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有一种鸟叫鸵鸟,它们无愿无悔地生活着,殊不知它们的这种辛勤地劳动换来的却是它们意想不到的报酬。于是这种鸟还是仍然过着它们那种像是无知的生活中。
天上的太阳晒得我的皮肤很痛时,刘菊才叫醒我,问我跑这么快,发生了什么事。我想说到深圳去,那里才是我的乐土。我不敢告诉刘菊实话。在这年代,又有谁是一个很老实的人?人心隔肚皮,我历来做事都是要防一手,不然,我在深圳那么多年就白混了,这也是我这个混蛋做事的基本原则。
其实,刘菊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她完全没有必要跟着我莫名其妙地跑。我又觉得刘菊又有些傻,一个十足的傻瓜蛋子,无论谁遇到这样的事都不会跟着一个男人疯狂地跑。况且跟着我这个混蛋男人,她这样做就是没有做错事,至少也是犯有神经病。可刘菊还是跟着我跑了。
“饿了吧?”刘菊问。
“那还用说。”我躺在地上不想站起来,脑海里想着夜里去了徐如林家的事。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干出这样的傻事。在深圳时,虽然没有钱用,也不至于饿死,如今叫陈学彬这鸟人把我给骗到这里,第一次工作,就遇到这样大的麻烦。就是没有火的人都有火了。我操,我又没有得罪呢?
刘菊很快买回两个只馒头来,递给我一个。我拿起馒头不要命地啃起来,差点被噎住。刘菊说:“看你,像是八辈子没有吃过东西似的。”
“这么香的馒头,不加劲吃,真是浪费粮食。粮食可是我的命根子,再不吃,就对不起自己了。”我尽量想把话说得幽默点,不让刘菊怀疑我,于是我又狠狠地啃了一口馒头。
“我们都是从农村出来的,粮食就是我们的血汗,如果浪费了也真可惜。”刘菊说了一句也使劲地啃起馒头来。刘菊这句话说得没有错,粮食是我们的血汗。可我以前从没有想到过,特别是在深圳,从没有想到过要吃馒头,在那里,我见了馒头从不屑一顾,更没有想到过我今天要在这里吃馒头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命,这吃劲好像馒头对我有仇似的。在我们吃完后,刘菊问我:“林子,你不是说到深圳吗?怎么往乡下跑,是你不熟悉的地形,还是你有其他事情不想对我说?”
我歪着头看了她一眼,今天她问这句话,我觉得她很有水平。我又抬头看了看天空,一声不吭。是我答不出还是不愿意回答她呢?我自己也弄不清楚,更是觉得我走时不应该多让一个人知道我今天要走的事,更不能在走时要把她给拉下水。我去徐如林家里的事除了我外,没有人知道,我没有必要把她给拉下水,如果她知道了真相又会怎样?
我操。我是不是有点自私?我这时骂自己怎么这么不通情理,走时,居然找了个小妞来陪自己。
“你还是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去深圳,你跟着我有点不适宜。”我又躺在地上看天上的太阳。现在我已经别无选择了,我把徐如林给砸了,现在他是躺在医院里,还是完蛋了?我现在又有些后悔,自己做事太冲动,不就是钱吗?也用不着去砸他,如果徐如林死了,我他妈的麻烦就大了,就是逃到天涯海角,说不定也有被抓住的可能,到那时一颗子弹从我的胸口穿过去,便什么都不知道了。想着,我混身冒汗。
“林子,你怎么啦?”刘菊坐在到我身边来,拿出手巾在我的额上擦汗问,“你是不是有很秘密的事情不想告诉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肯定是犯事了。要不然,这不跑得这么快,而且是不小的事。你快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你出主意。”
“我没有事,只是很怀念深圳的那段时光。”我还是不想告诉给刘菊,即使她是好意的,我也不能告诉她。现在我不能相信任何一个人。
“你不说,我也知道了。”刘菊也躺在我身边说,“你肯定把徐如林给搞了,要不然,你不会跑的。而且据我估计,你不是打他了,就是抢他家的钱了。”
“你胡说些什么?”我坐了起来,“刘菊,我叫你走,你就走,你跟着我干什么?”
“如果你不叫我来,我会来吗?”刘菊也站了起来,“你还没有付我工资呢?”
“我操。你不去问着徐如林要工资,还来问我?”
“哈哈哈哈,一个胆小鬼。”刘菊大笑着说,“其实昨晚我一直跟着你,我看到你走进徐如林的家里。我之所以慢慢地与你汇在一起,我是想看看你有多大的胆量,没想到,你就是这么一个胆小鬼,打了他就打了他,还怕他么?”
完了,彻底地完了,原来刘菊一直跟着我,可我还不知道。再想把事情隐瞒下去也没有那个必要了,就说:“我可能把他给打死了,你知不知道,如果徐如林死了,我不但要坐牢,还有被枪毙的可能。”
我想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就算徐如林现在不知道是谁打他的,如果他死了,倒没人知道,如果他还活着,我怎么去收拾这个摊子?
“我就知道你会是这样的人。如果我不逼你,你肯定不会说出真相来的。好你个林子,你去自首吧,说不定还可以轻判。”刘菊又笑开了,“想不到,我只用了一个小小的计策,你就把事情全招了,看来,说你是混蛋,还真的没有错。”
“轻你个头。”我很想说“轻你妈个头”,可我把话说到嘴边又变换了一下。
“人家给你开个玩笑,你就这么紧张。我是说你现在出了事,应当找个地方先避避风头,等没有风声了再出来找工作吧。”
“这里,我除了陈学彬这鸟人外,哪里还有什么熟人,要不然,我才不急着到深圳去。”我实事求是地说,觉得现在完全没有必要对刘菊撒谎。
“这样吧,我有个朋友在乡下,我们先去他那儿,如果没有了风声,我们再去找工作。如何?”刘菊说完就站起来往前走。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刘菊的老乡叫秀秀,这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让人联想到她是一个很秀气的女孩子。有时,我也会忍不住多看她一眼,每当这时,刘菊就会用怪怪的眼色看着我,在没有人的情况下,她会数落我一顿,好像她已经是我的老婆一样。我就会给她开玩笑说:“阿菊,你做我的老婆吧。这样,我们俩以后就生一个小胖子,而且他会学着我们的骗术去骗更多的钱。”刘菊听到这话时,先是脸一红,继而就骂道:“要是徐如林知道是你搞他的话,他肯定不会放过你,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现在不想用什么招去另外找一份工作,还有心思在这里吊儿郎当的。”刘菊这样一说,我便没话可说了。
日子也就在我和刘菊的这不死不活中一天天地过去了。
这一天,秀秀终于给我们带来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一是徐如林不但没有死,而且还活得好好的,好像一点也没有受伤似的。二是我的朋友陈学彬这鸟人现在成了徐如林身前的大红人,而且还顶替了我以前的那个位置,徐如林还把他的情妇张春花让给了陈学彬这鸟人。关于这一点,我和刘菊都很纳闷。
我操,这世道真是变了。既然徐如林没有事,我也可以安心地出去找份工作了。
刘菊问我现在找一份什么样的工作干,我想了想没有回答她,说实在的,我在深圳就从没有想过为找工作的事而烦恼过,也没有决定要找一份好的工作来为我的一日三餐着想,在深圳遍地都是钱,只要你能用你的脑袋去想,没有挣不到的钱,而我来这里刚一个月就出现了我自己也不会相信的事情,而且为了钱。秀秀在一边对刘菊说:“其实,也没有大不了的,凭你这么大的块头,走出去还怕没有工作?只要你往码头上一站,保证有人叫你去干活。”
“你是说让我去做苦力活?”我从没有想过做苦力活是什么样的滋味,如果我肯愿意做那样的活,我早就在深圳做了。虽然比起我以前的那份工作苦些,至少没有人敢不给我工钱。
“你就不是那个料?又不是让你去死。”刘菊在一边Сhā话了,“还是老老实实地去做吧,我看你也该锻炼锻炼的了。说不定将来也会做老板的。把以前给徐如林打工当作是一场梦。”刘菊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就用怪怪的眼色看着她,她今天特别会说,好像真的是我老婆一样来管我。
“如果你答应嫁给我,我就去码头上干活。”我嬉皮笑脸地对刘菊说。
“真不是一个好东西。”秀秀说,“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不是那个料,现在连工作都没有,你拿什么来养活她……”
“秀秀,你少跟我说那些废话。”刘菊又把脸转过对我说,“林子,你他妈的真不是一个东西,你要记住,你还欠我的工资呢?”刘菊说着又用眼神挑逗我,我再不去就不行了。我的把柄还捏在她手里。
“好了。你少说一点行不行?我算是怕你了。你还要说我搞徐如林的事吗?”我真想把刘菊也揍一顿。可我不敢,我不但把她给拉下了水,而且我还真的欠她一个月的工资,当时我许诺给她一万块一个月,结果她不但没有拿到工资,而且还把钱给贴了进来用。就这样,我不得不听刘菊和秀秀的话,去码头上去干活,只有那样,我才不能让自己和刘菊饿着肚子。
老板是秀秀认识的老熟人,我想老板既然是秀秀认识的,可以找一点轻松的活给我干,待我上一天班,才知道什么叫苦力活,怪不得没有人愿意去干,特别是本地人,他们都说这是牲畜活。这些活本地人都会不屑一顾,都是出钱叫打工的人干,他们则坐在一边喝茶抽香烟,一副监工的样子。每每在这时候,我就会想起上小学的时候,学过的那篇课文《半夜鸡叫》,讲周扒皮如何剥削他的长工。而我就是这些长工里的一员,无论时间有多晚,天气有多恶劣,只要有活必须干完才能收工。我和其他那些打工的就是每天把老板指定的黄沙挑完。这份苦差事要不是刘菊和秀秀给逼的,就是打死我也不会去干的。我长这么大从没有干过这样苦的活。
在搬运队里,我是挑工,一艘装满几十吨黄沙的船,下面两个人负责把沙装进挑担里,我与另外四个人负责把沙挑到岸上,每一挑担至少有100公斤,船先是沉得很下,我每挑一担,走在跳板上就会心惊胆寒,慢慢地随着我们越挑越少,船也随着升高,直到最后,船比码头还高,我们这样挑着就显得很吃力,我记得有句古话叫做“上山容易下山难”,就这么一个道理。我们挑着从下面往上面走,反而不觉得什么,只是很吃力,可从高处往低处走,就不一样了,稍不注意,就会跌到在河里,不是脚受伤,就是手受伤,或全身都会在受伤,这样不死不活地躺在医院里还要自己花钱。这也是人干的活?我不下数百次地问自己,可如今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刘菊也常常来码头上看我,如果我一不小心打了一个寒颤,她就会笑,而且是开怀大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那么听刘菊的话,好像她真的成了我的老婆一样,她叫我往东我不敢往西,叫我往西我就不敢往东。与我一样的那些打工朋友也常常取笑我说:“林子,你老婆又来看你了,你真他妈的有福气,每天还有老婆来看你,我们的老婆给人用了都不知道。”
“谁叫你不用呢?要不然,她们就要长锈了。”那些人一羡慕我,我就嘲笑他们。
“我操,看不出林子这小子还很流氓。你那位不长锈,当心这么干,你晚上还有劲上吗?”说完都哈哈地笑开了,然后就发香烟,就在这时,刘菊就会笑容满面地来给我擦汗。
我们把香烟抽完都又开始干起活来,刘菊一等我上了船就走开了。刘菊走时还深情地看我一眼,说:“早点回来吃饭。”
“叫他早点回来睡觉。”在船里面装沙的黑大头铲起沙狂笑不已。
“不是一个好东西。”刘菊骂着捡起一块石头朝黑大头扔去,就跑开了。
我想能有这种生活我也应该满足了。可我的这种打工生活没多久就被打乱了。
虽然我是第一次干苦力活,没有几天就适应了,觉得与以前靠骗赚钱也差不多,而这些最主要是防止徐如林那狗日来找我的麻烦。这么多天都过去了,刘菊说已经没有什么事了。她也该去找份工作了,因秀秀厂里要招人。现在正是时候,过了这一村就没这一店了。我觉得刘菊工作不工作与我无关,而我在这里与她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
那天,刘菊与秀秀出去碰上了张春花这悍妇。本来碰上也没有什么事的,可刘菊偏偏多了一句嘴,她问张春花陈学彬这鸟人现在怎么样了。这句话说白了,刘菊是想让陈学彬知道我还在江州,让他打个电话来问候我。在这之前,我一直没有打电话给陈学彬,是怕陈学彬知道我还在江州,他就会来找我。我不想惹那么多的麻烦,再者他看我如今在码头上挑黄沙,不笑掉大牙才怪。我之所以这样还不是他这个鸟人所赐。可刘菊为了我,她去问张春花了。张春花一惊,说:“刘菊啊,你们还在江州呀,我们老板可把林子给想死了。你怎么没有与林子一道出来?”
“他没有空。”这是秀秀嘴快又把我给透露了出来。张春花本来是探听我是不是在江州的,可秀秀这么一说,等于是不打自招。
“那好,我回去给陈学彬说,让他来接你们。”张春花说完屁颠颠地跑开了。
到了晚上,陈学彬那鸟人果然来了,身穿着名牌西服,这鸟人其他的不爱,但他不能没有一套好的衣服,就像我以前没有女人就不能睡觉一样。而他现在不但是徐如林身前的红人,而且还把张春花也弄到了手,可以说是春风得意,但他到我的面前,还是很客气地说:“林子,你这鸟人搞什么鬼,说走就走了,这么长的时间也不与我联系,像是在地球上消失了一样。甭管怎说,咱们还是好兄弟,要走,也要给我打声招呼呀。你看看,你一走,我和老板四处找你。就差到报社去登寻人启事了。”
这鸟人倒会关心人。只是他现在与以前不一样,这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他没有“好事”就不会来找我的。我们从小在一起,他的习性我太了解了。在深圳也一样,他挣上钱就不会来找我,一旦有事他就是深更半夜都会来找我,而且不许我睡觉。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我不想他绕着弯子来与我说话。
“知我者林子也。”陈学彬这鸟人说老夫子的话,“你知道吗?徐如林好佩服你,他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你,他要给你加工资。”
“我操,你小子是来当说客。趁我们还是朋友的时候,你走吧。”我正说着,刘菊和秀秀回来了,她们见到陈学彬这鸟人都大吃了一惊,刘菊把我拉到一边悄悄地问我:“林子,你怎么把地址告诉他了,这地方,你安不安全。”刘菊这样一说,我倒感觉到她真像我老婆一样关心我,我心里感动得想掉眼泪。
“什么安全不安全的?”陈学彬走过来问,“是徐老板让我来请林子回去的。”
“徐如林没有出什么事吧?”我旁敲侧击地问陈学彬。
“什么呀?你们说话我越听越不懂了。”陈学彬一脸的茫然,他真的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徐如林要我来找你们,好让你回去重新把天福创业有限公司办好。他说他需要你这样的人材,这一个月来,我们的业务量下了很多。这不,他还让我把你的工资都带来了。”陈学彬这鸟人真的拿出一大叠钱来,我一数,整整8万块。我操,我发财了。
“啊,这么多的钱,快发我的工资。”刘菊一把抢过去就数开了。虽然刘菊数钱很有经验,可她的手颤抖得很厉害,数了几次都没有数清楚。秀秀也在一边睁大了眼睛,她根本不相信我在一个月里挣了那么多的钱。这是她们打工十年不吃不喝才能挣到的钱啊。
“你去还是不去,我得向老板有个交待。”陈学彬这鸟人突然话锋一转,“林子,我知道你有远大的抱负,有时钱是次要的,而是自己在这个打工过程中有一块自己的天地,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叫你来江州了,你也知道这里真的好挣钱,我们又不是干犯法的事情。只要有钱挣,我们还管谁是老板。你说对不对?”被他这么一说,我也有些动心了,只要徐如林不追究我那晚的事,况且他现在也把钱也给我了,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呢?至少比在这里挑黄沙好一百倍。
“你就去吧,如果有什么事?还有我呢?”刘菊看着那些钱,眼睛都发绿了。
“你看,我们的嫂子都发话了。”陈学彬这鸟人还真会说话。
“去你的。”刘菊脸一红说,“谁是你的嫂子,你少在我面前胡说。”
“下次不敢了。”陈学彬说完就笑了起来。我也跟着笑了起来,刘菊与秀秀也笑了起来。在这世上,如果没有了他这鸟人,我想我肯定生活得不快活。如果他一天没有女人的话,他就会活得发疯,我们这对混蛋就是这个习性。
我想我也别无选择了。便带领刘菊与陈学彬又去了徐如林的公司里。当然,我和刘菊也想好了一个应付徐如林的办法。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
有些事情总是自己无法想到,尽管我在这里可以为心所欲地去骗那些太单纯也可以说是无知的人的钱,但我决没有想到,我自己也是在被人骗,这真他的什么世道,让人无法想象。我到徐如林的天福公司再次打工后的半个月里我才知道我做了一件让人无法想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