊歌啊骊歌,连饕餮都怕你啊
默音到处找寻饕餮,那家伙也不知去哪了,默音沿着碧宫绕了两圈,终于在东门门口茂密的草丛里发现了它那厮正横着肚子晒太阳,睡得无比酣畅,梦中还在咂巴着嘴
得弄醒它才行,默音挑了根小树枝,比划衡量一下,又换了根更长的再比划一下,最后还是决定用丈余长的竹蒿安全
她远远离开饕餮,伸起竹蒿捅它的肚子开始只敢轻轻捅一下,不想饕餮皮糙肉厚,竟毫无知觉默音加了些力道,饕餮终于有反应,哼哼唧唧翻了个身,倒把默音吓了一跳,下意识丢掉手中的竹蒿,另找个僻静的地方躲了起来
半晌,四周仍然一片寂静,只听到一阵????声
默音小心翼翼探出头,刹那间,她顿悟了什么叫无话可说,什么叫稀泥巴糊不上墙,什么叫被彻底打败饕餮抱着她丢过去的竹蒿啃得正欢,一边吮吸一边哗啦啦流着口水,眼睛依然紧闭,呼吸依然很有节奏
默音胸中怒火熊熊燃烧,正准备狠狠地给饕餮一个教训,突然,一阵细小的声响远远传来,似乎不是三和殿的声音
碧宫里除了她和习彦祈安三人,就式个装在葫芦里的鬼和一只吃货谁有那么大本事破解八十八道屏障,还破得如此小心隐秘,就好像习彦本人从外头进来一般?
一抹青色身影轻盈地降落在碧宫门口,和碧宫的风景格调十分搭配默音定睛一看,竟是千寻
她手心里捧着的正是上次获奖的奖品,同心草只见她手握花锄,四下张望,目光落定,终于眉头舒展,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就这里了”
她蹲在一处肥沃的空地前,小心地栽种仙草美人就是美人,种个花都姿势讲究,面容温柔若是当年的骊歌,直接拿个大铲子铲出一个洞,种苗胡乱一塞,掩上土就万事大吉了羽华宫里拜骊歌心血来潮所赐,由她亲自栽种的花草从来就没活过两天
默音想:她到底还是把同心草种在碧宫,可见她对习彦旧情未了令她不解的是,既然千寻对习彦念念不忘,为何当初是她提出退婚呢?
又一想,当年千寻和习彦交好,出入碧宫比出入自己家门的次数还多,以她对习彦的了解,碧宫的屏障根本不算屏障他们甚至,连着装都如此相似啊
千寻终究会成为碧宫的女主人,默音心里一股说不清的滋味她很清楚,同心草看似普通,却暗藏红线,被同心草牵绊住的两个人,即便是月老出面也无法阻挡天赐良缘
除非其中一个死了
同心草,同心结(六)第1更
在千寻出现之前,默音和玄梓一样,消看习彦与千寻的好戏那是她自小一贯的爱好,就如当年她第一次下凡时在青楼里看见两个赤条条的男女一样可是当真正看见千寻把同心草种在碧宫时,感觉似乎不对味了,就好比她乐呵呵地拍手称快时,没穿衣服的男人生气地一扭头,居然是顷合
不是所有人的好戏都能乐见其成,只因没发生在自己在乎的人身上
如今顷合再怎么赤
祼,看在眼里也是云淡风轻,默音自以为顷合之后,看谁都是云淡风轻,可是如今,竟也心泛涟漪,越涌越烈,烈到如五爪挠心,非得找点什么发泄发泄才能顺了这口气
比如,把千寻狠狠揍一顿
这个念头一想起,默音便觉得浑身热血沸腾她掂量着要使个什么由头才能痛快地和千寻打一架又不至于被习彦惩罚男人这种神奇的动物,对旧情人总是格外照拂,因为十个男人里有八个都渴望再和旧情人发生点什么,最好还不用负责任
最后默音找到的理由是:破坏碧宫的植被
纵然千寻方才小心翼翼,到底还是挖了一个坑,坑里必定住着努力修炼的蚯蚓和蚂蚁众所周知,蚯蚓对保护土壤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碧宫的植物长得格外茂盛,多亏蚯蚓小仙没日没夜地松土千寻把蚯蚓杀了,引起所有蚯蚓的不满,有朝一日揭竿而起集体造反,碧宫就再也无法碧绿葱翠
默音被自己的强词夺理成功打败,决定继续打败千寻
她刚从草丛里露出个脸,还未来得及找点可蘸的液体写出内心的想法,就被千寻一眼看见了
“你不是跟在习彦身边的默音么?”千寻笑容可掬
哼,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默音默默地指了指同心草,表情严肃,好似千寻做了什么大不赦的事情
“我正要跟你说呢你看,同心草,好看吗?还很香哦,你要不要闻一闻?”千寻热情地拉默音凑近同心草
默音本想拒绝,可惜不能言语的人到底还是吃亏靠近同心草的一刻,她闻到一股沁人的芳香,忍不住用力点了点头,眼睛里满是兴奋
“我没骗你吧,真的很香”千寻与她蹲在一起,小心抚弄着仙草
默音的好奇心被勾起,为什么这颗草这么香呢?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特别的地方,连个花骨朵都没有,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她早把方才想了半天的歪理忘到九霄云外了
玄梓曾说过:再厉害的女人在漂亮衣服和胭脂水粉面前都没有抵抗力简言之就是对色和香没有抵抗力默音和千寻并肩蹲下,听她喋喋不休地讲述种养同心草的不易,仅次于碧宫的欲望葫芦
一会的功夫,同心草的香气卷着潜藏的红线开始在碧宫蔓延,东门门口香气弥漫,闻者无不精神抖擞,连酣睡的饕餮都不例外
作者题外话:下午还有一更哦,听说看了不收藏,不投票的姑娘都会长肥肉……
同心草,同心结(七)第2更
饕餮伸了个懒腰,眼睛微闭,摇摇晃晃循香走来
千寻这才发现饕餮居然在附近:“小昵?他不是一贯住在南门的么?”g
默音正要跟千寻解释,说来话长,竟不知从何说起两人对望的功夫,突然听到“吧嗒吧嗒”的咀嚼声,齐齐循声望去
……
“啊”千寻高分贝的声音在碧宫久久回荡
果然是好声音的冠军得主,这一声中气十足,大有当年骊歌的风范东门口的草木悉数歪到一边,默音离得近,只觉得耳膜震动,刹那间寂静无声
默音当时就在想:莫非,我失语不够,还失聪了?
依稀可听到饕餮咀嚼的“吧嗒”声,那厮,竟把方才千寻辛辛苦苦栽种的同心草吃得一干二净!
闻声赶来的习彦和祈安见到眼前的情景,悲悯地看着千寻
饕餮吃完同心草,胸中似有千丝万缕说不清的牵绊在心中盘旋缠绕,陡然打了个寒战,再看千寻,目光柔情万千,几乎可以掐出水来
通常,同心草种下以后,片刻的功夫便会牵出红线,把宫宇的主人心思牢牢缠绕在一起,今生今世逃不出种草人的手心可是,这颗同心草被天君打了结,一根红线只能在方圆百米的地方盘旋,伸展的速度也比平常慢了许多,故而,说话的功夫还没走出东门
饕餮吃了同心草,便把同心草的红线也一并吃进肚子里,把同心草的缘分也一并吃进肚子里换言之,他今生今世,也逃不开千寻的手心了
再换言之,千寻今生今世,也逃不开饕餮的手心了
“千寻仙子,你越来越漂亮了……”饕餮羞涩抬头,含情脉脉地又看了她一眼
千寻浑身打了个寒战,怒从心头起,挥手狠狠给了饕餮一个耳光
然而饕餮空有一个温柔如水的名字,皮糙肉厚,那一掌打下去就像挠痒痒,不仅没有恼羞成怒,还当千寻打是亲骂是爱
“仙子许久不来碧宫,小昵格外想念今日终于得见……仙子是来看我的么?”
饕餮的话让在场的人集体打了个冷战
祈安不知道同心草的事,心想:这粗鲁野蛮的吃货居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平时当真看不出他的心思啊
默音想:可怜千寻风华绝代,竟要和这么丑陋的恶兽纠缠一生,真是红颜薄命,可惜可叹啊
习彦想:玄梓,你等着千寻上门灭门吧,最好先把十八个老婆和两个女儿藏好了
千寻一个激灵,猛地想起,要破除同心草的魔咒,两者必定要死一个二话不说,拔剑就冲饕餮刺去:“我杀了你!”
可惜她哪里是饕餮的对手,饕餮只管闪躲,让千寻招招落空,一边闪一边说:“仙子的脾气见长,不过……我喜欢……”
同心草,同心结(八)
千寻羞愤难当,见敌不过饕餮,转而持剑朝习彦冲来:“我杀了你!”
默音大吃一惊,下意识想拉习彦一把,却见习彦纹丝不动,眼睁睁看着千寻的剑朝他挥来默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一个纵身扑上上去,试图挡住千寻那一剑zm
祈安见默音傻傻地扑过去,心下一急,也跟着前赴后继地扑
习彦大叫一声:“默音!”施手震开默音,没料到凭空又多一个祈安,力道用得轻了,待补一掌时便耽误自己撤退,千寻那一剑刺在他的右肩上
习彦捂着伤口,万分不理解地说道:“你们俩凑什么热闹?”
默音见习彦肩膀受伤,心疼不已,听习彦像是嫌弃的口吻,又觉得委屈,老娘我拿命护你,你倒嫌我碍手碍脚可惜口不能言,否则依她的性子,不说他个桃花满天飞誓不罢休
倒是祈安看不过去了:“默音的师父受伤奋不顾身……我的默音受伤奋不顾身……”抬眼瞄了瞄习彦,慌忙补充一句,“自然,徒弟也的师父……”
“多事!要没有你们横空生事,我已经夺下千寻的剿”习彦淡淡说道,施了个诀止住血
千寻那一剑下去本就情绪复杂,她对习彦是又爱又恨若非习彦在天君寿宴上拒绝自己,她也用不着偷偷到碧宫种同心草,也就不会把后半生的幸福葬送在一只饕餮上她刺出那一剑,的确三分想伤他,但七分都是水人的性子,真正看见习彦受伤了,却吓得站在那不知所措了
她以为习彦不避不让,是对自己心存愧疚,准备生生受自己一剑一腔枯死的心肠方略略有了转机不想习彦居然是静等机会夺下自己的剑,方才婉转千回的心思全都白费了
千寻负气又要朝习彦砍来祈安不干了:“千寻仙子,你到底也是个有身份有品阶的仙子,如何这般不讲道理固然你的仙草是被饕餮吃了,固然饕餮是师父的坐骑,你要把帐算在主人身上也无可厚非但师父已经吃了你一剑,不就区区一棵草么,至于如此不依不饶么?你若喜欢,碧宫里的草木你随便拣两样带走就是”
先前千寻和习彦争执,饕餮不好帮忙一边是他师父,一边是他心爱的女人,难免两相为难可是祈安算什么东西,他素来看不起祈安,见他也敢欺负千寻,忍不住晃着身子拦在千寻面前:“祈安,你有意见跟我说,打不过我就欺负我的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翱!”
祈安最恨饕餮骂他是女人,占着习彦在,誓要把先前丢的面子找回来:“爷爷今天就让你看看是不是男人!”
祈安还没动手,千寻又一个耳光打在饕餮脸上:“谁是你的女人啊”
现场乱成一团,习彦和默音只顾处理伤口,千寻看了看习彦,又看了看饕?,跺了跺脚哭着跑了饕餮也顾不得祈安,豁着大嘴去追千寻:“仙子!仙子!等等我!”
他哪里出得了碧宫,第一道屏障就将他拦了回来
祈安不依不饶,来时匆忙没带武器,顺手捡起千寻丢掉的花锄追饕餮:“你给我站住……”
作者题外话: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同心草,同心结(九)
祈安没能扳回面子,反而被饕餮揍了一顿,怏怏回到三和殿抬眼看到默音抱着一壶果酒就着板栗吃得津津有味,身边不见习彦的身影,便问:“师父呢?”
默音:“去涌阁看庄肃和瑾鸢了,你又被打啦?”xm
祈安揉着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和胳膊:“轻伤而已,不足挂齿,就是没想到那吃货居然是个公的,一只公兽居然叫小昵,真是变态!”
默音丢下酒,从橱子里捣腾出一瓶药酒,胡乱倒些在手上,利落地给祈安揉搓一边搓一边还抽出只手和祈安聊天
“谁叫你得罪人家心上人,千寻仙子的事是他们三人的事,你凑什么热闹”
祈安被默音一个用力,疼得抽一口冷气,不服气地说:“我是看不过去么,师父毕竟是我师父”说着,意味深长看着默音,压低声音问道,“千寻那一剑向师父砍来时,你奋不顾身冲过去,你心里究竟如何想的?”
祈安问这话,一颗心肝巴巴地盼着默音回答,又害怕默音回答他琢磨不透习彦的心思,看起来习彦对默音比寻肠徒关系好一些,又似乎好得理所应当,毕竟默音是女孩子,还是只松鼠可是若只当他们是师徒关系,又似乎不对,哪有师徒夜夜同眠,形影不离?何况至今默音也未曾叫习彦一声“师父”
他猜不透习彦的心思,便把消寄托在默音身上可是默音对习彦的依恋总冷不丁刺激一下祈安,比如方才,她不要命的一扑,把祈安一颗情窦初开的少年温柔心扑凉了一大半
默音闻言手顿了顿,恰好顿在祈安的伤口上,疼得祈安接连倒抽几口冷气
是艾她当时是怎么想的?默音的心里漫过一丝异样的情愫事实是她根本就没有想,只是下意识的一扑,果然未经深思熟虑的决定吃力不讨好,不仅没能美人救英雄,还害习彦无端受伤,白白被习彦嫌弃
“怎么想,我能怎么想,若是元君死了,晚上我睡谁的袖口去!”默音手速惊人,片刻古脖子写下这么句话
祈安仍不放心:“你果真……没有别的心思?”
“有你个头啦!”默音狠狠敲了一下祈安的头,疼得祈安接二连三地抽气
不过祈安抽得真是痛快,忍着疼“嘿嘿”笑道:“我以为你被师父的风姿倾倒,已经芳心暗许了你不知道,师父年轻时艳倾天下,妖颜惑众……”
默音吃惊不已:“艳倾天下?妖颜惑众?”
祈安想了想:“这么形容好像不对哦,总之就是招人喜欢,仙娥们喜欢也就罢了,连仙君都对师父无比向往比如魔族三太子,他对师父是又爱又恨,为了见师父一面,明知不是师父的对手,还要和师父拼死一战……”
默音闻言,八卦心思“蹭蹭”上涨,兴奋地死抓着祈安的手,另一只手在空中舞得眼花缭乱:“你说的是一万年前和元君大战过的魔族三太子?”
祈安龇牙咧嘴,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颤抖地指着默音的手
默音陡然松开,不满地盯着他,心想:“不是只受了点轻伤么?怎么浑身没一块地方不疼的……”
同心草,同心结(十)第1更
祈安说,当年习彦和魔族三太子承?打架时,全是承?没事找事,先是在魔族叫嚣说自己天下无敌,连碧宫的习彦也不是他的对手
习彦觉得人家身为魔族未来的继承人,在本族人面前吹吹牛也不足为奇,男人的面子多半都在吹牛中建立便没放在心上xe
承?等了几日,未见习彦前来挑战,从吹弄为造谣,说他曾经和习彦大战三百回合,最后习彦不敌自己,仓皇落败这个牛吹得没有技术含量,但因是当事人自己说的,且是个有身份的当事人,相当具有可信度,很快就传遍四海八荒
习彦闻言,微微有些怒意,随即一想:许是昨夜承?做了个梦,他一心想打败自己便把梦话脱口而出人家比自己年轻一两万岁,论辈分又是自己的曾孙辈,就不跟他计较了
承?悉心准备,坐等习彦上门挑战,等了几天还是不见动静,自己沉不住气了趁着夜色匆忙赶到碧宫彼时碧宫也是有屏障的,却不似现在,只有三道屏障,且有些品阶的仙君都能轻易通过,纯粹防女不防男至于为什么防仙女,你懂的……
习彦听说承?杀气腾腾冲到碧宫门口,却打死不过三道屏障,只站在那叫嚣:“习彦!你有种就出来与我决斗!不要当缩头乌龟躲在家里,空担元君的虚名!”
“啊呸!”承?吐了口唾沫,顺便用脚擦了擦,继续说:“不就有个不凡的出身么?就想一辈子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我看你压根就没什么本事,弄那些虚头衔就是为了骗女人!”
承?近日上火,昨夜又刚吃了烧烤,说话激动时有口痰卡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努力咳了咳才终于把痰咳出来,正要继续骂,抬眼一看,一身碧色仙姿飘逸的习彦已经站在面前
不仅如此,他身后还有玄梓,司命,玄迟以及长白山道尊,浮怨谷谷主,青丘君主,南荒守镇天王等等一堆神仙,祈安有幸跟着爷爷一起来碧宫,见识了当时的情景
原来,那日是习彦的生日,习彦一般不过生日,偶尔心血来潮过一次,却有人砸场子,砸场子没什么,砸了面子任是谁也沉不住气了
“听说你要跟我决斗?”习彦淡淡地说
“对啊”承?初见一干仙尊有些心虚,但人都来了,硬着头皮也要上
“现在?”
承?看了看习彦身后看好戏的神仙们:“对……对啊”
“我要喝酒,不如,让小昵和你打一架小昵!”习彦喊道
饕餮趁神仙们都走了,正在宴席上吃得欢,闻言恋恋不舍地撇下美食
承?听到“小昵”,只当习彦叫个仙娥与自己动手,正要发作,忽然看见一只豁口大嘴,虎齿人爪的饕餮朝自己龇牙咧嘴,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默默后退两步
司命假惺惺地劝架:“算了,习彦,到底是魔族太子,若是葬身饕餮口中,难免有失魔族体面……”
承?闻言大怒:“谁说我打不过饕餮了!习彦你看不起魔族,居然用一只禽兽打发我!有种你自己跟我单挑,就算是死,魔族也不会找天族半点麻烦!”
习彦悠然转身,对着众位观众说:“你们……也想看?”
众仙迫不及待地点头,方才劝架的司命点得最厉害
作者题外话:架不住你们一直催更,又恰好多写了一章,那就下午再更一章吧,以后坚决不多写了,哼……
同心草,同心结(十一)第2更
应观众要求,习彦决心应战那是习彦唯一一次应观众要求,他素来不愿被别人的意愿绑架祈安揣测,其实习彦也已经摩拳擦掌,想给那个不知死活的承?一个教训之所以询问众仙,是的万一把承?打死,魔族找麻烦时,众仙可以帮忙作证:是承?自己犯贱,不是自己滋事
习彦没带什么武器,长白山道尊慷慨相助,把跟随自己数十万年的拂尘丢给习彦习彦手持拂尘,挥舞灵动间只见白光耀眼,分不清拂尘具体方位承?看得眼花缭乱,一时无从下手但他毕竟是魔族太子,承袭族人好战的血统,很快便抽身而退g
习彦原本只防不攻,意在让他知难而退谁知承?越战越勇,竟是小看了他
令人疑惑的是,承?的招数也留有几分情面,并非招招制敌,只一路后退,退几步还回头嫣然一笑,他原本长得清秀,这般千娇百媚的笑容笑得习彦怒火中烧,笑得看热闹的神仙们一阵一阵发冷
玄梓说:“承?究竟想干嘛?不想打架,倒像打情骂俏?”
司命说:“是艾你追我赶,情意绵绵……”
祈安不解,问他爷爷:“难道这是仙尊们新创的高深莫测的术法?”
长白山道尊也看不分明,但在孙子面前承认不知道显得很没有面子,胡说八道又不符合他为仙的准则,便只捋着胡子默然不语
祈安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
很快,两人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玄梓看得索然无味:“罢了罢了,让他们打去,我们继续吃酒!”
饕餮最是赞成,一路撒着欢打着小跑冲在阵营前头
酒过三巡,祈安有些内急,便独自一人离开宴席,因为仙家圣地不敢随地大小便,可是碧宫比他住的道观大两倍,他一路寻找也没找到茅房定睛一看,已经到了碧宫北门
管不了那么多了,祈安准备就地解决,突然听到两个男人的说话声仔细一听,竟是习彦和承?,依稀还有打斗声
祈安由衷赞叹:“果然高手对决,难分高下艾吃了两个时辰的酒了,他们还在打!”
就听见习彦说:“你究竟想怎样?”
承?说:“我想见你一面,几次拜帖你不理我,放言激你你也不放在心上在你眼里,我竟是如此微不足道,不屑一顾么?”
“大男人想说什么尽管说,碧宫没有扭扭捏捏的规矩,除了天君的拜帖我一概不收你想说什么说吧!”
“好……”承?沉思片刻,突然冒出一句,“我仰慕元君很久了,不知道碧宫缺不缺一个女主人?”
习彦闻言震得后退一步,重重跌倒在屏障外:“你……你是女人?”
“不,我是男的,我是魔族太子啊为了元君,我变身仙娥也可以啊你看,你我门当户对,才气相当,若能联姻,一定会传为佳话的”承?急切说道
祈安内急被生生逼回去,这……这……这也太劲爆了!
习彦久久未能平复心绪,良久吐出一个字:“滚!”
承?看着习彦,目光幽怨绵长,默默从怀里掏出一团貌似仙草但是已经被蹂躏的不成样子的植物:“元君若是执意不肯,我只好在碧宫门口种下同心草了!”
同心草,同心结(十二)
习彦又一个踉跄,他活了几万年还未如此狼狈过他见过豪放仙女,不顾身份独闯寝宫,誓要与他生米煮成熟饭不得已,他加了三道屏障,专防女仙,因他不想把友谊也拦在门外即便有个别心怀不轨的仙君,他也是一掌打出碧宫了事
可是眼下的承?,拒绝不听,打又打不得,若是一掌打死了,必将引发两族恩怨若是不打,试图走上层路线让天君做主……习彦用脚趾头也想得到,天君会立刻做主让自己娶了承?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那厮居然拿出一株同心草!同心草难得,十万年一生,大多落在非官即贵的神仙手里,比如玄梓,比如承?
习彦的惊惶只在一刹那,旋即镇定下来:“同心草只对异性有效,承?你还是洗洗干净回家吧”
承?扬起一抹魅惑众生到令人想狠狠揍一顿的笑容,阴阴说道:“本太子改良过了……”
习彦被他彻底打败,忍无可忍,也顾不得两族关系,扬起拂尘朝承?挥去,这一下用了十足的力道,他是誓死要将承?赶尽杀绝了
承?没想到习彦居然真对他动手,下手还这么狠,一个猝不及防重重受了一击,当场吐出几口鲜血
“习彦你个没良心的,你真舍得下手啊”承?大骂道
“我要杀你了!省的污了本君耳目!”习彦怒道,招招凌厉凶狠
若说之前他们是摆花花架子骗骗如祈安这般无知小辈,这一次就是真的生死决斗,一时间,碧宫被震了几震,依稀听到屏障碎裂声,碧宫外飞沙走石,尘雾漫天,灰黄阴霾中一白一绿两个身影若隐若现,此起彼落,直看得祈安目不暇接,难辨胜负
巨大的声响把玄梓等人吸引来了,玄迟一看就忍不住惊呼:“哇,他们俩玩真的啊……”
司命不无担忧地说:“习彦何时变得如此小肚鸡肠了,这么许久还不肯住手若是真把承?打伤,太子艾你可不好交代”
司命素日都叫玄梓名字,唯有说正经事的时候才会称呼他为“太子”,一旦唤此称呼便说明郑重其事
玄梓也看出事有不妙,忙说:“不好,快去拉架,真要出人命了!”
三个年轻人一齐冲进阴霾里,外头一干神仙暗暗为他们捏一把汗,也不知怎么回事,实在是可视度太低,看不清楚,片刻的功夫,玄迟拉着承?,司命和玄梓拉着习彦,到底把他们二人分开了
习彦怒火未平,叫嚣着:“从今日起,你若再敢踏足碧宫一步!休怪本君不顾两族情谊,定要将你的魂魄打入无间地狱不怕死你就试试看!”
司命安抚他:“淡定淡定,你今日长了一岁,怎么脾气越发回去了”
个中原因,习彦打死也不愿意说
突然听到承?放声大哭,继而坐在地上撒泼耍赖玄迟无辜地走过来,摊手说道:“我什么也没做,他捧着一团绿呼呼的东西哭,说他花三年改良的宝贝给毁了……”
“哈哈哈哈……”习彦放声大笑,突然的大怒大喜让在场不明所以的人面面相觑,只有祈安知道个中缘由
同心草,同心结(十三)
承?被遣送回魔族,许是他自己也觉得没面子,魔君问他如何受伤的,他只字未提习彦,坚称是自己捉鸟时从山谷摔的当日在场的仙尊又都与天族私交甚好,不愿泄露秘密习彦戒备几日未见异常便渐渐安下心来
但从那以后,碧宫安上八十八道屏障,谁也不能轻易从碧宫出入玄梓说,习彦桃花不断在于他一张祸害众生的脸,为了给天族少添一些麻烦,还是尽量不要外出xm
习彦深以为然,若非承?死要面子不肯说实话,以魔君的性子,必定要找天族算账他个人事鞋若是引发两族恩怨就成千古罪人了
习彦把自己关在碧宫,旅者变为宅男,总要找些事情安顿寂寞空虚的心灵,习彦一找就找最麻烦的事情――种欲望葫芦
记得他在太白星君一脸怀疑中接过葫芦种子,人还未离开星君宫郜就听到太白星君说:“我敢打包票,习彦元君种不过三年!”
欲望葫芦浇水施肥捉虫锄草和别的植物没什么两样,难就难在日日要给它讲故事,且不能重复,时日一久,口味越来越刁钻,一般人伺候不了多久就负气连根拔起当柴烧了
习彦刚刚闭关,心性未收,发誓要种给太白星君看,待欲望葫芦成熟时,亲手把葫芦砸在他头上欲望葫芦三千年一收,他耐着性子种了两千年,终于忍无可忍,又不想就此放手让太白星君笑话,于是灵机一动,对外招弟子
习彦想招徒弟的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引来无数神仙争相前往习彦拟了几大条件:女的不收,男的有断袖癖好的不收,貌丑的不收,爱哭的不收,嘴笨的不收……
条条款款下来一共三十三条,瞬间淘汰大半,最后千挑万熏选了庄肃和祈安
默音听到这里十分不解:“元君说爱哭的不收,你怎么……”顺势瞟了一眼祈安
祈安面色不悦:“我很爱哭么?”
默音点了点头
祈安面色更加不悦:“你真这么认为么?还是师父在你耳旁如此评价我?”
默音:“诚然,是我自己如此认为”
于是祈安低头不语,片刻扬起脑袋:“哼,就算在师父眼里我爱哭又如何?横竖他不能将我拒之门外我爷爷和他关系甚好,最关键的是,当年他和承?那点底子,只有我了解得最清楚艾哈哈哈”
原来如此
祈安说,彼时他前来应聘,习彦一看他有几分面熟,问他的名姓来历祈安一一报上,话未说完,就被习彦淘汰了
祈安急了:“为什么不要我翱”
“凡是我见过的一概不要”习彦平静地看着他
祈安是个急性子,自小在长白山娇生惯养,还没被这么三言两语打发过,闻言说:“元君若是肯收我,祈安就当什么也没见过;元君若是不肯收我,那就休怪祈安把见过的都说道出去”
习彦微微一皱眉头:“说什么?”
“魔族三太子与元君说的那一番情意绵绵的话啊”祈安狡黠说道
习彦不得不重新审视祈安,把祈安上上下下看了几遍:“原来那日躲在碧宫里偷听的人是你啊既然你有心做我的弟子,我也不好拒绝你真不后悔?”
“能做元君的弟子是我修来的福分”祈安说
“好”习彦果断收下祈安
但是祈安万万没想到,做习彦的弟子唯一的作用就是打杂兼给葫芦讲故事
涌阁(一)
祈安对自己数千年的人生总结是:我把青春献给碧宫,蓦然回首,两手空空
他说:“师父黑艾真黑啊我要是知道千辛万苦做他弟子是干这活的,打死我也不愿意啊”g
默音表示同情,拍了怕祈安以表安抚祈安顺势伏在默音肩膀上嗷嗷大哭
突然觉得有人在敲自己的后背,祈安好容易抱默音一次,不愿就此放手,胡乱挥了挥:“别来烦我,让我好好缅怀一下青春”
身后的人却不依不饶,依然在敲他的后背,祈安一个不耐烦,大怒:“你没长眼睛艾没看见人家和小师妹在一起啊……啊……师……师父,你怎么来了?”
“我才走开一盏茶的功夫,你就占默音的便宜祈安你长进不少么”习彦凉凉说道,顺手把默音拉到身后
默音总算脱离魔掌,嫌恶地擦拭身上的泪渍和鼻涕
“师父……徒弟忆及过去,情之所至么……”祈安讷讷说道
“是忆及你的过去,还是编排我的过去?背后议论师父,公然调戏默音,嗯……”习彦端起手思索该祈安怎样的惩罚
祈安无奈,眼下也只有默音的话兴许习彦会听进一二,忙挤眉弄眼朝她各种使眼色
果然,还是默音最懂祈安的心思:“元君,诚然祈安有错,编排你不少坏话,连你和承?那点子往事也说个干净但终究体非不对的,况且打狗还需看主人,到底要给他爷爷几分面子……”
默音说完笑盈盈地看着祈安,祈安面色发青,看习彦和默音齐齐站在一起的涅就像看一对奸夫淫
妇他错了,不该请默音求情,默音看着老实,其实和习彦是一伙的,是个眼见自己掉到井里会立刻撒着欢搬块大石头砸下来的主,还是坚硬的花岗岩
习彦静静地盯着祈安,异样的令人窒息的平静片刻,他返身离去,把坐等好戏的默音看愣了
“元君就这么走了?他果真是个气度大的神君啊”默音由衷叹道,连抖出承?的事都能看得这么开,这事要传出去,比千寻的事丢脸多了
祈安却没有她那么乐观:“我觉得眼皮跳得厉害”
祈安说得没错,习彦是个外表大度,内心锱铢必较的神君默音夸赞的字眼还未消退,就见习彦手提一个巨大的包裹进门,“咚”地一声放在桌上,打开一看,竟是满满一袋经书
“天黑之前,把这八十卷经书全部抄三遍,若是抄不完……”习彦怜悯地看了看祈安,“以后你就小昵一起住吧”
祈安的脸瞬间垮了大半张:“师……师父,徒儿错了,师父你大人有大量,饶徒儿一次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什么是大人?什么是大量?”习彦诚恳地问,转而问默音,“默音你知道么?”
默音也诚恳地摇了摇头,然后悲悯地看着祈安
涌阁(二)
从祈安踏进碧宫开始,他就在师徒三人中充当了一个悲情的角色以前庄肃比他聪明,偶尔对习彦有点意见总是在祈安面前撩拨,撩得祈安忿忿不平找习彦理论,结果总是他碰一鼻子灰在碧宫里,有两样东西是不能同习彦计较的:一个是讲道理,一个是讲道德
习彦自小天资过人,道家佛家各类经书滚瓜烂熟,天庭数百条大大小小的规则无一不通,要跟他讲道理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但太懂道理的神仙往往不会去遵循法理规则,而是研究如何钻法规空子至于道德,习彦先天发育不良,就不必强求了
祈安打不过习彦,他爷爷又不为他做主,压着一纸师徒契约,只得任习彦揉捏看着习彦和默音双双离去的背影,祈安黯然神伤地抹了抹眼泪开始磨墨
习彦把默音带到涌阁
涌阁是默音最不愿意光顾的地方,平日有什么事也宁愿绕着走涌阁在碧宫一片生机勃勃,祥和安宁的绿色中显得尤其突兀,因它是一幢格外庄严肃穆,格外讲究规则的楼阁,乍一看,还以为是从司命家偷回来的建筑
涌阁地处碧宫正中心,距东南西北四个大门远近一致,里头摆放着香案茶几,唯一供奉的神仙便是创始天尊四面墙壁密密麻麻刻印无数经文,看得人头晕脑胀,仿佛无数和尚道人在你耳边念经讲道,令人烦不甚烦
习彦把庄肃和瑾鸢的魂魄锁到这里不是没有道理,唯有这里能让瑾鸢的魂魄安定下来
默音站了一会有些呼吸困难,她毕竟是妖,哪里受得了佛音道义的洗涤,不知觉地便靠在习彦肩上不敢睁眼
习彦揽过默音的腰,暗暗渡了气息给她,默音晕眩感渐渐消失,打起几分精神
他渡真气给默音的举动从某个角度看来十分暧昧,葫芦里的瑾鸢冷哼一声:“几日不见就换了个女人?习彦元君空有清名,竟也是个**之辈!”
庄肃却一眼认出默音:“师父,默音何时变成骊歌的涅了?”
习彦“哈哈”一笑道:“默音呆呆笨笨的总被人欺负,我照着以前骊歌的涅给她重新塑身,本指望吓吓瑾鸢,谁知堂堂狐族公主竟是个没见识的想来真是奇怪了,见过骊歌的人并不多,何以她的臭名就能远扬四海呢?”
庄肃说:“师父你有所不知,骊歌占着有一副好嗓子,常常人未到,歌先行神仙们听到她的声音都唯恐避之不及,哪有胆子亲见她真实的涅再者流言向来不可靠,初时我听说她出生时便把母妃吓死,是个命硬克母的孽胎不过三两年的功夫,就变成她出生第一声啼哭就杀死数百宫人,是个万年不遇的女魔头可见流言最信不得”
默音气得浑身发抖,敢情当年自己的恶名都是天上一堆吃撑了无事生非的神仙嚼舌根嚼出来的
“骊歌公主?”瑾鸢总算不至于太孤陋寡闻,“我说呢,如何一夜之间就变了个涅不过,就算你借别人的脸孔,松鼠就是松鼠,妖精就是妖精,还指望凭一副皮囊就飞上天宫当公主不成?”
涌阁(三)
默音和习彦呆得久了,沾染了些他的气性,闻言也不恼,当然是表面不恼,手上却没有放过她:“当不当公主另当别论,我这个妖精的确是飞上天宫了,而你还在葫芦里”
瑾鸢被戳到伤心处,她被贬斥下凡已经是莫大的羞辱,如今被锁在葫芦里,还不如一个妖精,就更加觉得羞辱很多时候,女人的感受是对比出来的,原本漂亮的女人见到比自己更漂亮的就浑身不舒服,原本凄惨的女人看到比自己更凄惨的立刻心理平衡
默音在凡间被瑾鸢算计了五百年,瑾鸢已经习惯占据优势居高临下谁知风水轮流转,她被关在葫芦里,默音与习彦比肩站在一起对自己品头论足,那滋味,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你休要得意,若是我父君知道你们将我囚禁此处,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瑾鸢怒道,她如今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自己的身份
庄肃叹口气:“瑾鸢你还是跟师父认个错吧,师父不吃那一套的当年师父险些连魔族三太子都杀了,魔族可比狐族凶残得多,他尚且不怕,何况是善良温驯热爱和平的狐族?”
再次提到承?,默音忍笑看了看习彦,习彦一脸端肃,好似什么也没听到,心里却暗暗给祈安添了一笔账:“祈安你个大嘴巴居然到处传我的糗事,经文也不用抄了,明日就收拾行李跟小昵相伴”
庄肃本意是给瑾鸢戴几顶高帽,让她心情顺畅些,不想瑾鸢受了数千年的委屈,习惯钻死胡同,把对天君的怨恨一并转在习彦头上,反正横竖都是天族的人欺负她
她说:“我们狐族虽不好战,却并非不能战,三界大战时也曾战绩颇丰狐族向来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如今你竟将我囚禁在此,你当我族人真是好欺负的?父君若是知道,必定会率领族人端了你的碧宫!”
习彦冷眼旁观,终于按捺不住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天君下旨贬斥你到凡间本是让你历劫思过,不想你学的是脸皮厚的本事五百年来,你都不知道欺负默音多少回了,还把庄肃的肉身夺走,若是我没猜错,你是给顷合准备的吧?”
庄肃闻言又惊又怒,不禁问道:“瑾鸢,你不是说是你想借我的肉身回狐族么?”
瑾鸢默不作声
借身的术法,于天家而言是偏门左道最远的借身事例当追溯到三十万年前,就是天君他老人家出生那一年,但凡有君主降生,必定要有异陈件发生天君的爹,天君的爷爷以及祖爷爷降生时都是万鸟齐聚,盘旋宫宇的盛世景象,大家一看就知道那家伙以后会承袭君位但天君降生时,没有听到一声鸟叫,倒是御花园里春夏秋冬四季花朵一并全开了,连一千年开一次花的绛珠草都凑齐热闹
天族人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才知道,这种奇异的景象其实预兆了天君是个花心君主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一夜之间百花齐放飞散出许多花粉,于是,对花粉过敏的无花神君反应严重,突然暴毙
无花神君的爹娘哭得肝肠寸断,爱子心切的母亲毅然决然贡献出自己的肉身供儿子借身还魂这在当时引起众仙议论,毕竟借身是有违天道轮回的术法,若是人人如此,以后三界还不乱套了?再说,借身成功率仅有万分之一,若是一个不小心,借身的人与供身的人都会形神俱灭
涌阁(四)
无花神君是否复活,因为年代久远已经记不清了,但他母亲借身给他的事迹却引起数十万年的争议借身多半是生者将躯体借给死者,留存他的灵魂,这种方法极为冒险,稍有不慎便会二者俱亡还有一种成功率颇高的,便是神仙借仙体给凡人,比如庄肃借给瑾鸢
但这种方法引发更多争议,凡人入仙籍皆有份数,要考量品德功业才能决定能否成神仙此种投机取巧的方式难免造人唾弃庄肃宁愿背负骂名也要将仙体借给瑾鸢,可见他对瑾鸢真真是爱之深情之切zm
习彦同情地摸了摸庄肃的葫芦:“傻徒弟,她已经要了默音的皮毛,飞回狐族并非难事,难的是她的心上人不能同她一起回去刚好你出现了,又刚好对她一往情深,她不骗你骗谁?可惜艾你巴心巴肝不惜自毁肉身成全她,不想却是成全她的老相好”
“你住口!当初我被贬下凡时,有谁为我求过情?我在凡间数千年,一世一世受尽折磨,又有哪个神仙伸手拉我一把?直到遇见顷合,我无望的人生才有了一丝盼头他伴我千年,始终不离不弃而你呢,庄肃,我被贬下凡时你在哪里?我在凡间受苦时你又在哪里?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连找都没有找过我我在凡间巴巴地等啊等,等了那么久也没有看见你……”瑾鸢说着说着就开始哭
庄肃又委屈又气愤,不是他不想去找艾他这几千年都被习彦关在碧宫里,天天给葫芦讲故事啊
瑾鸢又说:“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找我,谁知道你突然又出现了,既然你说你从未忘记过我,那就拿出诚意,成全我和顷合,也算你我好过一场”
习彦被她的无耻打败:“听见了吧,庄肃你如今明白也为时不晚若是我没猜错,不出几日,她凡间的男人就会找我算账,届时你亲自出面也好,为师帮你出面也好,无论如何也要把你的肉身抢回来至于瑾鸢,你欺负碧宫弟子无数回,当日我说过,你是狐族公主,若想离开碧宫,须得让你父君到碧宫下跪,迎你回去!”
默音闻言惊愕地看着习彦,当日她只当习彦是一时的气话,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堂堂狐族君主怎么可能给习彦下跪,便是面见天君时也只是行鞠躬礼没想到习彦居然牢记在心,默音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默默回想自己是否有得罪习彦的地方
瑾鸢气得在葫芦里乱跳,可惜涌阁正气威慑,又有习彦特特加的三道封令,以她的功力根本无法挣脱
庄肃一脸颓败地缩在葫芦角落里,不言不语,还在缅怀自己血淋淋的初恋
习彦很满意看到他们二人的反应,转而跟默音说:“默音你是不是现在很开心?”
默音疑惑:“我开心什么?”
“顷合若是胆敢到碧宫闹事,我杀了他就不算违反天规届时你多年的仇就可以报个痛快了,真是一举两得啊……”
涌阁(五)
瑾鸢闻言险些吐血,彼时习彦看见自己伤了默音,勃然大怒却只抓了自己,未对顷合下手,还当他是一介尊神,大度宽容,不会对一个凡人怎么样谁知他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拖到今日就是为了等顷合自动上门
“卑鄙无耻!”她无力地骂道,“枉为仙尊,竟无半点容人之量,连一个凡人都不放过”
习彦不以为然:“那又怎样?”
是艾那又怎样,谁敢当他的面指责他小肚鸡肠?
瑾鸢自认对男人拿捏透彻,比如在顷合面前就展现娇羞柔弱,在神仙面前就怒斥他的涵养,如此一般都能达到目的因为凡间的男人总喜欢当强者,天上的神仙总喜欢扮大度可是遇到习彦这号神仙,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默音心里十分畅快,此生能亲眼看见瑾鸢被人挪揄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好似憋了多年的气一下子顺通无阻,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无比熨帖原来报仇是这么痛快的一件事,原来痛快的报仇不一定需要致对方于死地,仅仅凭几句话就可以达到身心愉悦的效果
习彦特特带了她到涌阁,让她听了这些话,可谓用心良苦他与默音相处的这些时日,默音大部分时间总是中规中矩,凡事不是十分喜欢亦不是十分讨厌,和她如花一样的年纪极其不相衬初时他以为默音的性情向来如此,但后来才知道,默音其实也有活泼的一面,偶尔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狡黠与调皮让他觉得像极了一个人
习彦绞尽脑汁想让默音变得快乐,下凡游玩,出席寿宴不过都是为了哄她开心但她的开心总是如昙花一现在祈安和庄肃面前,偶尔还会流露些小女儿心态,但在自己面前,大多数总是默然如空气
习彦想,她这样大好年华却沉静得如沧桑老妇,定是她心结未解俗话说,心病还需心药医,他能为她做的,便是替她杀了那个负心的男人,让狐族的君主在她面前下跪
他这番曲曲绕绕的心肠颇费心思,可惜默音并未能完全领会,反而误认为习彦元君是个小气,报复心重的尊神
默音没有如习彦预期般的高兴得拍手称快,连一个发自心底的笑容都没有,习彦不禁有些失落
“默音,你不高兴么?”
默音点点头:“高兴”
习彦努力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高兴的涅,可是什么也没有,忍不住抚摸默音的光洁的脸,边摸边自言自语道:“莫不是你这张脸哪里出了故障,喜怒哀乐全是一副表情?”
“师父!”一声突如其来的喊声打断习彦的动作,祈安又怒又委屈地看着他,“师父,你让徒弟抄经文,竟是为了支开徒弟到这里调戏默音的么?”
习彦一愣,忙将手从默音脸上移开,淡淡问道:“你抄完了?”
祈安眼下正愤恨,顾不得师徒尊卑,说道:“我不过靠在默音肩上片刻,师父便罚我抄经书,师父对默音如此,又该做怎样的惩罚?师父处事不公,祈安不服!”
习彦闲闲看了看祈安:“我有公平过么?”
祈安:“……”
涌阁(六)
祈安捂着胸口默默地退出涌阁,他离去的背影尤其落寞,远远地看起来,像一只小狗
默音于心不忍:“元君你总是伤祈安的心终归不大好”
习彦不以为然:“当年是他执意要做我座下弟子,威逼利诱,费了好一番苦心,我若不时常提醒他为人子弟的本分,还想越过我的头上去不成?”
默音心里更不以为然:谁也越不过你头上去艾连天君都要让你三分她算是明白了,当初祈安就不该用承?的事要挟习彦,就不该提到“承?”二字,就不该说他认识承?其实就当日祈安听到的话也没什么,相貌出众又有身份的神仙难免受个把仙君爱慕当年玄梓也曾被几个仙君苦苦追求,不过人家处理方式就柔和许多,不仅没有打人家,还一人免费赠送一个断袖神仙,如此皆大欢喜
刚刚离去的祈安又折返回来,垂头丧气也不正眼看习彦和默音说:“哦,我忘了刚才徒弟来是想禀告师父,碧宫门外来了一个破坏公物的家伙”
“破坏公物?”
“是艾想必是个木匠,他进不了碧宫,正拿锤子钉子敲屏障我本不想管他,但见他没有放弃的意思,上天有好生之德,总不能让人活活笨死在碧宫,所以就来禀告师父好了,我汇报完了”说完,又继续耷拉着脑袋像只小狗一样离去
习彦也觉得有点意思,他设的屏障没有几个神仙能冲破,放眼天宫也不会有哪个笨蛋笨到拿锤子来敲
“默音,热闹”
看热闹这种事是默音的爱好,她打着小跑跟在习彦身后,循声来到碧宫南门南门外有一个埋头苦干,看不清面容的神仙在那拧着一把迷你小锤子有节奏的敲打此前默音还以为敢来敲碧宫的锤子必定是仙家法器,比如昆仑大锤什么的,当她看到他手里那把和凡间木匠用的没两样的锤子时,不禁默默地擦了擦汗:这是哪家跑出来的智商尚未发育成熟的孩子啊
习彦也笑了:“有趣!”
只有饕餮在那里摇晃着肥硕的身子,闷声闷气地喊:“加油!加油!”
他自从犯了相思铂老琢磨着怎么出碧宫
三人看了许久,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祈安抱着被褥无精打采地走来,“咚”地一声丢在饕餮的窝旁
饕餮见状,两条吊睛赭色长眉纠结在一起:“你要干什么?”
“经书我也懒怠抄了,师父,从今以后我就和小昵住在一起了”说完,翻了个身,抱着枕头呼呼大睡
饕餮大怒,当着习彦的面不好发作,询问般地看着习彦:“怎么回事?”
习彦没想到祈安居然真的会搬来这里,他原以为这么多年已经调教得祈安百折不饶了若是祈安当真消极怠工,偌大一个碧宫便没有人管理,首先不方便的是自己
但就这么叫他起来,说不罚他又显得自己言而无信正踌躇之际,外头那厮终于不耐烦,丢了破锤子坐在那直喘气:“什么鬼地方,老子凿了半天连条缝都没凿出来!”
默音大吃一惊,那人的眉眼熟悉得很,分明就是顷合
涌阁(七)第1更
看来习彦说得没错,顷合终有一日会到碧宫寻仇,只没想到会这么快
顷合本是凡人,哪里见识过仙家法器,触及碧宫屏障只当是特殊的墙,凡间的东西只要蛮力使得足,便是坚硬如铁也能折断,何况是看似脆弱的屏障来时他自知神仙没有凡人好对付,背了一筐宝贝来,十八般武器样样使上皆不凑效,这才终于败下阵
习彦悠然看了默音一眼:“我是放他进来呢?还是放他进来呢?”
默音做出一副“随便”的姿态,倒是饕餮闻言丢下祈安兴冲冲跑过来:“那位不知名的仙君凿得很是辛苦,不如师父开开门请他进来喝杯茶?”
习彦目光在饕餮身上飘忽:“是艾顺便让你出去找千寻”
饕餮目光一亮,旋即变得羞涩:“我的心思总瞒不过师父……”
祈安翻了个身,也不知是梦话还是成心拆台:“小昵,你胆敢垂涎师父的老相好,真真不想活了我得罪师父被遣来与你共处,你若得罪师父可不知要被遣到哪个荒蛮之地咯”
饕餮闻言惊惶道:“不会吧!五百年前,千寻哭着一路跑出碧宫,亲口说从今以后与师父一刀两断,我还以为是你们闹别扭,后来她提出退婚,才知她说的不是气话这五百年多年来,师父与千寻仙子也的确互不来往,形同陌路,难道……”
祈安闻言,“嗖”地一声坐起来:“吃货,你竟知道师父与千寻的事,来来来,过来说与我听”
“我说与你有什么好处?”饕餮不买祈安的帐,“你又不能带我离开碧宫”
祈安“嘿嘿”一笑:“我也说一个与你交换如何?”
默音暗暗为祈安捏了把汗,他这副样子分明是破罐子破摔,摆明了要跟习彦翻脸最好习彦一怒之下将他驱逐出宫,解除了师徒关系才好
默音看见习彦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连忙使劲跟祈安打眼色
祈安果真是豁出去了:“默音你也用不着跟我使眼色,横竖师父都不会放过我想当年,我仰慕师父尊名,一心要拜他为师数千年来,虽说无所成就,却也兢兢业业,交代我的事一件也不敢怠慢可如今呢,我连一只畜生都不如……”说着,下意识看看饕餮
饕餮不满道:“你骂谁呢?”
“谁是就骂谁!”祈安说着说着又开始哭了,“想我也是一介仙尊的嫡亲孙子艾落到这么落魄的田地我倒霉艾不如把我装进葫芦里算了……”
默音上前安慰他,顺便偷偷蘸了点祈安的眼泪:“你就算想装葫芦去,也没有一个瑾鸢要你的仙体啊……”
祈安跳了起来:“默音你是存心来气我的是不是?”
默音又伸手沾了沾:“没有,我是安慰你……”
“有这么安慰人的么?!”
默音又要伸手,被祈安一掌拍掉:“不要戳我眼睛,痛……我知道,你喜欢上师父了,我就知道!你们都看不上我,你愿意为师父挡上一剑,却让我靠一靠都嫌弃……”
祈安越说越伤心,哭得甚是痛快
默音的手晾在半空,心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
作者题外话:有几天没加更了,今天两更吧
涌阁(八)第2更
默音想分辩说她不喜欢祈安靠在自己身上,是因为他哭得鼻涕眼泪横流;她之所以奋不顾身替习彦挡那一剑,其实是下意识的反应,而最终也没挡成,还平白害他受了伤
但终究没有说出口,那一刻,她的确是没有多想的,但没有多想的反应更是无法解释xe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唯独饕餮兴味盎然地盯着他们仨
习彦说:“祈安你喜欢默音?”
祈安没想到习彦会这么直白地问他,他怕了习彦的惩罚,想也没多想慌忙摇头:“没有没有!”
习彦登时理直气壮起来:“你不喜欢她吃什么味?默音喜欢我有什么不对?”
祈安被问得一愣一愣的,心里哪里觉得不对,但听起来又寻不出错处,也忘了哭,只梗在那呆呆地看着他们俩
良久,祈安反应过来,古脖子说道:“那……那我要是喜欢呢……”
“那也没用,默音又不喜欢你!”习彦肯定地说道
“你怎知默音不喜欢我?”祈安不服
“你在碧宫越呆越回去了,默音中意的人在外面,你不认识么?”习彦指着一边擦汗一边还想做最后努力的顷合说道
“那……那你刚才还说默音喜欢你?”祈安说
“是艾默音喜欢我有什么不对?”习彦依旧平静地说道
于是祈安被习彦彻底绕晕,仰着头掰着手指在那算默音到底不喜欢谁,喜欢谁
默音擦了擦汗,指了指祈安:“他在干吗?”
习彦揽过她的腰,嘴唇贴近默音的耳朵,样子极为亲密,当着祈安的面结结实实地吃了一回默音的豆腐:“别理他,这么笨,还指望你钟情于他”说着,施手一扬,屏障轰然打开,顷合被习彦的长袖卷了进来
由于饕餮还在看祈安的洋相,一边看一边还摩拳擦掌想踹他一脚,就没见过祈安这么傻的神仙突然发现顷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来,忙撇下祈安想趁乱冲出屏障,却已经来不及,屏障合起,还毫不客气地夹了他的尾巴
饕餮在“嗷嗷”的惨叫声中气不打一处来,又不敢对习彦动手,只把帐算在祈安身上,怪他耽误自己逃跑,于是想刚才想的那一脚狠狠补上:“还算个屁啊你心上人的老相好和新相好都来了,你这个准相好还杵在这个有个毛用!”
祈安原想与饕餮拼个你死我亡,抬眼看见饕餮疑惑地打量顷合,顷合瞪着习彦,习彦深情款款看着默音,默音惊讶地捂住嘴瞧着饕餮,愣是没人留意他,顿时羞愤难当,又想起饕餮的话,揉着吃疼的大腿又开始算谁是默音的老相好,新相好和准相好
然后,顷合说:“你们把素素交出来!”他带来的一筐宝贝全搁在碧宫门口,好在身上还随身佩了一柄利剑
他认不出默音如今的样子,只瞪着习彦要人
涌阁(九)
顷合说这话心里发虚虽然他借了庄肃的仙体,又适应了两三年终于掌握腾云驾雾的本领,但也仅仅只会腾云驾雾他苦苦努力的两三年于天宫不过三两天的功夫,神仙的法力都是经年累月修行而成,就算他在凡间根基再好,是个练武奇才,他自己也明白,一百个他加起来也不是习彦的对手
习彦一边抚弄默音的头发一边说道:“本君恭候多时了,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让本君交人”
“堂堂一介仙尊,竟要对一个弱女子下手!真是有辱神仙圣名!”
习彦皱了皱眉头:“怎么你说话和瑾鸢一个腔调?她是女人也罢了,你是男人,若是痛痛快快打一超本君还敬你几分本君最烦别人用礼仪道德当武器!”
顷合闻言,立即将剑举得更加稳当:“好,仙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要我与仙君打一超你就放了素素!”
习彦笑道:“本君何时说过放人?你与我打一超我敬你是条汉子,成全你让你和瑾鸢关在一处”
“你……”
“你什么你,你又打不过我”习彦淡淡说道,“本君劝你还是死心,有这力气打架,不如你素素现在何处”
顷合一想,也有道理,他肯定打不过习彦,先看看素素是否安然无恙来得重要些,遂收了剑
饕餮不干了:“就这么完了?不是吧?老子等着看戏等得尾巴都肿了!”
祈安摇了摇头:“以师父的性子断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他,想是要带到涌阁当着他心上人的面羞辱他,蹂躏他,摧残他,啧啧啧,想想就惨不忍睹啊……”
饕餮闻言兴奋无比:“真的?走走走,咱也跟着去凑热闹!”
习彦脚步一顿:“小昵你胆敢离开南门一步试试?”
饕餮忿恨地缩回脚祈安一听,习彦没有让自己跟上,但也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抵不住好奇心讪讪问道:“师父……我……我……”
习彦唇角弯起一抹笑意,旋即抿在话中:“有贵客来,祈安你还不去倒茶?”
祈安心花怒放,立刻卷起自己的铺盖欢天喜地地跟在习彦身后,不忘回头得意地看看生闷气的饕餮
还未到涌阁,就见顷合四下张望祈安提醒他:“甭找了,你老婆关在葫芦里”
顷合再三犹豫还是开了口:“上次……仙君身旁的侍女受伤,不知怎样了?”
默音闻言,手狠狠地抖了一下,习彦唯恐她失态,一路上始终挽着她的手不曾松开,他和默音都没有想到,顷合居然会提及默音
“你问她做什么?”习彦淡淡说道
“我和阿松之间一言难粳当年是我对不起她,这些年来,我一直心存愧疚,若有机会,我想当面致歉并做补偿”顷合恳切地说道
“是么?若是她活着,你可愿意让瑾鸢把默音的毛皮尾巴物归原主?”
“这……”顷合一时语塞
习彦冷笑道:“你们凡人当真有趣,嘴上说当面致歉必做补偿,却连一丝诚意都没有不说从你们身上索要东西,就连原本属于默音的东西都不愿意归还”
习彦的话让默音微微有些躁动的心思慢慢冷却,手心已不复方才那般湿冷,微微有了暖意
涌阁(十)
顷合说:“素素跟我多年,相守百世,我不能负她若是阿松愿意,我愿意以自己的性命相抵,如今我亦能飞升上天,不是寻常人了”
习彦闻言更加鄙夷:“听起来真是位谦谦君子,宁可牺牲自己也不愿意辜负心爱之人可你能飞升上天是你自己的能力么?不过是借了庄肃的仙体,既是庄肃的身体,又有什么资格赠与他人?”
顷合被习彦说得无话可说
习彦又说:“三界之中,唯独凡人心思最是难测仙妖爱上一个人,必定为他倾其所有,哪怕是剥下皮毛,贡献仙体,甚至杀死百余宫人为其报仇,行事刚烈决绝凡人却不同,工于心计,虚与委蛇,看似弱小却欺骗无数神仙妖精为其伤神,甚至伤命我几次劝导你们切莫喜欢上凡人,五百年前她不听我的,如今你们两个又受凡人欺骗为师可以保全你们身体安然无恙,却不能断了你们的执念,想想真是莫可奈何”
习彦鲜少发这样的感慨,更从未有过这样痛心的神情
默音两眶眼泪转了几次,终于还是忍不住掉下来
眼前的习彦像极了一个人,五百年前,曾经也有个人这么跟她说过:“姑娘果真品味特殊凡人心思最是深不可测,再者凡人寿命短暂,你若与凡人成亲势必要成为寡妇”
五百多年过去,有些话也记不分明,大抵就是这个意思若是他知道自己如今的下超定会和习彦一样痛心疾首,却无可奈何
当下已经到了涌阁,顷合一激动,推门进去就喊素素的名字
习彦吩咐祈安:“关闭大门,放庄肃!”
随即对默音说:“我只问你一句,今日你是要他生还是要他死?”
默音一时难以回答,她如今痛定思痛,对顷合已经心如死水,便是偶尔心情浮动,也只片刻就冷静如初这样的人,他的生死已经无所谓若是恳求让他生,则是余情未了;若是发狠让他死,则是因爱生恨
祈安把铺盖丢回住处,已经端了几杯上好的茶水来,正乐呵呵地关门准备看好戏
默音沾了沾身旁的茶水,淡然写出几个字:“但凭师父裁决”
习彦:“若我将他杀了,你不怪我么?”
默音摇了摇头:“如今他与我毫无关系”
庄肃听见顷合的声音,刚刚平复的心情再次躁动,震的葫芦来回颤抖祈安见状,忙颠仆颠仆冲过去,打开葫芦盖子:“你的仇人来了,庄肃,这里是师父的地盘,你尽管把他碎尸万段,横竖有师父兜着”
“碎个屁!他如今借的是我的身体,除了那副皮囊,哪一块肉不是我的!”果然人是不能气恼的,一向恭谨知礼的庄肃都忍不住冒了粗话他的灵魂挣扎着悠悠爬出来,伸了个懒腰舒活舒活筋骨,冲着顷合恶狠狠地瞪着眼,大有要把他一口吞下去的气势
瑾鸢一看急了:“你们几个神仙合起伙来欺负一个凡人算什么?有种将我也放出来,一对一单挑!”
“好!”习彦干脆说道,“默音,你与顷合一对一单挑!”
“翱”在场的人全都张嘴吓了一跳,这分明是计划外的啊
涌阁(十一)
默音怎么也没想到,习彦会让自己和顷合打架纵然她曾经爱过恨过,也曾一念之间想将顷合碎尸万段,但终归一切趋于平静今时今日,她是再也不想和顷合有任何牵扯了
爱一个人的反义词不是恨,而是不在乎默音好容易放下心结,顷合在她眼里就是寻常凡人,别说她现在的性情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是放在从前,她也不至于任性到下手去杀一个无关紧要的凡人g
更没想到的是庄肃,他摩拳擦掌从葫芦里爬出来,连准备动作都做好了,却突然被告知参战选手不是自己登时一张脸就僵在半空,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哪里知道,习彦最大的特点是心血来潮就做计划,更大的特点是从来不按计划行事,一切全凭他临时起意,是以祈安和庄肃跟了他数千年也未能揣测他的心思
默音:“我不打”直截了当,转身要走
不想被顷合一把拉缀“你不能走!我们虽然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但既然仙君选定你与我交手,这一架,非打完才算数!”
默音挥掉顷合的手,懒懒写道:“你想找死么?你打得过我么?”
“你我未曾交手,如何知道我打不过你?”顷合不相信,他自认武功卓绝,现在承仙泽更加精进而默音不过是寻程女而已,若是拼尽全力未必会输
祈安总是在关键时刻多嘴多舌:“默音虽未与你交手过,却和你的婆娘交手过当日若不是你老婆背后使诈拆了默音的皮,她早就被默音打死了你可有你老婆厉害?”
顷合大吃一惊:“你……你是阿松?”
祈安说:“那你以为呢?我师父身边就默音一个女弟子……虽然,默音从来都没叫他师父……”
顷合嫌弃地推开嘁嘁喳喳的祈安,急急走近默音,目光千回百转:“阿松,你果真没死,换了副涅我都不认识你了……你果真没死,那就好,那就好……”说着紧紧抓住默音的手
默音看着顷合,目光没有悲喜
顷合说:“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还在恨我?”
祈安看不过去,乐于助人的他又忍不住提醒道:“你抓住默音的手她如何说话?凡人怎么这么笨呢真是……”
默音抽回手:“阿松已经死了”
“不,你还活着,活生生地在我面前!”顷合说,“阿松,我知道你还怪我,当日我取走你的皮毛是我的不对,但终归是你有错在先,是你先伤了素素的脸,你也知道,女儿家,最重要的便是容颜她被你毁容后,几次想不开要寻死,若非我小心谨慎,素素早已……”
说着,不忘深情地看了一眼葫芦里的瑾鸢
“道士跟素素说,只有白壁山上的红毛白尾松鼠精的皮毛才可以恢复素素的容颜我也曾犹豫过,可是道士说,你的皮毛不过一两个月的功夫又会长出来,所以我才痛下决心之后我去山上找过你无数回,想看看你的伤势好转没有,可惜一直也未曾找到我当你是死了,没想到道士说得没错,你果然没死,还长出一副比先前更好看的涅”
有些事,选择忘记是因为不愿意再提;有些人,不愿意再恨并不等同于忘记纵然默音想放下过去,也容不得顷合这般生生揭开伤口
涌阁(十二)
祈安不会猜习彦的心思,对默音倒是极为了解,忙殷勤地递上茶水,让默音的手携带着水珠子飞得眼花缭乱
“是艾我是没死,而且容貌更胜从前,你心里的愧疚便会减轻几分了是不是?先前是我太傻,以为抛却一切留在你身边,天长日久,你总有一天会回头看我一眼,会待我有些不同我终于等到那一天,白壁山上短短数日是我五百年里最甜蜜的日子”
“谁知那只是你的温柔陷阱,你只当我是妖,人妖殊途,你接近我是奉她的意愿她说是我弄伤了她的脸,你便亲手划了我的脖子;她说我的皮毛可以助她恢复容颜,你便能下手剥我的皮切我的尾巴;她说我会自行恢复,你便毫不留情,没有半分犹豫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顷合,那五百年,我委曲求全留在你身边,换不来你的怜惜,竟连也换不来信任么?”
顷合的眼里有惶然之色,下意识地看了看瑾鸢
“如今你我三人都在这里,往日的事既然你执意要提,不如清算干净!你且亲自问清楚你的心上人,究竟是她在撒谎还是我在撒谎?”
习彦青筋突起,眼里有汹涌的怒意他知道默音先前过得不好,却不知道被一个凡人伤成这样
“素素?”顷合有些不安
瑾鸢放声大笑:“你要我说什么?顷合,我与你相守数百年,你还不相信我么?这个妖精占着有人撑腰故意诽谤我……”她的话音未落,只觉得头疼欲裂,痛得无法缓解只能对着葫芦壁拼命碰撞
习彦说:“忘了提醒你,方才我往葫芦里放了几个虫子,它们最是会揣测人心,若是有人撒谎,会不顾一切钻进撒谎的人脑中,啃噬脑髓”
庄肃大惊:“师父,这不是魔族才用的邪门术法么?你怎么……”他到底还是心疼瑾鸢,不忍她受这样的摧残
习彦淡然说道:“是艾年轻时好奇选修的术法,还未实践过”想来他对瑾鸢是何等痛恨
瑾鸢在葫芦里痛不欲生,痛苦的样子看得顷合心疼不已,抱着葫芦一边喊“素素”,一边哀求习彦手下留情
习彦说:“饶不饶恕全由她,只要她说实话,虫子自然会主动出来”
“素素,你且说实话吧,要不,要不会活活痛死的……”顷合急道
“习彦!这笔帐我一定会跟你清算!”瑾鸢羞愤交加
“本君随时恭候”习彦平静地说道
终于,瑾鸢耐不住剧烈疼痛,还是承认了事实,但仍不甘心:“那又怎样?她是妖精!妖精擅闯凡界,本就人人得而诛之!”
默音凄然一笑:“你说得没错,我是妖精,所以死不足惜是我自己傻,当初为了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凡人,任性妄为,抛却好好的公主不做,私自下界做一只妖精,白白受了五百年的折磨顷合,你不记得当年任性的骊歌也好,不在乎那只蠢笨的松鼠也好我与你,今日就算彻底了结了,从今以后,你是你,我是我,你我永生不负相见!”
“骊歌?”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
只有顷合一脸茫然:“骊歌是谁?”
涌阁(十三)第1更
他果真忘却了,那一世,他在羽华宫放的那把火,烧掉默音的前生,也烧掉他所有记忆
习彦的声音有几分颤抖,淡然如他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默音,你说……你是骊歌?”g
两行清泪缓缓流下,再次听到有人唤自己这个名字,默音难掩的唏嘘:“都死了,骊歌和阿松一样,都已经死了……”
当年的骊歌一曲歌喉倾动三界,如今的默音却是个连话都说不出口的松鼠精是她自己选择了这样的命运
顷合见众人一片惊惶的涅,虚心地又问了一遍:“骊歌……究竟是谁?”
那一世,他没有和素素相守到老,也没有和她一起过奈何桥,他在天宫放了一把火,烧掉自己,也间接害死近百宫人他不过是凡人,死后和所有凡人一样投胎转世,忘却过往,却让骊歌背负所有的罪责
那五百年的劫数,是骊歌应该受的,为那上百条宫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