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温暖的情绪中慢慢展开,时间在稍有丝丝担忧的情况下慢慢流逝,我的日子几乎跟以前并没有太多的区别,或者有着本质的区别,因为我的家里不在是只有我一个人,而是有着一个给我的生活带来温暖的人。
李暖阳从来都是这么温温暖暖,不紧不慢的神仙状态,大多数时候我都不是太分得清楚,他究竟是因为生病的原因必须保持这种淡然温暖的状态,还是他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只是现在他这种性格表现的更加明显。
而最让我出乎意料的是,虽然不曾想象得出李暖阳赚钱的样子,可是事实上他赚钱赚得比我要多的多了。当一连吃了三顿包子之后,李暖阳并无任何不豫的表情,只是拿了一份《子曰》的手抄本递给我让我送到镇上的书局。结果,我换回了是我十年工钱的钱,这让我的心里有一丝丝小小的不平衡,甚至也有了抄书换钱的冲动,可是一想到自己那一手只能算是工整的字以及刻画那本聘礼时所费的劲,我立刻打消了这样的冲动……
新婚三天回门,我们遭到了李园所有人的隐秘围观,最能压得住场面的李文轩对那假山后面、树林后面隐隐的人群只是保持了最高标准的微笑,非常明显的纵容状态,当然,前提是不能太过分。按照平常的习惯,对于这样的反应我面无表情的无视了,倒是李暖阳非常自然地执起我的手,施施然地弯腰:“父亲,母亲,儿回来看你们了。”
温暖的声音,温暖的容颜,没有一丝瑕疵的礼仪,一瞬间,我似乎听到了周围很多压抑的抽气声。暗自稍微皱了皱眉,我也顺着李暖阳微微弯腰行礼:“父亲大人,母亲大人,一一带暖阳回来看你们了。”
看起来,李文轩对我们的表现还是非常满意的,一家人和乐融融地一起吃了顿饭,并在李园住了一晚上,期间除了李安雨对我仍旧是气哼哼的表现之外,其他人都对我一如平常,而李周黎对我就更是热情了,只是这热情暧昧地让人有一种想逃窜的念头。
好不容易完满了回门的礼仪,回家的时候我们的身边多了一个人,李文轩是这么说的:“暖阳,你的书童还是要跟着你的。”
李暖阳稍微愣怔了一下,并没有任何疑义,于是,这位名叫墨玉的书童就成了我们家的新成员。墨玉的性子很沉稳,如李安云一般甚少言语,容貌倒是秉承了李园的风格,甚是漂亮,只不知是否好相处。
我用我最快的速度又在书房的边上辟了一个房间,作为墨玉的卧室,对这简陋的条件,墨玉并没有表示任何不满。但是,对于我们,也就是我和李暖阳,或者说就是李暖阳的卧室条件表示了轻微的皱眉,于是,我见识到了一个全能书童的完美演绎。同样的道具,仅仅是不同样的摆动,我们居住的环境几乎立刻从一个普通的农舍变成了一个隐士高人的隐居地。果真书童也不是人人都能当得的~
接着,从卧室慢慢往外蔓延,我们的家越来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在慢慢弥散,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只来得及从墨玉严重的皱眉中将我的宝贝蔬菜给救了回来,于是,退而求其次,在蔬菜和房子的中间地带,种了密密一圈的花树。极度庆幸的是,我还没来得及也本就没想养那些家禽,否则指不定立刻就被墨玉解决着下酒了……
再接着,墨玉理所当然地接手了家里的一切事务之后,我除了出门砍柴和照看院子里的蔬菜就真的没有什么事情了,而我们的饭桌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包子这种主食了,往往它仅仅成为我偶尔的零食而出现。
日子就这么理所当然的继续,平淡而真实,温暖的氛围总是轻轻萦绕,但是当李暖阳第三次毫无征兆地倒在我们的面前,当墨玉不自觉频繁皱眉的时候,我本来平静的心也开始不自觉地阵阵紧缩,尤其当我每次给李暖阳搭脉得到的结果都是非常正常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愫——恐惧。
那天早上,其实是很正常也很平常的一个早上,并没有任何特别的事情。照常起床,墨玉照常已经做好了早餐,简单的材料一如往常愣是做得美味异常。三个人很正常的开始吃早饭,并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可是饭将将吃完,李暖阳又倒下了,我赶在墨玉之前搀扶住了他,而墨玉已经熟练地研药喂药,最终李暖阳安稳地睡着之后,墨玉不自觉地对着药瓶死死地皱眉了,我知道,那里面只剩下最后一颗药了。
我微微皱眉着发问:“刚刚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暖阳的情绪又怎么会波动?”没有情绪的波动自然也就不会倒下。
墨玉的表情非常神奇,那是一种无言的复杂,而他保持着一如既往貌似尊敬的言语动作,微微低头:“少夫人,如果你从来就没有出现,那么少爷的情绪也就永远不会波动了。”
我微微愣怔了一下,然后肃容开口:“墨玉,你可以随便叫我的名字,但不能称呼我为少夫人。”
这一次轮墨玉轻微愣怔,然后弯腰简单回答:“是的,一一。”
无所谓的撇了撇嘴,我再次发问:“这药还够么?”
“李院长会想办法的。”李文轩?!
我不喜欢这样的回答,所以我的表情更加没有表情了:“我相公的生命不应该是靠别人延续的,哪怕那是他的父亲。你确定整个原国再没有比配这个药更厉害的医官了么?!”
“……可能没有。”墨玉的回答不甚迟疑,而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往李暖阳的方向瞟着。
好吧,又是一个能说却不该说的话题。这一段时间的生活接触,我算是看明白李园的人刻意或非刻意表现出来的一种特质了,那就是话分很多种,该说的、能说的、真实的……林林总总甚是繁多,但终归一处就是对我只能是拣能说的说。我就非常不明白了,有什么不能对我说呢?
不过,人不愿说,我也不会强求。
所以,我还是照常拿上一应工具:“墨玉,我出去了,午时不回来吃饭。”
虽然是反射性的点头回答,但是墨玉的神色中仍旧有一丝不满,而我则更加是无所谓的转身出去了……
其实,今天本没有事,就连往常的砍柴任务都因最近一段时间太勤奋而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反正砍柴赚钱看的是数量而不是天时。但我仍旧出来了,原因很简单,。我要找寻解决的办法。我可以忍受被人隐瞒,但不能忍受被没有把握的人瞒着。
而就知道医官一事,我的心底有一个最有可能知道真实答案的人选……
站在熟悉的破落门口,我深呼吸一口气,真的轻轻地打开门的,真的轻轻的,可是,再次估计失误,那扇门一如往常地狠狠撞上了墙壁,发出了清脆的“咔嚓”声,而凭借我的反应,只是堪堪抓住了它的一角,防止它的轰然倒塌,但是……
“死小鬼!!”铁老头一声无与伦比的暴喝,威风凛凛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而我处于反射性的动作,一时用力,结果被抓住的门立刻缺了小小的一角,而剩下的一扇则轰然倒塌,我敏捷地退步,烟尘回落时就见着铁老头更加灰头土脸地怒瞪着我了。
本来很有诚意的拜访到这一刻已经变得没有太大意义,所以我立刻恢复一贯的面无表情,施施然地走进去,并打招呼开口:“铁爷爷早上好,经过我的实际证实,你的门确定要修理了。”
“你……”铁老头的一口气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卡住了,只听得他呼哧呼哧地喘气却不见他能发出任何声音。
为了我的目的着想,我没有继续刺激,而是立刻补充:“下次来时,我会给你带一扇结实一点的门的。”
铁老头的眼睛立刻放光了,稍微扑棱一下,身上的灰尘也消失地一干二净:“青木的!”
这样的表现让我有一种受骗上当的感觉,或许这扇破的要死的门和招牌就是用来讹人,所以才一直没换的,我冷静地点头,然后补充:“一年生!”
这一下,铁老头是真的气息不匀了,我再次补充:“爱要不要,过期作废。”
“要,当然要!”铁老头的脸色硬生生转换,然后立刻给了我一个干脆的背影——直接不理我了。
我撇了撇嘴,轻声开口:“就这样子还自称是最好的铁匠呢~”待得眼前的背影一僵,我继续开口:“最好这个词还真廉价!”
前面的身形陡然回转,于是,理智这种东西直接销毁在了熔炼炉里,我的耳边只剩下最震撼地连续怒吼:“死小鬼,我是最好的铁匠师,最好的,整个青木镇、整个青州、整个原国、整个世界……最好的,最好的……”
“最好的医者在哪里?!”我用嘴果决的声音一瞬间Сhā入这疯狂的声音中,就趁他喘息的一瞬间,趁他脑袋中思维本能的一瞬间,当然,我没有提医官,因为这是官方的定义。
“青木峰,圣……”疯狂的声音中本能的回话,接着是立刻反应过来的瞪眼,“小鬼,你在套我的话。”
我不否认这一点,所以我耸了耸肩膀很随意地回答:“谢谢铁爷爷,下次来我会记得木门的。”然后挥手离开。
“死小鬼!”咬牙切齿的声音,铁老头不甘的声音突然一松,坏笑着了然开口:“小鬼,你是在给你家里的那个小鬼找医者吧,嘿嘿,没用的哦,就算你从我这里套到了能救他的人在青木峰也是没用的。先不说,你该怎样登上青木峰,也不说人家是否会见你,就算你真的见到了找到了也是没用的,因为那小鬼是李园的人。”
我回身了,面无表情地看着铁老头,而铁老头在一连串失败的打击下终于找回了一点得意的感觉,但可能他也从没有理智的愤怒与得意中稍稍回神了,所以他又为这件事如果真的失败那么李暖阳的情形可能会堪忧这个现实而表示了应有的神情……蹙眉。
我很清晰地淡定开口:“他现在不是李园的人,是我风家的人。”我的声音很肯定,可是我的心底却又觉得这肯定的事实突然之间让我有点不舒服,因为这一个现实实现的过程有点虚幻……
甩了甩头,不理铁老头复杂的表情,我直接去往下一站,也就是铁老头所说的那个地点——青木峰。
十一章 观山
其实,按照常理来说,青木峰应该叫青木山,但是所有的人称呼这座山的时候都直接称呼其为青木峰,仅仅从一字差别可以看出这座山的独特之处。而在见到这座山之前,我更觉得这座山的位置非常独特,因为他在青木林的深处……那是真正的深处。
从青木林的外围,你甚至看不到青木峰的样子,顶多觉得那里有一种比周围更加浓郁的烟雾缭绕的感觉。由大青一家带路,我还算顺利地来到了青木峰下,而此时我已经错估了我的速度,也就错估了时间,望着因为茂密的林木以及雾气而更显昏暗的青木林,我不无无力地想今天可能不能回家过夜了,想来墨玉会高兴……终于没人去污染他家公子周围的空气了。
我静了静心,甩去奇怪的思想,却发现大青和小青各自非常紧张地占据我的左右肩头,就连一贯没心没肺的小淘也是安静地坐在我的头顶,并没有惯常的调皮动作。
“我很快就会看完的,不用太久,不用太久……”这么说着,我的声音却随着自己所看到的景象而自动消音了。
头前只顾着赶路,也因为众多的青木阻挡了视线,并没有青木峰这个大体的意识,刻现在认真看着,我却已经能稍微体会到铁老头刚刚如此定论的表情……
青木峰,果然只能是以峰定论!因为它没有山所应该有的形态,从所谓的山脚只能揣测它的山峰应该还有着山的定论……简单言之,这青木山就是一根柱子,一根光秃秃的柱子。
没有绿草,没有绿树,除了光秃秃的岩石,在视线范围内你看不到任何其他与山密不可分的存在。与普通柱子所稍有不同的是,它非常巨大,却稍显粗糙,但整体演示不了它光秃秃的柱子的本质。
我不是很喜欢这一点,我相信所有希望登上青木峰的人肯定也不喜欢。因为光秃秃就意味着没有登山的着力点,也就意味着根本不可能登上山顶,除非……会飞。
我朝着青木山似乎与峰顶等粗的山脚靠近,想摸一摸那岩石的材质,以判定我能登上青木峰的机率究竟有多少,然而,大青和小青一瞬间毛发乍起,神情紧张的很,而我的头顶一痛,却是小淘一时紧张地紧抓了一下我的头发。我只能先缩回手,很有诚意地摸了他们:“不用紧张,我不会爬山的,嗯……至少今天不爬,现在只是看看这山的材质而已。”
我的手轻轻地摸上了山体,大青他们也终于缓和了下来,而我的眉头却很自然地皱了起来。我解下腰间的斧子,轻轻朝着岩石一个挥砍,一阵金石相交的火花溅起,斧子的尖端出现了一个预料中的豁口,而我则不喜欢这样的预料,因为这意味着,要想登上青木峰,难度大大的增加了,除非……用比这岩石更加坚硬的登山工具,比如精金铁爪?
可是……我又随即想到了精金的价钱,就我这把斧子里那微末的含量,就耗掉了我一把百年青木剑,这还是铁老头嘴硬心软下的友情价格。
我的脑袋中一直盘算着该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得到工具,或者得到精金,或者得到……钱。而我是真的没钱,又实在不怎么想动用李暖阳的钱,包括那一堆的聘礼。
循原路迅速掠回,我的思维一直处于有关钱的纠结中,所以,我并没有注意到大青他们的失常……
当我们回到大青他们家的下面时,已经月上中天,今晚赶回去确实已经没有可能了,那还不如在这里好好睡一觉,等明天天亮顺便砍柴然后一起回去,这么想着,我也这么做了。
第二天清晨,我被小淘的兴奋口水澡唤醒,虽然睡得不甚安稳,但对于晚上有关钱的纠结却稍微有了可行的定论,所以,我还是挺高兴的。
蹭了蹭小淘,挥别大青一家,我迅速回返青木镇,沿途则顺手砍下一些废树枝作为柴禾一起带回去。当距离森林外面不足一射之地的时候,我看到了一棵颇为粗壮,但却对周围树木产生压力的五年生人工青木。非常自然地,我想起了还答应着铁老头一扇木门的,眼前这棵树真是不错的选择。
我利索地解下肩头已经成捆的树枝,随意一扔,掂了掂手中的斧头,大约目测了一下树围判定自己所需要的力气,然后我摸了摸它:“如果有可能的话,来年你能成为真正的青木,如果天意如此,那么何必如此挣扎着痛苦。我会尽快的,绝对不会疼的。”
说完,挥斧砍树,我对力量的估计很精准,虽然斧子稍有损伤,但是在绝对的力量之下,整棵树还是跟我预估的那样应声而断,而它倒下来的方向也在我的估计之中,堪堪在树与树的缝隙之中,我对我的专业非常满意……
然而,人往往是不能自满的,因为意外无处不在。
“啊!”一声惊叫,在我本能地断定“这树是不会讲话”的定论中,我就见这棵树还算茂密的树冠中掉落了一个人,就在他以非常凄惨的姿态准备掉落在地上的时候,整棵树的数根以非常快的速度枯萎了——这也是青木的一个特性,虽然人工培育的青木丧失了很多野生青木的特性,这一点却很好地保存了下来。
不过,我没时间细细观察了,出于本能,我用最快地速度掠向了那个身影,但是也仅仅是抓住了他胡乱挥舞的手,而他本人还是以非常凄惨的姿势趴在了地上,出于本能的紧张,我的手一个用力,一声更凄惨的叫声响了起来……
于是我立刻放开了他,而那个人则已经倚着被砍倒得树冠哼哼唧唧地不能动弹了。
我有点僵硬地扔掉了手中的斧子,绝对自然地摊了摊手,本能地开口:“不关我的事,我不是故意的。”
地上的人除了哼哼唧唧,并没有回应我的话,哪怕是破口大骂。
于是我稍微愧疚了一下,然后迅速地靠拢并搭脉……嗯……这个动作我似乎变得越来越熟悉了。
非常庆幸这里是青木林,更是感谢这地上不知道多少年月所累积的落叶以及野草,这个人并没有太大的问题,除了右腿直骨因为撞到了边上的树木而稍微裂开之外,全身只有细微的擦伤……而他的手,因为我那一瞬间的用力,手骨有点裂开……真的是有一点点。
我再次问了一声:“你……没事吧?!”声音不由自主地和缓了一下。
“你来试试,怎么可能没事?!”倒霉的人用词很不客气,还好的是声音并没有恶狠狠的感觉,而接下来他已经很自然地微微坐好,捧着他受伤的手一边不住地倒抽冷气一边碎碎念着唠叨,“睡个好觉怎么这么难呢,怎么这么难呢?好不容易找着一个安静的睡觉场所,睡的好好的呢,怎么就也不打声招呼就给这一下呢?!……”
似乎没有断头的念叨……而我觉得,虽然腿骨有点轻微的裂开应该也不影响他的行动,所以,我直接站起来转身准备处理刚刚砍倒得那棵树……
“喂,你去哪儿,你不能弄伤了我就把我一个人扔这里的。”身后一声炸响,我的衣角就被人紧紧地拽住了。
反射性回头就发现那个人拽着我的衣角一脸委屈加控诉地看着我,而我也才第一次看清楚他的脸,应该还是一个孩子吧,身形看起来不是,但脸很像,本应该是干净高兴的,可现在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已经变成了脏兮兮乱糟糟的状态。非常本能的,我很平静地回答他:“我去处理那棵树,一会带你一起去镇上的医馆。”
我觉得我应该很明确地表明了我的态度,我会对因我的疏忽而造成的后果负责,可是眼前的人却呆滞了,他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我立刻转身,用最快地速度将整棵青木的主干和侧枝分开,侧枝与柴禾困在了一起,而主干则单独放一边。微微想了想,我又顺手在那主干上面绑了一个简易的座位,然后我示意已经完全呆滞的那个人……
“你让我坐这上面?!”非常不可思议的反问,表达了说话的人的极度惊讶。
而我则完全没有所觉的点头肯定:“当然,你的腿骨裂了,而从这儿到最近的医馆起码有一炷香以上的路程。”
“不行,太丢人了,我不坐这上面。”眼前的人一脸的嫌恶,满腔的不情不愿。
我继续平静地陈述:“那么你就准备自己走去医馆,然后腿骨从骨裂变成骨折,我没有意见。”
眼前的人脸色滞了一滞,一连串并不清楚地咕哝,最终大概是因为手上的伤所引起的一声大声地抽冷气,他一脸倔强地抬头,没受伤的手轻轻一抬:“我要坐那柴上面,绝对不坐这棵树上面。”
我无所谓,稍微整理一下,将柴禾重新绑一下,就变成了能坐的样子,而那人也终于脸色稍缓地坐上了那捆柴,而我则在确认他坐稳之后,稳稳地背起了柴禾,也拎起了地上那棵树,稳稳地拖着往青木镇而去。背上有个包袱,我也就打消了先回家打声招呼的念头,反正已经晚回了。
“你的力气真大,这么重的柴还加一个我,还有这一棵树,那么重,你还是走得很稳当,真厉害。”背上的声音带着一种惊喜的惊讶。
“嗯~”我回了一声视作回答。
“你每天都来青木林砍柴么?我是第一次来。”
“嗯~”
“这里真安静,真是个睡觉的好地方。”
“嗯~”
“我很喜欢睡觉的,你也喜欢睡觉么?”
“不。”
“嘻嘻,我还以为你只会回答嗯了呢?!我叫林宁玉,妹妹你叫什么?”一声轻笑,带着迫不及待地搭讪。
我皱了皱眉,倒也没太在意地回答并纠正:“我叫风一一,你应该叫我姐姐。”
“怎么会,我今年十六了,我看你明明比我小很多的,虽然我的力气没有你的大。”身后一声惊呼,带着因为大动作而带来地抽冷气声。
嗯,再次确定,确实是个孩子……这么想着,我继续平静地回答:“我比你大一岁,所以我肯定是姐姐。”
“骗人!”身后一阵猛烈地动摇,我的头微微一偏躲过了身后伸出的手,紧接着身后就平静了,也传来了林宁玉平静下来的沮丧声音,“本来以为总算可以骗个妹妹的,结果怎么还是个姐姐?明明看起来比我年纪小的啊。”
嗯,再次皱眉,我不是很喜欢“骗”那个字……
“算了算了……”林宁玉的一阵算了,然后立刻转移话题,兴致勃勃地发问,“一一,青木镇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么?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一一的家在哪里,我可以去玩么?一一会做好吃的么?一一的父亲和母亲好么……”
这一次我并没有回话,因为我发现那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而显然林宁玉也不在意,只是一个劲地发问,然后一个劲地自言自语,似乎这样可以有效地减轻他的伤痛,或许这也是他的爱好……
在林宁玉再三确认我不会将他稀里糊涂地扔下之后,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留在了医馆里面让已经满头大汗的医官给他固定骨头治疗。
在走出医馆大门的一刹那,我也有了小松一口气的感觉,而在后面突然传来的大声强调声中,我晃了晃脑袋迅速地先将树干扔在了铁匠铺的院子里,并与铁老头说好过后有时间会帮他将门做好。紧接着我将柴禾分给了我所受雇的店铺,然后才回转医馆,而此时,林宁玉的伤势已经得到了处理,除了那吊在脖子上的手比较滑稽了一点,整个人倒还是回复了本来就应该有干净整洁,而他的表情似乎很高兴,看起来就更加的精神了。
“一一,你来了?!”非常热络地称呼,我有点不太适应。
但我还是淡定地付医药费,并问:“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
“家?”林宁玉困惑的重复了一句,然后很正经地回答我,“我家不在这里,很远的,我不是跟一一回家么?!”
撒谎!!我不是很喜欢那种笃定的,貌似讹上了我的样子,但毕竟是我错在前面,所以我还是很淡定地转身:“那么去有间客栈吧,你先住在那里。”
“啊,不要,我不要住客栈,我要跟一一回家,我住一一家。”一连串没有停顿的声音,我发现边上的老医官的额头上又开始冒汗了。
我的声音更加淡定了:“要么去住客栈,我给你付房钱,要么住大街上,选吧!”
这个世界立刻安静了,林宁玉一脸郁闷地跟着我磨蹭着去了老板娘的客栈,老板娘倒是很喜欢林宁玉,在预付了十天的房钱,从客栈出来的时候,我的口袋了里已经真的一个大钱都没有了,而从刚刚问铁老头得来的有关精铁的精确估价,我肯定我是真的没有钱了……
脑海中浮现李暖阳的笑容,我握了握拳头终究转身去了一射之外的当铺,硕大的“当”字在晨曦的照射下有点晃眼,既然有了决定,我倒也干脆地走了进去,在老朝奉的注视下掏出了挂在脖子上的玉佩,简单开口:“当玉,活当。”
老朝奉眯着的眼睛一瞬间地精光毕露,他的手稳稳地接过了我手中的玉佩,像模像样地细细观察了一下之后开口:“十个金石。”
我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而他立刻改口:“二十金石。”
我还是看着,直到他稍微冒汗着说:“一百金石,不能再多。”的时候,我很干脆地开口:“一万金石,或者一斤精金,一年之后我来赎当,如果两年没有赎当,那就自动成为死当,如果你不能确定的话,问你们掌柜,现在,先把玉还给我。”整个当铺一瞬间变得静悄悄……
老朝奉最终颤颤巍巍地将玉佩还给了我,却很利索地去了里间,片刻之后,老朝奉满脸笑容地捧着一袋子的精金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掂量一下,一斤足称,没有多废话,我爽快地签了协议。
出得当铺,再入铁匠铺,在铁老头绝对惊诧的表情中我稳步步出,轻呼口气,终于可以回去了,而我也终于真的身无分文了。但是,钱可以想办法,医者问题的解决才是最紧要的。这么想着,朝天看了看太阳,我迅速往家回转。
虽只有一天没见,但那简单的院门,以及整齐的篱笆还是让我由衷地有一种亲切感,我心稍暖的推开了大门,却发现院中轻拥着的两个人——李暖阳和……
没有什么为什么,我自然关门后退,却撞上了身后的人,没来得及感叹自己的警觉性降低,身后的人已经出声了:“一一,这就是你家么,好神奇!”林宁玉的声音满是兴致勃勃的响起。
而这突然打岔,我倒是变回了平常的平静,于是我无视林宁玉重新推开了院门……
“一一,这些都是你种的么?一一,这些都是什么菜?什么时候能吃?一一,他是你相公么?那这女的又是谁?还有那个人是谁?一一,什么时候吃饭,我饿了……”林宁玉的声音毫无间断的响起。
而我则无视他的声音,淡定地朝着院中稍显僵硬的两个人开口:“请无视,你们继续。”
这么说着,我很自然地按照惯例先去往柴房放工具。而本来叨咕地厉害的林宁玉突然之间声音直接拔高,貌似没有受伤地飞扑向李暖阳,声音是极度的兴奋激动:“冬日暖阳,你居然中了冬日暖阳的毒,真是太好了,这世界上居然还有冬日暖阳存在。你什么时候中毒的?感觉怎么样?……算了,我直接看就是了。”说着,他那完好的右手就自然地搭向了李暖阳的脖颈。
微风轻卷,一瞬间,我觉得我所向往的平静而温暖的生活糟乱如麻……
十二章 中毒
中毒?!
我怎么会没有想到这种可能?!只是,这冬日暖阳……
“不能激动,不能失落,必须如冬日暖阳般始终温和而循序。”——我的脑海中自动呈现李暖阳第一次在我面前病发的时候,李文轩所说的话。他能说出冬日暖阳这样的形容词,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其实他早就知道李暖阳是中毒了,而且也知道他中的就是“冬日暖阳”,可是为什么?!
所有的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为什么这些要瞒着我?!仅仅是怕我不“娶”李暖阳么?!这似乎真的很说不通。
“一一,这是你带回的客人么?少爷不喜欢那样。”墨玉的声音从边上低调着着重响起,我立刻回神。
“喂,你别躲啊,我的手和脚都受伤了赶不上你的,让我搭一下脉就好,就一下下~”林宁玉大呼小叫的声音随着他乱扑棱的手而变得焦急而……谄媚。
而李暖阳则很适意地轻轻避过了林宁玉的手,也躲向了另一边。而另一个外人,那个女子则稍显焦急地在一边看着,她手中的锦帕在手中已经绞在了一起,我轻轻皱眉。
“一一,那是表小姐,是少爷的表妹,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来李园做客月余。”许是见我的目光在那位女子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下,所以,墨玉接着开口解释了一下,也接着焦急了一下,“一一,少爷身体不好,你快叫那人住手。”
我没有理会墨玉明显偏向性的介绍,脑海中直接浮现师姐一脸杀气一脸认真的叮嘱:“一一,如果你找到了你认为对的那个人,那么你要记着,从那一刻开始,他所有的‘表’字开头的姐妹都是非常危险地,尤其越是冷静的那种越危险,而你最好的办法就是比她更冷静地阴死她。”当时师姐叮嘱的时候,师兄在边上那是不住的冒汗,嗯……可能师兄从来都是冒汗着的。
现在,我开始严重考虑怎么样冷静地阴死眼前这明显很危险的“表妹”!!
在墨玉就快接着出声的时候,我绝对冷静也绝对淡定地开口了:“如果不想我现在就把你扔到大街上的话,那么就先站好。”
我的声音真的很平静,没有任何威胁的意思,但是效果很好,林宁玉第一时间乖乖地站好了,除了他受伤的手是弯着的,其他都一瞬间站得笔直,只是他的眼神非常渴望地飘向了李暖阳,或者说是飘向了李暖阳的颈动脉。
我把身上砍柴地工具顺势放在了靠近房檐的角落,朝着那位表妹开口:“这位小姐……”
“素素,金素素,一一小姐可以随表哥喊我表妹。”女子非常自然地开口,并没有打断别人说话那种不舒服的感觉。
我的心底一阵默然,连名字都是师姐所说那种非常危险的级别,好吧,金素素,我从善如流地开口:“金小姐远到而来,是一一招呼不周了,现在我们有一点家事需要先解决,所以,请金小姐大堂稍坐。”不给任何反应的机会,我继续平静地开口,“墨玉,看茶。”
说完这些,我这才转向李暖阳,迎向他的目光开口:“相公,我们是不是先去书房?”
“一切听从娘子吩咐。”李暖阳非常地从善如流,声音如旧,并潇洒作了个书生惯常的揖。
不管其他,稍刻,我、李暖阳、林宁玉在书房坐定……
“一一!”李暖阳首先开口,声音如旧温暖,“刚刚……”
“不用解释,我明白。”我轻轻挥手,开口打断李暖阳的话,然后介绍,“相公,这是林宁玉,今天在青木林砍柴的时候因为没注意他在树上睡觉,把他摔伤了。”紧接着,我的声音就更加平静地转向林宁玉,“林大公子,你是不是可以跟我详细解释一下我相公中毒究竟是怎么回事,而什么又是冬日暖阳,看你似乎很明白的样子大概也知道怎么解它,对吧?!”
“一一,你偏心。”林宁玉表情一脸沮丧,“他刚刚跟那个表妹这样你都不说他,却对我那么凶,严重偏心。”
……死寂。
我很平静地看了林宁玉一眼。
“好吧好吧,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吗,一一不要生气。”林宁玉几乎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跃而起。我心底默然,我发誓,我真的没有生气。
“冬日暖阳这种毒药的起源没人知道,我一直以为它是一种传说,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有的。”林宁玉以这个开头。我再次瞧了他一眼。
“我说的是真的。”林宁玉的声音更加急促了,“我今天也是第一次看到,刚刚我还以为看错了的,走近了才确定,而且他都不让我把脉确认的。”又是一脸的委屈,李暖阳朝着他笑了一下。
“好吧好吧,我投降,你们两个都好恐怖。”林宁玉一脸郁卒,嗯……他的表情真丰富,他再次转向李暖阳,“你先让我把一下脉,我先看看你的症状已经到什么程度,嗯……其实最好能看看你发病的样子,不过……算了,你们都那么恐怖的。”
“林公子,我能问一下您家住何方,医承何人么?”李暖阳温暖地开口了,不带一丝烟火气。
而林宁玉立刻转向了我,而我一脸平静,这个问题,他如果回答我也想知道,如果不回答我也会所谓,因为据他所说似乎能知道这种毒药的人也不是泛泛之辈,更何况还是有记载?!
“不能说,不能说。”林宁玉连连摆手,然后一脸哭丧,“你们要相信我的,我也是真的不能说。一一~”
“一切听凭相公决定。”
“一切听凭娘子决定。”我和李暖阳同一时间开口,然后相视一笑。
李暖阳稍微动了动,坐的更加舒适了,而林宁玉终于一脸高兴地伸手搭脉。搭上脉搏的一刹那,林宁玉的表情就变了,包括他周身的气息,很有一种医者的风范。
医者?!我想起林宁玉出现的地点,以及铁老头当初有关医者的论述,以及刚刚林宁玉的表现,我突然很荒谬的觉得:我不会运气那么好,砍树也能砍到传说中的医者吧?!……不可能,不可能,这样的几率绝对不亚于金沙滩上长青木——绝无可能。
用时并不长久,林宁玉松手的一刹那,他也就恢复成了孩子的状态,而他的表情很奇怪,明明很兴奋,眉头却紧锁着:“好神奇,真的好神奇,居然真的有这么神奇的毒药,好神奇。”
我们并没有催促的意思,只等着他神奇完毕,只等着最后的答案。
“冬日暖阳是一种很奇妙的毒药。”林宁玉最终开口了,“如果你能保持情绪的平稳那么它就不是毒药,反而有延年益寿的作用,从你的反应来看,你保持情绪保持的很好。”
“能解么?”李暖阳轻轻一句话,直指核心。
“呃……”林宁玉的表情有点尴尬,“我能想到几种办法,刚刚那医馆里倒有几种药材用得上,但最主要的几种药材比较难寻,我可以勉力一试。至于是否有效果,嗯……因为冬日暖阳的奇妙特性,我得看看你发病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才能断定。”
又一瞬间的寂静……
我朝着李暖阳看了一眼,他温暖地笑了一下开口:“但凭娘子决定。”
我静默了一下……最终决定:好吧!
我站了起来,而李暖阳也随着我的动作而站了起来,我转向林宁玉,也算是说给李暖阳听的:“你不是刚刚说我偏心么,说我相公跟金小姐这样我都不生气,而偏偏对你严肃么?”
林宁玉眨了眨眼,更加迷糊了,而李暖阳的表情也稍微肃然了一点……
我张开手臂,轻轻地抱住了李暖阳,并轻轻开口回答:“这就是答案。”
李暖阳应我的拥抱而倒,我平静地抱着他,对林宁玉开口:“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和金小姐会有刚刚的表现,但是我知道,他的情绪没有任何波动,也就没有任何情愫。”
“这样也行?!”林宁玉一声茫然地怪叫。他倒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手立刻再次给李暖阳搭脉……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我抱着李暖阳和林宁玉走出了书房,要将李暖阳抱回卧室就不可避免地要经过大堂,也就不可避免地遭到一连串的惊呼……
“公子头前进去的时候还好好的,一一,你又把公子怎样了?!”墨玉一脸惊诧地开口。
“表哥……表哥……”金素素已经泪流不止,一脸悲痛莫名,锦帕顷刻间就已沾湿,嘴里却只有喃喃着这两个字。
我却无暇顾及他们,脑海中只有刚刚林宁玉开的初始药方,其他几位药略去不算,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那味药却让我的脑袋一阵发晕……千年……
“小哥!”一声更大声的惊呼,我的面前立刻出现了李安雨惊怒交加的脸,“你又对我小哥干了什么,他怎么又病倒了?!”
“表哥刚刚还好好的,可能一一小姐对我和表哥刚刚有一点误会,他们去了书房,然后然后……表哥……”金素素在边上不住拭泪,并弱弱地开口了。
李安雨咬了咬牙,终究没有动手,只是果断开口,“墨玉,抱上小哥,素素,我们回李园。”
我望着这烦乱异常的场面,突然间,心情变得很不好,很不好,很不好……
“安雨,不准胡闹!”一声暴喝,李文轩就出现在了大堂的门口,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看来李安云他们也在后面跟来了。
这一瞬间,我又突然想笑:这都什么事啊?!
“李园?小哥?!”边上林宁玉轻声咀嚼了这两个字,然后突然之间指着李暖阳开口问我,“他是李园的人?!他姓李?!不姓风?!”
一室静默,已经跟过来的李安云与李周黎亦一起沉默,我的声音很平静,非常平静,一字一顿的开口:“他叫风暖阳,他姓风,是我风一一的丈夫,是我风家的人。”
十三章 约定
“你,你们……”李安雨一瞬间的语无伦次,也可能是一瞬间的情绪高涨……俗称,气愤。她的手直指我们,在不知道说什么的情况下,手微微一晃,就往我这个方向而来。
我轻踹了后面的林宁玉一脚,然后抱着李暖阳轻轻往侧边移动,我们一起避开了李安雨的袭过来的手。
“李安雨!”李文轩应该是真的怒了,因为他在怒喝的同时也出手了,下一个瞬间,李安雨已经被他钳制在了手里,“是谁教你这样处事的,是谁让你对人动手的?!”
“可是,父亲,小哥他……”李安雨的脸色一阵红白,然后忍不住开口辩解。
“闭嘴!”李文轩的表情与声音都一瞬间恢复了平静,但是他说出来的话却比刚刚的暴怒还要有效了,“从现在起,你给我回听雨小筑待着,什么时候你将《子曰》以及《女戒》各抄满一千遍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李安雨的脸色一瞬间煞白一脸哀怨地朝着李周黎看了一眼,但是李周黎仅仅是轻拍了一下她的手,微微摇头,这一下,李安雨是真的安静了……只剩下身后林宁玉隐隐跺脚的小小呼痛声。
我微微转头偏向墨玉开口:“墨玉,你为了你家公子如何看我,我无所谓,因为那仅仅是我和相公之间的事情,但是今天,你的表现我不是很喜欢,不,是很不喜欢。”我顿了顿,接着开口,“现在有你可以考虑你当相公究竟是公子还是少爷,如果是公子,那么你可以帮我送客了,如果是少爷,那么你也可以离开了。”
整个大堂变得非常安静,李安云的眉头很明显地皱了起来,我心底平静:怎么,你们这样还想让我“请上座、上香茶”么?!
“一一小姐,公子就由我先扶进去休息吧。”墨玉的脸色微微转变了一下之后,终于挺直了脊梁朝着我伸出了手。
我轻轻点头,将李暖阳靠向了墨玉……
“等等。”林宁玉突然出声,打断了我们的动作,就见着他走前一步,整个人的气势又从孩子变成了刚刚的……医者……状态,他的表情很严肃,声音很震惊,他是这样问的,再一次着重强调,“你们是李园的人?”
李园的人没有回答,那我这个不是李园的人似乎也不用回答了,倒是边上的金素素柔声开口了:“这位公子,你在找李园的人?谁?”
“真的是?!这么近?!”林宁玉轻声嘀咕了一下,然后正色开口,“重新认识一下,我是林宁玉,字宁也,谓甘草。”
林宁玉的自我介绍稍显郑重了一点,但是也属于正常意义的范围内,但是整个大堂内的气氛就变了,尤其是李文轩以及李安云的表情,一瞬间严重惊讶之后的镇静,然后李文轩踏前一步开口:“我是李文轩,字文之。”
一瞬间静默……不明所以与若有所思的人都保持了安静……
“然后呢?!”林宁玉一瞬间地不解,似乎对李文轩这样的自我介绍并不是很满意,于是他呃眼神很自然地转向了李园另一位男性——李安云的身上,但是李安云终究没有开口,我听见李文轩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然后他的眼神就飘向了李暖阳的方向。
“他?!”林宁玉着实惊讶,然后是严重的不解,“他不是姓风么?”然后皱眉着继续,“算了,我还是问他自己好了。”
这么说着,林宁玉的手迅速从挂着的状态恢复了正常,然后,一个眨眼,李暖阳已经在他的手里了,李园的人没有动作,我也没有,因为很显然,他不会对李暖阳不利。
林宁玉一手虚扶李暖阳,另一只手很有节奏地朝着他的身上拍过去,不多不少,不轻不重,正好十八下……
我的瞳孔几不可闻地微微凝拢,而李文轩则轻轻叹息着说出了我心中的答案:“胡笳十八拍。”他怎么会这个?!
轻轻一声响动,李暖阳已经缓缓醒来,在他眼神聚焦的一刹那,整个人的表情又变成了温暖的闲适,缓缓坐下,轻轻开口:“父亲、母亲、大哥、小妹,你们来了啊~我和一一过的很好,不用担心。”那说话的语气犹如很普通地在说“今天天气真好啊,咱们吃包子吧”。
李园的人一瞬间的静默加尴尬……
而林宁玉则不顾额头微微的细汗,再一次确认性地朝着李暖阳开口:“我是林宁玉,字宁也,谓甘草。”
李暖阳的表情微微愣怔,然后淡淡开口:“我是风暖阳,很高兴认识你,宁也。”
我的心中一暖,有点清晰的高兴。而这正常的回答却让林宁玉很不高兴,他的眉头理所当然地皱起,再一次朝向李文轩,我能感觉地出来,李文轩内心的叹息更加严重了……
“安阳……”李周黎似是不忍这样的场面,声音稍显孱弱着开口这么唤了一声,李暖阳稳坐着的身形颤了一下。
然后,他就转向了我,温暖的笑意,眼神中却尽是复杂,我默默地开口:“一切但凭相公做主,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也是我的父母。”
李暖阳的眼神一瞬间的放松,这才转向林宁玉开口:“重新认识一下,成亲前,我名唤李安阳,字安之,谓子曰。”
“这不合规矩。”林宁玉这么说了,眉头仍旧皱的死紧,“那你以后还会唤回以前的名字谓么?”
名、字、谓……果然是很复杂的称呼,一个人要那么多的名字干什么?!唤的时候还要想一下才知道唤的是自己,我的思绪偷偷拐了个弯,再回来时,李文轩有了反应:“李园只承认他,如果他不愿意唤回这个名字,那么李园不再!”
李文轩的声音铿锵有力,显然是下定了决心,可是我觉得他的话里怎么听怎么都有一点威胁的意思,而李暖阳终究很是歉意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再次正色开口:“是,我是李安阳,字安之,谓子曰。”我的心有点失落,不过还好,反正如果不是刚刚他们的表现太逼人太甚,名字谓的,我并不是太在乎,都已经拽在我手里的人,我没放手前是绝对跑不掉的。况且师姐也曾叮嘱:“那人的父母虽然无关紧要,但不太损失地讨好一下就更加无关紧要。”,这么想着,我又比较高兴地淡定了……
“你要想清楚。”林宁玉的眉头出乎意料的并没有松开,“你一旦承认,那么你身上的毒我就不会出手了。”
我的心中一凛,这是什么意思?!就因为暖阳姓李?!
“中毒?!”金素素在边上轻呼出声,脸上的表情惊诧万分,似乎又觉得自己的表现在这样的时刻非常不妥,所以她立刻又安静了下来……而边上同样惊诧的李安雨则被李周黎很及时地拉了一下,否则这一声惊呼起码是双重奏。
“呵呵~”李暖阳轻笑了一下,“这有什么区别么?就算你出手,你能动得了千年紫云果?”
“世上无不可救之人,动不了紫云果我一样能解你的毒,在我解完你毒之前,我和你还是都当你就是风暖阳吧,是么?书生。”
“我很荣幸。”李暖阳的笑更加温暖了,可是我却很自然地嗅出了一丝奸诈的味道,而边上李文轩的眼角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丝的笑意。
到这里为止,所有的一切算是阶段性会晤成功,李园的人很适时的告辞了,而我则礼数完整着将他们送出了大门,绝对淡定着回应了金素素临别很有“诚意”的道歉。在终于转身关门的一刹那,我很淡定地转身吩咐:“墨玉,将林公子安排去柴房,从今天起我们得节衣缩食吃包子了,因为我们变得很穷了。”
“一一,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一个很高明的医者。”林宁玉满脸沮丧地牵着我的衣袖晃荡。
我冷静地瞟了他一眼:“要么就去住客栈,墨玉,开门,不送。”
“柴房就柴房吧~”林宁玉立刻表态,消声……
而墨玉则顶着莫名地压力开口:“一一小姐,我们还有很多存粮的,似乎不用吃包子。”
“卖掉,换钱,我很穷!”我毫不犹豫地开口,立刻,墨玉也没有声音了,只有李暖阳自始至终的保持了微笑的沉默。
我扶着唯一冷静的他回了卧室,非常冷静地喂他吃药,虽然“胡笳十八拍”能够唤醒他,终究还是需要吃药对他身体的缓和比较好,待得真正淡定下来之后我开口:“相公,我们似乎应该来谈谈你和林宁玉之间的某种约定,或者说是李园和林宁玉家的某种约定。”我顿了顿强调:“我对这种约定的来源以及你们的秘密没有任何兴趣,我只想知道,你们的约定究竟会不会对你有任何伤害?”
李暖阳静了静开口:“一一,以后,你也叫我暖阳吧。”
我从善如流的点头,而李暖阳则简单介绍,非常简单的介绍:自有李园与林宁玉的师门以来,两家就有一个约定,每百年的继承人之间有一个比试,究竟谁能救原国于危难之中。而这危难,原国每百年必会有大动乱,究竟是救人救身还是救人以理,十年之内,十年动乱之中见分晓。
李暖阳最后强调:“一一,不用担心,此十年并不是千年动乱,并不会有危险,想来顶多只是皇室内部争斗,而李园学子何止千万,此局又并不是非赢不可,固不会有危险的。”
但我的脑海中却是乱糟糟的一片,根本没听到他最后的强调安慰,心中只剩下一个判断:圣手书生之争。林宁玉是药王殿的人,而胡笳十八拍又怎会被他或者说是被药王殿的人学去?!
十四章 金玉
圣手书生,其实原本只是一个人的名号,师傅曾经说过,那个人可称得上惊才绝艳,一手医术与一身学识当得出神入化之赞。但从他以后,圣手书生就不再是一个人的名号,而是两个人的名号,他的两个弟子各占其一。圣手书生让已然专精一项的弟子下山造福民众,只是他当时送他们下山时说的话很有问题:“百年之后,却不知医者留名抑或是书生治世。”
师傅说,圣手书生的本意其实是想让两个弟子能从入世之中看到,不管是医救天下,或者是书平天下都不是很完美的,只有身体与精神两者的升华,这个世界才能达到一定程度的长治久安。但是他的弟子并没有明白准这意思,两人下山之后,本就小有攀比意思的心变成了实质意义的比攀。于是,书生出仕辅佐皇帝,圣手医治关键重要的将军王者,一场本就持久的混乱一瞬间变得更加杳渺无期,最终落得两败俱伤,五州分封而治,军政分化,原国以一种崭新的体系开始了“长治久安”,然而,整个国家已是哀鸿遍野、奄奄一息。两人心有戚戚,回山等待圣手书生的评判,然只见得枯骨相待,一时间所有复杂的情愫融合成了偏激的愤怒,葬得亡者,两人相约百年后将遣后人再比,直到一方心服为止。
百年之后,青木林边,谁是谁非,再见分晓——这就是那一场约定的由来。师傅诉说的时候语气中始终充满了叹息的意味。
而师姐最终定论:一个白痴的师傅以及俩吃饱了撑着的徒弟。
师兄在边上补充了一句感叹:可惜了这一众生灵……
当时,这件事情只是当故事听来,而如今,故事变成了身边的现实,感觉有一瞬间的虚无飘渺,不过也无所谓,我不惹事也不怕事,只要护得暖阳周全,能带得人回去见师傅,其他与我无关,或许,这吃饱了撑着的混乱本就是我避无可避的?!
现在稍有疑惑的就是这冬日暖阳与胡笳十八拍,怎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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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墨玉很听话,中午我们的饭桌上就上了一色的包子,无视墨玉微黑的脸色,我吃的淡定而高兴,并嘱咐:“再接再厉。”这一下,暖阳的表情也参杂了一丝黑色,倒是林宁玉吃的毫无所觉以及心不在焉。
林宁玉的效率很高,用来试验的解药下午就在院子里炖开了,而这浓厚的药味配上这白嫩嫩的包子,墨玉的脸色变成了一片惨绿……
然而,这包子宴我们仅仅吃了两顿,仅从第二天的早餐开始,我们就吃的很丰盛,各色精致小点,各种粥品浓汤,将我们大堂那绝对不小的桌子摆了个满满当当。送餐来的是金玉满堂的掌柜,而这金玉满堂是青木镇最大也最奢华的酒楼,据说原国只要有人烟的地方必有金玉满堂的招牌,从酒楼到粮铺,只有你想不到,没有金玉满堂挂不到的。从那掌柜满脸堆笑的“慢用”声以及非常迅速地消失后,我很淡定地坐下开吃。
成名必有理由,金玉满堂的吃食确实不错,嗯……是很不错。
林宁玉仍旧是魂不附体地开吃,并不住的抬头研究暖阳的脸色,不时地搭脉,然后接着闷头……牛嚼牡丹。
墨玉的表情很小心翼翼:“一一小姐,这些事您买……”
“不是。”我回答的很断然,再一次严重强调,“我很穷,没钱。”说到钱,我觉得我应该去跟铁老头商量一下是把那精金以一万一千金石的价格直接卖给他,或者等他将精金手套做好后以一万五千金石的价格卖给其他人,然后去赎当,接着剩下来的我们五五分成,这好像是个赚钱的好办法~
“那这些……”墨玉的表情更惨绿了。而此时,暖阳已经也很优雅地开吃了。
“那掌柜又没问我要钱,而且也没毒。”我朝着墨玉瞟了一眼,“或者你喜欢包子,我不介意。”
墨玉立刻噤声吃饭,这一顿,我们吃得都有点饱……紧接着我们就都开始忙碌了:暖阳回了书房,墨玉收拾桌子并跟去给他磨墨,林宁玉出去找药材,而我则去砍柴然后直奔铁匠铺商量我刚刚所说的赚钱大计。
到铁匠铺的时候,铁老头正准备将那块精金放入熔炉之中,我很及时地出声说明了我的来意,我见到铁老头那邋遢但从不虚浮的手颤抖了一下,然后迅速收回,紧接着转身去了内屋,再出来的时候,直接扔给了我一万五千金,直有一种“要用钱把我这穷鬼砸死”的气概。
我稍微愣了愣,然后憋了一句话:“果然会咬人的狗不叫,有钱的人都低调。”回应我话的是铁匠铺本就残破的墙上一块朽木直接掉落,发出了清脆的“吧唧”声。
然后是铁老头中气十足的一声大喝:“死小鬼!”
我很识时务地迅速离开,并立时转往当铺。当铺还是那老样子,零星的伙计,似乎永远不变的老朝奉。
我将整整一袋子的金石放在了当铺的桌面上,那一阵清脆的金石交击声让我有一种一掷千金的荒谬感,然而我的话倒也简洁:“赎当。”
时隔一天再见着我,老朝奉的表情变成了从始至终的呆滞,能感觉的出他的脸色在他那蜡黄的脸皮下转变了不知道多少道,我将当票很正常地放在了他的面前,那一瞬间,我觉得他的脸上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我再次重复了一遍:“赎当。”
“等……等一下。”老朝奉的声音立时口吃,然后转身进入了内堂,我能感觉得出他有一种仓皇的意味,我抿了抿嘴,淡定坐在了当铺的大堂。边上的小伙计战战兢兢地给我端了一杯茶,我轻轻抿了一口,上好的云雾茶,果然不愧是青木镇最悠久的当铺,真是财大气粗,这样的茶居然就这么用来待客。
一盏茶的时间,老朝奉堪堪回到了大堂,而他的手上并没有任何物什,我轻轻蹙眉,倒也没想过他们会赖账,而那老朝奉的脸上立时堆满了笑容,但是脸上已经不见汗了,他这样对我说:“姑娘,因为当品贵重,昨日已经送往贵重物品收藏处,能否请姑娘稍等片刻。”
我仔细研究了一下老朝奉的表情,在确认他的脸上即将流汗之前,我很适然地点头同意了他这个要求,并比较高兴地继续品尝这难得的好茶。
一声鹰啸,我轻轻地放下了茶杯,我抬头看了看当铺那稍显阴暗的房梁,有什么从空中过来了,很快的速度,比我要快,或者比我现在要快很多……
但是紧接着的是一阵马蹄声,非常急促,却让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优雅感觉,马蹄声就在当铺的门口消失,当铺的门口就出现了一个修长的人影。背着阳光,来人一步一步优雅走了进来,一瞬间,这因古老而稍显晦暗的当铺变得光芒四射,只见得来人面如冠玉,白衣玉冠,一身贵气非凡,却又优雅内敛,一句话形容:这样的人哪怕扔在再庞大的人海中,也能一眼看见,绝不含糊。
心里这么判断着,我接着喝了一口茶,心底接着感叹:果然是好茶啊,今天绝对要喝个够本。
“玉小姐,这是你的当品,请拿好,这不能乱当哦~”来人轻轻一笑,整个当铺一瞬间有一种金光万丈的感觉。
我不由自主地伸手挡了挡,这才接过玉佩,看来玉佩被保护的很好,因为它已经被放在了百年青木制成的盒子中。我伸手拿出了我的玉佩,顺手将盒子还给了来人,并指着那一堆金石开口:“那是赎当的赎金,本金一万金石以及一天的利率,想来一万一千金石已经够了。”
这么说着,我就将玉佩重新戴回脖子上,并拿回多余的四千金石准备离开,颠了颠四千金石的重量,我还是有点高兴,毕竟一天时间没有失去任何东西,反而多了四千金石,在我第一次觉得钱有时候也比较重要的时候突然就有了钱,这感觉果然非常不错。
“玉小姐……”来人挡在了我的眼前,并再次开口唤我,而我也才第一次发现他唤我的称呼很奇怪。
“我叫风一一,不姓玉。”我淡定地回答他的称呼,然后此时发现整个当铺的大堂就剩下了我和眼前的人,而更接着让人惊奇的是,整个大堂的布置,起码刚刚坐的那张桌子就在这短短瞬间被铺上了精美的台布,而刚刚还是原木的板凳上也被铺上了华丽的坐垫,而桌子上的茶杯变成了一整套精致的赤玉组合,其中所倒着的茶却是云顶青针,那是一种整个原国每年也就产出几斤的茶叶,仅那么一点点已经让整个当铺香气弥漫了……
“现在姓风么?”来人轻声这么说了一下,然后接着朝我开口,“那么,风小姐……”
“我姓风,从来都是,我是风一一。”我再次打断他,“借过,我要回家了。”
“风小姐可能不认识我,但是我想你应该认识这个。”眼前的人并没有因为我的无礼而生气,仍旧保持着优雅而开口,而且一个玉佩被拎在了我的面前。
“金凤佩?!”我一声小小的惊呼,难得失态了,而我的手则自然摸向了刚刚赎回的玉佩,心底一阵感叹: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啊~
“非常荣幸玉小姐……嗯,是风小姐能一眼认出。”来人彬彬有礼地微微点头,“自我介绍一下,风小姐,我是金辞言,字默然。”稍微顿了一顿之后,“今日能见得风小姐真颜实乃某之荣幸,风小姐既已执玉凰佩进了金玉满堂,那么,这金玉良缘……”
“停!”我直接粗鲁打断了来人,也就是金辞言,也就是金默然的话,我的心底一瞬间不住感叹“运气来了,真的是怎么挡也挡不住”,但是嘴里却毫不犹豫地开口,“再说一遍,我姓风,是真的姓风,从来都姓风,不是因为任何原因才改成姓风的。而这玉凰佩我也是受人所托,现在遇到了你,那么就可以还给你了,按照托我的人的嘱咐,我会帮你完成一件事情,只有一件。”
金默然优雅一笑,似是默认我的说法,但又似早知道了我在掩饰一样的了然,我很不喜欢,所以,我直接将脖子上的玉佩拽了下来直接扔给了他,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家当铺,嘴里稍显气愤的开口:“这见鬼的破当铺怎么也是金玉满堂的,而且也不标识一下,否则我绝对不进来。”
“呵呵,风小姐,我还会去找你的,而且……”身后金默然一声感觉很有趣的轻笑,然后是一种华丽的坚持,还有最后那让我几欲跌倒的解释,“而且当铺的招牌上有写着金玉满堂的标识哦,只是在那牌匾的背后。”
这一次我跑的真的是比什么都快了……虽然还是比不上金默然刚刚来时乘的那嚣张的青云隼,想想又不甘心,于是我又转头重复强调:“我是风一一,而且我已经娶了个相公,所以这金玉良缘之约你还是趁早想想该让我干什么事情吧。”
身后那华丽优雅的身形一瞬间凝滞,感觉果然好多了……
十五章 纠结
金凤佩、玉凰佩——这两块玉佩乍一看是很普通的两块玉佩,但其实,它们却是用万中无一的金石之灵以及赤玉之心雕琢而成,所以一块冰冷如凌,一块却温暖如炎,只要经手,它们的特别就很明显。而它们那上面貌似普通的花纹却出自百年前原国最有名的匠师之手,那是传说中的匠师,据传说,那人有着一双神灵的手。
原国五州,王权虽有分散,但所有的人只信任一位神灵,这个仅仅奉行神庙,奉行唯一的神灵——月神。从所有人对神庙的尊敬可以看出,原国上下对月神的尊崇已经到了一种很恐怖的程度,而现在能将一个匠师的手称为神之手,这是一种非常高的赞誉,让我有一种匪夷所思的违和感。
而现在,这烫手的玉凰佩被我给扔了出去,一阵空泛的凉意却袭上了心头……思维回转间,我已经站在了家门口,手才碰上大门,里面就一瞬间的忙乱嘈杂……
“噗……咳咳咳”一声似是被水呛着的奇怪声音,应该是暖阳的声音。
“公子!”墨玉一声惊叫。
“表哥!”金素素一声惊呼,我皱眉,这危险的人怎么又在我家。但也不及细想,我立刻迅速推门。
进得大门却发现暖阳、墨玉、金素素以及林宁玉都在院子里。而唯有暖阳坐在凳子上,此时的他已是面如白纸,雪白的衣衫上血印点点,看起来甚是危险,而边上墨玉和金素素俱是一脸焦急,倒是林宁玉毫无着急之意,反而微微皱眉着嘟囔着什么。
“你到底给公子喝的是什么?”墨玉一手扶着暖阳,转脸照着林宁玉就是一声恼怒的发问,“如若放不下圣手书生之争,又何必假惺惺地来解毒!”
“林公子,我表哥没有事吧?”金素素轻声细语地问了这么一声,手却不自觉地拿着锦帕拭了拭眼泪。
“闭嘴!”林宁玉从刚刚的思索中立刻回神,直接对这墨玉吼了一声,“我们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说话!还有你!”转而向金素素,“别在这里碍手碍脚,哪凉快哪待着去!”
一瞬间,墨玉脸色铁青地扶着暖阳,而金素素则脸色黯然,边垂泪边依言稍微退开了一些,林宁玉的手一时就搭上了暖阳的脖颈,眉头皱得更紧了……于是我更迅速地靠了过去,我的手搭上了暖阳的手,我的眉头也轻轻地皱了起来,我的声音很平静:“你到底给他吃了什么?!”
林宁玉的手一僵,墨玉和金素素都没有了动作和声音——又是这样的反应,每次我这么说话,周围的人都这样的反应,以前师傅他们是,现在他们也是,我没有生气,我真的没有生气,我只是很平静地在想解决的方法。
我轻呼了一口气,接着问:“你给我的尝试药方并不可能会造成现在这样的状况,我再问一遍,你到底给他吃了什么?”
“一一,不要生气。”林宁玉的脸一皱,孩子气微微显露立刻又变得老成,“我还是采用了昨天决定的药方,但是我忽略了一点,这个时候,这里没有七心莲,所以我用云雾藤代替了它,在药效上七心莲和云雾藤的药效是一样的。”
我狠狠地深呼吸了一下,手上还拎着的金石被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以我的力道,地上立刻被砸出了一坑,整个院子变成了真正的静悄悄,这一次我竭力平静着声音开口:“你知道什么是冬日暖阳么?你知道冬日暖阳最主要的药引是什么么?千年青果,那是千年青果,你居然用云雾藤代替了七心莲,你怎么能?!圣手,这就是医中圣手的药方!”
“千年青果……”林宁玉的脸色一阵躁红,紧接着却是煞白,“冬日暖阳居然还有药引,居然是青果,我在解药中却用了与之相生的云雾藤,圣手,我果然枉为圣手!哈哈,一人皆医不得,妄想医这天下,何德!何能!留之何用!”
我紧紧皱了一下眉,林宁玉这样的反应太过了……
“一一,你回来了~”暖阳的声音突兀而又清晰地响起,我和林宁玉的手反射性回缩,却见得暖阳仍旧一如既往的表情,但是他的脸色和衣服上的血迹太刺目了。
“公子~”“表哥~”两声焦急的呼唤。
我微微点头,给了个笑容开口:“嗯,我回来了,我今天挣了很多钱,从这顿开始可以不用吃包子了。”
“呵呵~咳咳……”暖阳轻轻一笑,但也急促着咳了两声,他笑着朝林宁玉开口了,“不愧为圣手,我能感觉我的情绪起伏可以比以前稍微剧烈一点了。”
林宁玉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通红,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他迅速转头向我,我们从对方的眼睛中都明确地读到了惊讶的意味,而我们的手也是迅速搭脉……
我的心底一沉,抬头看林宁玉时,也见得他脸色一阵挣扎着朝我看来:麻烦了!!——这是我们共同透露的信息。我们尚没有开口……
“风一一!”门外一声轻喊,却让这方圆十里之内的人皆听到了那一声的华丽。
紧接着这一声华丽轻喊的是一阵细微的破空声,我迅速起身,伸手抓住了破空而来的事物,却是那非常眼熟的百年青木盒,打开来,里面却不是玉凰佩,而是金凤佩。而此时,门外才有马蹄声传来,紧接着是一声清昂的马鸣声,金默然就这么骑着骏马一身白衣地出现在了门口,一时间,我家虽简陋但从不感觉残破的大门在他的映衬下变得老旧异常,却也显得金默然的贵气华丽,站在阳光之下,他理所当然的开口:“我说过我还会再来!这一次,你要收好它,只能等我来取。”
微微一个偏头,金默然一脸傲气地朝着暖阳冰冷开口:“李安之,我的人你可守得却不能碰得,日后,某必将以国礼待之迎之!”在转向我时,他的眼中除了我,将院内其他人直接视作尘埃,他又非常优雅的继续:“你只娶得相公,并未嫁得,所以,我还有机会!一一,金玉良缘之约我必然不会放弃。”
说完这些,金默然微微一拉缰绳,那匹白马一个脆亮的响鼻,他似乎就这样想走人了,我的心中突然一阵火气上涌,一种莫名地火气从胸中升腾而上,直冲脑门,我随手将手中的青木盒扔了出去,直接打在了门外的一棵树上,立时听见一声树木折断的清脆声,我的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了出来:“金默然,那毁约的一件事也作废了,你直接去找玉佩的主人履行你们的金玉良缘之约吧!”
“呵呵,一一不要生气,这青木盒不喜欢,那我再给你送来赤玉盒就是。只要那金凤佩牢牢抓住,一一,我有事需即刻赶回,不出旬月某必当回来,一定要等我!”说完这话,金默然头也不回的走了,在他消失在我们视线中的一刹那,我就再一次听到了青云隼的啸声。
我的手直指着前方,气息稍有不稳,而左手则紧紧地拽着金凤佩,我是很想连着它一起这么砸过去,但是我不敢,因为我怕师姐发飙……谁知道那金玉良缘之约会不会真的如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无所谓,万一毁了信物,再朝我发飙的话,这样的冤大头我才不会去当。
所以,我一边回缓着气息,一边不住地告诉自己:无视他,无视他,淡定淡定……呼。
待得心情终于平复,我转身时,却发现身后的人面色各异:金素素一脸受惊,墨玉蹙眉,林宁玉一脸愕然,暖阳的情绪虽然掩藏在惯常的笑容中,但我仍旧看了出来,那是一种很本能的疑惑,我随意甩了甩手中的玉佩,无聊地开口:“轻风吹过,小鬼退去,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不要理那个白痴。”
金素素脸上惊悚的感觉更甚了,她的声音有一种瑟瑟发抖的意味,而且这一次不似做戏:“一一小姐,你怎么会认识……认识……”认识了几遍,后面的话都没有出来。
我皱了皱眉,打断她开口:“谁?金默然!”我一念这名字,金素素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那是极度恐惧的表现,我更皱眉了,“我当了件东西,去赎的时候才发现他是当铺的主人。他很有名?”金素素的眼瞳一瞬间收缩。
“一一可是当得这金凤佩?”暖阳温温地Сhā言问了这么一声。
“不是,是他手中那块,一个转手,我赚了四千金石,地上的就是。”我指了指地上被遗忘良久的金石。
暖阳沉默了一下之后开口:“一一,我们还是吃包子吧~”
我愣了一下,在场的人也愣了一下,然后我反应过来着开口:“不用理那白痴,都跟他说了我是受人所托前来毁约了,真是倒霉,早知道那家当铺也是金玉满堂的打死我也不进去!!”
“呵呵~”暖阳轻笑了一下,这一笑,刚刚整个诡异的气氛又恢复了平静的状态……
“风小姐~”一声谦卑的呼唤从大门外响起,我几乎本能地恶狠狠瞪向这第二个不速之客。
却见得金玉满堂酒楼的掌柜一脸和煦笑容着站在门口:“这是您的午膳,少主说了以后您的一日三餐以及茶点夜宵均有我们专门制作。”
不用想也知道金玉满堂今天的反常为何而来,而再听的他对金默然的称呼,我没来由地一阵烦躁:“墨玉,去大门上贴张纸,写上姓金者禁入这五个字,写大点!”
“噗嗤——”林宁玉轻声一笑,边上金素素的脸色却刷白了,我这才想起她也姓金,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喜欢她,一起拦着吧。
“小姐既然不喜欢老仆进去,老仆自当门外守候,只我这伙计皆不姓金,把这午膳给您端进去,您看可好?”门外那掌柜仍旧满脸堆笑着开口了。
墨玉看了看我,我没有说话,而那掌柜笑的更加浓厚着示意伙计将餐点送了进来,我嘟囔着开口:“吃就吃,不吃白不吃,那家黑店不到一天一个转手就坑了我一千金石,不吃个够本,我就不姓风。”
这一下,林宁玉直接笑开了,而墨玉的神色也缓了过来,倒是金素素仍旧处于受惊状态地匆匆告辞而去,我们没有人拦她……
吃罢饭,暖阳睡午觉之后,我示意林宁玉去书房,他也知道我的问题,所以他虽然很不甘心,但也干脆地开口说出了我心目中的答案:“要解书生身上的毒,现如今必须有千年紫云果入药了。”
我沉默……
而林宁玉也总算不在压着开口:“一一似乎懂医理,你又怎知冬日暖阳的药引必是千年青果?”
十六章 论药
紫云树,质绵,叶若半月,状若普通乔木,无特殊性状。然,若紫云树成片同生,则必慎之。此时,紫云树周遭将云雾缭绕,成天然迷宫,且更甚者将会有幻境产生。然,紫云树生成地点甚为苛刻,现今发现成林者唯有紫州紫云林,幸之者甚,入之者慎。紫云树十年成果,谓之紫云果,有延年之效,如若成之百年,入药可解虎狼之毒,成之千年,则与千年青木般为鬼神之灵物,能解天下奇毒,予尝揣测其许能医死人肉白骨。然千年紫云树难寻,千年紫云果更罕。千年紫云树非紫云林不生,有则仅一,余下者成千年前必枯,有缘者若见之得千年紫云果必望珍之重之。
——摘自《原物志·奇物篇·紫云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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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了一下,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你又怎会得胡笳十八拍的?”
林宁玉的眼睛一瞬间圆睁,惊讶之意非常明显地反问:“一一又怎知胡笳十八拍?!”然后反应过来似的平静,“对了,李文之有曾说过这个名词。”紧接着的是继续疑惑,“但是也不对,一一这样的问题很奇怪。”
我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然后继续问:“好吧,那我这样问,这胡笳十八拍你是从何学得,是出自你师门还是向旁人学得?”
“当然是师傅所教!”林宁玉的回答很干脆,而我却更疑惑了,他的师门怎能学得这胡笳十八拍?!
“一一还没有回答我,你又怎知冬日暖阳的药引必是千年青果?”林宁玉的脸皱在了一起,有一点反应过来的气鼓鼓在里面。
我笑了一下,很适然地回答:“很简单啊,我见过冬日暖阳的药方。”
“什么?!”林宁玉从椅子上一蹦而起,眼睛睁得非常大,声音已经是激动的语无伦次,“你见过冬日暖阳的药方?!那岂不是见过青囊书,一一,你怎么会见得,能不能让我也见一见?!”
“不能!”我很平静地直接回答,林宁玉亮晶晶的眼神一瞬间黯然,我赶在他再次开口前解释,“我只见过冬日暖阳的药方,仅一次巧合,因为药引比较特别所以我才会记得,而青囊书我并没有见。”因为我嫌烦,不想背书,这后面的话我自然不会傻到说出来。
林宁玉一瞬间的丧气,我将早就准备好的纸递给了他:“虽然没有青囊书,但这冬日暖阳的配方,我想你可能会有兴趣?”
“有兴趣,当然有兴趣!”林宁玉以闪电的速度将纸夺了过去,声音超级兴奋,“一一,太好了,你对我真好!要不你嫁给我吧,我把你带回去,师傅肯定很高兴!”
前半段听着还很正常,后面那句我就有点郁卒了,我直接淡定出声:“可是我很不高兴!”
“啊……哈哈~”林宁玉自知说错话地打了个哈哈,“一一不要生气,我这不是一高兴就胡说么?一一,一一~”
话至最后,我的袖子又成了他良好的道具,我无所谓地撇了他一眼,问到正题:“那么现在呢?千年紫云果,你能有么?”
林宁玉一下子静默,然后眼睛微微晶亮着问:“一一,要不你把书生休了,我养你吧,要吃多少包子都行!”
我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直接看到他一瞬间颤抖的灵魂……
“好吧好吧,一一,不要这样看着我!”林宁玉一瞬间很明显的沮丧,嘴里开始嘟囔式地陈述,“就我所知,整个原国还有三枚千年紫云果,一枚在神庙,一枚在紫州紫云林沈园,还有一枚本来在我师傅那里,可是就在一个月前,他与人打赌输了一局棋,紫云果被来人带去了橙州给人解‘黄粱一梦’的毒,真是浪费,黄粱一梦而已,居然为了保险愣是设计了师傅。”林宁玉最后的口气中包含了深重的可惜、嫉妒以及很铁不成钢的意味。
我是没有心情管他具体的想法,我只是出声提醒他我要这最后的答案:“那么现在呢?!”
“啊~”林宁玉一声三起伏的长叹,眉宇间也尽是纠结,“神庙的那一枚是不用想了,而我师傅那一枚现在想来已经被橙州那人给消化掉了,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的剩下,而最可能的是沈园那一枚,据说沈园主人为人非常豪爽正直诚信,结交生灵不论人类还是其他,都是诚信热心,得到了所有人的公认。而他家那一枚紫云果也是他家先祖帮助紫云林中的紫云兽免去了一场灭族之灾才获得的,而沈园也因此立足于紫云林中,虽然只是在紫云林外围,但这也足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我想,如果最有可能的话那就只能是沈园那一枚了,就算不能拿到一整枚,能够拿到一点点入药也是很有希望的,而我们需要的也并不是太多。”
“所以……”我的眼神很淡定地看向了林宁玉,提醒他不要废话,我要的是结果,最终的结果。
“我去沈园求药,我现在就去沈园求药,我相信肯定能求到的。”林宁玉豁然挺身,眼神甚是炯炯,“十日,一一,十日之后我必取得紫云果而回,而书生的状况不出意外必还能撑得半月,届时我一定救得他,医者留名还是书生治世必须在我们这里见个分晓,否则这事实在是没完没了地太废了!”
呃……我承认林宁玉说的话似乎很有道理,但是这样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那就很有问题,感觉……非常的不搭,但我倒也没有任何反驳,也没有时间让我反驳了,除了微微点下头,就见得林宁玉以非常快的速度奔出了门外,直往青木林的方向。我听得一声尖细的口哨声,紧接着我就听到了苍翼鹄(一种可载人的巨型鸟类,比青云隼稍低几个档次)扑棱翅膀的声音……嗯……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叫,有钱的人都低调……我再次这么定论着。
午后的阳光很好,因为季节的原因也并不毒辣,反而有一种温暖的感觉。阳光从书房的窗户中透了进来,浅浅地照在了古琴上,然后一路从地板延伸至我的脚边,我的眼神稍微弥散着定在了那架古琴上,但是并没有聚焦,我的脑海中不住回响着刚刚林宁玉的介绍:紫云果、神庙、沈园……沈园么~
那一树的云雾缭绕,那一瞬的矮身微笑,那一句的无意承诺,那一时的惊心动魄,那一眼的绯红喜笑,那一转身的干净与愕然……人生,就生的如此可笑,命运,就生的如此无聊……
我豁然起身,坚定地觉得:东西还是包子好吃,而事情还是砍柴比较简单~
所以,烦心的事情见多不见少的时候,去砍柴才是王道。——这么想着,我的心情一瞬间再次恢复平静,情绪随着柴房那满满一堆的柴而变得非常高兴。我将还没有劈细的柴禾一股脑全搬到了院子中央,摆开架势准备劈柴,但又总觉得这静悄悄地院子少了点什么,环顾一周,我突然觉得我可能似乎也许应该养一只家禽或者是一只宠物,比如……狗狗?
思维才到这里,手中的斧子还没来得及高举,一抹闪电式的青光闪过,我的脸上立刻趴上了一只貌似刚刚想象当中的宠物,然后我坚决地认为我的想法绝对是我的错觉,而此时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脸上已经是一脸的口水,一脸青兽的口水。
右手的斧子轻轻垂地,我无奈地伸出左手将仍旧处在极度兴奋当中的小淘拉入我的正常视线范围,冷静地再次重申:“小淘,再说一遍,不能乱给人的脸洗口水澡……”重申坚决无效,因为他的舌头还在不住地伸着,口水在舌尖打转,很有要掉落的趋势,我的眼角一瞬间耷拉,沟通严重有问题啊,大青和小青就不会这样,真是。
嗯……我略带疑惑地再次看向小淘:“小淘你怎么会在这里,大青和小青没有跟来?他们会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
我这么一说话,小淘的舌头立刻缩了回去,眼神超级纯洁无辜地定神望向我,在我无力叹息的刹那,他一瞬间摆脱我的手,又给我的脸洗了个口水澡,紧接着兴致勃勃地朝着他埋青果的地方而去,我无奈地接着开口:“小淘,不用再看了,青果不可能这么快长出……来的。”我的声音随着我的转身无意识的消失,因为我发现那埋着青果的地方真的出现了一颗小芽,虽然细小但绝对不容忽略,而小淘此时朝着我一咧嘴,眼神满是得意的味道,我稍显纠结地看了看他然后再看了看那绝对粉嫩的青木芽,最终断定:奇怪的青兽种得奇怪的青木,绝对无视。
我再次举起斧子,无视在边上兴致勃勃乱窜的小淘,开始劈柴,屏气凝神,一斧子下去,我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娇呼:“哎呀~”
我的右手很本能地颤了一下,很本能地诡异觉得手中的木头可能成精了,这一斧子下去才会有这么惊悚的叫声,但是随即我又本能地回复冷静,因为这是天大的笑话。所以,我立刻抬头,就见得靠近李园,或者说是跟李园共用的那一堵墙脚下,李安雨正半倚着墙壁,抱着自己的右脚不住地跳动并倒抽着冷气,看来真的很疼,因为李园那堵墙确实很高,就算有轻功,一个掌握不好,扭到脚那也实属正常……而李安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拜访,我除了平静的注视还真想不到什么比较好的应对方法。
而李安雨终于在脚痛过后,看到了站在院子中央的我,在她一刹那眼神聚焦的时刻,我秉承着礼节必须完整的原则开口:“下午好,小妹,你这个时候似乎应该在听雨小筑~”似乎李文轩是这么说的。
“不要跟我提那件事!”李安雨一瞬间地严重跳脚,结果刚刚的脚伤似乎更加痛了,于是跳脚又变成了雪雪呼痛,半晌,她似乎才想起自己用这种方式来访的主要目的,所以她开口了,非常理直气壮:“我问你,你究竟对素素做了什么?!还有,那个没有礼貌的嚣张男你是从哪边勾引来的?!”
我很自然地皱眉,深呼吸一下勉强压制住今天再一次火气上涌的心绪,非常平静地开口:“你可以走了,看在你是暖阳妹妹的份上,你可以从大门离开。”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说话!!”李安雨的脸色一瞬间通红,手稍微撸了撸因为爬墙而稍显凌乱的头发,激动得开口,“我从来就认为你肯定配不上小哥,事实果然如此,长得这么难看,没有教养而且还到处招蜂引蝶,小哥本来要娶的是素素表姐,他们俩从小青梅竹马,是大家公认的金童玉女,天赐良缘,才不是你这样的丑八怪狐狸精能比的……”
我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再次平静地开口:“再说一遍,也是最后一遍,李安雨,你可以离开了,看在暖阳的面子上,你还可以从大门离开,立刻,马上!”
“我偏不!这块地还是我李园花钱买的!”李安雨犟的脸更加通红,语速变得非常地快而激烈,“别以为小哥喜欢你,他只是为了解他身上的毒,才不得不嫁给一个不姓李而又没有任何背景的女人,你只是在恰好的时间出现的恰好的人。换一个时机,如果没有圣手书生之约的限制,我小哥肯定连看都不屑看你一眼。而现在就算是跟你成亲了,我小哥是不是还是没有碰过你,那不仅因为冬日暖阳的原因,而且还因为你这个丑八怪谁看到你都会想吐,我……”
一瞬间的青光闪过,李安雨很惊恐地直接闭嘴,而我则更加迅速地上前伸手,堪堪在最后一刻抓住了小淘的尾巴,而此时他的舌尖离开李安雨那张精致却惊恐的小脸仅仅一线之隔,小淘的牙齿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森冷的光芒。我非常、非常、非常平静地开口:“李大小姐,你如果以后还想看到这温暖的阳光的话,现在你就可以滚了!”
“青……青……青兽。”李安雨的声音急剧颤抖,一瞬间的声线拔高,“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尖细而惊恐的声音迅速蔓延方圆三里……
十七章 冲突
我皱了皱眉,倒不是因为这一声貌似惨绝人寰的惊恐尖叫,而是因为,此时,我跟李安雨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刚刚她那一声尖叫让我闻到了一种气息……
曼陀罗?!我皱了皱眉头。
无视李安雨惊恐而稍显歇斯底里的表情,我一手拽回了还在龇牙咧嘴的小淘,另一只手从衣袖中顺出了一根银针,我的手还没有任何动作,李园的墙头上就迅速地出现了李安云的身形,只一个瞬间,他就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他的手碰到李安雨的一刹那,李安雨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乍然而起,但在发现是李安云的时候又立刻回复镇定地开始控诉:“大哥,是她,就是她害得小哥现在变成了那样,而且她还想让青兽来咬我,她……”
“安雨,你需要安静~”李安云不冷不热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可是……”李安雨的反驳很迅速,但是并没有实质性的开展,李安云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声音变得有点冷:“安雨,你需要安静!”
李安雨真的安静了下来,而我手中的银针也就顺了回去,那一瞬间,李安云的眼神从我的手边闪过,我默然以对……
“安雨~”一声焦急的呼唤,李周黎从门外优雅而迅速地走了进来,她的手很焦急地捉住了李安雨,是的,我可以用“捉”这个词来形容,而她一边也没有忘记对着我道歉,“一一,非常抱歉,安雨并不是有心的,她刚刚说的那些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娘,为什么道歉?我说的都是真的啊~”李安雨的脸色极其差,一种非常偏执的意味很明显的显现,“而且,这个恶毒的丑八怪还养着青兽,刚刚我差一点被咬的……你看,你看,娘~”
李安雨话到最后,小淘再一次忍不住地冲前冲她开始龇牙,而我稳稳地抓住了小淘的尾巴,冷眼看着这眼前的一家三口,眼角的余光瞟到李文轩也适时从门外静静地走了进来,于是,我平静地下逐客令:“不用道歉,你们现在可以回去了。”
想了想,我迅速拿来了今早得到的那四千金石,我留了一块,将剩下的全部直接扔给了他们,想想,又还是算保持礼貌地递给了唯一空着手的李文轩:“这是3999金石,用来买现在我的家这块地,想来应该够了。”
“一一,刚刚安雨真的不是有意的,她不是这个意思。”李周黎的脸色很是尴尬地开口。
我的手突然一松,李文轩几乎本能地接住了那整整一袋子地金石,我突然有点肉疼,但终究只是冷静清晰地下逐客令:“现在,这里,我这个家真正地属于我了,所以,下一次有事,我希望我能听到敲门声。”
一阵静默……
李文轩终究带着人转身了,而他从进来开始就凝固的视线终于从小淘的身上移开了一点点,很郑重地对我建议:“一一,青兽全身都有剧毒,非常非常厉害的剧毒,不会亚于青果,所以,青兽最好还是生活在青木林中。”
小淘很严重地挣扎了一下,对着李文轩挥了挥他的右前爪,喉咙间发出了一声算是很有力的威慑性低吠,我一边紧紧抓住了小淘,一边用另一只手不住地抚摸他,以安抚他的怒气,待得他稍微有所安静,我抬头看向眼前的四个用刚刚李文轩的口气同样冷淡着建议:“父亲,庄周梦蝶虽不是什么致命的毒,但是时间久了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所以,中毒的病人还是关在房间里乖乖看医生比较好,比如关在……听雨小筑。”
我的话应该很明确了,眼前的人应该也很明确的听懂了,所以李周黎激动了,她立刻从头到脚地仔细看了一下李安雨,而李安雨的表情非常迷惑加无辜。李周黎挺焦急地看向我:“一一,你说安雨中毒了?中的是那什么……庄周梦蝶?那是什么?”
李文轩和李安云的眼神直接看向了我,他们的眼中充满了疑惑以及……很多复杂的情绪。
于是,我无所谓了,变得很无所谓,我甚至耸了耸肩膀表示我现在的情绪:“谁知道呢?!我又不是医官,说不定还是我下的毒,怎么?难道你们不这么认为么?!”
眼前的人的脸色迥然一变,我更淡定了,所以我笑了:“怎么,不适应我说话的方式了?!难道你们对着三番几次上门对你破口大骂,那眼中从来都带着隐晦或明显的鄙视意味的人还要笑得很真诚地告诉她,你不小心中毒了哦,我帮你解毒吧?我这个丑八怪似乎并不蠢~”
“你这个丑八怪说什么哪!!”李安雨一瞬间的情绪上来,这句话直接说了出来。
李安云非常冷静地抓住了她,而李周黎声音更加温柔但也加着焦虑地开口:“一一,安雨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也说她中毒了。”
“母亲!”我再次笑着打断了她,“你似乎并不明白庄周梦蝶这种毒的特性,它会让中毒者很大概率最大限度地挖掘她心中最深层次地想法,并无限放大。我知道,小妹现在的表现肯定与她平时的家教修养完全违背,但是不能否认的是,她的心中从来都有这种想法,你们也是,区别只在于明显不明显,激烈不激烈而已。你们觉得我说的是不是在理呢?父亲、母亲、大哥以及小妹?”
一阵稍显长久而标准的静默……
“一一……”一声带着严重叹息的呼唤从我的身后响起,转回头就看见暖阳站在堂屋的门口,脸上稍显愁绪。
我又笑了,或许今天这一天将我这一年的笑都笑完了,我将小淘放在了我的肩膀上,他很乖巧地窜到我头顶他最满意地头发上不动了。我轻微抖动了一下右手,银针再次出现在了我的手上,在他们目光微凝的刹那,我迅速往前。以我的速度,当我想的时候,我就完全在他们没有任何反应的瞬间将手中的银针很准确地点在了李安雨的睡|茓上,李安雨很给面子地倒下,而我则再次迅速地回到了我刚刚站立的地方。
我迎着曾经李安云疑惑现在却是大家疑惑的目光笑着开口:“除了给小妹下毒以外,刚刚我在众目睽睽下有杀了她的证据,你们该有什么反应呢?!”我的心里却在想:庄周梦蝶,哼,端的是好算计,一觉醒来就解的毒,果然是不知不觉、无影无踪……
“哦对了!”在他们有人开口前我很干脆地再次,“林宁玉去取千年紫云果了,不出意外的话,十天之后暖阳身上的毒也可以解了,你们是不是可以开始考虑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说辞或者用什么样的办法让我给一张休书以了结我们这本就是一段笑话的联系?!或许,你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让我意外消失在青木林中?!抑或是你们可以将我刚刚给的那3999金石还给我这个丑八怪,让我这狐狸精从哪来回哪去,然后你们可以有更完美的选择?!”丑八怪、狐狸精,当这两个词用来形容同一个人的时候,多么的有意思啊~
“一一……”暖阳的叹息更甚,声音中有着一种突如其来的疲惫感觉。
不过,我还是没有任何回应的意思,只是微微摊手:“我很抱歉各位,我的表达方式太粗鲁了,而现在我这个粗鲁的人要去一个宁静的地方寻找一种名为修养的东西,少陪了。”我微微欠身,直接忽略大门,朝着青木林的方向而去。
“一一!”暖阳的唤声稍微焦急了一点。
而李安云却问了这么一句:“是谁给小妹下毒的?”在我豁然转头的刹那,他又补充了一句:“不是说你。”
我咧了咧嘴:“谁知道呢?每个接近她的人都有可能,尤其我这个刚刚还准备谋杀她的人就更加有可能了,如果你们出手的话,我不会太介意的,而现在,如果你们没有动作的话,我就要离开了,真是抱歉。”这一次,我只是微微点头就算是礼节完整地退场了。
“一一~”暖阳一瞬间地跨步,拦在了我的面前,他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有一种受伤的感觉,而我的心情立刻从刚刚的自嘲变成了一片灰暗,于是我刚刚还笑着的表情立刻又变成了面无表情,说话的欲望消失殆尽……
头上一点轻微的碰触感,在李园的人猛然睁大的眼睛中,小淘朝着暖阳飞速靠近,他用了最快的速度,而且一早他的牙就龇在了外面,湿漉漉的眼睛中有着很严重的愤怒情绪,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我的右脚轻轻点地,我也用了我现在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往前……下一个瞬间,尘埃落定,暖阳还是那样的看着我,而我的手就伸在了他的面前,小淘就这么咬着我的手挂在了半空中……整个场面顿时有一点点凝固的意味……
轻风吹过,似是吹散了这一院的静默,我很平静地缩回了手,自然也就带回了貌似磕了牙齿的小淘,我一边将他从我的手上扒拉下来,一边平静地重复很多次的话:“小淘,说过很多次了,人的脸不是野果,不能流口水,也不能试着尝味道……”
我以前都这么说话的,我以前也一直这么跟小淘嘱咐的,每次小淘也都是用他那湿漉漉的大眼睛非常无辜地看着我的,而我每次也顶多轻拍他两下作为最后结尾的,但是今天这一天不顺的事情太多了,于是再出点意外似乎反而是顺应天意的存在,于是我看着小淘湿漉漉的无辜大眼睛,听到了这么一句话:“谁让他们欺负一一,妈妈说了,自家人不能让外人欺负,谁欺负就咬谁~”
我从来镇定的心神微微颤抖了一下,拽着小淘的右手几不可闻地抖了一下,我的声音也就戛然而止了。暖阳一步窜向了我,从来温暖的声音带了点阴冷的焦急:“一一,你有没有怎样?”
出于本能,我微微避开了一下,然后淡定着伸手回答:“没有怎样,根本没破皮。”我的手也确实完好无损。
可是暖阳的焦急仍旧不减:“青兽的涎也是有剧毒的,让我看看。”
“没沾到口水,小淘有数的。”我这么说着,暖阳的眼睛也就看向了小淘,小淘给了个标准的白眼,而我又听到了那稚嫩的声音:“现在知道急了,刚刚一一被欺负的时候怎么不急,看你这样也不是什么好鸟,真想再咬一口。”
于是,我看着小淘接着呲牙的表情呆滞了一下,然后拽着他迅速地转身:“你们自便,我先走一步。”
我用一种正常快速的速度走向了青木林,又在消失在他们眼神中的一刹那折转身形去往镇上,我需要找一个人问一下刚刚的情况,而此时我能想到的人选只有铁老头那貌似邋遢却似乎知道所有的无为表现,所以,没有多久我出现在了铁匠铺的门口,而我此时并不知道家里的情形很诡异,李园的人气氛良好、修养良好的吵了一场架,结果……
铁匠铺的门已是焕然一新,铁老头终究是嘴硬心软,虽然说的那么恶狠狠,但终究没有让我动手,而这一次我轻轻推门,门也是轻轻退开了,并没有发生什么重大的撞击事情。进得后院,铁老头正在摆弄那一斤的精金,两眼放光。
我还没有开口,他就警觉地抬头了,在发现我之后又无所谓地低头,但又再次悚然抬头,嘴里很顺畅地开口了:“小东西,你娘没告诉你没成年不能乱窜到人类世界么?”
而那稚嫩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了:“老妖怪,没见着我是跟着人出来的么?!”
我刚想开口询问的嘴巴紧紧地抿了起来,一瞬间我淡定了,我真的很淡定,非常淡定,其实也没什么了,不就一只会说话的青兽,一个会听懂青兽说话的老头而已,不奇怪,一点都不奇怪……才怪!才怪!!
十八章 精怪
我随意找了块比较干净的地儿,就直接席地而坐了,我表情很正常地看着眼前的小东西和老妖怪,根本没有任何要开口的意思,我用我的实际动作表示我的意思:你们继续聊,我不打扰,我就听着。
而他们也确实在继续聊着……
“小东西,你娘没告诉你,喊一个正宗的妖精为妖怪那是巨大的侮辱,尤其是我这样老的妖精。”铁老头这么说。
“老妖怪,你难道不知道越是小的妖怪越精贵么?我能叫你一声老妖怪绝对是对你的抬举!”小淘这么说。
“你个小东西,我拍不死你~”铁老头拿起手中的精铁就准备砸,但似乎反应过来精铁的价值,于是又随手捞了块边上的木头废料飞速地砸了过去。
小淘躲闪的非常轻松,湿漉漉的眼睛中一瞬间狡黠的光芒闪过。
铁老头一瞬间郁闷地直接抄起俩木头围攻,小淘仍旧闪得轻松地一塌糊涂:“老妖怪,你不知道,这世上跑的最快的是我们青兽一族么?!”
这话音刚落,地上散落着的木头废料一瞬间发芽、抽茎,然后飞速成长,整个院落除了我坐着的地方就都长满了藤蔓,好像是……云雾藤?!
小淘一瞬间的惊叫,几下飞窜之后就落在了我的肩膀上,稚嫩的声音充满了控诉:“老妖怪,你违反了《未成年精怪保护条例》,我要去神庙告你!!”
这一句话一出来,我这才真正的郁闷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我轻咳了一下,眼见着周围的云雾藤恢复成普通的木头废材,我才开口:“叙旧叙完了?那现在谁来告诉我,这老妖怪、小东西是什么?你们难道不觉得应该跟我这个貌似正常的生灵解释一下么?”
“啊,小鬼,你也在的,忘了~”铁老头第一反应就是这话。
“啊,一一,听到我说话了,一一也变态了。”这是小淘的反应,我静静地给了个眼白,于是小淘又给了我一脸的口水澡,非常高兴地开口:“一一,真好,你也变妖怪了,也能听到我说话了呢~”
我继续沉默,我也只能沉默……
半晌之后,待得铁老头终于回复正常之后,我得到了这样的答案:
精怪——非人类有创造性智慧生灵的总称。
妖精——有创造性智慧的植物。
妖怪——有创造性智慧的动物。
《未成年精怪保护条例》——未成年精怪享有无偿被保护权利的法则,由月神颁布。
神庙——崇拜月神的人所集中信仰的地方,他不仅给人类带来神的指示,也处理精怪在人间走动所产生的一系列问题。
……
我认为我仍旧不相信所谓月神的存在,但是我却不能不相信精怪的存在,因为眼前就有俩,我不知道小淘会不会也变成像铁老头这样的状态,但是我好奇铁老头的原型,所以,在听完一摞的解释之后我很平静地问了一句:“铁爷爷,那你是什么?”
“死小鬼,你这样问是很不礼貌的~”铁老头拉碴的胡子一瞬间的抖动,眼睛朝着我瞪得滚圆。
小淘却很高兴地笑翻在了我的肩膀上,小爪子指着铁老头不住地嘲笑:“他不是什么,就是一株云雾藤,稍微特别的是与他伴生的青木是一株千年青木,不过现在肯定枯萎了,否则他也不可能一个人在这里,他现在肯定在等着那棵青木的重生,哈哈~”
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但是从铁老头的脸色上来看我知道小淘明显说对了。于是我接着问了一个问题:“小淘能变成铁爷爷那样么?”
小淘毛茸茸的尾巴立刻把自己的脑袋完全遮住了,明显郁闷了。于是,铁爷爷又得意了,轮他嘲笑了:“变成我这样?就他?!哈哈,小鬼,你要是想见的话就慢慢等吧,不过我估计就算再快,等他能变成|人形,你肯定已经投胎过好几次了,除非你成仙。”
我皱了皱眉,不是很喜欢这个断定,我站起身,示意这个话题我已经听明白了,而我现在要回去了……
“小鬼,你就这么回去了?”铁老头的问题带着严重的神奇与惊讶。
我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很是疑惑的反问:“那还要怎样?你留我吃饭?”
“不是,当然不是。”铁老头的表情更神奇了,“你难道不觉得惊讶,不觉得害怕或者其他什么情绪?”
“哦~”我点头表示明白,再重重点头肯定,“我很惊讶,非常惊讶,你难道没看出来么?”
“没!”铁老头有点目瞪口呆地本能回答,然后似是反应过来的问,“小鬼,你是不是真的变态了,比如从人变态成精怪,或者从精怪变成了人?”
我和小淘很有默契地将眼白完美地展示给了铁老头,然后一起走出了铁匠铺,而铁老头在后面补充:“小鬼,不要跟任何人说,否则神庙的人会来找你谈话的,相信我,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我摇了摇手,表示知道,想来他也知道我并不是个嘴碎的人,否则,只要给我的脑袋来那么一藤鞭,我就会对今天的记忆完全没有印象。
我以比来时慢的多的速度回到了家,看到大门的一刹那,我觉得我似乎没有像这一次这样那么不喜欢迈进去,我严重地反省到底是因为什么?
仅仅是因为李园的态度?还是因为暖阳的态度?
而我最终发现,其实我什么都没有搞清楚,比如究竟是谁给李安雨下的毒,目的仅仅是来嘲笑我一顿?比如,李安雨说的究竟是不是实情,李园的人或者说暖阳究竟是不是为了能够解毒而跟我成亲?……
“一一,别人怎么想怎么说怎么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认为别人是怎么想怎么说又是怎么做的。”师傅的嘱咐难得认真地在脑海中想起。
我晃了晃脑袋,这后一种假设应该不会,李园的人我不知道,暖阳应该不会,因为不管人怎样做事,心理反应是不会作假的,而我还是比较相信我的感觉,暖阳应该不会在这件事上作假。这么想着,我的心情又稍微好点了,所以,我推门了。
“你怎么才回来?!”迎接我的是墨玉绝对焦急的问话,然后似是反应过来的平静,他微微欠身,再次说话,“一一小姐,公子去青木林找你了。”很简单的话,焦急之情非常明显。
我一愣,才想起我似乎说过我要去青木林的,然后紧接着反应过来青木林的危险,所以我立刻朝着青木林的方向飞速而去……
青木林中很安静,以前进去的时候我从来没有高声说话过,而现在我突然觉得就是正常的说话都是一种亵渎,因为我总觉得里面住着很多的生灵,那种能说话能沟通能交流的生灵,而不仅仅是活着的东西。所以,我虽然进去的很快,但搜索的很慢,因为我突然发现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该怎么找?我连鸟鸣虫叫声都听不到。
“一一,那个人类对你很重要吗?”小淘稚嫩的声音满是疑惑。
而我边往青木林里面走,边注意人类走动的痕迹,边无谓地回答:“或许吧,还在考察阶段,等什么时候确认了再告诉你。”
“真的吗?!”小淘听到我这样的回答居然有一丝高兴的意思,然后就自告奋勇地头前带路了,“一一,我带你去找,我认识这里所有有思想的生灵。”
于是,我们沿着一条诡异的路线前进了,我们的速度非常快……而我觉得当我们如风一般掠过那些动物的时候,他们此次看向我的眼神包含了很多信息,很多以往从来没有注意过的信息。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去了那里?”小淘的声音充满了惊讶,而我也发现我们的目的地似乎朝着青木峰而去。
两道青光闪过,这一次我听到了大青的声音,非常冷静:“一一,青木林中生人不能久留,如果有可能的话千万不要让李园的人在青木林中过夜,否则你们只能从空中离开了。”话音落,小淘极度郁闷地被大青和小青带走了。
而我在些微的愣怔之后,果断地双脚点地,我直接窜上了树梢,青木峰在视线中变得很清晰,而我也笔直地朝着它而去,我在青木峰边看到了暖阳,他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边上,安静地似乎能听到那悠远绵长的叹息,我轻轻落地,轻轻开口:“暖阳~”
猛然间的抬头,暖阳的的眼睛一瞬间灿若星辰,紧接着的是明显压抑着回复温暖,他似乎送了口气的开口:“一一,你来了啊~”
这一声响起,我突然间有一种流泪的冲动,我们第一次见面,他也是这么说的,而我也是这么回答的:“是的,我来了~”于是他又笑了,笑的如此温暖,让我的心一阵酸涩,我几乎下意识的开口:“暖阳,等解了毒,我带你回家吧,我想师傅他们肯定也会喜欢你的。”
“好~”没有任何迟疑的回答,他甚至没有问师傅是谁,我的家里还有谁。我觉得我的心接着有点难以抑制地跳动。
我转身背对他矮身:“回家吧,青木林不能过夜,我背你。”
我能感觉他迟疑了一下,但紧接着背上就附上了几乎可以忽略的重量,我微微皱眉着开口:“暖阳,你太瘦了,以后要多吃点,否则抱起来肯定不舒服。”
如果我此时回头的话,肯定能见到他那红得似是滴血的耳朵在阳光的照耀下发亮,而我没有回头,所以我只听到他略带笑意的回答:“好,一定把那一千金石吃回来。”略微顿了顿,他继续开口,“等毒解了,一一,我背你好不好?”
“好!”我干脆的答应,同时点地飞身而起,我们从青木的顶端轻轻掠过,静静回家……回家的时候刚好赶上晚饭,或者说是赶上金玉满堂送来的第三份晚饭,所以吃的很是热乎。
从那时起,我觉得某些东西在悄悄的改变,当然,我的生活规律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然而,墨玉的态度明朗了许多,再不会有任何习惯性的偏移。李园的人学会了敲门,虽然上门的机会并不是太多。一觉醒来,李安雨忘记了她做过什么,但当从别人转述中听说之后,她很乖巧地来跟我道歉,我平静的接受了。三天之后,金素素离开了李园,返回金州。而我们学会了点菜,每次看着金掌柜额头悄然冒汗的状态,我对点菜这一行径爆发了极大的热情……而我们其实都在等,等林宁玉的消息,而暖阳那貌似边正常的状态也变得越来越不好了,虽然他不说,但他那越来越精瘦的身形也表明了一切,好在等待的时间只有十天。
十天之后,林宁玉准时回来了,然而他一脸颓丧的表情很明确的告诉我们,他没有拿到千年紫云果,而更糟糕的是,他开口这样问我:“一一,你去过沈园?”
我的眼神微凝,反问:“你是因为这个而没拿到紫云果?”
答案似乎很明显。
十九章 来客
我略微沉吟了一下,开口:“一年以前,我曾经在沈园当了一年的丫鬟,嗯……应该也不算,只能算是仆役,因为我的工作就是沈园的柴禾,所有的柴禾,有时还包括担水。”
我觉得我的说明应该并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整个大堂里仍旧是静悄悄的……
“一一,我不知道……”暖阳的声音有点低缓着开口。
我很奇怪地看向他:“你当然不知道,我又没有说过,如果你知道我才会觉得奇怪。”
于是,暖阳也没有声音了,墨玉的脸色又有点变黑的趋势,我转身面对已经有点呆滞的林宁玉开口:“我还是不是很明白,又是什么让他们因为我而不给紫云果?!”
“我不知道!”林宁玉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然后似乎是回神了,神色也就变得更加疑惑了,“本来很顺利的,我们本来需要的也只是一点点的千年紫云果,我师门跟沈园有过来往,凭借这一点,本就没有问题,沈煜本来已经遣人去取了,可是沈老夫人以及沈夫人一起进来了,于是本来谈妥的事情立刻变卦了。我没能问到原因,但临走时隐约听见他们的争吵,其中有提到你,一一,似乎你欠着他们什么,至少沈夫人对你的怒气很甚。”
“欠?!”我严重皱眉,很不喜欢这个词,“引路之恩我用了一年的工作以及他沈园偿还了,我根本不欠他任何东西。”
林宁玉的表情又是一瞬间的茫然,我沉吟一下,断然开口:“既然这样,那千年紫云果不要也罢。”
“可是,公子他……”墨玉一瞬间急了。
“墨玉!”暖阳一瞬间不重不轻的开口,墨玉立刻住嘴了,但是脸上的焦急之情不减。
我淡淡地扫了一眼林宁玉,静静地开口陈述一个事实:“沈园不可靠,圣手不可靠,任何事情还是自己可靠。”
“一一~”林宁玉的表情一瞬间沮丧,声音更是沮丧。
而我却坚决地瞟了他一眼,更坚定地反问:“难道不是?!”
不管他的后续反应,我转身看向暖阳,迎着他淡淡的笑容开口:“暖阳,去休息一下吧,我去给你熬药。”
“好~”暖阳笑着回答,并起身转向卧室,而墨玉微微踟蹰了一下之后,也立刻跟了过去。
我转身走往厨房,林宁玉一瞬间焦虑:“一一,那我干什么?!”
“去柴房待着!”我果断的建议与命令。
“不要了,一一~”林宁玉沮丧的声音颤抖着响起,而我则利索地走人关门以代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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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千年紫云果,其他的药材厨房里都还有剩,而林宁玉所配置的药方已经在我的脑海中非常清晰地呈现,除了云雾藤的些微失误,其实这张药方绝对不辱没林宁玉的圣手之名,只是圣手也需要运气一说。
我按照一定的比例一定的顺序将药材投入了药罐之中开始煎制,我有一些些的迟疑,虽然刚刚说的那么肯定,可是事到临头的时候我还是有点犹豫我这样做是不是值得,因为毕竟这是师傅强烈叮嘱必须保守的秘密,连师姐他们都不知道,或者他们就算知道也从来不会提起确认。
“一一,如果有可能的话你要遗忘你这个特质,而我们也都会尽力遗忘。”师傅的叮嘱言犹在耳。
所以,我迟疑了……
“一一,我来了~”恍然间,小淘稚嫩的声音飞速间由远及近。
再没有任何迟疑的瞬间,我右手拇指的指甲轻轻蹭过右手的食指,鲜血随着我的动作蜂拥而出滴入了药罐之中,但蹭开的伤口却又瞬间开始愈合,当伤口完全愈合我缩回手的刹那,小淘从窗户的缝隙中溜了进来,一进来,他的声音就非常兴奋地不断响起:“一一,我可以跟你在一起了,你高不高兴,爹跟娘同意我出青木林了,我可以跟你一起玩了,高不高兴,一一……”
我愣了一下,很想说不高兴的,但是看着那湿漉漉亮晶晶的眼睛,我还是很本能地回答:“嗯,高兴的。”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小淘不准备回青木林了么?”
“一一去砍柴的时候我就回去。”小淘说的很理直气壮,我微微撇了撇嘴没有继续这个肯定会让我皱眉的问题,我稍微晃了晃药罐,将熬好的药倒入了药碗当中。
“一一……”小淘似乎想说什么,但是那一瞬间的眼神突然就胶着在了我手中的药碗上,我很明智地立刻伸手盖住了药碗,小淘很明显地吸了口口水问,“一一,这是什么?好香的,我能不能喝?”
“这是药,给暖阳的。”我边走动边回答。
我的脸上立刻赢得了满面的口水,小淘的声音非常讨好,有着严重的撒娇意味:“药是什么吃的,闻起来真好喝,一一,我也要喝药,我也要~”
一瞬间,我觉得我的脸也如墨玉一样有变黑的趋势,我觉得以后说话应该婉转一点,墨玉这样黑脸其实也很可怜。而此刻,我除了把小淘扒拉在肩膀上,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防止他的口水滴入药碗……
我推开卧室门的时候,暖阳并没有睡着过的意思,而是半倚在窗边在看书,墨玉则在旁边静静地待着,见我进来就又悄悄地往外退去,但是一瞬间房门被猛烈推开的巨大声响,林宁玉从外面急匆匆地进来撞上了墨玉。林宁玉没有顾得上躲得有点狼狈的墨玉,他一瞬间扑向了我,而我端着药碗很迅速地闪避了,我的眉头很严重的皱了一下……
而这一次,林宁玉完全没有了察言观色的机灵劲,他的眼神也是直接盯着我手里的药碗一个劲的放光,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能听到他偷偷咽口水的声音,他的声音充满了神奇的惊喜:“一一,你找到千年紫云果入药了,不,不仅是千年紫云果,而且是最好的那种,一一,你从哪里找到的?!”
我静静地端着药碗递给暖阳,示意他喝下,待得确定他已经喝完之后,我扶着他软软倒下的身形静静地回答:“大路上捡的。”
“怎么可能……”林宁玉一瞬间呆滞地尖叫,不住地发问,“一一,告诉我吧,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一一,一一……”
我将暖阳安置在床上,嘱咐墨玉:“墨玉,你先照看一下,暖阳大概要睡一天才会醒的。我先把这个烦人得家伙丢出去,马上回来。”
墨玉很明显没有从这巨大的转变中回神,但是还是很本能的点头,然后才是反应过来的笑了。我拖着不断挣扎的林宁玉出了房门、出了大堂、出了院子,然后将他直接扔在了门外……
转身我就准备关门,林宁玉快手快脚地将他的左脚卡在了门缝里,我也如他所愿的没有将门关死,但是我也没有松开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林宁玉一瞬间哭丧着脸,非常沮丧地开口了:“一一,不要这样啊,我发誓我真的有认真跟沈煜谈紫云果的事情,我甚至违反规则抬出了师傅,但是,但是……”
“是你跟他们提到我了。”我静静地说出了这个事实。
“一一,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林宁玉的表情更加沮丧了,“我也不知道不能提你的名字啊,你都没有跟我说的,而且就算说了你的名字本来也没有问题啊~一一……”
无视他的表情,我开口陈述:“要么回药王殿,要么你可以现在就开始为履行圣手书生之争的约定而物色合适的人选了。好走不送。”
“一一……”林宁玉再接着一声,然后一脸正色地开始,“那我就选你了。风一一阁下,你愿意接受药王殿第六代圣手的辅佐么?”
我觉得我的表情一点点在僵硬,也一点点在崩溃,面对那张一脸正经的娃娃脸,我突然有一种想要毁灭的冲动,万幸的是我最终止住了我这个很疯狂的想法,而最主要的是我有新的来客,这一点有效地转移了我的情绪波动,而显然林宁玉也发现了,我们都抬头仰望,我们的客人从空中而来……
“风一一!”一声清晰而带着骄傲的女声从空中响起,声音由远及近,非常迅速的靠近。片刻间,我们的头顶就盘旋着一只青云隼,而隼背上则站立着一个衣着火红的女子,从底下远远看去,犹如看着一团肆意跳动的火焰,我静静地问了林宁玉一声:“我记得原国有律法规定,飞行类骑兽是不能如此张扬地在城镇上空出现的,以防止出现平民的恐慌。”
“嗯……可是,这里在青木林边,而且律法相对于特权阶级的约束能力从来都是很微弱的。”林宁玉斟酌着回答了我的问题,他的脸色难得正经了起来。
我抬头静静地出声:“我就是风一一,你是谁?找我何事?”我的声音想来天上的人能够听到。
几乎在我说完我名字的刹那,青云隼朝着我们俯冲下来,风尘随之而来,我扯着林宁玉一闪瞬间关上了大门。待得门外尘埃落定之时,那骄傲的女声再次响起了:“风一一,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她这么一说话,我已经准备开门的手倒是停顿了下来,于是外面的女声除了骄傲还有点气急了:“风一一,我是东方绯衣,我知道你在里面,给我开门。”我皱了皱眉头,真的不认识这人,但她的衣服有点眼熟。
“一一,那是沈夫人,东方绯衣,紫州州侯东方啸天的女儿,也就是绯衣郡主。”林宁玉在边上解释。
我这才恍然,怪不得眼熟,她穿着红衣嫁于沈园时,我远远见过一次,但是我还是不认识她,所以,我转身往院子里走去。
“砰——”才走出去一步,大门就被人踹开了,我很不高兴,因为这大门是我亲手做的,而且还挺费事的。所以,我皱着眉头再次转向了来人,也就是沈绯衣。
“风一一,有胆子做事却没胆子面对么?!”沈绯衣很漂亮,不同于李安雨的灵动,迥然于金素素的柔弱婉约,那是一种张扬的华贵,是一种从来处于优渥状态中所累积的一种气质,不过我不是太喜欢,因为这锋芒太露,所以我又皱眉了。
“做得如此之事居然还有脸回沈园求药,果然是无耻之极。”沈绯衣的语气真的很气愤。
而我也终究开口了,能不开口么,她这么张扬的出现与喊话,隔壁李园肯定听得一清二楚,而最主要的是,她踹了我大门,就堵在我家门口的。所以,我只能开口:“首先,我在刚刚以前并不认识你。其次,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沈园的事情,而且沈园的人情我已经还清了,所以并不欠沈园任何事情,就算有,也与你毫无瓜葛,因为我在时你还没有进沈园的大门。最后,求药的是林宁玉而不是我风一一,而且你们也没有给药,所以更谈不上任何恩情。”稍微停顿了一下,我接着陈述:“而现在,沈夫人你站的是我风一一的地方,刚刚踹的是我风家的大门,我一草民无权评论东方府的教育成败,但是我知道原国的律法,哪怕你是贵族,私闯民宅也不是件能说得过去的事情。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沈夫人,请回吧。”
东方绯衣的脸一瞬间变得通红,但紧接着神情更加地高傲,她以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冷然着开口:“风一一,沈煜于紫云林救你并收留你,而你却在沈园危难之时避走,这算是你还清沈园人情的方式么?”
我冷眼瞟了她一下,声音更冷的开口:“你从哪得到这样的事实。”我很不高兴,我非常不高兴~
“怎么?心虚了~”沈绯衣妖艳一笑,一声红衣更是火焰般刺眼,“巫马岭围兵沈园之时,你在哪里,你逃跑了,你离开了沈园,甚至离开了紫州,若不是我父亲出手,沈园就已经消失了,而你的小人行径也将没有任何人追究,天网恢恢,终于让我找到了你,我……”
我冷冷地打断了她:“而你也因为你父亲的出手而顺利地嫁进了沈园。”
沈绯衣的笑容一凝,我接着开口:“我与沈园的事情轮不到你来开口,而我风家庙小,容不下沈大夫人。”我干脆转身,示意因为听到动静而出来的墨玉,“墨玉,关门送客。”
“风一一,别以为沈煜会帮你,他那是瞎了眼!!他总会看清你丑恶的嘴脸的,风一一……”沈绯衣的声音有一瞬间凄厉的感觉,而我则觉得甚是无聊的回屋,这都什么事儿啊,我是不是应该搬家。
密集而规整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绯衣~”一声轻喝,沈绯衣的声音立刻戛然而止,我顺势转身看往新的来客,雪白的独角兽上脸色因为愤怒而稍微僵硬的面容,一年不见,似乎并没有任何变化。
“御之……”沈绯衣绯红的脸色一瞬间煞白,或又变得铁青。
因为沈煜身后一色的身形利索落地,轻轻矮身:“一一姑娘。”我侧身跳开了。
我的眼睛毫无温度地看向沈煜,沈园的主人——沈煜,沈御之,非常冷静地对那一众侍卫开口:“我一普通杂役平民当不得沈园紫云卫如此大礼。我家相公身体不好,需要安静的休息,风家陋室狭小,玷污了沈园主沈夫人的贵气实难敢当。”这一次我的声音已经是冰冷至极也果断至极,“墨玉,关门送客。”
“砰!”墨玉第一次很利索地执行了我的命令,门□脆的关上了。
二十章 梦回(上)
我能感觉到门外的气息一瞬间的凝滞,但是紧接着就变得悄无声息,他们走了,走得非常安静……这让我稍微松了口气。
我站在卧室门口,偏头看向一直想说话却又一直没有说话的林宁玉:“我现在要进去陪暖阳,你不觉得你现在应该回避?”
“好……好吧~”林宁玉的表情仍旧沮丧,还算比较利索的转身走人了。
我轻轻地走进卧室,暖阳正安静地躺在床上,气息非常平稳,我轻轻搭脉,很好,一觉醒来之后他应该就会跟普通人一样了……我和衣在暖阳的边上躺下,他的身上总有一股气息,能让我感觉温暖的气息,温暖到这个时候我同样能睡得着……
当紫云雾充满在我的视线中的时候,我知道我开始做梦了,而且是带有记忆性质的梦,或许可以说是回忆。
“啪——擦——”一道惊雷从头顶闪过,紧接着的是隆隆的雷声,这已经是这个月以来的第四次惊雷了,伴随着的是似乎永无止尽的暴雨。
边上有如毛球一样毛茸茸圆滚滚的紫云兽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还是在各个树丛草丛之间来回蹦跶,而紫云雾随着他们的不停蹦跶而不停地散逸,我从地上站了起来,手伸进了雨帘中,然后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起身去找师傅。我在他惯常所待的山洞中,在一堆杂乱的药草以及瓶瓶罐罐中找到了师傅,在他惯常乱糟糟地招呼声中我开口:“师傅,我要出去一趟。”
“哦,那当心点,不要离开方圆十里,否则那些小东西很可能会高兴地让你找不到回来的路。”师傅一边还在碾着草药一边挥手回答。
“师傅,我是说,我要出去,去外面的世界,而不仅仅是出门。”我再次回答。
“嗯~”师傅似乎反应过来,照常漆黑的脸对准了我,眼睛也亮晶晶了,“出去?!一一不喜欢师傅了?!风儿,风儿,一一要离家出走了~”
阻止不及,隔壁山洞中一声“轰隆”的爆炸声,紧接着师姐就一脸爆炸头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后面跟着的是一脸憨厚的师兄。我心微微无奈,但也赶在师姐出声前开口:“我没有要离家出走,我只是要出去一趟,我会回来的,我要出去找一个人。”
“找谁?”师傅和师姐重复相叠的询问。
我淡淡的点头:“我要出去找一个人,找一个能让我心动的人,或许只是能一起生活的人也行,我不是太知道。”
师姐的表情有点呆滞,声音有点幽远的飘忽:“一一是想去找男人,嗯……或者正式的说法是相公?!”
“嗯……”我迟疑了一下,“应该是的,我不是太清楚,等找到才知道。”
于是师傅、师姐以及师兄都呆滞了。
一天以后,我赶在另一拨雷阵雨之前离开,师傅没有来送行,当他知道我还会回来时就又继续捣鼓他的草药了,来送行的只有师姐和师兄。师姐说:“一一,出去之后你会见到一个人,那个人是喜欢你的,只是不知道那是不是你要找的人,或许你可以试试。”
我点了点头,相信师姐的判断,然后就往外走去,身后轻轻的劈空声,我抬手接住了飞过来的东西,玉佩……
“这是玉凰佩,它的另一半是金凤佩,如果你有可能见到的话,就帮我把这一半还给那个人,你可以代替我帮他一个不是太过分的小忙。如果两年之内你没见到那一半的话,就可以随便了。当然,如果在外面钱不够用时可以把它当了,江湖救急,这玩意少说应该也值个万把金石的。”师姐非常随意地这么说了,然后立刻转身轻轻挥手,“一一,找到人早点回来,当然,太差的也不行。”
我拿着玉佩,一瞬间看向师兄,师兄憨直的脸一瞬间冒汗,声音小小地开口:“一一,好好保管玉凰佩,不到不得已千万不要当,就算当也千万看好了,凡是有‘金玉满堂’四个字出现的地方都不能去,因为……”师兄微微转头看师姐是真的走了才继续,“你师姐她家跟金家有金玉良缘之约,而你也知道,你师姐家就剩她了,这约定……”
我了然的点头,将玉佩挂好之后挥别师兄就走了。
我觉得我的方向感应该很好,但是紫云林中紫云兽的热情却更是不容忽视,我的周围越来越多的紫云兽,也就越来越多的紫云雾,这样的后果就是我绕了很久才堪堪绕出中心位置,而此时我已经走了有一个月了,虽然不用饿着肚子,但天天吃素的感觉不是太好,尤其在我的鞋子都磨破了,衣服也有点划丝之后,这感觉就真的不是太好了,我在一棵紫云树下休息,无奈地看着边上不停蹦跶的紫云兽,很想吓走他们,手才拎起,上面就缀满了毛球……唉……
突然之间,边上的紫云兽一哄而散,而我听到了马蹄声,有人来了……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这么深入紫云林?!我一瞬间的疑惑,但并没有起身。没一会会,我的视线中就出现了一匹雪白的独角兽,而它的身上坐着一个非常漂亮的人,嗯……似乎应该用帅气,不过反正比师兄好看,但是他灵动的眼睛却没有师兄憨直的样子有安全感,但这是一个人,我鉴定完毕,也突然想起师姐所说的话,于是我就看着他骑着独角兽这么直直地朝着我走来。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迷路了么?”来人停在了我的面前,轻声发问。
我直直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而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口:“我叫沈煜,字御之,我是沈园的主人,就住在离这里百里不到的沈园,别害怕,我带你回去。”
我不知道他从哪里看出来我的害怕,但是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有点狼狈,而他能带我出去,这一点让我高兴,尤其他说最后一句话时,他的眼睛让我看到了某些真诚的情绪,所以,就这他伸出来的手,我也伸出了手。
我朝着后面躲在紫云树上成堆的紫云兽挥了挥手,我跟着沈煜出了紫云林……在路上我们碰到了一行衣着同样也都骑着独角兽的人,沈煜的介绍下,我知道他们是紫云卫,沈园的护卫队,他们的队长是紫云,一个看起来非常沉默且沉稳的人,而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平静,这让我对他的第一印象也不错。
我就这么自然地在沈园住了下来,我成了厨房最普通的一名仆役,专司劈材,有时也顺带担水。沈煜经常来找我说话,在他空的时候,而他一般都很忙,因为他有很多学业要学习,每次他来时,总带着紫云,而一般都是我在劈材,他在不住的说话,而我也适时地回应一下,这样的日子我觉得很舒服,所以未曾想到要离开。至于出来时,师姐说的话,我选择性的遗忘了一下,因为我不能判定沈煜是不是就是她说的那个人,而我也不清楚喜欢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反正我不是很急,所以,能舒服的过日子我绝对不思改变……
一年的时间一晃而过,我跟沈煜渐渐熟络,连带着与紫云以及一众紫云卫渐渐熟络,倒不是那种热闹的熟络,而是某种默契的生成,紫云他们有空的时候甚至也会来帮我劈材,而我一般都是随他们愿意。直到有一天,沈园的老夫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沈煜的父亲早逝,他并没有任何兄弟姊妹,所以整个沈园的主人除了他就只有沈老夫人。看得出来,沈老夫人很爱护沈煜,但她同样爱惜整个沈园,爱惜整个沈园的名声,而她见着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知道御之曾经救过你,而沈园也收留了你一年,待你并未有任何偏倚,而现在出现这样的事情,你似是不该。”
她说话的语气还算柔和,但我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所以我只是静静地站着,等待她的下文。
她微微呼吸,声音有一点咬牙,但她克制的很好:“今天上午御之来找我,他想让你成为他的侍女,这是他第一次跟我要求,我的儿子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有了特别的意思。”
她在等我的反应,而我十分疑惑,然后呢?我没有回答,心底倒是觉得师姐的话又一次得到了印证,只是我还是不知道沈煜是不是就是我要找的人,所以我继续沉默。
“一一。”老夫人这么唤我,声音已经稍微缓和了一下,“沈家不亏欠你任何东西,所以我希望你能离开沈园,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离开紫州,我会给你补偿的。”
我不是很喜欢她说话的内容,沈园没有欠我的,那我就欠了沈园的么?也许……或者沈煜带我出紫云林,沈园收留了我一年,这样我似乎确实欠了沈园的。这么想着我又不是太高兴了,欠总不是件好事情。
或许我的表情让沈老夫人误会了,所以她保养得很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因为皱眉而起的皱纹,但在她开口之前,有人进来了,在她的耳边耳语了几句,我隐约听到了“巫马岭”这个词,结果她立刻起身离开了,走前她还算温和地说了一句:“一一,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
我点了点头,她还算满意的走了……
那天晚上开始,整个沈园就忙碌了起来,一种紧张的气氛渐渐弥漫,且慢慢浓厚,而我知道,三里之外,巫马岭的军队围住了沈园……巫马岭是一个地势非常独特的山岭,不是太高,但非常险要,巫马岭与深远的关系从来不甚亲厚但也不曾如此明目张胆的兵戎相向,而似乎因为这里在紫云林边上,州府也是鞭长莫及,大战似乎一触即发的状态。
我在第二天清晨见到了沈煜以及紫云,一夜不见,他们似乎也是一夜未睡,沈煜的表情有点焦急的状态:“一一,你离开沈园吧,乘现在,以后我会去找你。”
我不知事态一夜之间居然变得如此紧急,但我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下之后认真问:“你喜欢我?”
沈煜的脸色一瞬间绯红,紫云很适时地悄悄退却了几步,我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沈煜几乎是落荒而逃的样子,因为他走时连再见都说的颠倒了。我看了看周围无人的状态,轻轻跃上围墙,三里之外,巫马岭的围兵密密匝匝,看起来是挺渗人。
三天之后,沈园的气氛更加紧张,因为与巫马岭的谈判似乎破裂了,沈园的存亡似乎只在呼吸之间,我再次看了看远处的军队,转身出去了,我去找了紫云,在他周围无人的时候,在他开口前我问他:“我去巫马岭,你去不去?”
紫云从来沉稳的表情出现了惊异,然后在对上我眼神的一刹那重重点头:“一一姑娘稍等,我再去找几个人。”
我点了点头,确实,两个人似乎少了点,但我也说了:“如果有可能的话,请不要多惊动其他人。”
午夜时分,我与紫云以及十名当夜轮班得空的紫云卫徒步离开了沈园……
二一章 梦回(下)
三里的距离其实真的很近,几乎是几个起落,我们就掠到了军营的边上,我示意他们停顿,掠上那边上最高的一棵树,轻轻抖了点药粉在空中,下来之时我这么跟他们解释:“我们是要去巫马岭,不短的时间不能出意外,让这些人稍微无力一点比较安全,而且我们也要借几匹快马赶路,你们的独角兽都太显眼了。”
紫云点了头,其他的人也就没有意见了,我们从军营偏僻的马厩中光明正大的拉走了几匹快马,有一个年少的紫云卫不是很能理解地问紫云:“队长,既然能放倒他们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们?!”
紫云没有说话,在他的眼神中,那个发问的紫云卫立刻闭嘴了,我在边上补了一句:“杀人不能解决根本的问题,而且我身上没有杀人的药。”
我是这么解释了,但是紫云在上马赶路之前回头看了一下寂静的军营,我相信,以他的敏锐应该也看出来了,这些军队一半以上不应该是巫马岭这样的地方能训练成的,他们虽然衣着统一,但从体型和惯用的兵器上来看,他们应该是正规的军队,有州军,也有王军,如果我们的判断没有失误,那么这一次兵围沈园的幕后就真的耐人寻味了……
紫青江起于紫青峡谷,是分隔紫云林与青木林,也是分隔紫州与青州的天然屏障,它的流向一般很平缓,但是在出紫云林与青木林边缘的这一点上,它突然很诡异地拐了个突兀而尖锐的弯,而巫马岭就恰好在这弯的上面。因此,这三面环崖环水,一面也为嶙峋山石的特殊构造造就了如今的巫马岭。巫马岭做的是走镖营生,这在整个原国还是很有口碑的,但是也据说他们是最大的土匪,这些都是紫云跟我介绍描述的,而我则更觉得不管是哪种,拥有武装才有着最正当的借口。
当巫马岭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我对它的认知有了一个直观的了解,整个巫马岭上飘着淡淡的紫云雾,让人有一种虚幻的感觉,我相信这也是巫马岭的一道天然屏障,进岭者肯定也会迷失在里面。怎么进去呢?
我们止步在紫云林边,将马栓在了紫云林里,我让紫云稍待,我进紫云林里去去就来,再次出来之时,我跟紫云他们沿着紫云林的边线慢慢靠近了巫马岭,在最靠近而不被发现的时候,我抖了抖衣袖,抖落了一地的紫云兽,我无视紫云他们的目光,右手直指巫马岭开口:“我们去那边玩吧~”
所有的紫云兽立刻高兴地向着巫马岭涌去,同时带过去的还有一身浓厚的紫云雾,不消片刻,整个巫马岭的紫云雾就浓厚了不止一层,我这才和紫云他们一起靠近了巫马岭,而那本来严整的山门边躺了一地的人,皆睡的非常熟。我迎着紫云他们的目光开口:“我只是在紫云兽的身上下了一点迷|药,这些迷|药随着紫云雾弥散,效果就是眼前这样了……你们找人穿上他们的衣服在山门站岗放哨吧,我去找能主事的人谈判。”
在人事方面,紫云显然要比我熟悉许多,很快以两人为一组,从山下到山岭上就安排了五组紫云卫以拦截可能的突发状况,而当然,我也给他们佩戴上了带解药的锦囊。紫云执意要跟着我,而我也没有任何坚持。
我们上山的很顺利,虽然道路非常崎岖,而且还有很多陷阱,但是有蹦跶着的紫云兽为指引,我们走的还算顺利,然而在快到山顶的时候,紫云兽就不再蹦跶,有些甚至躲在我的袖子中使劲地拽我,我挥了挥手,指着不远处的紫云林:“回家吧,我以后也会回去的。”
紫云兽散了,而我们也看清了巫马岭的山顶,一个掩藏在树丛下的巨大平台,平台的那头,靠近悬崖的地方是一座精巧细致的宫殿,它的概念与正统庞大的宫殿仅有一线之隔。我眉头微皱了一下,紫云的脸色也沉重了,因为这空旷的地方并没有看到任何护卫,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们都站住了……
我转身对紫云说:“你在这里等我吧,我觉得那里面有人在等我。”也就意味着我们上山完全在别人的意料之中,就算是意料之外那也是短时间就有了对策的局面。
“不,一一姑娘,我陪你进去。”这一路以来,紫云第一次在沉默之后发表了自己不同的意见,他的表情仍旧沉稳,而他的手已经搭上了腰间的佩剑。
一瞬间很奇妙的感觉,我感觉到了一种真诚,那一瞬间觉得天上的太阳都更加的灿烂,而我则平静地点头同意了他的判断。我给了他一份药粉,叮嘱他如果事出有异,那么可以捏散它直接回沈园,想来不会有人能拦得住的。
我们一步步走向大殿的大门,静静地推开了大门,只有一个人貌似很随和的站着,他的身上自有一股出尘的气息,而在大殿的里面或者说是内室有着很多整齐的气息,我们都知道那只能是训练有素的侍卫或者是……军队。
“没有想到我在等着的居然是个小女孩。”那人很超然的笑了一下,也对着紫云开口了,“当然,能见到沈园紫云卫队长紫云,鄙人也很荣幸。”
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再看向紫云,紫云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有如一个真正的侍卫一样只是站在我的边上,除了他仍旧处于随时可以动手的状态。
“鄙人能知道小姐您的芳名么?”那人没有介意紫云的沉默,仍旧笑得淡然地问我。
我也收回了对紫云的注视,只是静静地开口回答:“你不觉得在问别人的名字之前先要介绍一下自己么?”
大殿的气氛沉寂了一下,我能感觉到殿后有很多人的气息紊乱了,而其中一个气息甚至带了点很明显的笑意。那人稍微愣怔了一下仍旧好脾气的开口:“抱歉,是我失礼了。我名宣散。”
“天机辩~”紫云在边上喃喃了一声,脸色微微有了一点变化。天机辩?那是什么东西?
“那都是世人给的缪称,紫云队长,鄙人还是希望能唤一声我的名字。”那人微微偏头,有一种很困扰的感觉,但我怎么都觉得他倒是有点骄傲。
于是我就这么开口了:“天机辩,那是什么东西?”
整个大殿里的气息直接凝滞,殿后很多的气息有一瞬间的冲动感觉,而有人却是真的无声的笑了。天机辩的表情稍微垮了一下,紫云在我的边上轻声耳语了一下:“姑娘,天机辩先生是原国最好的算师,能看得过去预见未来,帝以国师之礼待之。”
我算是了然地点头,开口自我介绍:“我名辩天机。”
紫云的眼睛微凝看了我一眼,而我则静静地站着并没有任何变化。天机辩的表情还算正常,虽然脸部有一点点的抽动,他缓了缓开口了:“我知道你们是为沈园而来,姑娘就不怕你的话会让我们的谈话达不到预期的效果么?”
“你自称天机辩,既已窥得天机,自然见得未来,我们的谈话效果怎样也就成既定事实,我的话怎样都在天机之中。而且……”我淡淡陈述,“杀了这大殿里所有的人我们或许办不到,但是从这大殿里找一个能换得沈园的人却是易如反掌,你觉得天机中是不是包含这一个可能呢?”
话音落得那一刹那,我晃前一下,手在天机辩的身上轻拍了一下,立刻退回原来的位置,整个过程我相信绝对是一眨眼的过程,而我跟他的距离起码有半射之地。天机辩的脸色变了一下,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朝着后殿瞟了一下,然后才回复那超然状态一笑:“好吧,既然小姐自称辩天机,而鄙人蒙世人谬赞忝为天机辩,那我们就辩一辩这天机吧。”
看来那殿后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如果真要找人换回沈园似乎那人才是最好的选择,我这么判断,迅速盘算了一下之后,我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片刻之后却听得他这么问:“你从何处来?去往何处?”
我皱了皱眉头,这怎么论起了禅理?不过,他既问得,我自答得,说话而已,人能说得我也说得。所以我开口回答了:“我从何处来,去往何处。”
“辩天机,我问的是你从何处来?去往何处?”天机辩再次问。
“天机辩,我答的是我从何处来,去往何处。”我再次回答。
我觉得我答得很正常,这种问题也从来没有对与不对之说,只看人悟得几分而已,但天机辩却是真的愣住了,只是反复地念叨“从何处来,去往何处”,两种语气不停反复,终究最后抬头说话:“我从来处来,去往去处。”
“来处是何处?去处是何处?来处是何处。去处是何处。”我几乎反射性的回答,而天机辩的神情一瞬间清明,朝着我微微弯腰,我闪身跳开了。
“从今后,世上只有宣散,无天机辩,只有辩天机,无宣散。”天机辩愈发认真地说了这一句话,大殿身后的气息一片沉静。
我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一下:“有无,无有,有有,有无,有是有,无是有,是有是无,全在你见得是有是无。”
“辩天机,我是天机辩,我也必是天机辩。”天机辩这样回应。
我撇了撇嘴,不再扯皮,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沈园如何?”
“天机不可说,说得自是天机。”天机辩回复了开始的笑容。
“沈园之围已经解了。”我肯定的说。
“辩天机既已如此说得天机,此自然是真。”天机辩的笑容让我觉得有点不舒服了。
我瞧了瞧他的身后,感受了一下大殿之中那些整齐而宁静的气息,突然之间想到,这沈园之围根本就是一笑话,如果所料不错,这大殿身后隐藏的必是王军,而围着沈园的巫马岭护卫中有着紫州守备军,紫州侯的做法必不在皇帝的意料之中,而现在皇帝与紫州侯必已达成了一定的协议,他们的最终目的其实都是沈园,或者是沈园与紫云林的关系。只是不知这殿后的主事者究竟是谁,而且……
“退兵沈园的借口是什么?”我直接问。
天机辩的笑容愈发让人皱眉,他不想回答那我也不会求问。我与紫云迅速地撤出了巫马岭,我们一行十二人快马加鞭赶回了沈园,回到沈园之时,沈园已是一片热闹繁华,整片整片的红色绸缎将整个沈园装饰的喜气非常,而那围着沈园的军队已经有序撤离。
我们先回到了我待的柴房,那里相对安静一些,紫云入得院内片刻后回,我们这才知道,今天沈园与紫州侯府联姻,而这外围的围兵亦是紫州侯出兵逼退的。紫云卫一瞬间面面相觑,我遣散了他们,独留紫云:“我本有意于此事之后离开沈园。”挥手阻止他欲出口的挽留,我继续,“我要去寻人,早些时候,我已与沈老夫人说过,过两天府内空下来你再帮我与沈煜说一声吧。日后如果相见,请忘记这两天之事,其他人也请帮忙叮嘱,风一一在此谢过。”
来时的衣物鞋袜我都已经补好,换上之后,将我这一年应得的十一个紫石的工钱离开了沈园,离开之时我知道只有紫云于围墙之后送我,而远远回头就见着新娘子下轿的一瞬间,一身红衣,虽不见得容貌,但身形也甚是风流妖娆,而沈煜……
既已成亲必不是我所要找的人,师姐当时并不确定的“试试”大概就是这意思吧~
出得沈园,我一路往南,过得紫青江就自然出了紫州入得青州,沿途还算平静,心情也还不错,只是刚开始不知物价,入青州地界没几天就已经花掉了一个紫石,待得分清货币的价值甚是心疼,发誓挣不到大钱绝对天天吃包子。而就在那一天,我碰到了老板娘,也帮了她,最终跟着她回了青木镇……
再一年之后,张媒婆上门提亲,我抱着或许就是要找的人的思想并没有拒绝提议,但是也并不如老板娘般心喜,甚是平静。然而在那一树樱花之下,当暖阳优雅而缓慢地转向我,轻轻开口:“你来了,一一!”
我突然觉得,如果真的是他该多好。
待得真正成亲之后,我突然明白:原来并不是我成不了亲,而是因为我嫁不得,只能娶得。一瞬间的心,非常的充实,暖洋洋的。
我懒惰的心沉浸在温暖之中,也终究忽略了,如果真的是他,那于我终究是劫……这一瞬间的明悟,我的心一紧,如被针扎,我就从梦中醒了过来,而眼前的人也慢慢睁开了眼睛,轻轻开口:“娘子,早上好~”
心紧如挠,心暖如阳,个中滋味,实难形容,有如天机。
二二章 变故
我下意识伸手搭脉,然后我笑着轻轻开口了:“早上好,相公~”
我轻轻地挪了挪,靠向了暖阳,而暖阳在些微的愣怔之后轻轻回手拥住了我,一阵温暖的感觉瞬间萦绕心头……
“相公,我们赖下床吧~”我满足地如此提议。而不意外地得到了一声“好”的回答。
我的心底一声喟叹:果然如我想象中的一般温暖……
“一一~”一声尖锐而高兴地叫唤,一道闪电般的光影从眼前掠过,我很顺手地将来物捞住,有点不高兴的开口:“小淘,进人房门要敲门。”
“敲门?人类真麻烦~青兽串门时不用敲门的,我不是人类,所以,我不用敲门~”小淘满眼高兴地这么说,他的舌头不住地外伸想舔人,“而且,也有人类不敲门的。”
“砰!”小淘的话才结束,房门就被很大声地撞开了,林宁玉的声音很大也很高兴:“一一!时间到了,书生有没有醒?”
小淘湿漉漉的眼睛很无辜的看了我一眼,而我的眼睛没有温度地看了林宁玉一眼,不知道暖阳是什么样的表情,但是我们都没有动,而暖阳在林宁玉呆滞的表情中静静地说了一声:“药王殿没教过你什么叫非礼勿视么?”
林宁玉犹如乍毛了的猫一样,脸一瞬间通红着乍然起身退去,慌乱地将门关地乒乓作响,一边不住地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再抬头看暖阳时,他的表情颇多无奈,边上小淘不住地扭动着发问:“一一,什么叫非礼勿视?”
而此时,墨玉又在外面温温叩门着发问:“公子,老爷他们来了,您现在是否能起身?”
好吧,我的表情也无奈了,边起身边无奈地开口:“暖阳,看来这赖床是不可能了,我觉得我们什么时候应该搬家~”
“呵呵~”暖阳轻笑了一声,但稍微动作之后脸色又僵硬了下来,我了然着安抚:“冬日暖阳解除之后会有一段时间的无力,你慢慢起身,不要着急。”
如我之言,暖阳果然也慢慢地坐了起来,表情也就回复了正常状态,我轻轻开口:“我先去招呼父亲他们,暖阳你慢起,我让墨玉进来帮你。”
这么说着我拎着兀自扭动的小淘出了房门,而墨玉难掩兴奋地进去了,我稍微整了整衣服,简单洗漱一下就进了大堂,大堂里李家人一个不少的都在,而这一次都态度良好的等着。
我静静走了进去行礼:“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哥哥、小妹,早上安。”
“一一不用多礼。”李文轩代表回了我的话。边上李周黎与李安雨一个慈母一个年幼,此时的涵养功夫显然不够,两人几乎同时出声:“暖阳(小哥)怎样?”
想起刚刚搭脉时心绪的一瞬间浮动,我颇能理解地开口回答:“母亲大人放心,暖阳身上的毒已解,稍待片刻之后,暖阳自会出来相见。”
这一下,堂内四人的表情皆是欢喜,李安雨甚至一瞬间笑出了声音:“娘,小哥真的好了~”高兴之情溢于言表,李安雨转身正向我低眉郑重行礼:“以前小妹做事鲁莽,再次向嫂子深表歉意。”
我略略回礼,只说:“小妹客气。”
我听到脚步声知到暖阳就要过来,正待说话时,李文轩接着开口了:“一一,我有事想跟你单独谈谈,能去书房一趟么?”
李文轩说的很客气,而我自然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于是淡淡开口:“母亲大人小坐,暖阳就到,我与父亲去去就来~”
我走出大堂的时候正是暖阳走进大堂之时,待得我与李文轩在书房坐定,想来大堂那边已经是嘘寒问暖不已了,只是此时书房的气氛有点奇怪……
李文轩的眼睛不着痕迹地再次瞟了一眼我肩头的小淘,而小淘嘟囔了一声:“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帅气的帅哥么?!”
我隐隐想发笑,但忍住了,而李文轩开口了:“一一,自你与暖阳成亲以来,所历之事颇多,有些事情是我李园亏欠于你,望你见谅。”
稍微愣了愣,我不是很能理解他的说话,或者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李园的人说话就都不怎么好理解,除了知道他们素质良好,如果何时破口大骂肯定是非本能因素作怪,比如李安雨那一次中毒。我不是很喜欢这种貌似直白其实隐藏了很多信息的说话方式,所以,我只是微微皱眉着回答:“父亲大人言重了。”
我说的确实是真话,他确实严重了,只要我与暖阳之间只要没出任何问题,那他的家人于我自然只是家人,并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到仇视的地步。但是,似乎我说的不够诚恳,李文轩轻轻叹了口气,跟我再次细说:“你与暖阳之事,当初我确实不同意,但暖阳坚持,而你也说要先看一看,所以,我们才一起同意看一看的。”
“不知暖阳有没有跟你提过李园与药王殿的圣手书生之约。”李文轩突然提及这个。
我虽然疑惑,但仍旧点头:“有过提及,我大致知晓基本。”
李文轩又是一声叹息:“看一一神色似乎对这约定不甚兴趣,李园与药王殿为这圣手书生之争已经争过两次,第一次圣手胜,第二次为我李园书生赢,到暖阳这儿是第三次,我们与药王殿都有意在这一次定出个结论,所以,这一次不能有任何闪失。”
“暖阳从小早慧,十岁时学识便已高过我一大截。安云虽学识不错,但天资上终究差了一筹,于是我决定将‘子曰院’传于暖阳。其实暖阳并无争斗之心,但一旦接手,他也是毫无怨言,我知李园亏欠他实是良多。”
“十四之时,暖阳就开始为这约定而寻找物色人选,然一夕之间却又莫名中毒。我能感觉的出来,他其实心底反而是高兴的,因为这样可以无需卷入这一趟浑水之中。”
“我们找了很多的医官,但终究没有办法,我们最终知道这必须药王殿的人出手才行,然而药王殿有‘医死不医李’的规定,虽然李园也有‘教人不教林’的原则。我们实在没有办法,最终问了神庙,是真的问了神庙,神庙的行者说有缘人终相见。”
“我们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也未与暖阳言明。直到有一天暖阳说他要与一女子成亲,不是娶而是入赘,我们坚决反对。但是他说,他想与这女子成亲,而且,这样他能够不姓李,以药王殿救世人的理念,药王殿必然出手。我知道,他这样的话只是在讲一个说服我们的理由,我想起了神庙的批语,决心先见一见你。”
“初见你时,你看起来真的很平凡,无论长相还是气质,都太平凡普通,我本不欲同意,但你却先说了你的平凡,这一点让我看到了一些不同,紧接着管家说了你进门的表现,让我更感兴趣了,直到你送来了聘礼,那一份《子曰》,我突然知道,你就是神庙所说的有缘人,因为李园书生传承就这一本《子曰》。”
“接下来的事情虽然波折,但最终的结果总是好的,暖阳的毒终究解了,而他也在我们的厚颜重托下重新承认了书生的身份。如果没有那一份约定,我们的日子也就一如美好了,但是不行,圣手已经下山,药王殿在世间的布置已然启动,而暖阳必须履行他的职责。”
“父亲大人,你要我做什么?”我静静地开口。李文轩说了那么多,总不会只是一段剖心挖肺的陈述,言必有因,言必有果。
“一一,做任何事都必须要有基础,而为了更扎实的基础,付出是必须的。”李文轩的声音显得很艰难,但最终仍旧开口了,“一一,你能不能再嫁一次暖阳,这次是嫁。”
我微微沉了沉眼帘,静静地开口:“然后呢?”
李文轩沉默了一下,终究开口:“暖阳与你成亲之前,阿黎曾与她妹妹有约结成儿女亲家……”
“金素素?”我直言打断。
“是,暖阳与她也是青梅竹马,我们曾经以为素素才是他的终身。”或许讲开了就比较好说话,所以,李文轩这一次说的比较遛。
“你的意思是要让我和金素素同时嫁于暖阳?”我淡淡地确认,而李文轩则静静点头,他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我沉默了一下开口:“金素素是金家的人,她的后台有多硬,能硬到以天下为约定的李园也动容的地步。”
李文轩的眼瞳微凝,终究带着三分叹息开口:“她的父亲掌管金州近卫,将来不管暖阳意欲协助何人,这一点或许就将是决定胜负的筹码,而她已知圣手书生之约,这一点对暖阳来说很危险。”略一停顿,李文轩带着七分叹息接着开口,“而这样,我们就已经得罪了金玉满堂。”
“我是不是该感谢你没有一纸休书就打发了我?”我微微偏头,静静开口,似是恍然,“哦,对了,暖阳于我是入赘,所以这休书还得我签字才生效,忘了。”
我在他皱眉的注视中静静开口:“这天下有这么好?这天下有这么难?”
李文轩一声长叹:“师命难违,祖训难背~”
“你又怎知我比不得那金州近卫,你又怎知我帮不得暖阳赢这约定?”我两声平静地反问,“昨天,林宁玉还说如果我愿意他愿将赌注下在我的身上的~”
李文轩的脸色微微变了,突然睁眼开口:“你真的是……”
我皱了皱眉头:“父亲大人,我与暖阳的事外人无需Сhā口,而他是否履约在他不在任何人。”
李文轩尚未继续,我却听得大堂方向传来李安雨的一声惊叫,然后紧接着就听到了青云隼的鸣叫,我豁然起身,下一个瞬间,我出现在了大堂,整个堂屋已是一片狼藉,所有的人都歪在了地上,而屋顶上硕大的窟窿好比一张严重嘲讽的嘴脸……
“风一一,午时之前,青木峰顶!”沈绯衣的声音很嚣张,一如既往的高傲与嚣张。
我一掌拍在了兀自挺立的桌腿上,一瞬间木屑飞舞,我冷冷地向着跟来的李文轩开口:“李园之人皆有武,关键时刻就如此不堪一击么?!”
“一一,来人不是用武,用的是术~噗……”墨玉稍显艰难的开口,“是很高明的术士。”
“妖怪!小哥他……”李安雨的脸色很惊恐。
我直接拎起了倒在一边的林宁玉:“青木峰顶,你必然知道如何登峰,带我过去。”
“圣手下山,没有履行约定之前不得回山。而且青木峰顶如此辽阔,去了也不知哪里,午时之前时间太短……”林宁玉神色很萎靡,艰难地说话,并顺势给自己吃了一枚药丸。
“一一,去找老妖怪,他肯定有办法上青木峰,而且那个人可能真的是被妖怪带走的,我能闻到妖怪的味道。”小淘在边上眨巴着眼睛回答。
撇下一地的人,我迅速往铁匠铺去,并在铁老头来不及开口之前就扛着他往青木峰而去,青云隼快,我的速度绝对不慢,午时之前……
二三章 伤逝
我第一次知道青木峰是一棵青木,一棵巨大的青木,一棵有着近万年树龄的青木,而紧接着我第一次知道铁老头不仅是一棵云雾藤,一棵千年云雾藤,而且他还是青木峰伴生的云雾藤。只不过,此时的青木峰在沉睡,铁老头还在等他醒来而已。
这样的内情让我很惊讶,而小淘根本就是尖锐的惊讶,他实是不敢相信,因为青木峰是整个青木林的灵魂青木,没想到灵魂的伴生居然是个长得那么丑的妖精……这形容词……
我最终堵住了小淘的嘴,因为铁老头要生气了。当看着青木峰边一根看似脆弱的云雾藤无中生有、拔空而起之后,我们也随着那云雾藤渐渐攀上了青木峰没有任何支点的“崖壁”,铁老头并没有跟着我们上山,他就这么在我的面前堂而皇之地变成了一棵黝黑长须的云雾藤,偎在青木峰脚下静静地悄无声息,他只说,既然回来了,那就要睡一觉……我们回来时,他会醒来的,只让我不要忘了将他带回青木镇。
我倒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点头登山,嗯……抑或是爬树?小淘从我的肩膀这头跳到那头,非常兴奋,以他的话来说,就是他的父母也不敢过于靠近这青木峰,因为它于之整个青木林中所有的生灵有着非常不一般的意义。
青木峰很巨大,但是当穿过第一层云层见到第一根枝杈的时候,我就知道林宁玉所说的“青木峰如此辽阔,去了也不知道哪”的意思了。青木峰作为一棵青木,当他的主干巨大成山时,那他的枝杈也不会如传统概念当中那般,那根本是一个平台接着另一个平台,错落有致,直上云霄……不知道药王殿的范围在哪里,但自随着云雾藤上山之后,就见过好几个平台上住着青木林中曾经见过的各色生灵对着我们露出了严重戒备的目光,小淘很自然地乖觉,而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这青木峰,或者说这万年青木上,那是一树的精怪,只不知药王殿的人究竟是精怪还是人类,不过现在最主要的是,我该怎么找到沈绯衣……
在这巨大的青木上找一个沈绯衣或者不好找,但要找一只并不多见的青云隼却不算太难,尤其当那青云隼的鸣叫声被我们记住之后。我们在一棵比较瘦小的枝杈上找到了沈绯衣的青云隼,这瘦小只是相对于其他枝杈而言,而此时距离正午差不多还有一盏茶的时间。
我站在那根树杈的边缘,静静地开口:“沈绯衣,出来。”
那只青云隼首先转身,那一转身之间也就变成了人类的模样,一个非常正常的青衣中年人的模样,他的眼神很平静但也有着青云隼所特有的凌厉,他轻轻往边上一让,我就看见了沈绯衣那一身刺眼的鲜红纱衣,而她的边上则是一脸平静的暖阳。
“来的可真快,风一一,果然不能小看你。”沈绯衣的表情稍微带了点意外,但紧接着的是一如既往的高傲,“我们不说废话,风一一,今天要么你用那把刀自我了断,要么就是他消失,二选其一,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找你的麻烦。”
这么说着,沈绯衣轻轻将一把看着非常华丽的陌刀踹向了我的脚边,而沈绯衣的手指轻轻地搭上了暖阳的脖子,她的手指不断吞吐着看似华丽的华光,暖阳的脸色愈发的平静,而我则默然地捡起了地上的那把陌刀。我掂量了一下手中刀的重量,略微估算,心底倒是有一丝丝的后悔,当初应该跟师傅和师姐他们学点武功之类的,起码应该再学点轻功,这样我应该能在沈绯衣反应过来之前救下暖阳,当然,如果这个时候冬日暖阳的解药药效能过他能稍微自救一下也应该比较好,但是……
我朝着沈绯衣冷冷地开口:“我发现我真的很讨厌你,或许我该感谢你,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感觉到情绪。”
“青羽,给我杀了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沈绯衣一瞬间的脸红暴怒,她手上的光华也一瞬间的暴涨,暖阳的脖子上一瞬间多了道浅浅的伤口,血也就这么流了出来……
那个变成了中年人模样的青云隼应声开口:“我欠你东方家的人情已经还了,你已经没有任何命令我的权力。”
“你!”沈绯衣的情绪一滞,怒气更甚,而我则担心她手的颤抖。
“呵呵~”暖阳笑出了声音,脸上的表情愈发平静。
“你笑什么!”沈绯衣狠狠地拍了暖阳一下。
“咳咳~”暖阳很本能地咳嗽了一下,但却接着笑着开口了,“东方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这么一个重要的人情就被你用在了这么一件无聊的小事上,我能预见,东方家也就差不多只能这样了。”
“你给我闭嘴!”沈绯衣更是恼怒。
而她边上的青羽突然之间开口,声音甚是低沉:“青木峰上外人不能久待,你还是尽快解决吧!”非常明显的逐客令。
沈绯衣却在这无限叠加的愤怒中冷静了下来,她的眼神对着我充满了仇恨,声音也就更冷:“风一一,废话也就不用那么多了,你快点抉择吧!”
我静静地瞟了她一眼,再看了一眼暖阳,在小淘不住激烈地建议“咬死她”的吵闹声中,刀头迅速掉转,直接送入了我的心脏……果然不是太好受的感觉。
“一一!”“一一!”暖阳和小淘几乎同时出声。
我微微摆手,顺势萎地,我的声音稍显艰难地开口:“我还是不是太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想让我死。死亡并不是游戏~”
“你不明白,你当然不明白!”沈绯衣的表情一瞬间妖艳,那是一种得偿所愿的妖艳……“因为你并不喜欢御之,但是我爱他,比任何人都爱他,以后也不会有任何人比我更爱他,我东方绯衣爱的人必须爱我,也只能爱我一个,所有的外因必须彻底消灭,而死亡是最干净的方法。”
我静静地看着沈绯衣的疯狂,眼角的余光却看着暖阳静静地待着,然后在那一瞬间挣脱晃开……于是我就在沈绯衣持续的疯狂中静静地站了起来,并拔掉了陌刀,上面连一丝血迹都没有。
小淘哭了,哭的超级伤心:“一一,我还以为你死了呢~你千万不能死,我还没有成年呢~我还要玩很久的~哇……”
暖阳回到了我这边,我再一次地后悔,我真的该学点轻功之类的的,否则就不用受刚刚那一刀了,很不好受。
“你……”沈绯衣的表情从极度的愤怒、极度的高兴转变成了极度的震惊,所以有一点点的扭曲。
我轻轻的掩了掩胸口被划开的衣服,淡淡地开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我已经按照你说的选择用这把刀自我了断,这场闹剧是不是就可以结束了。告诉沈煜,从这一刻起,沈园与我之间就真的没有任何瓜葛,不要来惹我,否则,我不介意让沈园消失,这消失的选择非常多,我相信你并不想选择的。”
“你不是人!”沈绯衣的声音一瞬间拔高,她的手直接指向了我,而我也才发现,她手上吞吐的华光是从她手上那个手镯上传来的,而很明显那华光比之地上那把华丽地陌刀要危险多了。我下意识地想将暖阳带往身后,但是暖阳却先我一步站在了我的面前,他轻声开口:“一一,我们说过,等毒解了,我背你。”
我稍微有点愣怔,但也顺从着没有继续动作,暖阳轻轻耸了耸肩膀,低声喃喃:“很久没有感觉这么舒服了,不用压制情绪,不用压制力量,什么都不用……”紧接着,他笑得非常灿烂地抬头,向着东方绯衣灿然开口:“东方家果然不值得花费丝毫气力,而沈园也没落了,竟然真会娶你这样的人进门。”
“呵呵~”沈绯衣从极度的震惊中恢复,又一瞬间笑得非常渗人,眼睛里的疯狂显而易见,或者说还有着严重的幸灾乐祸,她朝着我开口的,“你以为你的这个相公就真的是你的良人,就真的值得你用生命来交换,整个原国没有背景的女子何止千万,为何偏偏选上了你,你就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告诉你,如果你不是风一一,不是那个能让天机辩变色的辩天机,不是能对他赢得圣手书生之约有帮助的话,你以为你们能成亲?!缘分这种东西比紫云雾还要虚幻。”
话到这里,沈绯衣突然之间抬手,声音一度拔高:“光阴似箭,去!”
那一瞬间吞吐的华光变成了小巧精致的短剑带着绝对危险地气息朝着我们而来,我不由自主地想拉暖阳,但他一手抓住了我手,另一只手却在胸前画圆前推:“绿树成荫,御~”
危险地气息一瞬间消失在充满生机的绿意中,我下意识抬头朝着暖阳开口:“太好了,以后真的可以让你背了。”很明显的么。
“娘子所言极是~”暖阳回头一笑回答。
“哼!”沈绯衣一声冷哼,然后我就感觉到了更危险地气息,沈绯衣的手上出现了一枝实体的短箭。
那边一直袖手旁观的青云隼再次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一丝怒气:“东方绯衣,这里是青木林!”似是强调。
“破魔箭~”暖阳跟着玩味地开口,“东方啸天是真的傻了,居然把这么危险的东西交给你,这里可是青木林,你知道这破魔箭一旦在这里发射会有什么效果么?”暖阳这么说着,将我藏得更加严实,而小淘则非常乖巧地藏在了我的衣服里面。
暖阳的手轻轻一指空中,不知何时,我们的周围已经悬停着很多精怪,是那些住在青木峰上的精怪,他们的目光全都看向了沈绯衣手中的箭,目光可不仅仅是刚刚所见的那种防备,而是真正的敌视。很明显,沈绯衣的手稍微迟疑了一下……
但,就在这个时候,下面传来了一声怒喝,由远及近:“绯衣!”
紧接着,沈煜和紫云就这么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沈煜的脸色有点变黑的趋势,朝着沈绯衣就是一声怒喝:“你想干什么?!这里是青木林青木峰,还不快把破魔箭放下!”这么说着,他又一个回头转向我们,声音微微压制着开口:“一一,你们没事吧?”
这本是挺普通的一声问候此时却犹如荒原上的那一点火星,沈绯衣的怒火立刻熊熊升腾,她朝着我开口:“风一一,有去无回,去!”
那一支精致的小箭立刻犹如有了生命一般朝着我飞来,躲开了沈煜的阻拦,避开了暖阳的防御……它上面所带的气息让周围的精怪齐齐后退了一步,他们压制了各自身上的气息,但他们的表情就更加愤怒了。
青云隼咬牙支开了一个笼罩着的光幕罩住了我们所站立的枝桠,边上所有的精怪一齐动作,加固了这个光幕。
我在小淘颤抖的抗议中一瞬间扔远,我的手直直地朝向了飞来的箭矢,它上面的气息果然恐怖,因为我的手在离它那么远的地方就已经开始开裂……在这样的时候,我居然还在考虑:是该让开让箭与这光幕相撞看看效果,还是自己就这么撞上去?
一瞬间决定后者的时候,有一个身形挡在了我的面前,比暖阳回神回转得还要快,那一声的沉稳与坚决我将铭记于心。
“水幕光华,凝!”紫云在我的面前稳稳的开口了。
精怪不愿直面,暖阳没能挡住的破魔箭就这么与紫云面前那一团碧透的水镜撞了上去,然后水镜碎裂,而小箭仍旧朝着我而来,但箭矢上的光华已经没有了,我直接伸手抓住了它,微微用力,箭就断成了两截……
沈绯衣吐血了……而紫云紧接着也吐血了……我上前一步接住了紫云滑落的身形,而此时的沈煜似乎非常茫然,似是不能相信这样的结果。
我迅速地给紫云搭脉,却发现我什么都帮不了,因为他不是人类……
紫云的表情没有任何痛苦,反而有一种卸下责任的轻松,他第一次笑了,我相信沈煜也是第一次见到他的笑容。他朝着沈煜开口,一如既往的沉稳:“少爷,沈园与我族约定,一旦我死于沈园之手,那就算我完成了约定。少爷,以后你要多保重,紫云就不能陪你了。”
这么说着,他微微转头向我:“一一姑娘,这一箭是我的解脱,也是为报答当初姑娘救沈园之恩。如果姑娘愿意的话,能否将我的魂珠带回我的故乡,我已经一百年没有回去了,我很想念那……”
“好!”我坚定地打断他承诺,但更快地抱起他,“我们就上青木峰顶,药王殿的人肯定能救你。”
“不用了……”他扯住了我,身形一瞬间变得虚幻,他勉力抬头凑近我低声开口:“橙锦湖……冰鱼……”
一瞬间的刺眼光华……我的手中一轻……手中就徒留一颗碧透的珠子迎着午时的阳光闪耀着干净而内敛的光华。
二四章 离去
我的手下意识地紧握,并缩回了还算宽大的衣袖中,刚刚因为破魔箭而开裂的手已经渐渐愈合,没有鲜血滴落,但有鲜血溢出,此时被我这么死劲一握,手上的鲜血应该都涂在了紫云的魂珠之上……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作用,但这也算是一种聊胜于无的安慰。
下意识地这么做了之后,我冷冷地抬头……
“啪嚓——”天上一道晴空惊雷非常突兀的响起,在场所有生灵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那是一种本能的反应。而那些悬浮在空中的精怪更是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慌乱的程度与他们的年龄成反比,这也是一种几乎本能的反应,因为雷总是让人最本能恐惧的自然现象。
刚刚还万里晴空的艳阳天随着这惊雷瞬间变成了乌云密布的状态,密密的细雨就这么晃晃悠悠地慢慢落了下来,这样的雨对于周围的精怪来说自然是没有任何障碍性可言,而我们这唯几的几个则受益于青云隼所支开的光幕屏障,也并没有淋到雨。
我深呼吸了三次,然后抬头,竭力镇定地开口:“沈煜,紫云的魂珠我带走了,以前所发生的任何事情我不想再有任何追究,而以后,我希望凡是跟沈园有关的一切不要在我的面前出现,尤其是人,最好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肯定下一次我绝对不会有这次这么好的自制力了。”我的眼睛冰冷地扫过一脸痛苦地看向沈煜的沈绯衣,情绪又一瞬间地有沸腾的趋势。
我再次深呼吸侧头平静跟暖阳开口:“暖阳,快下雨了,不知道林宁玉那伪圣手会不会帮忙收衣服,我们回家吧,说不定还要修房子的。”
暖阳的表情很复杂,但在一瞬间的凝固之后轻笑着开口:“不用紧张,那外面晒着的都是圣手的衣服,而房子,想来墨玉应该能够做好他的本职工作。”
这么说着,他于我面前停下转身,再次轻轻开口:“娘子,我背你回家。”
此时小淘也已经飞速地回到了我的身上,这一刻他并没有任何聒噪的意思,只是静静地待在了我的头发上,我稍微踟蹰了一下,但终究趴了上去……
能感觉的出来,暖阳与我一样微微僵硬了一下,然后才是放缓,紧接着他就稳稳地起身了,而我自然也随之腾空而起,一种浮空的虚无感和被支撑的真实感非常矛盾地同时出现,这让人的感觉有一点虚无……我的手似是扶劳,但终究隐隐地搭上了暖阳的脖颈上的脉搏。
“一一……”沈煜的唤声就在身后很复杂的响起,他的声音一如初见时一样的干净,但是里面所蕴含的意思却不如当初那般干脆。
我漠然回头,静静开口:“再见不见,但愿永别~”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我断然转头,身后沈煜复杂的表情、沈绯衣幽怨与愤恨的表情、青衣隼若有所思的表情……以及这漫天精怪的表情就都被抛在了我们的身后。暖阳的手轻轻挥却,我们直接穿过了光幕并迅速地沿着来时的青雾藤下山……或者是下树。
堪堪落地之时,铁老头打了个哈欠等着我们了,他只是这么似是毫不在意地说了一声:“完事了!回去了~”
他似乎没有任何留恋地头前领路回青木镇,而我们也只是默默地跟随……我们似乎都没有任何罣碍,但内心的想法除却自己又有谁能精确知晓呢?
铁老头对青木林很熟悉,暖阳的速度跟着铁老头游刃有余,虽然没有来时的速度,但我们也按照一般快速的定义在青木林中穿梭。青木林中的情景清晰地在眼前闪过,与平时一样,那些生灵一般都或近或远地躲在青木的后面,眼神或好奇或防备地看着我们,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觉得这一次,防备的数量要比好奇的数量多的多……
在经过小淘他们家的范围的时候,我直接捞过了他,不管他无辜眼神的抗诉,只是不容置疑地开口:“你回去吧,人类的社会只适合人类,尤其不适合拥有你这种眼神的生灵。”
我的力气很大,哪怕是轻柔地一甩,甩一个小淘还是非常游刃有余的事情,而小淘则毫无反抗能力地瞪着我却离我越来越远,虽然在被我甩出去之前,他很努力地想咬住我的手以期能留在我身边……
夕阳西落的时候,我们出了青木林,铁老头似是洒脱地与我们告别,他的装束仍旧邋遢,但是他的言语却缺少了平时惯常让人翻白眼的意味,倒是有一种千年历练之后的了悟感:“隐瞒是对沟通良性发展的最大滞碍。”
说完,他就溜了,溜的非常快。身下的暖阳身形一僵,我的心也就跟着一紧。
我们回到家的时候,墨玉已经在门口焦急地转了很多个圈,在看到我们的一刹那,他立刻“眼观鼻”地很平稳施礼:“公子,一一小姐,欢迎回家。”
待我们走进去了时候,整个大堂确实已经恢复原样,不变的还有那一群访客,除了个别脸色仍旧有点苍白之外,似乎并没有任何变化。
“小哥~”李安雨一个飞扑,将暖阳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在确定并没有任何受伤之后,她仍旧心有余悸地开口,“小哥,还好大家都没事。这沈园的人也太张狂了点,这么明目张胆地支使妖怪伤人,就不怕神庙的人找上来么?!”
说完这些,她略略转身向我:“谢谢嫂子,不过,嫂子你是怎么从那疯女人的手中救回小哥的,你好厉害?!”
明知道这个时候李安雨是不可能说反话的,但是很本能地想起那一箭穿透时的沉闷,我的脸色也就不怎么高兴地起来,只是静静地回答:“没什么,是一个朋友帮忙的~”
“啊……”李安雨一个无意识的出声,也就没有接着讲话,只是疑惑地面向了暖阳。
暖阳轻笑了一下,轻轻抬手,顺势朝着墙角挥却,很清晰的一声“噗——”,墙角不显眼的地方就出现了一道很隐蔽的细小裂痕,李园的人很给面子地转移了聚焦重点,而暖阳轻轻开口:“我的毒解了,是真正的解了。”
“真的!娘,小哥真的好了,连武艺也恢复了,太好了……”李安雨很高兴,李园的人也都很高兴,李周黎甚至一瞬间激动得热泪盈眶……
这个时候,我也应该高兴的,但是我的心却高兴不起来,没有为什么,我只是下意识地再次紧握紫云的魂珠,我的手很自然地隐蔽在了宽大的衣袖中。
“一一小姐,金玉满堂的金掌柜送晚餐过来了……”墨玉的声音在大堂外温温地响起。
我的心绪稍微平复,转身看出去时就见着胖嘟嘟的金掌柜在大门口笑眯眯地杵着,而他的身后照例跟着一溜拿着食盒的小厮,夕阳照耀下,这样的场景甚是壮观,而这也提醒着我,金玉满堂的麻烦还没有任何解决的头绪……于是,我的心底更加不爽了。
我慢慢地走向大门处,死死地盯着金掌柜胖嘟嘟软乎乎,貌似在冒油的笑脸,直看得他额头冒冷汗的时候,我也就站在了他的面前,我平静地开口:“我今天心情不好,你这些东西我也就突然没胃口了。”
“可……”金掌柜额头的冷汗就更加多了。
“除了九品琉璃宴,我其他什么都不想吃。”我静静地打断他,“这些,谁拿的给谁吃吧~”
我直接干脆关门。
这一顿的晚饭,我们吃的还是墨玉的手艺,李园的人也沉默地参加了,好几次李安雨想开口询问什么,但最终没有出声,而其他的人自然也没有发问。这顿晚饭吃的并不是太愉快,直到李园的人告辞而去,我与暖阳在书房独处的时候,一整天的情绪在这一瞬间沉淀了……书房里静的可怕,我与暖阳随意分开而坐,微妙的是,就在今儿早上,我与李文轩也曾这么静静地坐着,静静地讨论某些问题,区别的是,这一次我先开口。
我拿出了紫云的魂珠,在如豆的灯光以及罅隙而进的月光下,魂珠闪着流韵的华光,只可惜,那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
“其实,今天紫云本可以不死的,是不是?”
我静静地开口,轻轻地发问,却也如预期中没有得到答案,而暖阳的身形再次一僵。
“其实,在那之前你的身体就已经完全恢复了,是不是?”
我再次说话,疑问的语气,伴随着不用回答的答案,暖阳的身形反而柔缓了下来。
“其实,你早就知道我在沈园待过,是不是?”
第三个问题,更紧接着的是第四个早知道答案的第四个问题。
“其实,你也早就知道我就是那个所谓的辩天机,是不是?”
暖阳的脸色从温文的笑意变成了平静的沉默,犹如白天时的李文轩。他的反应告诉我,这四个问题的答案都是“是”。
“呵呵~”我轻笑出声,表情却没有任何笑的意思,我再次开口,“你知道早上你父亲与我在这里讨论了什么话题么?”
暖阳一阵沉默,我等着他的回答,而他也最终出声:“不知。”
“呵呵~”我再次轻笑,转身在边上的书桌上抽出一张现成的宣纸,笔墨也是现成的,我在纸上左下角的角落里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将它递给暖阳:“这就是他要的东西,我现在觉得我自己可能也需要这一份东西,不过,我可以将这大片空白的地方留给你们自由发挥。我怎样来得自将怎样离去~”
“一一~”暖阳的脸色终究变了,那是一种突然之间的惊悸,他开口,“你要去哪里?”
“放心,自不会在你们面前出现,也不会跟任何人提起我们的事情。”我肯定地说话,心里又一阵的翻腾。
“一一,我知你是辩天机没和你讲是我不对,但我并不是因为你是辩天机或者说仅仅是辩天机的身份而和你成亲的,我也不会因为解毒而和你成亲。是,在我挣脱前,我就已经完全恢复,但是我并没有算计任何事情的意思,而最后那破魔箭的事情我……”一连串的解释,平稳有序而又快速地响起。
我微微扬手打断暖阳:“其实,你隐瞒着任何事情我都不会有任何意见,因为每个生灵总有自己的秘密。”顿了顿,我接着开口,“但是,我不喜欢因为隐瞒而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尤其当那后果是死亡的时候。”
再次顿了顿,在这死寂的静默中我再次轻轻地开口:“其实是我强求了,在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只顾着我喜欢你的,我觉得你应该是的,并没有考虑如果真的是代表着什么,也没有考虑是不是我喜欢的就是真的。”
“我讨厌死亡,因为我很怕死……”最终我这么开口,并转身出门。
暖阳并没有追出来,我的心里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到底是希望他追出来的,但他终究没有,而步出院门的一刹那心底的滋味倒也不是那么难受了,因为如果他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的话,现在分开总比以后分开要好……这么想着,刚刚稍微好受点的感觉又一瞬间的难受了,心底一阵气血翻涌,脑海中不住地怒问:为什么不是他?为什么不是他?为什么?……终究没有答案。
“小鬼,你要走了?”铁老头的声音凭空出现,他的身形也就这么显现。
我瞟了他一眼,掏出那仅剩的一块金石掰成两半递给他:“我要走了,这一半给你喝酒,另一半给老板娘买柴,镇上其他店铺的柴禾,也请老板娘代为解释了。”
我这么干脆,铁老头倒是有点愣怔,本能地接过金石后才问:“你真的要走,李园的小鬼虽然危险了一点,但待你却是真的好的。”
我看了他一眼,将魂珠浮于他眼前开口:“好的结果却是有生命的代价。”铁老头的脸色严肃了,我接着开口,“而且,从开始到现在为止,这青木镇多数人并不看好我们,他的妹妹、母亲、父亲以及哥哥都不看好我们,以前不在意那是不想,如今想来,哪怕是我无所谓,但终究暖阳与他父母亲人以及整个原国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我怕死,我不希望当出现‘不得不’的原因之时,我也如紫云一样不明不白地死亡,我很怕死……”
“其实那小鬼……”铁老头斟酌着开口,在我的注视下终究叹气,“算了,你们的事情外人不好Сhā手,如果有缘,你们终究还会再见。有些事情,躲是躲不掉的,有些事情,也是求也求不来的。”
我睨了他一眼,漠然开口:“铁爷爷,相比有心,我更恨有缘二字。”因为那代表着上天有心的安排,让人渗得慌。
圆月初升,我如来时一般离开……不同的是,来时有老板娘热情的招呼,走时只有铁爷爷沉默地目送。我心底死都不能平静,只能一遍一遍地低喃:是是好,不是其实更好……
番外 冬日暖阳一
“我讨厌死亡,因为我很怕死……”最终这么一句话,一一就走了,走的一如既往的平静与决绝,就有如那一声“再见不见,但愿永别”,我想起身,很想拉住一一,很想将她追回来……但也仅仅只能是想而已,因为我没有理由更没有勇气……自嘲一笑,什么时候我居然也会如此没有自信。
“书生,你不去追一一?你不追我可追了,相信想追的人肯定一大把。”林宁玉那个伪圣手一脸嫌弃的站在我的面前。
这一声让我本能地站了起来,我睨了他一眼,追了出去,未到门口,就听到了一一的话:“……相比有心,我更恨有缘二字。”平静的声音却带着莫名的愤恨。
我的脚步又停止了,而这一次,一一是真的走了,走得飞速而彻底,一瞬间的无力,我觉得我这毒还不如不解的好,真的不如不解的好。
“小鬼~”眼前有手影晃动,回神间就见着铁爷爷站在了我的面前,他的表情就犹如不久前那难得的正经一刻,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说了一句:“人生苦短,好自为之。”
一一走了,铁爷爷也走了,随后而走的是林宁玉,他留了一句话:“圣手书生之约开始了~”
空空荡荡的院子,回旋着一股萧瑟地意味,但一一种下的蔬菜仍旧冒着新芽,那鲜嫩的绿色哪怕在这月色下仍旧耀眼,就如那时候窗外的紫云树一般,冒着新绿,那一年我十四……
圣手书生之约,多无聊的一个约定,我能肯定我那祖师绝对是个腹黑,再不济也是个闷骚,否则怎会说话说得如此模棱两可,歧义丛生。而我那师祖与师叔祖也肯定是一根筋的棒槌,否则怎么如此无聊地想争一个高低,学识与医术,根本是两种毫不相干却又可以互为承辅的存在,纯粹这两者想争一个高低根本就是个笑话。但是,现如今,这个无聊的笑话却成为现实落在了我的头上,就这么让我毫无选择地落在了我的头上!
父亲不能,因为他不是这一辈的书生,哥哥不行,只因为他的学识不如我,妹妹不可,因为她不仅是女子也因为她的学识,而母亲,自然更不可能。我笑着接受了这一个无聊的争夺任务,并为之积极地准备,因为我没有选择,甚至我都不明白,就算我真的赢了这无聊的赌约又能有什么实质意义地回报……什么都没有,历史已经很残酷地给出了答案,除了归隐,除了担心当权者“狡兔死走狗烹”的“报答”,除了这满目疮痍,百废待兴的大地……什么都没有,书生仍旧是书生,圣手仍旧是圣手,百年之后只能仍旧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斗争,除非祖师能够复活亲自跟后人说,这是个无意义的争夺,圣手与书生其实同样重要,只有相互配合才能有无限空间的发展与提高,否则,所有的一切都将毫无意义。
所有的假设毕竟是假设,现实是我笑着接受了书生的义务,只能接受,也必将笑着。
那一年,我十四,我积极地为将来的争夺约定而物色可能的人选,第一次,我的眼神自然地瞄向了紫州,这个临近青州而又是整个原国地域最广的地方,而那里,最显眼的就是紫州侯府以及沈园。
我先去了一趟沈园,遗憾的是沈园园主以及园主夫人在我去之前已然英年早逝,沈园名义上的主人沈煜还是一个孩子,不仅仅是指他的年龄,还指他的思维,我远远地看到他很认真地在给一棵新生的紫云树培土,那一脸的认真与细致让人心叹,但他的眼神太纯粹,也太干净,拥有这样眼神的人并不适合当掌权者,或许我可以等两年再来看。而我也见到了沈园当时实际的掌权者——沈老夫人,她以一个长者应有的态势接待了我,也以沈园经年沉淀的风度与我交谈了一下,但也仅仅只是这样,因为当时我是以一个普通于李园完成学业的学子身份拜访沈园的,于是,这仅仅一日的会面让我将沈园大半数地排除在了我选择的可能之外……也只有这个,才是我能选择的。
拜访紫州侯东方啸天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借助了天机辩宣散的名头,跟着他进了东方侯府。宣散是以制作宣纸而闻名天下的宣家人,同时也是“玉卜宣算”的宣家算学的唯一继承人,他曾在李园求学,我们的友情也从那时的同窗开始,虽然我们之间相差十岁有余。
有宣散“天机辩”的名头撑着,我们……或者说宣散得到了东方啸天的热烈欢迎。东方啸天身上有着一个成功的上位者所应该拥有的所有表象:礼贤下士、气势浑然、威严适时……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宴会的结束时,出现了一个变数……那就是东方啸天的女儿——东方绯衣。
当时东方绯衣有如她那一身红衣一般张扬着奔了进来,随着她的身形还有她更快一步的声音:“父王,我要嫁沈御之。”非常肯定的语气,有着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偏执。
宣散和我很适时地告退了,因为这样的状况,这样的话题似乎……是肯定不适合我们这样的外人在场的。东方绯衣根本视我们如无物,而东方啸天虽然有点恼于他女儿不适的言辞,但最终只是似是无奈的无语,我略略回头的时候,就见到了东方啸天那一无奈地表情,我的心中轻轻叹息。
“这一个肯定不是你要找的人了~”出得东方侯府,宣散这么肯定,而我自然点头,他笑着可惜,“可惜了东方啸天一身的上位者气息,就因他的女儿就损失了一代书生的辅佐。”
“这也是你算出来的?”我调笑了一句。
“不,是看出来的。”宣散也笑着回答,“而我算出来,这东方家必将败在东方绯衣之手。”
我笑了笑没有接话,而宣散也接着笑了笑,并没有再有任何议论……
我们在整个紫州走访了很多家族,也走访了很多名士名流,甚至精怪……凭借着宣散的名头,我们的拜访也还比较顺利,这样半游历半走访的日子持续了一年,我也粗略地认定,整个紫州将不会有我要找的人,宣散建议其实以我的抉择条件,现成的皇室人员不是更好的选择么?
这么想其实也对,反正金州我终究也是要去的,去看一看皇室的人也总是一种选择……但是,接下来的事情阻止了我们的计划。
巫马岭兵围沈园!
于普通人来说,巫马岭或许是个能看的势力,但对于有点沉淀的家族来说,巫马岭就是一十几年内崛起的暴发户。而巫马岭的主人或许暴力粗鲁了一点,但绝对不会蠢到干出兵围沈园这样的事情,沈园可绝对不是一个巫马岭能围的。但现实发生了,也就表示其后面隐藏的事情肯定够匪夷所思。
沈园作为唯一一个能存在于紫云林中的人类家族自然更加的近水楼台先得月,紫云林中盛产各种药材,尤其特殊的紫云果,现世仅存三颗千年紫云果全部出自沈园。整个原国受过沈园恩惠的人类精怪不知凡几,虽然最近几年,因为沈园的主人非老即小而势微,但会给沈园面子,帮助沈园的人仍旧不少。所以,没有一定背景的人是绝对不会灭沈园,因为没有任何人能够承受灭掉沈园之后所可能承受的后果。
东方侯府Сhā手了兵围沈园……这真是一个出人意料的结果。难道,东方啸天也有意于染指原国大权?
但进一步的调查之后,我得到了一个附加的匪夷所思的原因:东方绯衣要嫁进沈园,而沈煜不喜欢,于是东方啸天就想了这个办法……真是够……无语的办法。
沈老夫人就真能这么相信?!
“我觉得我们应该在里面Сhā一手,肯定会有很有意思的事情发生。”宣散突然之间这么说。
我更加无语地看着他,这里面能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发生?!而且,我又该怎么在里面Сhā一手,我是绝对不可能动用李园的力量的。
“你可以去金州找你姨父借金州近卫,想来皇家的人也不希望看到紫州侯用这样的方法获得沈园的支持,总有人想会分杯羹的,说不定你能找到理想的人选。”宣散似乎很热心我Сhā手这件事情。
不用进一步思考,我就觉得宣散的意图肯定不是他说的那样,但是所谓天机不可泄露,问他也得不到答案,那么最好的办法也就是顺着他的建议,总能得到最终的答案。
传书姨父,借来的近卫却夹杂着王军的气息,我知道,有皇家的人Сhā手了,而那个人不知道会不会是我想要找的人……不过这不急。
王军的带队者很知机地与紫州侯接触,这个时候,紫州侯绝对不会与皇室闹翻,于是,在“友好协商”下,沈园的既定利益就被紫州侯与皇室瓜分了,兵围沈园继续,而最终紫州侯就成了救沈园的人,在“知恩图报”下,沈老夫人决定与紫州侯府联姻。
一切既定,我与宣散带着另一队王军在巫马岭解除可能的后患,似乎所有的事情已经完结的时候,宣散笑了,一如他惯常“天机不可泄露”的超然状态的笑了。我知道他热心背后地真正原因就要显露了,于是我也跟着笑了。
“我们的有缘人就要来了~”宣散的声音很天机,半迷糊的话有让圣人冷睨的天分,他补充了一下,“于我是辩天机的有缘,于你却是……”后面的话没说,宣散笑得很渗人。
我睨了他一眼,并没有搭腔,我在他的示意下带着所有的王军隐藏于巫马岭演武殿之后的内室,独留他一人在大殿里等那所谓的有缘人。
“没有想到我在等着的居然是个小女孩。”宣散对着进殿的人开口了,其实我也没有想到我们会等的是一个小女孩,尤其……还是看起来如此的平凡,平凡到没有人会注意到。
“你不觉得在问别人的名字之前先要介绍一下自己么?”
“天机辩,那是什么东西?”
“我名辩天机。”
“我从何处来,去往何处。”
“天机辩,我答的是我从何处来,去往何处。”
“来处是何处?去处是何处?来处是何处。去处是何处。”
——我听着那个女孩子一直平静地说着让宣散抓狂的话,无声的轻笑,旁听天机辩吃瘪真是个不错的娱乐方式。
“从今后,世上只有宣散,无天机辩,只有辩天机,无宣散。”
“辩天机,我是天机辩 ,我也必是天机辩。”
——这两句话一出,我惊异了,宣散自有他宣家的傲气,尤其在天机算术上,能让他放弃引以为傲的“天机辩”之名,又能用一句话让他重新正视“天机辩”之名,这个女孩子果然有“辩天机”之才气与气势。透过墙上预留的孔洞我见到了那个女孩的眼神,心底一阵悸动,觉得,拥有这种眼神的女子是有让宣散吃瘪的灵气,是女子,不是女孩。如果能与这样的女子相伴,或许是个不错的人生选择……瞬间惊异自己的思维,自嘲一笑,什么时候,书生也会如此感性?!
“沈园之围已经解了。”
“退兵沈园的借口是什么?”
——短短两句话,我开始惊异于那女子的敏锐,仅凭刚刚的几句模糊地辩言,来人能这么快下得定论,又最终抓住问题的重点,这样的女子果然是辩天机!
来人走了,与来时一般迅速而悄无声息……独留那一瞬间扫过的眼神以及那似乎从没起伏的声音在心中烙下了浅浅的烙印。
“安之,我要回去闭关,等你真正出山之时,我会来助你。”宣散的表情从来没有如此这般超然,也从来没有这般肯定。
宣散离开了,沈煜大婚之后,王军也自然退回了金州,而我也踏上了回家了路程……我需要再次考虑一下然后再确定目标,也需要回青木林等待赴约的人……圣手么?似乎也是个值得期待的等待。
出来时一个人,回去时仍旧一个人,我选择了不同的路线自然指望遇见不同的人,然而回去的路平淡无奇,并没有碰到特别出色的人。除了一次因错过宿头而淋到暴雨,最终导致脸上的易容退却,直接导致了接下来那一天受到的追堵,在那一次被人追逐的时刻,我救了一个人,或者说是买了一个卖身葬父的人,我为他起名墨玉,而出手帮他也只是因为他当时帮助我摆脱了一群追逐我容貌而来的人。除了这一件事,真的没有任何特别……但是,回到李园之时,我却病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病……
父亲他们非常着急,但是我却没来由的一阵放松,因为这世上可以有书生,但必不需要一个随时可能消失的书生。这样放松之后,病发倒并不是如此频繁了……最终,父亲请了金州最好的医官,那老医官一阵把脉之后几不可闻地摇了摇头,他虽然最终开了药方,但也言明他没有救我的本事,只能暂缓,想要救我必须要有千年紫云果,但是是人都知道用千年紫云果的可能有多微小。
父亲沉默了,因为圣手书生之约迫在眉睫。
“父亲,从今天起,我名李暖阳。”我轻笑着温温开口,情绪被我保持地平稳而宁静,我希望我能拥有如冬日暖阳一般平静温实的生活。
父亲看了我一眼,眼中尽是疑惑。
“安之这个字给哥哥吧……”我继续表明我的意思。
父亲一瞬间的恼怒,声音充满了咬牙的意味:“安之,你在子曰院好好休养,父亲一定能找到医好你病的医官的。”
我没有反驳,因为这病不让我有反驳的情绪,而我也知道纯粹的反驳没有丝毫的意义。
从懂事开始,我的生活就充满了忙碌,不管是学东西还是后来接手圣手书生之约的忙碌,而现在充分静止下来之后,我突然之间有一种放松后的空虚,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因为受不了这样的静止而一个激动,导致直接病发而再不会醒来……这个时候,非常奇妙的是我总能想起那个平静而毫无做作的声音,实在无聊的时候总有可能会想,如果是那个女子又会怎样面对这样的状况?!是否还能平静。
一个多月之后,在我微笑着重复几遍之后,父亲已经算是默认我改名李暖阳,但是哥哥仍旧不承认“安之”这个字,我突然之间觉得哥哥才是这李园之中最聪明的人,因为他懂得藏拙,懂得避开那种注定无聊的争夺。而我,却没有选择地撞进那注定无聊的一切中,于是,我还是待在了子曰院中,慢慢休养,慢慢等待……
那一天,一如既往的平静,天气、环境以及心情,我轻躺在躺椅上,看着天上的白云忽聚忽散,暖暖的阳光或全然或间隙地洒向所有的角落,如果能融化在这样的阳光里,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人生终结。
“不疼啊,一点都不疼,我只要你这根不需要了的枝桠,一下下就好……”围墙的外面传来了似是飘忽的声音。
而我却猛然坐正,因为这声音虽然微细而飘忽,但我却几乎立刻认出来了,是那个女子的声音,那个拥有着平凡的一切却独独有一双让人过目难忘的眼睛的女子,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但这一刻我却听到了一种莫名的情愫,比如对生命的尊重与怜惜。
我想见见她!我下意识这么想站起来,但是我又本能地平复了我的情绪,再次慢慢躺了下来,我慢慢告诉自己:不是时候,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个时候见她,没有任何结果,不管好坏~
父亲绝对不可能让这样的女子轻易进的李园,这不是鄙视不鄙视,而是不应该,还是为了那该死的圣手书生之约。
每天太阳升起之时,青木林中总能传来那女子喃喃着的飘忽但平静的声音,听着这样的声音,我的情绪总是处于平静之中,有时候我甚至会戏谑的想不知道她一旦不平静又会是怎样的声音……后来,我慢慢知道了那女子的名字:一一,真是简单的名字,有如她的为人一般简单明了。不像我,姓氏、名、字、谓……要多复杂有多复杂,要多累赘有多累赘……
一年之后,父亲他们已经习惯也正视了我一病不起的最大可能,哥哥仍旧执意不承认“安之”这字,但口气已不如当初那般坚决,虽然仍旧充满抗拒。而此时,我觉得时候到了,是该见见她了。
可是我突然又觉得,见了她又能怎样呢?就好比大街上相遇的陌生人,哪怕相视一笑,轻松交谈,最终仍旧是各走天涯路,永无交集,于是我接着沉默了,只听墙外那喃喃的细语……当日,我再一次病发,于晚上才醒来。
醒来时,入目的是父亲的沉默以及母亲悄悄的抹泪,在看见我醒来的一刹那,母亲朝着我勉力笑了一下,然后开口:“暖阳,你姨母来信,希望讨论一下你与素素的婚事,娘觉得成亲或许能……”
母亲后面说的什么我没有听到,因为我直接沉入了自己的思绪中。我怎么就没有想到成亲这样的办法呢?成亲似乎是人类从陌生变为永远联系的一种特殊的方式,如果我能与一一成亲,也就意味着我能永远听到那平静的声音。但是,让她进李园已然困难,与她成亲就更加困难了,该怎么办?
“暖阳,你觉得怎样?”母亲最终问我。
我笑了笑抬头,轻轻回答:“母亲,我与表妹并没有婚约,现在我这副模样又怎能耽误表妹的幸福?”
“素素是个好孩子,她一心一意待你,不会因你的病而嫌弃的。”母亲柔柔的开口。
我照例一笑,心底却是微嘲:从没有想过,我也能被人冠以“不嫌弃”这个定语。我温温开口:“母亲,我一直当表妹是亲人,是表妹,也仅仅是表妹。”
我的意思很明显,母亲的表情又一瞬间的哀伤,我平静地抬头看向父亲:“父亲,我有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母亲出去了,室内独留我与父亲。我组织了一下说服的思路开口:“父亲,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够救我。”
父亲果然顺着我的思路抬头了,他的眼神直接闪亮,而我则静静开口:“圣手,圣手定能救我。”
父亲的眼神又一瞬间的黯淡,黯然开口:“暖阳,这点我早就想到了,但你要知道,圣手是不可能出手的。”
“就因为我姓李。”我肯定地接茬,“但如果我不姓李,按照祖训,圣手就必然出手。”
“但是,你怎么会不姓李?就算你自己说不姓李,也不会有人相信的。”父亲更加沉默。
我再次笑了笑,说到了我的重点:“父亲,我想要成亲了。”在父亲开口前继续,“不是表妹,而是别人,而且这一次成亲,不是娶,而是入赘,我一旦入赘给别家,我就顺理成章地不再姓李,圣手也挑不出任何不出手的理。”
父亲没有声音,半晌似是醒悟地开口:“那女子是谁?暖阳已经盘算了多久?”
我稍微愣了愣,但也直接回答:“那女子名叫一一,就在这青木镇上以砍柴为生,具体就需要父亲去查了。嗯……我大概盘算了一年多。”
父亲很没有风度地白了我一眼,我无辜回应。
父亲真的去查了,而他也同意了我的要求,他想的比我还多,因为他觉得一一后面并没有任何势力,将来比较好控制,而且,一一还有“辩天机”之名,这名声虽没铺开,但里面所蕴含的帮助可能也让父亲觉得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为免旁生枝节,我明智的默认了。只是母亲有一瞬间的不高兴,紧接着是惯常的温婉笑容,这一瞬间的迥然变化让我心悸,而偷听到我们谈论的安雨却明确地表示了不高兴,非常严重的不高兴……
其实我知道,父亲能够同意我这个提议,还有一个微妙的原因,哥哥去往金州神庙,带回了神庙行者给予的回答,我的未来,行者只给了个答案“有缘人终相见”。有缘这个词很微妙,那意味着你的盘算,自然地偶遇,所有的一切不管怎样发生也就都在这有缘二字之中。
张媒婆带着我突如其然忐忑的心情出了李园,我在等着她的回答,也随时听着墙外那细微声音的变化。忐忑的一上午,我们等到了出乎意料的答案。
“一一姑娘说想先见见小公子才决定。”张媒婆的表情很尴尬。
待张媒婆退去之后,整个大厅沉默的气氛也就达到了临界点,小妹的涵养最差,她也就最容易情绪外露,于是她怒了:“什么叫见一见再决定,当我李园是什么?这么随便的语气,这么平淡,当我小哥在求她么?!”
我很想开口,确实是我在求她,但我明智地没有开口。
这一天,我们不欢而散……母亲再次提起了与表妹结亲的提议,而我的回答却是在接下来的几天之内,我病发了三次。
最终父亲妥协了,我能感觉的出来是哥哥说服了他,我再一次地觉得哥哥的智慧绝对不像他表面上所表现的那样。而在那第二天的凌晨,我见到了一一。
子曰院内外人不能乱入,我坚持在这里见一一,这让父亲他们有很大的反弹,最终结果是他们明着找我下棋,隐着准备将一一晾一晾再说,这一点我不能再坚持,否则反而会更麻烦。
一一一进子曰院我就知道了,虽然我背对着她,但她身上那平静的气息在哪里都不可能让人忽视。父亲下了一手臭棋,我无声地笑了一下,看来他也感觉到了。
下棋完毕,我轻轻转身,轻轻开口:“你来了,一一!”
“是的,我来了!”一一回答了,而在她回答之前,她愣怔了一下。
心底无声笑意,她对我也有感觉的,这样的认知让我更加高兴,心绪一瞬间的波动,我勉力才将情绪稳住,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倒下去。
父亲母亲以及哥哥能稳住自己的情绪,但是小妹不行,对于小妹的无礼,一一很平静地化解了,让人觉得小妹的无礼是真的幼稚,这样的表现让我稍微安心,但又怕她只是因为不在乎而如此。于是……
迎着一一貌似“现实不配”的疑问,我开口了,我指了指那围墙开口:“围墙的那一面就已经是青木林了。”……
一一的表情进入了严重不好意思与纠结的状态,这让我接着确认了她对我是有感觉的,这真是让人高兴的答案,趁着这一刻,我直接挑明着问:“一一,我嫁给你好么?”
“好啊!”她回答的非常快,我能感觉到那一瞬间我的心跳,难以言明。但她紧接着说“可是我挣钱很少的,大概只能吃得起包子。”
这一句貌似不相干的话,缓和了整个院子的气氛……这一件貌似天方夜谭的亲事就这么定下了一半。
七天之后的黄昏,父亲来子曰院告诉我,他彻底同意我与一一的亲事,我表示了很正常的疑惑,父亲拿出了那一份青木制成的子曰,语气中也有一种不可思议:“这是一一刚刚送来的聘礼,我收下了。”
《子曰》?!真是一份不错的聘礼。
父亲淡淡开口:“书生以《子曰》传世,她能以此为聘礼,或许她真的是你的有缘人。”
轻轻摩挲那一支青木发簪,我的一瞬间起身铺纸,胸有成图,一挥而就,略略思考,我细细题字:七尺新画,廖复子曰,心神所系,愿为卿衣——风暖阳。
这算是我的承诺,不知一一能否感受,但既然我承诺已出,必然如万年青木。
我成亲了,如我所愿。
成亲后的日子如我所想一样平静而温暖,心里从未再有空虚的感觉,从来都是充实的。而一一,在知道我所隐瞒的生病之后并没有发怒的表现,反而是平静地面对,只是她太平静,平静地让我摸不到低,于是也就会有一丝不安。
看看书,晒晒太阳,偶尔“平静”地逗逗一一,看着她吃瘪,总让我有开怀一笑的想法,这可比让宣散那小子吃瘪要有趣多了,只是我不能开怀大笑,只能使劲地憋着……挺苦恼。
而更苦恼的,如果能够不吃包子就好了。回门的时候,墨玉请求跟着我出了李园,我也就告别了顿顿包子的日子,当我用《子曰》的手抄稿换回足够不用吃包子的钱粮时,一一的表情真是够……可爱。如果我能开怀一笑就好了,不过不用急,圣手也差不多要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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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表妹来找我,她对我一直有男女之情,我第一次察觉到的时候就刻意减少了与她独处的机会。但是那一日她就这样来找我,我避无可避,因为毕竟她从金州远道而来,而除了我,这风宅内就不再有其他主人,更甚的是墨玉也有意让我与她相处。我隐藏下对墨玉的怒意,在院中就这么接待了表妹。
表妹是一个很标准的淑女,她有着一个女子传统意义上所该有的一切品质,端的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但是,她所成长的环境太复杂,这让人不得不注意她话语背后所隐藏的真实情绪,这样的累人方式我不是很喜欢,还是一一比较好。
但我没有想到,这一次地见面,表妹会如此做法,尚未开口,就直接朝我而来。姨父统领金州近卫自然武艺不俗,表妹家学渊源自然也不可能没有任何武艺,她的轻功是颇有几分造诣的,当她一门心思朝着我扑来的时候,以我现在的身体是绝对避不开的,尤其她朝我扑来的时候还是那一脸憔悴欲哭的表情,理由似乎充足地让我连出声反驳的可能都没有。我直接僵硬着站直,心底却在想这样的方式究竟是谁教表妹的。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被打开了,一一稍显愕然的表情在门口一闪而逝,门又被关上了,我一瞬间的心悸,一丝丝的怒意怎么压都压不住,真想问一声表妹,这一招究竟是谁教她的。我根本不相信以她的武艺能没听到外面有人来的声音。但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一一还是进来了,随着她进来的是一个男子,一一的表现太平静,仅仅说了一声“请无视,你们继续。”
我的心更紧了,勉力压制都没有效果的紧张,看着一一平静地惯常作为,我的心又有一瞬间没底的飘忽感,没等我有任何言辞反应。
那个男子出声了,非常高兴地朝着我扑过来,我躲得很费力,我无比痛恨我自身的病症。但那个男子的话转移了我的思维:“冬日暖阳,你居然中了冬日暖阳的毒,真是太好了,这世界上居然还有冬日暖阳存在。你什么时候中毒的?感觉怎么样?……算了,我直接看就是了。”
中毒?!我居然是中毒?!
我有一丝的愕然,而且,冬日暖阳?!这毒药的名称与我这名字不谋而合的够可以,但我很讨厌这样的缘分。因为我看到一一那一瞬间的皱眉,她会怎么想,她会不会认为我一直是有意的隐瞒?!但是随之,我也没能忽视一一的眼神中一瞬间的恍然,我的心又开始飘忽:恍然什么,什么让她恍然,是她知道我中毒,还是她认为我知道自己中毒还瞒着她……抑或是她知道“冬日暖阳”这种毒?!
我被这最后一种假设吓了一跳,如果一一真的是知道冬日暖阳,那她肯定也在隐瞒着什么,她是否也对我隐瞒了什么?!
但是,让我更惊异的事情发生了,这眼前的男子是林宁玉,这么明显的名字就出现在这青木林边,我直觉地反应很自然就是……这个人是圣手?!如果真的是,那么我身上的毒也就能够解了,摒弃一切杂念,能解毒,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一一是相信我的,虽然她相信的理由让我哭笑不得,但我却在她抱住我的一刹那本能地激动,于是,我又陷入了熟悉的黑暗。
这一次我沉睡的时间很短暂,醒来的时候满眼都是人,略一看清的时候,所有的人的脸色都不是太好,看着表妹泫然欲泣的状态,我就知道,刚刚肯定发生了我不希望发生的冲突,在没弄清楚状态之前我只能平静招呼。但是……
“我是林宁玉,字宁也,谓甘草。”林宁玉开口了,那是履行圣手之约之前的认识约定。
我想逃避,本能的逃避,但是父亲不高兴,母亲不乐意,哥哥没有出声,一瞬间的压力倍增,我最终只能开口承认:“是,我是李安阳,字安之,谓子曰。”我的心一瞬间冰凉,最终还是我承受了这无谓的名谓,父亲他们就不怕圣手不出手给我解毒么?!虽然我觉得眼前的圣手应该会出手。
最终我的感觉是对的,父亲也为事情能“圆满”的解决而高兴了。但我却没来由的不高兴,一一也是。
我对她粗略解释了一下李园与药王殿之间圣手书生之间的约定,在得到我的解释之后,一一就又恢复了平静,我不能肯定她是无所谓我的身份,还是根本不在意我。这后一种可能又让我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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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想到,意外紧接着发生了。
圣手的药我是喝下了,但是反应却是我吐血了,虽然觉得不可能,但我还是本能地看向圣手,而他也是一脸的疑惑,我微微叹息,圣手是不可能害我的。但这药喝下去怎么比毒药更像毒药,整个心脏如被千针刺过,其感觉真是难以言语。
“你到底给他吃了什么?”一一推门而进,声音如此平静地发问。
“你知道什么是冬日暖阳么?你知道冬日暖阳最主要的药引是什么么?千年青果,那是千年青果,你居然用云雾藤代替了七心莲,你怎么能?!圣手,这就是医中圣手的药方!”一一的声音竭力平静,但那平静后面的愤怒却是滚滚而来。
我为她的紧张而高兴,但也无可避免的疑惑一一为什么知道冬日暖阳的配方,而且她似乎懂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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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一一!”那一声华丽而响彻方圆十里的声音让我的心绪第一次真正的乱了。
金辞言,这个金玉满堂唯一的嫡系继承人居然会追着一一而来,而这所谓的“金玉良缘”更是让我心情一团糟。他冲着一一而来,如此志在必得,尤其一一的情绪产生了波动,不再是一味的平静。
“李安之,我的人你可守得却不能碰得,日后,某必将以国礼待之迎之!”
“你只娶得相公,并未嫁得,所以,我还有机会!一一,金玉良缘之约我必然不会放弃。”
金辞言说的如此张扬,但他却有着张扬的资本,以国礼迎之么?
一一的反应让我微微安心,一声“白痴”有让人发笑的意味,而那一声恶狠狠的“不吃个够本,我就不姓风”算是将这个突然出现的变数定下了整个的基调。
可是我身上的毒……终究还是需要千年紫云果的了。这从一一与圣手不容掩饰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那一一会怎么办?是去沈园求药么?但结果总是出乎我的意料,去求药的是圣手……
我能感觉地出来,从圣手走后,或者从千年紫云果提到前台而让沈园成为不能避免的话题之后,一一的情绪有点起伏,比金辞言出现的时候还要长久的起伏,我的心也开始跟着漂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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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雨的突然出现,突然发飙严重出乎我的意料,虽然我知道她对于一一一直存在于某种不满,但那仅仅是因为她一直认为哥哥是不应该被抢走的,至少在她转移目标之前。因此我不能出去,以我现在的身体,既不能阻止的她的行动,反而会激起她更加莫名的怒意,那样冲突将会更加明显。而且,我知道肯定会有人来阻止她的。
我算到了前头,却没算到结果。是有人来阻止安雨了,哥哥,紧接着是父亲和母亲,但他们并没有将安雨请走,反而似是阻拦却实则放纵她在那边胡言乱语。母亲可能是故意的,因为表妹来了,她对一一的不满也就更多了,只是她隐藏的很好。父亲也是故意的,因为他想逼出一一的气势,如果能逼得一一身后究竟站着谁那是更好,比如她与金辞言之间的关系。至于,哥哥,我不是太明白,他应该没有理由这么做,但是当一一说:“父亲,庄周梦蝶虽不是什么致命的毒,但是时间久了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所以,中毒的病人还是关在房间里乖乖看医生比较好,比如关在……听雨小筑。”
我就知道,哥哥放纵安雨的原因是,他要让父亲和母亲正视安雨身上的毒,也就应该正视下毒的人,而很显然,下毒的人是在李园之内,也就是——金素素……
但是,不管理由是什么,安雨终究说了伤人的话,而一一……她是否会相信安雨的话?!
一一不断地自嘲之中,我终于没能忍住出声了,但是迎来的却是一一那明明笑着,但眼里根本没有笑意的笑容,还有就是那只未成年的青兽闪着寒光的牙齿。
我再一次地见识到了一一的与众不同,她的速度竟然比之青兽更快,我明明见着那只小青兽咬到了她,可是却没有伤痕,一一也并没有中毒的迹象。但是一一的脸色变了,她几乎下意识地带着那只青兽忙乱离开,并没有任何的解释……整个院子一片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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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下了脸,圣手所配的药虽然没有解毒,但是已经能容许我的情绪起伏了,我的心几乎在暴怒地撕磨,但是习惯性地仍旧稍稍控制,我冷冷地开口:“父亲、母亲、哥哥,我不管你们有任何的理由,有多大的原因,你们这样待一一总也是如此待我。下一次,请敲门进来。”
“暖阳~”母亲哀怨着唤我。
但我却一瞬间仿佛见着了表妹的表情,我的声音更冷了:“母亲,表妹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于情于理都应该回金州了,姨母会担心。”
“暖阳……”哥哥沉默着开口。
“哥哥,不要有下一次。让母亲伤心是不孝,但让一一难堪也并不是一个书生所应该做的。”顿了顿,我开口,“我并不介意搬家,反正我的家本就不在这里。”
“暖阳,你……”父亲一脸的惊愕。
我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平静地开口:“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记得,父亲,我还称你一声父亲,书生之责我拦下了,但怎么做在我,如果你不放心,我直接将其让给哥哥,绝无二话。不要再有下一次。”
说完直接无视眼前的人,我去了青木林,看一一刚才的反应应该是去青木林了……
**
精怪一直是存在的,区别只在于普通人不知道谁是精怪而已,因为有着神庙的制约维护,精怪在人类世界就与人类一样的生存。而精怪是精怪的地方,整个原国只有两个地方,那就是青木林和紫云林,在这里,有着天然的结界以保护精怪的繁衍。未成年精怪不能沟通,但成年的精怪却能与人类交流。进得青木林,我在一个白额虎的帮助下迅速穿梭在了青木林中,但并没有找到一一,最终进入了青木林的中心,我停在了青木峰脚下,我的心情一阵沮丧,分不清究竟是什么具体的原因,只是一阵阵的沮丧袭上心头,很久很久以前,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从来不会沮丧的,也从来都是高兴的,可是为什么……
“暖阳~”就在我几乎沉沦于记忆,沉湎于沮丧的情绪中时,一一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而清晰。
我本能抬头,本能开口:“一一,你来了啊~”
“是的,我来了~”一一这么回答了我,一如当初在子曰院中相见之时,沮丧的心情一瞬间回复,我觉得其实只要有人在你需要的时候说一声“是的,我来了~”,那比任何事情都让人高兴的。
我们之间貌似存在的纠结就随着这短短的话而消失殆尽,一一带着我回家,一如很久以前娘亲带着我回家一样,让人非常的安心。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我总有一丝隐隐的害怕,不知道一一是不是能忍受得了我以前对她的隐瞒,也不知道我于她是不是不会后悔的选择,不知道,她会不会终有一天因为怒气而将我从开始的隐瞒一起算账,还有……我突然之间发现,我似乎欠了她很多,虽然她也有隐瞒,但她隐瞒地如此理直气壮,是我自己不敢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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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后,圣手回来了,却没有带回千年紫云果,我的心底一股凉气直接升腾。而他还带回了沈园那另一拨的纠葛,以前是不想揣测,但我现在不得不揣测一一与沈园或者说是与沈煜有瓜葛,因为不是如此,一一也不用独闯巫马岭为沈园解围了,不过也因此我第一次见到了她……这么算,我难道还要感谢沈煜?!
我没有想到,一一在沈园却是做了一年的杂役,而她为了沈园解围时因为“引路之恩”,引的是什么路?但是杂役……我不知道她曾为仆役。
“你当然不知道,我又没有说过,如果你知道我才会觉得奇怪。”一一的话让我欲出口的话直接吞了回去,我可以肯定,如果她知道我很早以前就认识她,甚至见证了她与宣散那一场看似平淡地天机辩论,她会生气,她会很严重的生气。
一一去了厨房,她说:“沈园不可靠,圣手不可靠,任何事情还是自己可靠。”我很想问她,她是否觉得我可靠?终究不敢问。
半晌之后,那一份解药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从圣手的反应来看,这解药是真的,里面有着千年紫云果的成分,直到现在这解药才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前一刻想问的问题这一刻意外的得到了答案:我其实也不可靠的,或者我也让一一不想依靠~
所以,直到这所有的退路都没有了,一一才出手了么?
将手中的解药一饮而尽,我又一次陷入了熟悉的黑暗,不知道又要睡多久……
睁开眼的时候,并没有觉得过了多久,让人欣喜的是,一一就在眼前,我下意识的抬手抚了抚她微锁的眉头,心底一喜,并没有因为情绪波动而沉睡,也没有心如针扎,这毒果然是解了。很自然的笑容,一一的眼睛却睁开了,在她眼神聚焦的一刹那,我由衷地笑着开口:“娘子,早上好~”
**
出得房门的时候,就见着母亲他们在大堂焦急的等我,他们的焦急是真心的,所以我也真心地笑了,只是父亲不在,墨玉说他与一一有事要谈。我直觉地感觉不妙,但又想父亲应该不会对一一不利……
青云隼破空而入得那一刹那,我的身体根本不听我的使唤,当那个青云隼在我的眼前一瞬间变成|人类的模样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大堂的人根本挡不住,没有特殊的武器,人类与成年精怪之间没有多大的可比性,而哥哥的术也还不行。事实如预料中一般,只一个回合,我就被那青云隼带走了,令人惊异的是在空中,我见到了东方绯衣,虽然她已挽发,容貌稍有变化,但那一身红衣如当初一般张扬,包括她的声音:“风一一,午时之前,青木峰顶!”
她冲一一而来!这个认知更惊异,随之而来的是本能的为什么?
我并没有因为眼前的一切而慌乱,默默闭眼感受周身的气息,还好,解药的药性就快过去……
在落到青木峰上的一刹那,我在东方绯衣转身的间隙,反手制住了她。边上的青云隼并没有Сhā手,而东方绯衣也在一瞬间的恼然之后回复那惯常的张扬。
“你是风一一的相公~”只这一句话,我就知道她根本没认出我来,不过,以她这般眼高于顶的张扬,断是不可能记得我的。
我想下这青木峰,但边上有那青云隼看着,我不能冒险,所以,我只能制着东方绯衣让她仍旧送我回去。但她突然之间的一句话却让我微微动摇了:“你想不想知道风一一是不是真的爱你?”
东方绯衣显然看出了我的动摇,她再接再厉:“我想看看御之是不是爱我,我也能顺便帮你试试风一一是不是爱你。”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一个放松,我就被东方绯衣重新制住了,虽然恼于自己的大意,但我并不着急,对上那青云隼可能不行,东方绯衣我还是有把握制住的。
东方绯衣笑得很张狂,也带着迁怒的恨意:“你是李园的人,士子间如此闻名的人怎会看上风一一那个狐狸精。御之也是,那个狐狸精有什么好,都一年多了仍旧念念不忘,一听是她风一一求药,根本就不管不顾。凭什么?!究竟是凭什么!”
我眉头微皱,东方绯衣是真的不可理喻,我能想象当初宣散所说的东方家必败于东方绯衣之手的可能性。但我更在意的是沈煜也对一一有好感,这究竟是东方绯衣的臆测,还是真实的,一一当初真的只是在沈园当了一年杂役么?
午时不到,一一出现在了这青木峰上,她一如既往的平静,我居然默认了东方绯衣的行为,当看着那把陌刀被踹到一一面前的时候。我除了一瞬间的紧张之外,还有一瞬间忐忑的期待……一一是否会为了救我而……
当刀锋回转刺入一一胸膛的一刹那,我的心一瞬间碎裂,人整个如坠冰窖,不住地鄙视自己:你怎会有这样龌龊的想法,怎会?怎会?!
尤其东方绯衣的那一连串疯狂的声音,一一并不喜欢沈煜,东方绯衣早就知道,可是现在就因为我一瞬间的迟疑,那把刀就这么……
一一的眼神平静地看向了我,我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心底那一瞬间的万念俱灰立刻变成了狂喜,一一没有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确实没有事!下意识的反应,我微微一晃,就轻而易举地晃开了东方绯衣的控制。
而一一,则轻描淡写地拔出了那把让人惊心的刀,没有任何伤口,连一丝血迹也没有,我感觉到我的心脏又回复了跳动。所有的事情到这里似乎可以圆满结束了,但是沈煜出现了,他看向一一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那眼睛的深处隐藏着满满的不舍……
那一支破魔箭终于随着直接疯狂的东方绯衣射向了一一,破魔箭根本是不允许在青木林与紫云林使用的武器,因为它的威力太大,甚至是它的余威都对精怪有着很深的影响力,东方绯衣疯了,神庙的人会跟他沈园或者东方侯府好好交涉的。可是现在,迫在眉睫的是我根本挡不住它,而这破魔箭不达目标是不会停止的,怎么办?我开始后悔自己的迟疑,早应该走人就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局面了。
“水幕光华,凝!”那一声沉稳的身形与声音,我认识他,那个沈园紫云卫的队长,已经存在沈园很久的人物,很可能是精怪的人,他挡住了破魔箭,用他的生命。
当紫云的魂珠在一一的手中隐有流光的时候,我的心丝丝冰冷,因为一一身上的气息一瞬间冰冷,很深厚的怒气与杀意非常明显的弥漫,所有的精怪都悄无声息地后退了一点点,就在我以为一一会怎样的时候,天上的那一道晴空惊雷如此的及时与恐怖,直震得人的心灵一阵颤抖,我开始了严重的心慌,勉力压制都不能……
“再见不见,但愿永别~”一一并没有如她身上的气息一般暴怒,她似是平静地决绝,最后,给了沈煜这八个字的告别,我能感觉到沈煜身上的绝望与哀伤,与东方绯衣身上的一模一样。我的心慌更甚……
这种心慌直到快到家时,铁爷爷与我们告别时突然正经开口“隐瞒是对沟通良性发展的最大滞碍”达到巅峰,再一瞬间的回落,我决定,等会事情平静下来,我要跟一一说说所有的事情……所有。
但是事情是平静下来了,这说话的机会却没有给我。
“其实,今天紫云本可以不死的,是不是?”当一一这样根本不需要答案的发问时,那满满的哀伤让我直接缄默,我的心慌乱地根本不能平静,也根本丧失了基本的应对能力。
“其实,在那之前你的身体就已经完全恢复了,是不是?”
“其实,你早就知道我在沈园待过,是不是?”
“其实,你也早就知道我就是那个所谓的辩天机,是不是?”
接连四个是不是,让我惊悸慌乱得一塌糊涂,早知道一一的聪明,早见识过她的敏锐,与宣散几句辩言,她就能知道兵围沈园的整个前因后果,今天的事她又怎会猜不到内情呢?!我想辩解几句,却不知从何开口,因为毕竟是我错在前,而且,紫云确实已经死了。
“你知道早上你父亲与我在这里讨论了什么话题么?”一一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父亲……他该不会……
那一张白纸上一一的签名如此触目惊心,我能想到父亲跟她讲了什么,我却怎么都没想到父亲居然真的这么做了,他怎么能,怎么可以,怎么敢?!
我本能的解释,却真的晚了,一一根本不在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
“我讨厌死亡,因为我很怕死……”最终这么一句话,一一就走了,走的一如既往的平静与决绝,就有如那一声“再见不见,但愿永别”。
二五章 见死
离开青木镇,我很自然地去往橙州方向,带着紫云的魂珠……因为我猜想橙锦湖与橙州有关。
但我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果。
橙锦湖确实在橙州,但橙州的湖泊无数,叫橙锦湖的湖泊更是以千为单位计算。当我走访至第一百个橙锦湖却终究无果的时候,忍不住详细询问,而指路的老人似是很无辜地回答我:“姑娘,你没听过么?金州看花、紫州看草、青州看树、赤州看沙,在我们橙州自然石看水了。橙州大大小小湖泊无数,而这橙锦棉只能存活于一种湖泊周围,所以橙州凡是能生长橙锦棉的湖泊都叫橙锦湖,我指给你的是最近的橙锦湖啊。”
于是,我明智闭嘴,只是换了一种寻找目的,继续踏上了寻找的路途。
就这样,我从春天出发,走过了夏天,直到很累、直到直觉想休息的时候,我在一个树林里暂时结庐而居。说是树林,其实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森林,只是当见过紫云林与青木林之后,这样普通的森林在概念里就变成了树林。
橙州也在青州的北面,它与紫州不同的是一个在青州的西北,一个在青州的东北,而它与紫州的中间隔着一个原国地域面积最小却最重要的金州。原国五州,除却赤州常年炎热外,其余四周皆一年四季气候分明,但橙州与其他州不同的是,因为湖泊的众多,水网地密布,整个橙州的空气也有点湿漉漉的味道,自然,这里的夏天也不会那么难过,只是下雨更加的频繁而已。
我在树林里待的地方是在一棵稍显粗壮的普通乔木下面,因为这种树最靠近地面的枝桠比较密集,层层叠叠的一圈,只要在上面稍微盖一些茅草,简单的茅屋也就生成了,虽四面通风无碍,但反正不是太冷也就无所谓。而树的正前面有一条看似小溪的河流经过,清澈却不见底的溪水告诉我这其实是条小河,只是它太瘦小而看起来像溪,就比如这片树林,只因为有着概念中森林的比较而委屈成了树林。
这片树林里很少看见有走兽,在感觉上也很少有走兽的存在。但是,这片树林中有着很多的鸟,大的小的、彩色的纯色的、艳丽的灰暗的、能飞的不能飞的,以及……聒噪的与不聒噪的。
清晨总是在一整片毫无章法的鸟叫声中清醒,然后就着溪水洗漱,接着直钩钓鱼……这一整天是吃荤还是吃素就看一根小小的鱼竿起伏了,如果不行,那就只能吃野果或者菌菇汤。直钩钓鱼倒不是任何仙风道骨的矫情,而是因为这样钓上来的鱼都没有任何灵性,也就不怕杀错生灵。虽然少了包子有点遗憾,但这样的日子也还惬意,如果这天上的鸟白天也能不叫的话就更好了……不过,事无十全,不能强求。
三两月弹指而过,时间直接走到了深秋的尽头,周围该落的树叶已然尽数掉落。
深秋的雷阵雨总是来的这么诡异以及迅猛,小溪中的水已经涨到最危险的边缘,而水中的鱼却再不浮出水面,我已经吃了十天的野果,嘴里已经甜到发苦。就坐在茅檐底下,我甩着加长的鱼竿与这天气奋斗与这食物奋斗,无视这雨无视这雷无视这天。
枯坐了一个上午,鱼没有任何上钩的动静,小溪的上游却飘来了这这短短半月之中的第六片稍显肥大的枫叶,那枫叶红的如此惊心,怎么都忽视不得,但我却一如前五片一般坚决忽视。而也与前五片一样,那枫叶从溪流的上游悠悠飘来,在我垂钓的鱼线处不住地打旋,却不像前几次一般飘走,反而从小溪的上游又飘来了第七片枫叶,两片枫叶就这么在我的鱼线处随着雨水略略翻动打旋……
良久,我默然甩钩,两片枫叶轻落手中,枫叶上有着细小而工整隽秀的字迹:
梦回
昨夜入梦回故都,
阡陌海棠
蜂飞彩蝶舞
庭前海棠庭后湖
美景依旧人何处
登高遥望天涯路
曾经沧海
巫山无处诉
天涯咫尺远心途
人已忘情托无处
(这是蝶恋花的填词*^__^* )
我轻轻皱眉,本以为这些天的枫叶是上游哪里的枫树偶尔散落而来,就算是人为也可能是某些文士于这深秋做这“枫叶题诗”的风雅之事。如今看来,这题字之人似是女子,且心情不是太好,有着一股严重的绝望意味弥漫,感觉有点糟糕。
我默然翻开另一片稍小的枫叶,上面仍旧是那工整隽秀的字迹,但内容却是一封非常简短的信。
楚衍:
楚原一别已近三年,今等待已成习惯,却乍闻尔将大婚,吾心无望,今生不见,来生永别。
冰心
我再次本能的皱眉,直觉地想扔掉手中的枫叶,但是天上那一道响彻天际的惊雷让我的手本能地颤抖了一下,而就这一下颤抖让我摩挲到了这枫叶的不同之处。我抬起头,将枫叶置于眼前,伴随着惊雷的闪电充满着震慑力的光芒,而我则透着那光看到了枫叶上似是用绣花针戳成的字眼:
橙锦湖畔
冰鱼祠中
月神犹聆
人心不在
四行十六字,我心中默默念完。
“橙锦湖,冰鱼祠~”我出声反复咀嚼了这两个字,不知道这是不是我想要找的,但总算有了个比较明显的关联。
“啪嚓——”又是一道惊雷,似是绵绵不绝的轰隆声震得人脑袋发晕。
我不再踟蹰,将鱼竿折断掷入溪水之中,略略扫过自己待过的痕迹,看着那茅草底下形形□大大小小在避雨的鸟类,我终究放弃了拆掉这简易茅屋的打算,然后在一众嘈杂的鸟叫声中冒雨离开了这片树林。
沿着小溪一路往上游而去,深秋繁华落尽的萧瑟在森林中尤为明显,尤其再在这秋雨肆虐过后,更是狼藉一片。我一路轻轻点地急奔,脚尖所触皆有点点沾染了污泥的水花溅起,伴随着的是那“噗嗤”的落叶呻吟。
一路而来,小溪的溪面渐渐变宽,渐渐也就有了河的概念,直至小溪从河变成湖泊的时候,入目的除了那一池不算少的湖水还有那满山坡的红枫,红得鲜艳,红得摄人,红得滴血……
小溪的尽头是湖,小溪尽头,森林也就戛然而止,而森林的尽头是低缓的山坡,坡上红枫妖娆,一座看似精巧的别院隐匿其中,白墙青瓦在这一片红枫的掩映下比之红枫更加醒目。那别院的大门隔着三丈长的红枫小径直冲着平静的湖面,它在湖的那面,而我在湖的这头。
湖中央建有一座简易的凉亭,虽然此时雨已停歇,但这深秋时节临湖吹风的感觉应该仍旧不是太好。但此时亭中有一白衣女子正凭栏凝望……我不太能确定眼前的人是否就是题诗之人。
就在我微微迟疑之间,那白色的身形带着这深秋的细雨以决绝的气势扑向了看似平静的湖面……
几乎是最本能的反应,我疾走几步,在湖岸边轻轻点地,我以我最快的速度飞向了那急速落下的身形。我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以及最大的力量,但仍旧没能抓住她,没有着力点,我也就跟着她落入了这冰冷的湖水之中。
似是无边无际的湖水从这四面八方无孔不入地包围住了我,我有一瞬间非常正常的难受,勉力让自己适应的时候就发现那女子睁着大大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她的容颜有一种烟雨空蒙的灵动感,而她的眼神干净到没有任何牵绊的意味,这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是,我们都在水中……
我微微一愣,一瞬间很正常的呼吸困难,手就先思维一步地拉着那女子蹿出了水面。
“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时候,我本能地呼了一声,然后轻轻一扒拉凉亭的边沿,我就带着那人一起翻进了凉亭里面。
“砰——”“小姐小姐~”甫一落地,我还没来得及因为这秋风而本能颤抖,却因为这一声尖锐的女声而直觉地皱眉了。
默然起身,看着这一地的杯盏碎片,直觉地可惜,看这碎片就知道肯定值很多钱,也就能换回很多包子……非常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小姐,你怎么能这么傻呢?”那个尖锐的女声继续尖锐,那是一个从穿着看来明显是婢女的小女孩,她一边抱着那个落水的女子,不住地帮她整理潮湿的衣服以及头发,一边表情严重哀怨地抱怨,“小姐,以后再不能用让我去端茶这样的借口把我支开了,我以后绝对会跟着你寸步不离的。”话至最后已经是很明显的哭音。
那个女子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眼神亦然,她轻轻地开口,声音一如她的容貌一般空灵:“小鱼,我只是看这湖水既清澈又可爱,想下水感受一下而已。”
她说得认真,那个名为小鱼的婢女脸上的眼泪流到一半就稍微愣怔了一下,然后稍微抽噎着看着她家小姐:“真的么?小姐,现在已经是深秋了,湖水很冷的,要是小姐那么想游水的话,庄子里就有温泉的,你可以……”
她居然相信了?!我撇了撇嘴,微微振了振已然湿透的衣袖。
那个女子慢慢地站了起来,她或许也受不了她那小婢女的毫无停歇的聒噪了,所以,她转移了话题:“小鱼,你太失礼了,这位姑娘刚刚有救我。”小婢女果然闭嘴了,眼神愣愣地看着她家主人,而那女子也补充了一句:“这位姑娘可能以为我投水了。”
这么一补充,那个小婢女立刻相信着转向了我,她的笑容太过灿烂单纯,让我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但她却毫无所觉地朝我福身道谢:“这位姑娘,谢谢你把我家小姐拖上来,这个时候的水很冷的,小姐下去久了肯定会生病,生病总是不好的……”
我又皱眉了,这也太聒噪了,比之树林里最聒噪的鸟也不遑多让。幸亏那女子似乎很了解地继续开口了:“小鱼,我要去沐浴更衣,这位姑娘也是。”
“哦哦,对对!”小婢女立刻反应过来,扶着她家小姐,一手也对着我虚引了一下。
我微微深呼吸了一下,勉力适应一下之后拿出了那两片枫叶开口:“这个是你的吗?”
“你怎么会拿到?”那个女子的声音从刚刚的空灵平静一瞬间变成了冰冷地平静。
有反应看来就真的是她的了。
二六章 不就
略略思索了一下之后我静静地指着那条小溪的方向开口:“我在那里钓鱼,它们一直绕着我的鱼线不走,然后我就沿着这水流找到这里并看到了你。”
那女子不说话了,只是用她那双似是生无可恋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倒是她那小婢女脸上一瞬间的愤慨:“小姐,你又在想那负心汉了,他都要成亲了,早就忘了当初的情义,这样忘情忘义的负心汉都应该天打雷劈,还想他干嘛!……”
“小鱼!”那女子一瞬间的出声打断。
“小姐……”小鱼的表情一瞬间就哀怨了,但也听话得并没有再继续她的愤慨。
“顺手乱写而已,让姑娘见笑了。”那女子的声音又恢复了空灵的平静,略略敛衣开口,“姑娘,我是此间主人冰心,今日能得姑娘来访,实是蓬荜生辉。”
她果然是冰心。但她如此说得,自也是不想多说,我便顺着她的话开口:“小姐客气,我是风一一,今日出手也是巧合而已。”
“哎呀小姐,您看你们再这么客气下去就要都着凉了,还是赶快先回去沐浴更衣为上。”小鱼这个时候倒变得聪明了起来,立刻如此深合人心地建议。
我跟着冰心走过了那红叶妖娆的小径,进入了那红叶别院。别院其实还挺大,只是房舍与布置皆比较小巧精致,而别院内的人设更是精致小巧,除了那小婢女小鱼之外,只有一看门护院的哑伯,还有一做饭的水大娘之外再没有其他人了。
小鱼虽聒噪,但做事却很利索,不仅非常迅速地帮我打了温泉水沐浴,而且还给我准备了一套换洗的衣物。最让我满意的还是那满满一桌的饭菜,是真正的饭菜,不是野果也不是菌菇汤……不过我没有跟冰心一起吃饭,因为小鱼说她家小姐不是太舒服,先行休息了,我无所谓。
当我沐浴更衣、吃饱喝足,并在安排给我的那个小院落中晒着好不容易才露面的太阳之时,我觉得我又重新回到了人间。略微眯了眯眼,却发现这别院周围的枫树很奇怪,按照这个时节来算,正常的状况应该是枫叶尽落了,但是这别院周围的枫树却没有一片枫叶落下,除了冰心有写字的枫叶。
见过了精怪的存在,我就不得不很正常地怀疑这里是不是也有精怪,只是我感觉不出来,反正到现在为止,除了小淘这个未成年妖怪说话我能听得懂听得见之外,其余皆只能听见成年精怪的说话,但一旦是人形,谁是精怪我也分辨不出来。
说到小淘……我朝着天上的太阳微微眯了眯眼。
“你们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们!给我滚!”小鱼那丫头尖锐的声音很突兀地压低着在前头响起,应该是在大门处。她居然会压低声音?!
“哑伯,关门!”“砰!”非常果断的命令,非常果断的关门声。
整个别院又静悄悄了。
“小鱼,谁?”冰心的声音空灵着响起。
“没……没没!”小鱼很明显地紧张加撒谎,“什么都没有小姐。”不用看,我都能想象得出小鱼肯定在一边慌乱一边不住地藏着什么东西。
“你的身后是什么?”果然冰心再次发问了。
“没,什么都没有,小姐,你不是在休息么?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小鱼更明显地转移话题焦点。
冰心并没有立刻回答,整个别院又变得静悄悄,然后,冰心只是空灵平静地给了两字:“拿来!”
又一片死寂的静默!
小鱼应该是将东西拿了出来,而她也恢复了聒噪:“小姐,不要理那些无耻的人,忘情忘义也就算了,居然还有脸送请柬来,小姐,我现在就去把那人追回来打死他们,他们……”
“小鱼~”冰心的声音不再空灵,而是空洞的感觉,“我累了,我要去休息。”
“小姐……”小鱼的声音又变成了担心的迟疑。
“如果……”冰心突然又补充了一下,“如果风姑娘有任何需要,尽量满足她,如果她要离开也请随意,我要去休息了~”
“是,小姐……”小鱼迟疑着答应了。
冰心应该离开了,我听到了她似是虚无的脚步声……
我拉开了我所待小院的大门,开口打断了冰心的离开:“冰心小姐,橙锦湖在哪里?”
冰心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光彩,但是更快地又恢复正常的空灵乃至空洞。
而边上的小鱼似是反应过来地回答了我:“风姑娘要找哪里的橙锦湖,这别院门口的也是橙锦湖,就在山坡那一面有着一大片的橙锦棉。”
我再次拿出了那两片枫叶,虽没有开口,但我想,我的暗示应该很明显。但这似乎严重地刺激了眼前主仆俩的神经,冰心的气息一瞬间冰冷,小鱼的脸色一瞬间难看,眼神甚是谴责。我平静以待……
“小鱼,你先去厨房帮忙吧,我有话跟风姑娘说。”冰心说的平静肯定。
小鱼虽心有不甘,但也平静告退了……
我于小院的枫树随意坐好,冰心就站在我的面前侧对着我,她的眼神似是朝向天边虚无的云彩,又似是朝向别院外面那层层叠叠的红枫,声音更是空无:“一个月前有神庙的行者游历经过此间,他告诉我,如果有什么愿望不能实现的话可以题诗这红叶之上,这样或许能够实现。”
略微停顿,冰心的脸转向了我,她的眼神稍微有一点点的神采,声音也恢复了空灵的状态,但皆只有一点点:“我没有想到,等来的却是辩天机。更想不到的是辩天机居然是看起来如此平凡却又特别的一个女子。”
我的脸色想当然地不好看了一下,我离开人群太久,也逃避了那些过往良久,乍听得一声“辩天机”,我的心情自然不好。我没有搭话,只是继续静静地靠坐着。
冰心对我的沉默也不以为意,只是仍旧接着开口:“你想找那橙锦湖么?它就在楚原,你只要出去随便找人问一下就能知道。”
她这么爽快地告诉了我,我倒更不知道该怎么搭话了。
“不过,那一个橙锦湖属于私人拥有,你若只想远远看一眼还好,若想靠近必是困难的。”冰心的话没有任何起伏,但我还是听到了那一瞬间微妙的情绪波动。
微微沉默一下,我静静开口:“那橙锦湖是属于楚衍这个人的么?”
冰心的眼神一瞬间不由自主地深邃,也就看起来更加地空无。我微微皱眉一下,直接问:“你既然在意他,为何不去找他?就算他真的负心,你似乎也该去证实一下,毕竟你们已三年未见。”
“是两年十个月零三天。”冰心的声音要多空无有多空无,她的眼神再一次地望向了天际,这么说了之后,良久良久她都没有继续说话……久到我以为我就要这样枯坐一天的时候……
“呵呵~”她居然轻笑了一声,这样烟雨空蒙的人物笑起来却居然如此妖娆风华,那一身白衣似是随着她的笑声而轻轻燃烧,她的手轻轻一指,随手示意了一下这周围,声音中的灵动感很明显,但我总觉得那空无感更加的严重:“我不能离开这方圆十里的范围,问不能,看不得,活无意,死……也不行。”话到最后,她的眼神看向了我。
“下一次我会记得见死不救。”我很郑重地回应。
“你不会!”冰心眼神了然地盯着我,然后才似是叹息的继续,“其实今天,你本想见死不救的,但事到临头的那一刹那,你还是本能地出手了。”
我默认了,那一瞬间确实动作快于思维……
冰心拿出了那份鲜红的描金请柬,神色已是竭力平静地递给我:“带着这个,你应该能够进入楚原,你可以代我恭贺一声新人新禧。”
“没有真正的主人,这请柬想来也是无用。”我微微摇头,不是矫情,而是指出了事实。再一瞬间思索之后,我静静开口,“如果我能让你走出这十里范围,你是否愿意带我进入楚原,去那一个橙锦湖。”
“此话当真!”
“自然不虚!”
“辩天机不愧是辩天机,行者没有诓我。”冰心的眼神悚然就这么亮了。
我欲开口反驳,但想想只一个称呼而已……
三日之后,我与冰心以及她那异常聒噪却绝对勤快忠心的小婢女——小鱼乘着马车离开了这红叶别院,随着冰心的渐行去远,那满山坡的枫叶开始片片零落,当我们走出这方圆十里的范围之时,红叶别院周遭所有的枫树红叶落尽。
我能感觉的出冰心心中一丝丝的凌乱,而她投向我的眼神是止不住的疑惑,我淡然以待。她不知在我短暂待过的小院中,那一棵枫树仍旧拥有着满树妖娆的红叶,而那树根上有着我咬牙滴入的三滴鲜血……她不知我们头顶上那并没有炸响的雷声正沉闷着“隆隆”响动,而这雨却是毫无顾忌地下着。我撇了撇嘴,并没有解释任何。
我们三人很快到达了离开红叶别院最近的一个城镇——建安镇。
从进入橙州开始,我并未在人群密集的地方行走,与人的交集也就只有偶尔地问路,再加上在那树林中半出世地住了三月有余,再次回到人群之中的时候,我陡然发现:这天下真的要乱了~
因为,连包子都涨价了……
二七章 必然
从建安镇到永安镇有十几日的路程,过了永安镇再往西五日日的行程便到了楚原的地界。从这请柬上看,楚衍十一月十一大婚,而此时已是十月下旬,因此,我们只是在建安镇稍事休息就踏上了前行的旅程。
沿途走来,空气中总弥漫着一股不甚紧张的气氛,我在行客偶尔私语地交流中知道了整个原国几乎人人皆知的秘密——皇帝病重!
似是简单的一件事让整个原国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愁雾。
看这路上零星偶能见到衣衫褴褛的乞丐频频向坐于车架上赶车的小鱼伸手讨食,看那比之以前增加了一倍有余的进城费用,观这往来的商户比往时更加匆忙,除了对收获的喜悦还有对时局担忧的神色……几乎再笨的人也感觉到了不同,而我也知道:这天下是真的要乱了……这是没有任何转圜可能的定论。
一路上,小鱼一边非常勤快妥善地照顾着她家小姐,一边顺带满足我对包子的要求,一边还要不住地模糊抱怨着那楚原上某个人的坏话……旅途似乎也不是太寂寞与萧瑟。
冰心的神色依旧平静,只是她总是不适时地垂着眼睑,让人看不到她眼中的情绪,这路上的乞丐也好,那不自觉露出惊艳目光的行人也罢,她终究是直接忽视的,包括小鱼的唠叨。
我们这般似是紧凑实则也算悠闲的行程差不多走了近半月,终于来到了整个行程的最后一个城镇——永安镇。
一进永安镇,我们就很明显地感觉到了与沿途严重迥然的气氛,这里很安逸,也很平静……不是说它不热闹,相反,它很热闹,但这热闹中并没有浮躁的感觉,有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宁静,而在这里的人也很安详,能很明显地感觉地出他们对生活的满意。
马车微微颤抖一下之后就停住了,小鱼那张总藏不住情绪的脸就这么干脆地呈现在了我们的面前,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灿烂:“小姐,风姑娘,我们今天就在这里打尖吧,补充一点干粮以及包子,反正才初三。”
我真是很喜欢她总将包子剔除在干粮之外的强调,更是满意她对各种包子铺老板得心应手的砍价,所以我笑了一下,而冰心也似是了然地开口:“好吧……”
小鱼走前,冰心走中,我断后,我们很有默契地按照惯常方式进入了那家客栈,进去之前,我也按照一般的习惯看了看客栈上头的招牌,很简单——永安客栈。没有落款,这牌匾背后也看不出任何标记,于是我也就平静地跟着走了进去。
“小姐,下午安,您几位是吃饭还是打尖?!”伶俐的伙计一甩手中的白色手巾,笑得一脸和气地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按照习惯,小鱼开口了:“既吃饭也打尖,有没有雅间和上房?要两间。”
“姑娘,这对不住了,上房只有这天字三号一间了,而这雅间楼上倒是有,还临街的,吃饭看风景可是方便了。您看?”那伙计一脸对不住地笑容,说得挺溜。
“我住普通客房就好,于我并无差别。”我在小鱼开口之前开口。
那伙计非常上道,直接顺着我的话开口:“这位姑娘您放心,我们这里的普通客房也是整个永安镇有名的干净,绝对让您住着也舒坦。”
“那我们一起住普通客房就是。”冰心静静开口。
我微微示意周围:“您还是去上房吧,清净。”
此时还没有到饭点,整个永安客栈之中吃饭的只是零星少数,但这少数的几个人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往冰心的身上飘,尤其那些年纪可定位为公子的人。小鱼顺着我的话朝着四周狠狠瞪了一圈,并配合着很有声势的“哼”声。
“小姐,如果不嫌弃的话,我那间上房就让给两位了。”从二层走下以为标准意义的公子这么开口了。
冰心的脸色很细微地变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非常明显,她认识眼前的人,而且似是不想有过多交集,但眼前的人却似乎不认识冰心,只是纯粹地因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概念在献殷勤。
于是,我开口了:“我嫌弃。”
眼前的人,包括那伙计以及整个大堂在吃饭的人似乎一瞬间脸都绿了,甚至有些压抑着的轻笑声弥漫了出来。
小鱼似乎也与眼前的人互不相识,在我这么说话之后就在她家小姐的平静地眼神下直接无视来人对着伙计开口了:“我们就要那一间上房以及一间靠着最近的普通客房。把你们店拿手的菜先每样来一份吧~”这么说着她再次扶着她家小姐开口,“小姐,风姑娘,我们先去吃饭吧~”
在我们经过那已经完全呆滞的公子面前时,那人才仿佛回过神来,勉力压制着这尴尬保持风度地开口:“相逢即是有缘,小姐,在下楚原楚辞。”我们没有人回应他的自我介绍,冰心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而因着楚原二字,我和小鱼皆是多看了他一眼,只是小鱼愤恨,而我平静。楚辞见冰心停步,稍有一丝欣喜地接着开口:“既然姑娘嫌弃,在下也不好意思硬给,在下……”
这一次冰心直接走人了,根本没有任何转身的意思,这一下,楚辞是真的尴尬了,神情间还有着疑惑,可能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招致冷遇。我扫了一眼周围,发现这整个客栈的人因为那一声“楚原”而退却了刚刚的轻笑表情,换之一付隐晦的热情表现。
我们在雅间坐定,气氛因为刚刚那楚辞而变得有点凝滞,我无所谓的看向窗外繁华的街道,看着形形□的人群却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弥漫。边上的冰心也在沉默,而小鱼则不意外地开始模糊嘀咕,绝对是诅咒那楚原之人的坏话……
不是太长的一会儿就开始陆续地上菜了,不需要客套,持筷开吃,在上到第五道菜的时候我却感觉不对了,应着这不对感觉的是小鱼称赞的话:“小姐,风姑娘,想不到这小小的客栈居然能做出这么好吃的菜色。风姑娘多吃点,绝对比包子好吃,小姐也是,这两天赶路你都瘦了……”
“我宁愿吃包子……”我几乎下意识地轻声。
“什么?!”小鱼有点愕然地发问。
我抿了抿嘴唇,想开口,但是接下来的一晃功夫,剩下的四道菜被一股脑地端上了桌,而金掌柜那胖乎乎的身形也就出现在了雅间的门口,他没有进来,脸上仍旧是熟悉的讨好表情,而他的额头仍旧冒着虚无的汗,他笑着开口了,似乎时间并没有任何奇妙地流逝:“小姐,九品琉璃宴老仆给您端上来了,您慢用。”
门被很小心的关上了,面对这一整桌地精致饭食,尤其那迎着落日余晖而袅袅氲光的各式精致琉璃餐具,我突然之间没有了胃口。
“风姑娘,你怎么了?”小鱼小心地问了我一句,然后很正常的疑惑,“刚刚那人是谁?似是这里的掌柜。”
“我想吃包子!”我这么开口。
“可是,这些很好……”小鱼的声音更加小心翼翼了,她的后半截话在冰心的眼神示意下消失了。
“我想吃包子!”我再次开口,这么强调。
冰心地手轻轻地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声音很是空灵:“风姑娘,包子虽简单,是一吃,这九品琉璃宴虽复杂,然也是一吃。”
我再次抿嘴,这样的道理我不是不懂,但因为这顿饭背后的那个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我开始认真考虑如果把师姐卖了,那后果到底能有几分严重。
这一顿九品琉璃宴吃的非常无味,饭至最后我仍旧止不住一瞬间地焦躁冷声开口:“我要吃包子!”心中一瞬间严重地腹诽:师姐肯定是卖不了,那金默然也不能直接整死,前者没有可行性,后者指不定师姐会怎样?!没有任何选择的可能,只能烦躁。
“唰——”门应声而开,接待我们的伙计脸上笑容更是灿烂地端着一堆的包子走了进来,声音很是谄媚,“小姐,这是永安城里所能找到的所有包子,您看看您是喜欢哪种?”
我冷然看着这一堆大大小小或荤或素的包子平静开口:“小鱼,这些包子打包,我们今天露宿城外吧~”
“啊~”小鱼的小脸上满是纠结的惊愕,而冰心却露出了一丝奇妙的微笑。
我朝着那脸色发青的伙计开口:“这些包子打包,你那些上房中房和下房我们都不要了,你没听见么?!”
那伙计的脸色直接变成了灰黑,声音甚是凄惨地抖索开口:“小……小姐,这些这些……”
“一一,不喜欢这客栈某拆了它重建一个就是,不要生气!”金默然那华丽的声音从楼梯转角那边飞快地出现在了面前。
我的脸色自然不会好看,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金凤佩直接扔给了他:“都跟你说了我不是那人,只是受人所托将东西还给你。你爱要不要!”
金默然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他紧紧地抓着金凤佩,声音沉了下来:“我知道你还是在怪我家族,但是……”
二八章 通灵
“但是……”金默然重复了那一声但是。
冰心却在这一刻站了起来,她轻轻地开口:“风姑娘,我跟小鱼楼下等你,等你谈完之后我们再决定是住店还是露宿~”
我点了点头,金默然也很适然地让开了路,素来华丽高傲的他居然微微欠身了一下,虽没有明说谢谢,但那意味也很明显,冰心也略略点头示意着离开了。
金掌柜仍旧没有走进这间雅间,似是记得当初我所说的“姓金者禁入”的条规,但是随着他的那一溜的伙计却手脚很麻利地进入了雅间,一个转身他们出去之时,整个雅间又变成了标准的华丽,桌子上上好的云顶青针已经开始香气袅袅……
“我再说一遍。”我赶在金默然开口之前静静强调,“我真的不姓玉,这玉凰佩只是受人所托,如果巧合碰到金凤佩我就将玉还给那人并帮那人完成一件不违背原则的小事,如果过了时限而没碰到,那么我就可以把它当了江湖救急。”
金默然的脸色更加差了,张了张嘴再想开口却又最终没有了声音。
我接着开口:“你可以大略说一下金玉两家的前情,我会考虑一下是否跟托我还玉之人说一下现在的情况。”顿了顿,我紧接着强调,“是大略一说,我不想听详细。”一旦详细那就意味着麻烦。
“你难道真不是她?……”金默然的语气甚是萧瑟,声音中也就有了一丝回忆的韵味,“金玉两家百年至交,百年前两家曾祖曾经约定子女亲家,并制作了金凤佩与玉凰佩为信物,然三代皆同为嫡子或嫡女,这约定就一拖百年。二十年前,我两岁,玉姨怀有身孕,药王殿圣手判断定是女子,我们的婚约就这么定下。却不想,玉姨堪堪分娩之时,玉家遭到灭门之祸,待母亲带着我赶到玉家之时就只剩废墟一片……母亲认定了玉家,我也就认定了那尚未谋面的未婚妻,我这一等就等了十八年,我从不相信她就会这么死了,不仅是因为并没有找到她的尸身,还因为她是玉家传人,能卜得未来的玉家人是不可能就这么消失的,十八年后我等来了消失已久的玉凰佩。”
话至最后,金默然的眼神贼亮贼亮,也就很自然地看向了我。
我只问了一句:“玉家灭门,你金家何安?”
“呵呵~”金默然一声极具自嘲的笑声,回答地尽是满满苦涩与无奈的沉淀,“我母安葬了玉家主仆五十八口,于玉姨灵前让我发下必将找到玉家小姐的重誓之后含笑而亡,我金家本家六十四口于当夜也遭到突然袭击尽数身亡。而我则因我父亲而活了下来,我父姓原。”
最后那四个字很有效地让我沉默了下来,原姓是原国皇族的姓氏。前情后续不清楚,但是金默然所言当时状况应当不假,我略略思考了一下之后开口:“我帮你传话。把两块玉佩都给我吧……”
我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当日离开的时候师傅虽没有出来送我,但却提前给了我这一张纸,让我有事的时候可以写信,信自然会回师傅那里。我接过金默然递过来的两块玉佩,手沾桌上的茶液涂抹于玉佩之上,然后微微用力,纸上就留下了两块玉佩浅浅的痕迹。
我的动作完结了,可是那纸却似乎没有任何动静,我默然开口:“我一切安好,但运气不好,我遇上了金家的人,现在怎么办?”
话音落,那纸就自动折叠成一小鸟,然后就悠悠拍打着翅膀出了窗户,却在下一个瞬间就消失了踪影。金默然不知是涵养很好抑或是见惯不怪,反正他仍旧优雅地坐着品茶,反倒是我有点不能适应这纸这样的用处,不过也只是在心底疑惑,我也坐了下来,端起了那一杯云顶青针……好茶叶不能浪费的。
等待的时间并不是太长,当我喝完杯中最后一口茶水的时候,窗户外面飞进来了同样一只纸鸟,静静地落在了我的面前并自然打开,上面只有很清晰的四个字:“管他去死。”
非常正常,绝对不由自主地,我僵硬了一下,看着对面金默然极力镇定却实则非常紧张的神情,我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说什么为好,就在这时,窗外又飞来了一只小鸟,是一只真正的小鸟,它扑棱着翅膀也停在了我的面前,然后一张嘴……师傅的声音就这么溜了出来。
“一一,不想玩的时候早点回家。你师姐的事太麻烦,让她自己去整。”师傅的声音还是跟以前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变化,而声音的中间还夹杂着一些瓶瓶罐罐的撞击声音,我仿佛能看见他又在摆弄那些药材的样子许久没变。
“一一。”这一次是师兄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憨厚沉稳,“你师姐正在生气,她……”
“一一!”师姐的声音Сhā了进来,绝对的气势,“告诉那金家人,我就要成亲了,和你师兄,喜酒就不请他了,既然他没提什么要求,那那个帮忙的约定也作废了。”
“小风……”师兄的声音明显在冒虚汗了,非常虚的虚汗,我能想象他现在的脸色肯定是白里透红红里透白。
我伸手带了点严重好奇地摸了摸那鸟,然后随意地说了一声:“师姐,那人就在边上。”
小鸟的嘴直接闭合,金默然的脸色仍旧奇差。良久,小鸟接着张开了嘴,师姐的声音很哀怨地响起:“一一,你都没提醒我。”紧接着正色开口:“金家人?”
“金默然!”金默然回答的很快。
我能想象地出师姐肯定撇了撇嘴,淡淡地回答:“我是玉如风。玉凰佩已经让一一还给了你,以后各走各路,可以老死不相往来了。”
“可是……”金默然很自然地焦急。
“没有任何可是。”师姐的反应非常迅速且坚定,“就算我想履约,你能放得下这天下?!”
金默然一瞬间没有了声音。我似是反应过来地问他:“你的父亲是皇帝?!”姓原的皇族很多,拥有天下的姓原的却只有一个,我还真没想过这样似是微小的几率。
“不。”金默然更意外地反驳了,但紧接着他说,“我的祖父是现在的皇帝,那个就快要病死的老头。”语气中是很严重的痛恨,我又很自然的疑惑了。
“金玉两家皆是被皇家灭门的。”金默然解释了我的疑惑,“因为金家的财富以及玉家的预言术。我的父亲用他的生命保住了我,我们双方立誓,皇帝不能杀我,但我也不能杀皇帝。”
“所以,你想成为皇帝,间接夺这天下以报金玉两家的仇。”我有点了然了。
金默然还没有回答,师姐的声音就Сhā了上来:“你虽姓金,可是你的身一半上仍旧留着姓原的血,夺这天下与姓原的人坐这天下有何区别?!”
“如果我夺这皇位,那么这世间就不再有原国这个国家,谁要给谁~”金默然答得甚是爽快。
我沉默,这个时候最好还是听师姐的,但师姐也沉默。最终师傅定论了:“天下的事自有天下的定数,你要娶风儿那就放弃你的天下与金玉满堂,否则就带着我们承诺的那个帮忙去要你的天下。”
金默然沉默了……他的手指几乎无意识地在杯沿上画圈,而我却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心底默默无聊:又是这天下……
“你不用那么快下定论。”师姐突然又开口了,“十天之后我等你的答复,而这十天你要保护好一一,如果她出了差错,那么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我不介意我们这金玉两家最后的血脉直接自相残杀。”
金默然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上好的茶水如此可惜地撒了一点出来……我微微肉疼了一下,但也立刻想到十天之后,楚衍也就大婚完毕了,师姐以这个时间为断点究竟是何意义?!
“不!”金默然居然反驳了,我愕然地看了他一眼,但他接下来的话更加肯定,“我放弃这天下,我会保护一一直到她回去之时。”他的答案更让我愕然。
“呵呵~”他居然又笑了,“以我金玉满堂的财富,如果给另一个意欲这天下却不是姓原之人,肯定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疯了……这是我的第一反应,默然……这是我最正常的表现。
“哈哈,好!”师姐笑了,笑的一如既往,“我怎么没有想到!要不然我也出去吧,谁要这天下我就帮谁。”
金玉良缘……就是这个表象么?!我接着默然。却不想桌子上那两块玉佩突然之间通体流光显现,在这室内显得晶莹而耀眼,我直接静默了。
还好,最终师傅阻止了师姐这甚是疯狂的提议,虽然理由是他们又在研制某种药材,而且正在关键时刻,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轻松了口气。
通话结束,通话完之后的小鸟似乎就恢复了正常的灵性,直接飞走了,而金默然又回复到了他那华丽尊贵的耀眼。我看着他笑得那渗人的灿烂一瞬间皱眉……
“呵呵~”金默然居然又没忍住地笑出了声音,如玉的手指轻拎茶壶给我续了一杯茶之后开口,“一一,以前失礼之处某就在这里以茶道歉了,我还一直奇怪为何玉凰佩已然出现,他们却没有通灵表现,原来是找错了人。”顿了顿,金默然更加喜不自禁,“呵呵,真是期待玉小姐的风范。”
我微微撇嘴,一口喝干了杯中的茶水,心里有一瞬间的幸灾乐祸:等你与师姐相处之后,不知是你如师兄那般虚汗直流还是师姐如小姐一般婉约了。
喝干了茶水,我们也就出了这雅间,冰心在楼下见得我们出现之后甚是了然地开口:“风姑娘,今日我们是住这里了。”
我干脆地点了点头,看了看整个大堂似乎有人满为患趋势的上座率开口:“小鱼,伺候你家小姐赶快回房吧,明早还要继续赶路的。”想想我又叮嘱了一句,“小鱼,干粮什么的都不用准备了。”
“可……”小鱼想开口,但冰心打断了她,微微欠身之后,冰心就随着伙计伶俐的身形消失在了内堂拐角处,而此时整个大厅才似是恢复了人间的热闹。
可是,金默然又皱眉了,于是金掌柜又冒汗了,他几乎下意识地开口:“少爷,房间已经准备好了,您看……”
金默然似是横了他一眼,我却无所谓的开口了:“我要去睡觉了,你自便吧,反正是你的地盘了。”想来以金掌柜的布置,我的房间应该也不会比那上房差,金掌柜却为我这句不是解围的解围话感激地朝着我笑了一下。
“哈哈,我就说今天会有故人相逢之喜,却不想在这里又见到了辩……风姑娘你。”一声甚是爽朗的笑声传来,宣散那似是仙风道骨实是神棍一个的样子就出现在了客栈的门口。
我一瞬间觉得阳光都灰暗了下来,于是顺着心意直接甩手走人了……转身的一刹那,我不住疑惑自问:我为何会如此明显的情绪化,难道?!
二九章 强盗
我转身了,所以没有看到金默然以及天机辩一瞬间脸色的精彩变化,我只是凭着感觉第一反应李暖阳没有和天机辩在一起,然后心里就从刚刚那一瞬间地灰暗变成了更难以言语的晦暗。然后紧接着反应:我的情绪越来越明显了,不好,不好,非常不好。
我不自觉地抬头,却只看到了客栈的天花板……
还算伶俐的伙计并没有因为刚刚的事情而呆滞太久,他很机灵地带着我去往我的房间,而我却在冰心的门前看见了正在盘桓辗转的楚辞,他时而微笑时而烦恼,表现甚是怪异。
“你在干什么?”我看了他一会儿,心情突然之间就回复了,然后我就静静地开口了。
“啊,风……风……风姑娘。”楚辞一瞬间地手足无措,他使劲地想往身后藏着什么,我觉得此刻他的状态跟小鱼实是一般。
于是,我又接着问:“你身后藏了什么?”
“没……没……没什么~”我再一次地确定他与小鱼的状态反应还真是一般无二。
于是,我就直接静静地看着他,很简单地给了两个字:“拿来~”
楚辞居然还真的抖抖索索地将东西给我了,而很显然是一张请柬,还是非常眼熟的请柬,我有点默然地问:“你进去找过冰心了?”再紧接着补充发问,“然后被扔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楚辞的反应总算恢复了正常,说话也就恢复了利索,“我本来想邀请冰心小姐去楚原做客,可是……小鱼姑娘却……”
好吧,是小鱼把他扔了出来,可真是扔的理所应当,扔的绝妙异常。
“你不要在这里盘桓了。”我将那请柬还给了他,在他反驳前继续,“我们本来就是去往楚原的。”
“真的吗!”楚辞的欢喜溢于言,我却似是看到了他灰暗的未来。可是我看不到我灰暗的未来,如果能看到的话,我将不会告诉他我们的目的地,但是此时我并不知道,所以……一夜无梦。
第二天行程继续的时候,我们三人的队伍多了金默然,这本就在意料之中,他若是想见师姐,那么必然会紧跟着我,但是我没有料想到他那庞大的服务队伍,衣食住行、吃喝拉撒……似乎每一个生活细节都有着专门打理的人。
我皱了皱眉,开口:“你残废?!”
“呃……”金默然脸色抽搐地看了我一眼,金掌柜的脸色又绿了。
“不残废要那么多人跟着干嘛,既浪费又麻烦。”我的脸色恢复平静。
“噗——”小鱼在边上喷笑了出来。
金默然的脸色黑了黑之后又恢复了华丽,他指着金掌柜说:“你留下,其他的人都散了吧。”
我对这样的精简很满意,至少从表现上看起来已经很凑合了,至少我们找到了赶马车的车夫,而且是买一送一。但是后面跟上来的一群人我却不喜欢了……
“冰心小姐,好巧啊,你们也是去往楚原么?”此其一,楚辞楚大公子的“巧合”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但他就这么凑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