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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末日时在做什么有没有空可以来拯救吗 > 第四卷 「甜蜜温柔的梦里」-puppets on stage-

第四卷 「甜蜜温柔的梦里」-puppets on stage-

「喂。这样我没办法工作。」

「别动。」

奈芙莲断然吩咐。

要做什么啦?威廉如此心想,并放下拿铁锤的手。

「……这里的语言,你学得满溜了嘛。」

「地表所用的文字,我和菈恩一起学习过。因为文法和单字都会一些,剩下的就是多听还有多讲。」

「一般而言,要学到那样不容易就是了。」

威廉回想起自己学会大陆群公用语所费的工夫,然后苦笑。

基本上,姑且不论「听」的部分,他倒是怀疑奈芙莲这样有没有实践到「多讲」。

『至少和我讲话时,你还是可以说公用语喔?』

「不行。」

奈芙莲说到做到,虽然威廉试著以公用语提议,却被她一口回绝了。

「学习新语言的诀窍,就是尽可能只用那种语言。把用惯的语言当成退路,学到的东西立刻就会忘掉。」

「你好认真。」

呼──威廉叹了一声。

「如果能把这块『言语理解』的护符借给你就省事多了。这东西不知道为什么没办法从我脖子上解开。」

「即使解开了,我也不需要。方便是阻碍成长的大敌。」

「太认真了吧。」

威廉眼前有修到一半的围栏。右手是铁锤,左手则拿著铁钉。背后有奈芙莲的暖意。他在无心间仰头向天,茫然地回答:

「用不著给自己那么多压力吧?反正,离开这个世界以后,你再也不会用到这种语言。」

「离开这个世界以前,还是会用到吧?」

奈芙莲一边翻页,一边又说:

「你说过,现在要等。等到敌人心急,进而开始改动世界为止。既然如此,我用这种语言的时间,应该多得是。」

威廉确实说过。话虽如此,当时他并没有想到待命的时间会这么长就是了。原本他以为顶多只要等半天左右。

「再说,我也有好奇的事情,许许多多。」

「……好奇的事?」

虽然文法有点怪,不过听得懂想表达的意思。威廉回过头……和他背靠背的奈芙莲就差点跌倒了,他只好摆回原本的姿势问。

因此,他看不见奈芙莲的表情。

「假如这是你作的梦,应该不会出现你不晓得的事情。」

「哎,是那样没错。」

翻页的声音响起。

「西高……高曼……高曼德沙流联邦?……加盟于联邦的二十氏族中,在帝国历……一〇三〇年时,皇室人员还存活的氏族有几个,你晓得吗?」

「咦……啥氏族,你在说什么?」

由于问题来得突然,威廉有些混乱。

西高曼德沙流联邦本身他当然晓得。高曼德地方有整片广阔的乾燥地带,其西半部几乎全为广大的沙原所据,沙流联邦就是指该处居民的代表会议。他们有独特而发达的咒术体系,尤其在认知改窜型诅咒这方面,造诣更是深到集合帝国所有咒术门派也不能及。

不过反过来说,威廉所知的内容就只有如此。对于其历史还有国政形式,他完全没有学过的印象。

「假如我没有读错,这本书里就有写到。」

「……真的假的?」

如威廉先前说明过的,透过异禀创造的梦境,会映­射­出中招者的记忆来建构成形。那也代表该名人物所不知道的事,就绝对不会在梦境里出现。

「当然,我也完全不晓得这个叫西高曼德的区域,是什么样的地方。换句话说,这本书里写了我跟你都不知道的事情。」

『真的假的……欸,很痛耶!』

威廉忍不住用大陆群公用语嘀咕,ρi股就被捏了一把。很痛。

「禁说公用语。」

「知道了啦。总之,呃……所以说,这代表什么意思?」

「创造这个世界的敌人,对书本做了改动?」

会有那种事吗?

可是威廉完全不懂敌人那样做的用意是什么。难道读书获得不晓得的知识,能对他们的心灵造成什么攻击吗?不对,基本上,假如奈芙莲没有开始读书就不会察觉有异,改动那种部分有意义吗?

「……我想现在不必放在心上吧。」

再继续思考,似乎也不会想通什么。威廉如此下结论。

「那样好吗?」

「情报少的时候,别随便解谜会比较好。假设及成见越多,之后就越难发现答案。在找到更浅显的提示以前,我们先不要深究。」

「是吗。」

在这之后,奈芙莲就什么也没说,开始专心读书了。

「……你待在那里,我没办法继续工作耶。」

威廉咕哝的抗议声音乾脆地被忽略了-

帝国领内,有许多以美景而为人所知的名胜。

比方说,帝都第一城区的雪花大道。

比方说,尼凯提斯纪念大圣堂。

比方说,菲许提勒斯热湖。

虽然已经毁于帝国和异族间的战火,但黑曜塔以及双子坟等处在过去也被算在帝国领内的美景当中。诗人们皆称赞帝国是「大陆的美术库」,并藉此从满腔爱国情怀的臣民们讨取赏钱。

话虽如此,这不代表帝国任何角落都充满了洗炼的美感。就算都市再先进,乡下地方都还是充满乡下味。

而寇马各市,就是那样的地方。

它和连结帝国南北的贸易­干­道都稍有距离,既没有知名的建筑物,更没有值得一提的知名特产。因此观光客和新进商人都不会靠近。离国境又远得很,所以也不用害怕战火。

在这里每天碰到的几乎尽是相同面孔,谈的尽是类似话题,过著大同小异的每一天。

突然下雨了。

威廉和奈芙莲连忙跑进附近的咖啡厅。

「唔啊……这场雨还真大。」

朝窗外一瞧,雨势有些猛烈。

蒙蒙雨雾下看不见远方,然而光是在有限的视野中,就能看见好几道忙乱奔跑的人影。虽然势头并不强,但还有风横向吹来,打伞似乎起不了多少作用。

「这样看来,只好在雨停以前打发时间了……啊,可以点餐吗?」

威廉浏览过黏土板上的菜单以后就叫住店员。

「我要点咖啡,呃,顺便来一盘炸马铃薯。至于她……」

他看向奈芙莲问:

『柳橙汁可以吗?』

「我也要咖啡,还有,我想点这个附三种果酱的司康饼。」

以公用语问的问题被忽略得一乾二净。

「禁止宠我。」

「对喔。」

威廉耸肩。唉,这次没被捏ρi股就好。

「……讲起来理所当然,不过,这里同样只有无徵种。」

「妖­精­仓库也一样吧?」

「有大群成丨人或男­性­在的场合,我不太有机会看见。」

原来如此。无徵种在体格方面普遍较为逊­色­,据说入伍护翼军的人并不多。奈芙莲平时只会见到六十八号岛的居民和军人,在她看来,这里应该有点像聚集了珍奇异兽的动物园。

「所以呢,收获如何,找到有趣的书没有?」

「还没开始读也不晓得。我没区分种类,有什么就挑什么,所以并没有多期待。」

这么说的奈芙莲胸前捧著装了几本书的纸袋。那是方才她在下雨前夕,从附近书店物­色­到的。

有别于必须一本一本用手抄的从前,现在大型活版印刷机普及了,书籍变得好入手许多。何况他们俩目前所在的这条街,就位在寇马各市唯一一所大学的后头。由于有众多学生来来往往,从体面的店铺乃至于街上摊贩,各式各样的书店都林立在此。经手的书籍自然也五花八门。

或许是心理作用,威廉觉得奈芙莲的眼睛正闪闪发亮。明明她对帝国公用语应该还不熟,但光是能读到陌生的书,似乎就让她相当开心。

他们俩上街买东西,目的是为了探究这个世界的不自然之处。换句话说,就是打算藉由阅读并且比较记载著陌生知识的书,来解读这个世界的创造者有何意图。

不过,就算那样做未能有所斩获,光是奈芙莲似乎很开心,这趟购物行程就值得了。怕心思露馅的威廉一边含蓄地苦笑,一边如此想著。

然后──威廉试著瞥向四周。

从下雨前座位就已经坐得半满了,雨势使那些客人迟迟不想离席。由于这层缘故,咖啡厅里挺热闹。说来理所当然,那些人大多是大学生。在那样的环境下,似乎没多少学养的威廉以及要立志向学年纪还太小的奈芙莲,感觉便有些显眼。

──换成珂朵莉在场,不知道会对这种情况说些什么?

威廉大概猜得到。珂朵莉八成会垂下目光,忸忸怩怩害羞似的问:「我们看起来像情侣在约会吗?」对她回答:「顶多像一块来的兄妹吧。」她就会看似开心地发脾气反驳:「早说过别把我当小朋友了。」

可以想像到的互动要多少有多少。

而那样的想像,会勒紧威廉的心。

「威廉?」

「没事啦。」

大概是威廉直接将苦涩情绪显露在脸上的关系。奈芙莲带著一如往常的表情表示关心,就被他转开目光敷衍过去。

「你察觉哪里有异了吗?」

「嗯?……啊,你问那个喔。」

这世界是梦。这里只是仿照某个人的记忆,再任凭造物主加以改装而成的沙盒。问题在梦境后头。

「难以厘清呢。说起来,这个世界到底是以谁的记忆为基底?」

这里有著威廉熟悉的光景。所以,起初他认为这是自己的梦。然而要是那样,这个世界就无法含括威廉不知道的事情。

他试著环顾冬天的寇马各。

石版道上的苔藓浓淡分明。砖砌的墙面布有细微裂痕。灰泥上画著涂鸦。

「──那个不明人物似乎比我对寇马各了解得更详细,也比我读过更多书,对养育院的熟悉程度更与我相近。想都想不透是谁。」

「嗯。」

「基本上,当时的地表就只有我和你,怎么可能会有别人成为心灵攻击的受害者。光看现状完全搞不懂是怎么一回事。」

「是吗。」

奈芙莲应声时听起来没有特别遗憾。

「『是吗』……欸,你从刚才反应就满淡的耶!」

「因为我不是那么有兴趣。」

这能用兴趣来评断吗?要是不解决问题,根本无法回到现实世界。

「待在这个世界,感觉还不错。要我多留一会儿也可以。」

「这里是虚假的世界,只有虚假的人。毫无真实成分。待得越久只会越空虚喔。」

「威廉,你要对我说那样的话吗?」

威廉无言以对。

黄金妖­精­(Leprechaun)是虚假的生命。她们冒称人族来欺骗圣剑。当中毫无真实成分可言。

尽管毫无真实成分──但她们确实存在著。

没错。威廉-克梅修二等技官这个男人就是拋不开那一点,他想珍惜她们,才决定不再当个空有头衔的负责人。既然如此。

「爱尔梅莉亚他们就在这里。我也在这里。」

梦里的登场人物,大概都是虚假的生命。

他们冒称真实人物来欺骗受困于梦境的人,只能算架空的存在。

和仓库的妖­精­们并无不同。

「外面的世界,还有这个世界。威廉,你可以选你喜欢的那一边。」

「……真受不了。」

为了不让奈芙莲本人听见,威廉低声咕哝:

「虽然你什么事都依我,却毫不留情呢。」

雨迟迟不停。

点的咖啡送来以后,奈芙莲立刻就从战利品里挑了一本书出来,开始埋首阅读。缺乏适当法子打发时间的威廉目光仍飘在窗外,茫茫然地沉浸于雨声之中。

过去,他并不擅长排遣无聊。

应该说,威廉无法忍受浪费时间。

毕竟他曾经有目标。还是个远大过头,靠正常努力到底无法达成的目标。因此,他付出了不正常的努力。只要一有空闲时间,他全用来提升自我。

到最后,那种不正常的努力换来了似有若无的微妙成果。威廉习得了无数剑技,修练了无数体术,还学到了许多与战场息息相关的技术,变得十分高强。本领够广,就能在战场交出稳定的表现。其英勇程度曾被同伴中的几个人评为:「他人所能者概能为之。」实际上,威廉也觉得自己应该已经接近他们形容的境界了。

然而,即使如此。

威廉的目标是成为正规勇者。

换句话说,就是要能「为人所不能为」。即使威廉无穷接近于人类所能企及的顶点,还是构不到不远远超越人类就无法抵达的境界。

修行与进修,全都没有意义。

至少,他再怎么累积那些,也绝对不可能达成目的。

当时的威廉知道那一点,接受那一点以后,还是无法停止锻炼自我。理由就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或许,那只是出于不想让过去白费的消极理由。

威廉倒不是没有惋惜的想法。假如他早早割舍实现不了的梦想,像个普通青少年一样地运用空闲时间,或许人生在各方面都会变得圆融些。

就连跟女孩子相处的技巧,或许也会像样一点。

……或许,他就可以让愿意青睐自己这种人的女孩子实实在在地获得幸福了。

「威廉先生!」

忽然间,有男人出声叫威廉名字,将他的思绪打断了。

回头看去,有个银发青年正对他露出开朗的笑容。对方看似刚从大雨中跑进咖啡店里,全身湿漉漉。

「果然是威廉先生。好久不见!你什么时候回来寇马各的?」

原本正开始读战利品的奈芙莲微微抬起目光,彷佛在问:「是你认识的人?」威廉简单回答:「对。」至少,他认识对方这点不会错。

「……我前几天回来的。」

「咦?你带来的这个女孩子不太眼熟耶。她是养育院的新成员吗?」

「哎,差不多。」

那个青年凑到威廉他们这桌,问都不问就坐了下来。他朝著继续读书的奈芙莲笑道:

「请多指教。我叫席欧泰-布里克洛德,和威廉是老朋友。熟人都叫我泰德,希望你也这样记我的名字。」

奈芙莲无意将目光从书页上挪开。她完全忽视对方。

泰德的额头上似乎微微冒出了汗珠。

「你看起来气­色­不错嘛,泰德。」

「啊,对呀,托你的福!我的等级也提升了不少喔!」

「等级……」

威廉稍作思索。

「……啊,我懂了。你成为冒险者啦!」

何谓冒险者?

照原本的意思来讲,这个词是指把置身于危险当买卖的人们。

危险与冒险是类义词,靠冒险为生就等于靠危险为生。他们投身和自生怪物(Monstrous)作战,亲赴地下迷宫(Maze)调查,更会赌命除龙。

正因为常人对于种种的危险实在无能为力,他们才能从危险中追求巨额的收获,奋不顾身地往前冲。

「你没听说吗!」

「呃,毕竟我好久没有回来寇马各了,再说我对你又不感兴趣。」

「拜托你装个样子敷衍也好啦!诚实是美德,有德之人却未必能长命喔!」

哈哈哈,这家伙所说的话还真妙。

「所以呢,你现在等级多少了?」

等级是冒险者之间用来将个人锻炼程度或战斗能力概略量化的数字。数字越大越善战,数字小就会被视为未成气候。

不谙作战的普通民众是2到3。老练的士兵在10左右。就算一辈子都活于战场也死于战场,能累积的数字大概仍未满30。以常识而言,这个数字似乎是人类的极限。据说要是超越了,就等于有某些部分已经跨出人类的范畴。

「我现在等级8。」

原来如此。以出身市井的冒险者来说算符合平均。不对,考虑到年龄反而可以说偏高才对。泰德口中的信心果真其来有自。

「……对了,威廉先生,我有听过传闻耶,你的等级似乎高得不得了。据说已经突破人类不容超越的30之墙了。」

「啊~……还好啦。」

威廉自己当然并非冒险者。然而,由于他常和那些人联手作战,就让对方帮忙测过几次等级的数字。

最后一次测的时候,威廉听到的数字是69。

当时在场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吃惊,就傻眼地心想:超乎常识也要有限度吧。

「好猛。啊,难道你是用赞光教会传给勇者的独门锻炼法在修练?」

「并没有那种事。」

威廉啜饮一小口咖啡。

「话说那只是个数字吧。有那么令人想要吗?」

等级是显示强度的指标之一。反过来说,也就是指标之一罢了。

即使数字小,实际上战场却本事了得的家伙也大有人在,伤脑筋的是有更多例子可以显示出反之亦然。威廉认为那不是需要多在意的东西。

「当然想要啊。对我们冒险者来说,等级的数字就是收入的数字。何况要是没有相当等级,就得不到高报酬的怪物情报。」

威廉这才想通。原来公会是用那种方式来防止让成员白白送死。冒险者不被允许接触危险也满莫名其妙的就是了。

「呃,假如你真的只是想增加数字,倒也没那么难喔。重点在于只要不断硬闯难关,数字自然而然会增加。」

「就是因为难克服才叫难关吧。」

口气真嚣张。

「……说来算不上诀窍,但我知道迅速让数字增加的办法。」

「真的吗!」

泰德将身子探了过来。

「我想想,离这里近的地方……在陶都奥拔烈有个广收门徒的西之剑圣,你就去那里请他让你接受最终绝技的考验。」

「直接从最终绝技学起啊,好有取巧的感觉耶。」

「一旦开始接受考验,就得学成绝技归来,或者死。结局号称只有二选一。」

「……死?」

泰德的声音里夹杂了纳闷的味道。

「而他们那里的绝招呢,是应用念知与气斩的复合招式。即使隔著铠甲也能破坏对手内脏并致人于死。有天分的家伙在考验中被逼到临死关头就会掌握到用法。当然,没天分的家伙一辈子也学不成。」

「……呃?」

他的声音夹杂了不安之­色­。

「然后呢,考验的内容就是叫你不经准备直接上场讨伐亚龙。」

「那样会死人吧。那样在几秒钟内就会死人吧。」

「啊~对喔,虽说是亚种,那终究还是龙的眷属。实力当然强到不行,鳞片又硬,人类能用的武器几乎都不管用。想活下去只能设法悟出最终绝技,临阵试招将它打倒,照理来说是这样。

顺便告诉你,我直到最后都没悟出那招。」

「……咦?」

泰德瞪大眼睛。

「啊,威廉先生,你该不会用了什么方式取巧吧?」

「说起来确实算取巧。因为我使不出绝招,就硬碰硬把亚龙宰了。」

「………………什么?」

「人类能用的武器几乎都对它不管用。不过,好像也不至于毫无效果。当时我尽可能想找出有效的手段,就把以往从各个地方学到的招式全部拿来试,差不多在头一个星期,积沙成塔的伤害就让它自己倒下了。」

「………………喔。」

「不管考验的内容是什么,能硬闯难关就会让等级增加。光是那次好像就让我升了10级左右。那个剑圣还为此搞得一个头两个大。」

「…………那还用说嘛。」

泰德的语气莫名疲倦。

顺带一提,后来师父和黎拉听了那件事都捧腹大笑。他们还用手指著当事人说「没天分的家伙好辛苦」。真没礼貌。

「将那种考验一一克服以后,表面上的等级数字还有谢绝进入的道场自然会越来越多。用禁咒也不错,那玩意只要懂得咒语的人都能用,副作用也相对较高。能平安撑过去,等级就会轻松提高两三级。」

威廉狞笑著又说:

「假如你也想试,我可以帮忙写几张介绍函。」

「不好意思,不用麻烦你了。我想稳扎稳打地活下去。」

呃,那样的话,你怎么会挑上冒险者这行?

「稳扎稳打地升级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威廉忽然试著这么问。

「还不就为了那回事。」泰德莫名其妙地脸红,还搔著腮帮子说:「如果我无法独当一面,不就不能过去提亲娶爱尔梅莉亚了吗?」

「行,我立刻帮你介绍可以升到50级的考验,把遗书写好吧。」

「对不起,真的不用麻烦你了。拜托放我一马。」

泰德灵活地挪动椅子脚后退拉开距离。

「请不要那样!」遭店员怒骂后,威廉乖乖道歉──

──就在此时。

颈根有种被锐利物体扫过的错觉。

「…………威廉先生?」

「嗯。抱歉,我离开一下。」

他一边用手掌揉颈子,一边从位子上站起。

奈芙莲默默地抬起脸庞。

「你要去哪里吗?」

「是啊。我要去见另一个让人怀念的家伙……泰德,麻烦你照顾这个女孩。替我带她回养育院。」

威廉只交代了这些便离开咖啡厅。

「咦?请……请问……威廉先生?」

他对疑问的声音置之不理。

雨依旧在下,然而,这时候顾不得那么多了-

──突然间。

威廉想起往事。

那是比五百二十七年再久一点以前的事。

以黎拉为首的七名伙伴齐聚,前往讨伐星神(Visitors)艾陆可-霍可斯登之日前几天。

「我不喜欢太大把的剑耶。」

黎拉如此说道。

剑身至多与自己手臂同长。重量要在单手能轻松挥舞的范围内。换句话说,可以完全发挥从父母、恩师以及师父(这似乎是指别人)所学剑技的单兵用长剑,才符合她的喜好。

圣剑(Carillon)是为了杀人类不能企及之物而存在的大剑。名为人类的渺小物种面对费尽全力却依然构不著的高度,就穿了这样一双鞋硬是将自己垫高。因此,黎拉说过她不太中意。

威廉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

懂归懂,然而黎拉既为正规勇者,又是被堂堂极位古圣剑瑟尼欧里斯选上的当代用剑者,威廉认为她不该说那种话。

想让强大的圣剑选上也无法中选,想拥有力量也无法拥有的人,世上大有所在。拥有力量者在口头上不把自己的力量当一回事,等于与那些人作对。要是黎拉公开说出那种话,迟早会被人从背后捅刀。像威廉就想捅。她最好别以为晚上都有月亮照著。

「……所以你就找她比试练习,然后碰了一鼻子灰回来啊。」

纳维尔特里没好气地问,威廉则答应得咕咕哝哝。

从赫杖接上熊掌。从狐尾接上针肘。从莺赞崩击接上戏钟铁鼓。威廉低头向西尔葛拉穆学来的种种招式,在获选勇者专有的卓越洞察眼光之前──那好像有个浮夸的名称叫「深渊眼」──全遭到看穿还被倒打一把。途中,威廉也试著穿Сhā纳维尔特里教他的「蜃景步法」和「北星步」,却丝毫没发挥作用。

正规勇者的天分及实力之墙既高又厚,瞧不见边际。

「老弟啊,你严重搞错一件事了。」

纳维尔特里以夹杂慨叹般的夸张动作说:

「身为男人的我们,本来就不可能赢过女­性­。再怎么挑战也不能及。我们能做的只有乞求她们的爱而已。」

「认真找你讨教的我是白痴。」

威廉嘀咕。

「不,我认真和你讲正经的。这大概可以称为剑质上的差异。」

纳维尔特里划出剑弧似的用手指轻轻一挥。

「你的剑属于所谓的征战之剑。能削弱敌方战力,给予巨大损伤,专为破坏而挥。极端来讲,你这种作风在把眼前敌人区分成杀得了和杀不了两种以后,就不接受其他资讯了。」

「这样不行吗?」

「以战斗者而言应该算中规中矩。没有人会怪你。」

纳维尔特里耸肩。

「可是呢。你既不想否定黎拉这个女孩,也不打算让她屈服。你挥的剑碰上那种对象就不太行得通。」

「……不。假如能让她屈服,我倒想试一次。」

「那还真是男人的大梦。我支持你。我会在安全的地方暗中支持。」

他深切地告诉威廉。

「假如我的剑是征战之剑,黎拉那样又算什么?」

「嗯~她的剑非常像尼尔斯前辈的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性­子直才会像师父,或许单纯是他们为人的本质相近吧。」

尼尔斯-D-佛利拿。既是黎拉的「师父」,对威廉来说应该也是「臭师父」的男人。

「不想伤害人,又不想受伤害,即使如此还是因为迫不得已而握了剑……属于迷惘者特有的贪心剑路──她那种剑,是典型的胆小鬼之剑。」-

来到隔了两条街的地方以后,威廉停下脚步。

不知不觉中,他的脖子被人用银­色­刀刃抵住。微微冒出的红­色­血液随即被雨水冲去。

「嗨。」

威廉用毫无紧张感的语气朝背后开口。

「拿杀气当请帖,挺老派的不是吗,我们又不是不熟。有事找我,规规矩矩地用嘴巴说也可以啊。」

「……毕竟我们似乎会谈到不方便在人前明讲的话题。」

威廉背后不知何时站了个披著黑­色­防水斗篷的男子。

对方用装蒜似的语气回答。

「叙旧之前,我有几件事想先问清楚。希望你诚实回答,威廉老弟。」

「既然是为了这种事找我,当面讲就行啦。你也知道我不擅长瞒东瞒西的吧?」

「第一个问题。」

威廉打趣的词遭到无视。

「你怎么会在这?」

「……何必这么问呢。你知道我的故乡是寇马各吧?要我来说,你出现在这里比我不自然得多。」

「看来你似乎不懂我提问的用意。」

接触脖子的刀刃添了一丝劲道。

「在决战那天,理应已经和黑烛公斗(Ebon Candle)到两败俱亡的你,为什么现在又突然出现在这座城市?」

「……什么?」

一瞬间,威廉听不懂对方问了什么。接著,在他理解话中含意的下一刻,便感到大事不妙了。

直到此时此刻,威廉都忘记思考一项重要的问题。

这世界是梦。他太介意这个前提,就没有确认这个世界的「当下」是设定于什么时候。

(我想得太简单了,还以为梦境里对时间顺序的安排不会多讲究……!)

从刚才听见的内容,可以厘清几件事。

第一点,这里是威廉他们前往讨伐星神之后的世界……而且,当时世界似乎还没被〈十七兽〉毁灭。

然后,这个世界的威廉-克梅修打完那场仗以后似乎也没有回来──恐怕是变成石块留在战场上了──这算第二点。

最后一点,看来这个世界果真不是根据威廉一个人的记忆构筑而成的。书上记载著威廉不晓得的知识,人们也活在他并未经历过的时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换算成梦里的时间,威廉思考这些大约用了几秒。这段时间不知道被解读为什么样的答覆,威廉身后的男子将抵著他脖子的刀收回了。

「……你就这样放开我行吗,我什么话都还没有回答喔。」

「我本来就不认为这能对你构成威胁。要对付最强的准勇者,拿这种玩具似的刀再怎么说也不够格。」

「最强是吗?」威廉露出苦笑。「你这样讲就­肉­麻了,纳维尔特里。」

威廉缓缓地回头。

男子解开防水斗篷的风帽。年约三十的他露出了燃烧般的红发以及蓄有胡渣的脸。

纳维尔特里-提戈扎可。

赞光教会所认定的准勇者之一。出身于西高曼德的一支氏族。平时使用的武器是氏族相传的双曲刀,然而面对强大敌人时就会拔出爱剑「纯位圣剑拉琵登希比尔斯」。

「别太抬举我了。即使同为准勇者,你仍是我的前辈,身手又了得。而且你用的圣剑位阶也比我高。」

纳维尔特里微微地笑道:

「既非谦虚也非内敛,会认真讲出这种话就是你让人觉得恐怖的地方。」

威廉同样微微地笑著回答:

「既非客套也非揶揄,会认真讲出这种话就是你让人觉得麻烦的地方。」

短暂的沉默。只剩雨珠猛烈打在石版道上的声响充斥于四周。

「……我和那个黑­色­骷髅头确实是打到两败俱亡了才对。之后的事我都没有记忆。等我回神就发现自己在寇马各了,那是三天前早上发生的事。」

威廉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假如全部从实招出,还得让对方接受「这个世界本身就是假象」这一点。威廉认为那太过困难,便决定用谎言来隐瞒无法透漏的部分。

「我才想问发生了什么事。问题不只是我为什么还活著。」

威廉轻轻抓了抓自己湿透的头发又说:

「结果那场仗怎么了?从人类还没被消灭来看,星神应该是打倒了,也能晓得你有活下来,可是,其他人还平安吗?」

纳维尔特里不答。

「更重要的是,你一下子用杀气,一下子用刀子指向同伴,到底是怎么回事?麻烦跟我解释状况啦,将状况说清楚。」

「是真界再想圣歌队(True World)在搞鬼。」

威廉听见纳维尔特里咕哝那个字眼。

听者似乎比说者还难为情,感觉有点取坏了的组织名称。

「你还记得吧。那些人过去为了颠覆帝都,曾经策划过什么主意。他们那时候留下的党羽正打算继续执行当时的计画。」

──啊,原来如此。

难怪纳维尔特里会提到那个字眼。

威廉想过以后就觉得合情合理。这里是仿照昔时大地营造的梦境,讨伐星神这件大事既已发生,紧接著要上演的自然是〈十七兽〉出现。日子一到,数天之内便会国破城荒,名为人类的物种将从大地上消失。

倘若如此,真界再想圣歌队身为孕育出那些〈兽〉的始作俑者,会在目前的时间点暗中活跃便说得通了。

这里,是迟早要毁在他们手中的世界。

(心情上有点像预言者呢。)

对注定的未来心理有数,让威廉有种奇妙的感觉。全能感与无力感交相混杂,好比大理石花纹那样。快与不快感两相比较,倾向不快感的部分要大得多。

威廉将动摇的思绪藏在严肃脸孔底下,并向纳维尔特里问道

「你说的和你做的之间,又有什么关联?」

「勇者与前勇者当中,有人与真界再想圣歌队私通。」

「──什么?」

威廉问出了不晓得的情报。他想都没有想过。

「假的吧──呃,不对,你不会因可靠­性­低的情报有动作。表示这件事是真的吗?而且你不隐瞒这点,代表你已经做了判断,就算准勇者之间因此互相猜疑也无所谓。比起将叛徒找出来,你更想让对方起戒心,以拖延为优先吗?」

「你的洞察速度还是一样快。」

纳维尔特里傻眼似的说:

「要是你的洞察技术也对女人心管用,明明会更受欢迎的。」

啰嗦。

威廉并没有想要受欢迎的念头,不过被夸口天下有多少港口就有多少情人的纳维尔特里那么一说,感觉倒格外具有说服力,令他非常不甘心。

「从反应来看,似乎可以推断你跟真界再想圣歌队之间的关系倾向清白。」

纳维尔特里摊开双掌,原本应该握在右手的银­色­短刀就像变戏法似的不见了。

「话虽如此,你所说的也不尽然都是实话吧。你宣称自己没有早上醒来前的记忆,那段说词似乎并不能照单全收。」

……纳维尔特里的洞察还是一样­精­准。

还有,这家伙的洞察技术对女人心应该也一样管用。叫人羡慕。唉,真叫人羡慕。

「OK,威廉老弟。你的嫌疑姑且先保留。就当成至少你似乎没有涉案。在状况告一段落以前,麻烦不要有太醒目的行动。」

纳维尔特里单方面如此断言,然后转身。

「我不必帮忙吗?」

「怀疑同伴是我现在的差事。我不能把背后托付给无法断定为清白的人。」

他毫无防备地背对威廉这么说。不知道那算笨拙,或者只是拐弯抹角,表达方式实在让人摸不著头绪。

「……再回答你一件事好了。那时候挑战星神与地神(Poteau)的成员中,生还的原本只有我还有黎拉。在方才那一刻,你的名字也加进来了。」

「这样啊……」

纳维尔特里所说的结果,和威廉之前从大贤者史旺那里听到的一样。因此他并不惊讶,然而重新接获这样的消息,心情还是会消沉。

「成功捡回尸首的,也只有史旺和艾米莎。史旺似乎对自己施了某种复杂的咒迹(Thaumaturgy),就没有下葬,还安置在教会的地下圣堂。」

不对吧不对吧,大贤者,你搞什么啊!现在是睡大头觉的时候吗?难道用于苏醒或复活的咒迹并没有顺利生效?

「能告诉你的大概就这些了。好啦,之后等差事全部了结,我们再一边喝酒一边谈。」

纳维尔特里潇洒说完以后,便迈步离去。

「欸,纳维尔特里。」

威廉不由得朝著他的背影问:

「呃……你过得好吗?」

离去的背影只有伫足一次。

「托你的福,还好。」

纳维尔特里头也不回地答完以后,这才消失在朦胧雨中。

雨依旧在下。

威廉仰望著天空。

这个世界理应只是一场梦,即使如此,雨珠仍十分冰冷。

一阵响亮的喷嚏声传遍巷道。

绯­色­头发的少女

在小小教会的墙上,挂著一幅大大的图画。

图上画的是土壤­祼­露的不毛荒野。约有十个看不出长相的男女,在荒野中依偎似的站著。

「──由遥远星海来此的众神立于荒野。」

一名少女正仰望那幅画。

耀眼得有如火焰旺盛燃烧的绯­色­头发;身高与体型看上去像十五六岁。然而正望著壁上图画的那张脸孔,却像赤子一样地纯真。

「祂们对那萧然空寂的荒野感到不忍,便将自身灵魂细分赐予地上的走兽。经灵魂碎片(Fragment)附体的兽群们获得智慧,开始用双脚在大地上行走。名为人类的物种就此而生──」

应为这间教会负责人的年老尊师独自将话说完,然后站到少女旁边。

「──小姑娘,你看得真起劲。是不是对星神的传说有兴趣呢?」

「嗯。」少女微微点头。「因为我没有见过爸爸妈妈。」

尊师低声感叹:「哦。」赞光教会认为人类是由众星神创造的物种,而这套教义在市井间并不算普及。因此,虔诚到将星神称为父母的信徒颇为罕见……他如此心想。

「你不用感到寂寞。我们人类的灵魂,原本就是众神分赐的。只要我们存在于这里,远祖的星神之魂必定也会与我们同在。」

「我想那有一点困难吧。」

少女稍稍晃了晃绯­色­头发,落寞地笑道:

「星神所赐的灵魂碎片有限。然而,人类在过去增加得太多。碎片变得无比稀薄,开始失去其意义了。不是吗?」

尊师皱眉。少女的说词含有否定赞光教会教义的思维。他也在犹豫是否该加以斥责,不过更令人介意的是……

「为什么要用过去式呢?」

「毕竟对你们来说是现在的事,对我来说,也已经是遥远的过去了。」

少女并没有胡闹,更没有装疯卖傻。对一切死心的人,才会有那种透明无比且空虚的表情。和她年幼的脸孔一点也不相称。

「你究竟是……」

当尊师打算问对方身分时,少女忽然发出「啊」的一声并抬起脸庞。

「对不起,我得走了。红湖在叫我。」

她当场调头就走。行装的下襬轻盈摇曳。

「再见,老爷爷。我相当喜欢那幅画。」

「慢……慢著……咦……?」

尊师刚听见脚步声「哒」地微微响起,少女就从眼前消失了。

他缓缓缩回原本要伸向少女肩膀的手,然后望向手掌心。

「……唔……?」

记忆急遽变得模糊。

他记得这里方才有某个人在。他们交谈过。那是确切发生过的事,但他却无法顺利想起对方的身影和嗓音,还有彼此对话的内容。心情好似在起了浓雾的夜里遭了妖­精­戏弄。

「刚才那到底是──」

即使他嘀咕,也已经没有人能回答了。

尊师将目光转向挂在墙上的绘画。封于画布中的众星神肖像,当然什么也不肯告诉他……然而不知为何,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从祂们理应没有被画出来的脸上看见了落寞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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