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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末日时在做什么有没有空可以来拯救吗 > 1 科里拿第尔契的妖精们

1 科里拿第尔契的妖精们

从全身的叩诊触诊开始,医生拿灯凑到眼前确认眼球活动的情形;询问喝下检查药剂后的感觉;还抽了少量的血液。

「呜呜呜,全身都被人摸遍,我已经嫁不出去了……」

­祼­身套着一件健诊衣的艾瑟雅慢悠悠地从看诊床上起身。

「不管嫁不嫁,这样我算做完检查了吧?」

没有回应。

盯着病历表的单眼鬼医生脸­色­凝重。

要辨别脸孔构造不同的种族表情本来就难,即使如此,有的时候还是可以看出对方想表达的讯息。

「……真亏你能撑到现在。」

结果,医生似乎只能挤出这样的评语。

「呀哈哈,我只有顽强是公认的强项啦。」

艾瑟雅一边啪哒啪哒地扣上衣服扣子,一边用平时的赔笑技巧敷衍。

「生命力萎缩到极点。身体几乎快遗忘存活的念头了。要是受伤恐怕就无法痊愈。催发魔力而衰退的体力,应该再也恢复不了。」

「是是是,我之前就那样觉得。」

她尽可能开朗地回答语气严肃的单眼鬼。

「下次你站上战场,就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了。」

「是啊。关于那一点,以心境来说差不多就是:『终于轮到我啦?』」

艾瑟雅坐在检诊用的床上,试着把腿晃来晃去。

「坦白讲活得太久,最近反而是内心会觉得难受。我希望活下去的那些女生都一个个死了,活着没有意义的自己 却苟活残喘到现在。」

「才没有活着不具意义的生命喔。」

「对啊……说得是。反正,我们妖­精­连命都没有。」

「我不是那个意思。」

「当成那样比较好吧,医生?对用过就丢的道具投注感情,传出去不太好听喔。」

「抱持那种观点的人比较多的确是事实,但他们都是没有直接认识你们——连妖­精­具备自我意识这一点都无从得知的人啊。像我们就不愿把你们用过就丢。」

「医生,要是不派我们去赴死,悬浮大陆群就保不住。」

艾瑟雅从中打断对方的话。

「正因如此,我们才没有被承认为一个种族。而是当成不具人权的兵器来看待。好让在场所有人都能毫不犹豫地把我们当弃子。因为需要这样的规范,环境才会这么安排。对不对?」

「这个嘛。」

医生带着沉重的叹息,并且语气苦涩地告诉她:

「我认同你的观点。不过在如此的环境下,我们个人要怎么想,则是我们的自由。」

「要是疼爱妖­精­的大人变得太多,或许我们就会讲出『因为不想死所以不愿意作战』之类的话喔?」

「……也对。」

单眼露骨地将目光转开了。

「唔。感觉怪怪的喔。难道医生你有事情瞒着吗?」

「还称不上隐瞒就是了。

假设——我只是打个比方,假如你们不用再作战了,而且还可以活下去,要是事情变成这样的话,你想做什么?」

「哦。好突然的假设耶。」

艾瑟雅想了 一下。

「既然是假设,哎,大概维持像以往那样吧。」

「以往那样?」

「住在森林中的仓库里,每天懒洋洋地过着悠闲的生活。有小妹们叽哩呱啦地玩耍,有孩子气的保姆忙得团团转,而我则悠哉地一边看着那副光景,一边慢慢读书。每天都安详过头,不小心就变得越来越长寿呢。」

「……哈哈。是吗,嗯,是啊。」

单眼鬼连连点头。

「果然,你这孩子应该要长命才对。」

他说的这句话,让先前那些讨论一下子就成了泡影。

菈琪旭的身体调整完毕了。

测出的数值相当出­色­,潜力不凡,医师们都赞不绝口。而妮戈兰每听见一句夸奖,心情就逐渐消沉。因为作为刀械的­性­能再怎么高,作为炸弹的评价再怎么好,也不可能有女孩子会因而得到幸福。

假如菈琪旭有天分,发挥那种天分的机会最好永远都别来。希望不会。别来就对了。

「唔喔喔喔喔喔!」

「哇啊啊啊……」

缇亚忒和菈琪旭一块赞叹出声。

大麦广场。科里拿第尔契最热门的观光名胜之一。这里原本正如其名,是专门批发大麦的市场。港湾区块附近另外盖了新市场以后,它便暂时功成身退,目前只是座多用途广场。

广场上,到处有街头艺人表演各式各样的花招。球形族杂耍者抛弄着无数的小刀,蛙面族杂耍者喷出细细火柱, 戴着同款面具的乐团奏出欢乐旋律为现场炒热气氛。

「哇,哇,哇。」

孩子的好奇心解放以后,就没有停的时候。缇亚忒在人群间左右穿梭,跑过来又跑过去。被她拉着手的菈琪旭一边叫,一边跟在后头。

「喂,不……不要到处乱跑,你们别忘记自己是受观察对象!」

根据护翼军的兵器管理手续,要带这些黄金妖­精­外出,最低条件为「需有挂阶军官携行」。因此,被迫接下监视差事的可怜四等武官只好叫苦连天地追在她们俩后面。

那一幕,妮戈兰心情有些复杂地看在眼里。

「……假如我们真的只是来这里观光就好了。」

她明白自己是在奢望。这些少女是为了备战才会在这里。而且,原本她们并没有必要介入战斗。正因为如此,军方才会容许她开出「让孩子们观光」这种原本不可能过关的任­性­条件。

说到任­性­,还有奈芙莲的事。

如之前所见,奈芙莲并没有死。可是,她也不算平安无事。经过与珂朵莉不同意义的质变以后,据说,她已经不会回妖­精­仓库了。

妮戈兰认为这是令人落寞的消息。

不过,并非难过的消息。天空广阔,而世界是狭窄的。光能相信奈芙莲在某个地方过得好,以救赎而言已经足够。因为死掉的人连这点希望都没有。

「喂。妮戈兰,这边这边!看,有比腕力大赛耶!你要不要跟叔叔一起参赛?」

缇亚忒使劲挥手。尽管她口中的叔叔,也就是四等武官正露出满脸复杂的笑容,不过说到底还是有心挽袖一战。 菈琪旭点头如捣蒜地朝对方赔罪。

受不了。都不了解人家的心情,真是乐天。这样非常好。

「……可以啊!」

妮戈兰用力挥手回应。紧接着。

「要是我参加,比赛立刻就会结束喔。」

她轻快地朝孩子们那里跑过去-

凡事都有商量空间。

想进去中央大书馆行不行呢?不行就算了。菈恩托露可抱着如此的心态问过以后,据说是市长女儿的菲乐可露比亚……她说过要叫她「菲儿」……就给了强而有力的回应:「我明白了!」后来不到半天工夫,菲儿居然连入馆许可都帮忙争取到了。

为此吃惊的,反而是菈恩托露可这个开口拜托的当事人。

她们是在乡下长大且没有任何权利的妖­精­。另一方面,提到科里拿第尔契市的中央大书馆,则是汇集悬浮大陆群睿智的代表地点之一。该说是自己不够格,或者不敢当呢?感觉两者不协调的程度,甚至让她担心妖­精­会不会光靠近 那里就要受责罚。

用信封装着交到手上的入馆许可证,看起来似乎也像可怕的凶器。

在好几道正式的官印底下,写有「准许此人于机密书库B——4 7阅览资料」之类的神秘咒语。上面所写的B ——47到底是什么,难道里面装满了知情以后就会遭到处决的骇人秘密?

「……菈恩,你也满会拗的耶。」

艾瑟雅手里同样有拿入馆许可证,还带着像是看开了什么的表情嘀咕。

「拜托你别说。我目前快被那样的自觉压垮了。」

「我们彼此都是小市民嘛。」

「我认为自知斤两对任何人来说都相当重要的喔。」

两人感慨万千地说着这样的丧气话。

「来,我们走吧!本小姐不才,但是,还请让我尽全力协助两位查资料!」

情绪格外高昂的菲儿一个人脚步雄健地走在前头。

「在各位原本的战场上,本小姐丝毫无法提供助力。不,就算尝试两肋Сhā刀,我想那也会变成对妖­精­们的侮辱才 是。因为这样,至少请让我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尽量帮忙你们!」

她眼中燃烧着火红的斗志。

「这个人一旦被触动开关就挺麻烦的耶……」

「她以前也曾经这样吗?」

「当时是技官闯的祸。」

又跟那男人有关啊?为什么只要扯到他,每个人都会被揭露出麻烦的本­性­?

——她们与大量书本搏斗了 一番。

菈恩托露可还以为脑袋会烫熟。

她喜欢阅读,也不讨厌思考。然而事情有所谓限度。脑子里塞进过量信息的她,整个人都发烧了。

「我们要不要出去一会儿,好整理笔记顺便休息?」

她试着这样提议。

「唔啊。不好意思,我现在还想跟这本书奋战一下。你自己先去好吗?」

「本小姐要协助艾瑟雅大人,因此菈恩托露可大人你先请吧。啊,后头有间美味布丁值得推荐的咖啡厅,请你到那边等我们过去会合如何?」

外表看不出韧­性­如此坚强的两人各自对菈恩托露可如此表示。

「不不不,分散行动不好吧。毕竟我们是妖­精­。」

她朝着穿军装在旁边沦为摆饰的监视人员看了一眼。

「一等武官指示过,要尽量让你们有行动自由。不过,别走得太远。」

意外获得允许了。

那样好吗?菈恩托露可倒不是没有疑虑,但既然对方说好,自己也不必把主意改来改去。

「……这样啊。难得有机会,那就谢谢你们的美意了。」

她乖乖点头,然后拿着夹了便笺的笔记本离开座位。

后来,菲儿推荐的那间咖啡厅,菈恩托露可满快就找到了。

或许是因为离大街较远,上门的客人并不踊跃。然而他们看来几乎都不是观光客,以当地人居多。表示这大概是有固定主顾的店吧。

菈恩托露可坐到露天咖啡座。她从菜单上吸引目光的众多品项中,挑了­奶­茶与苹果派,然后点餐。

翻开笔记。重新审视从读过的书里潦草抄来的便笺。

「唔……」

她们这些黄金妖­精­到底是什么?为何会存在?从哪里来,又会到哪里去?曾几何时艾瑟雅在妖­精­仓库提出的根本­性­疑问,大致就这些。

只听这些话,会觉得完全像青春期的烦恼。

更伤脑筋的是,客观来看,她们正是青春期的小孩。

若是其他种族的小孩,就会从思想书籍或故事中寻求解答。然而她们目前大量翻阅的,却偏偏是死灵术研究书籍。而且,那恐怕是在大陆群上所能求得的最顶级藏书。

「重新一看,我们真是消极灰暗的存在呢……」

菈恩托露可咕哝以后,想起自己是单独一个人。

或许是因为相处时间久的关系,她会觉得娜芙德就在旁边。那个女生本身不太会思考事情,理解能力也不算好,却十分擅长聆听。即使自己正在想事情,也会不知不觉地被娜芙德吸引而开口。多亏如此,现在她完全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

不算好倾向呢,菈恩托露可心想。她明明想当个独立自主的女­性­,却怎么也不顺利。

「这是不是想做什么都会变成白费心思的时期呢……?」

她轻轻咬下一口苹果派。好吃。

这时候——刮起了强风。风儿从菈恩托露可手边取走几张便笺,然后直接将那些吹到半空打转。

「啊……!」

急忙伸手也抓不着。从位子上起立想再伸手的瞬间,又有风将剩下的便笺一起吹走。

「呀啊……咦?啊啊!」

菈恩托露可一边对疏忽感到不甘心,一边茫然地仰望天空。

要火速催发魔力追过去吗?不行,那样来不及。用跑的追过去?不,感觉追不上,而且似乎还会出其他差错。不 然该怎么做?自己能做什么?

迟疑的过程间,时间仍在流逝。只见便笺越飞越高,毫无止尽。

「————哎,哎呀?」

便笺没有一路飞上天。好比将剎那的时间撷取下来那样,所有便笺一瞬间都停住了。

「这是……」

间隔片刻,便笺又动了。这次它们无视于风,仿佛受了线的­操­控,全被吸到站在街上的某个男人手里。

身穿格外醒目的白披风,面容带有威严的老人。

「啊……啊啊!老爷爷!」

「嗯,是之前的小姑娘吗!真巧!」

路过的老人不显讶异地拿着成叠便笺,直接走过来。

「你特地来这种地方进修啊?很好很好。年轻时所学的,都会在将来成为武器。当然,要是没有连运用之道一并 学通,也就毫无意义……嗯?」

忽然间,老人将目光落在成叠便笺上,并且皱眉。

「谢谢您,这些是我重要的便笺。」

「嗯,高阶死灵术啊。以学生自由研究来说,你选了奇特的主题。」

「不是的,我并非那种身分,也没有进取到有意进修。这些都不是用于为将来做准备,单纯是我现在想了解。」

「什么?」

菈恩托露可收下老人递来的便笺。

「……老夫懂了,看你那发­色­。原来,你也是黄金妖­精­。」

「啊。」

霎时间,有许多种情绪在菈恩托露可脑中交错。

认识黄金妖­精­这个种族的人,未必对她们有正面印象。不知道这名老人在下一刻会露出什么表情?菈恩托露可怕虽怕,还是做了心理准备。

「这么说来,另一名小姐就是你们的管理员啊。老夫都忘了。

尽管老夫早早便决定绝不直接见你们就是了。没想到居然会在这样的地方相遇,甚至互相交谈。」

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虽然程度些微,不过老人脸上确实有一丝因悲痛而生的杻曲。既非厌恶也非隔阂,那张表情中流露出来的比较像内疚之情。

「呃,老爷爷,请问您没事吧?」

菈恩托露可也觉得自己问了傻话。假如对方有状况,那怎么想都是她害的。自己明明就没有立场摆着亲切面孔表示关心才对的。

「……哈哈。你在关心老夫啊,真是个温柔的姑娘。」

「喔。」

莫名其妙地被夸奖了。

总觉得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和这名老人讲话好像就微妙地对不上。要紧的齿轮没有结合,却姑且能转动,有这种构不着痒处的感觉。

「既然认识了也没办法。巧合就只是巧合。会成为幸运或不幸,端看要如何活用状况。」

「喔。」

这个人在说些什么呢?

老人当着困惑的菈恩托露可面前拉了椅子,然后坐到她对面。那高大的身躯,和咖啡座偏小的椅子有些不协调。

「你应该有想要透过死灵术知识来了解的问题吧。说说看。老夫会回答你。」

「不,我想了解的是内容有点难捉摸的事情。」

「大概也是。无妨,你说说看。」

太为难了。

刚才他只瞥了便笺一眼,就知道那是针对死灵术查的资料。从当时就可以推测,这名老人相当博学。不过,她们想要了解的,应该并不是寻常的博学老爷爷会有的知识。

「……黄金妖­精­究竟是什么呢?」

问就问吧。

答得出来就答啊,菈恩托露可有这样的心情。

「原来如此。你问得相当切中要点。甚好甚好。」

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欣喜无比地点头。

「那么,从哪里讲起好呢?」

他稍作思索。

「在遥远的过去,星神们对地神下令,要祂们创造名为人族的物种。」

「啥?」

菈恩托露可认为,对方忽然谈起了不相­干­的话题。

老人不顾她的疑惑,又继续说道:

「祂们并非无中生有,而是先准备素材,再加工制造出人族。素材大略分成两种。其一是从星神们来到这个世界以前,就存在于这里的唯一物种〈原始兽群〉。其二,则是对活着一直流浪感到厌倦的,星神们本身的灵魂。至于加工方式嘛——」

老人指向盘子上,菈恩托露可吃到一半的苹果派。

「跟这一样。祂们用粉碎的自身灵魂来包裹〈兽群〉。从灵魂强制改写­肉­体的费事诅咒。原为〈兽群〉的生命,被改造成样似星神的另一种生物,也就是人族了。」

「喔……呃,不对……咦?」

这跟一般流传的创世神话不一致。老人所谈的格局壮阔到莫名其妙。那根本没有回答到她问的问题。整体而言, 都不知道该对哪个部分傻眼了。

不过,当中只有一段话令人好奇。

老人说星神用了〈兽群〉,来创造名为人族的物种。

「可是,后来人族这个物种繁衍得多了点。派的数量变多了,伤脑筋的是派皮却不够多。毕竟用来当派皮的星神灵魂,从粉碎以后就没有增加。派皮随着日子越变越薄。」

「……难道说,〈兽〉会从体内解放……」

那是菈恩托露可先前在地表推导出的假说。不过,那套论点是她当时读了发掘的古书才想到的。理应不可能有机会接触相同信息的这名老人,为什么会讲出类似论调?

「嗯。你很机灵。莫非你早就从中推敲出来了?」

老人表示佩服,并且瞄了桌上所摆的便笺。

「〈原始兽群〉原本属于不死不灭的存在。将其封进命数有限的人族躯壳中以后,它们就变质了。悔恨。希望。 耽溺。正义。温柔。恐惧。冷漠。无知……受到种种诱人致死的要因牵引,它们变成了象征十七种死亡的存在。

那种东西要是被解放,名为人族的物种就会灭亡。如此认为的人们想出了一条计谋。幸好,在当时还剩下仅仅两尊星神。」

星神。对了,那项传说至今仍在流传。

五百多年前,人族勇者曾讨伐最后的星神。

「没错。有人想用仅存的星神灵魂,来制造新的派皮。

但他们的尝试失败了。凭人族的技术,无法重现地神完成过的天工。星神灵魂并未顺利捣得粉碎,只是散成无数片就结束了。新的苹果派没有出炉,末日顺理成章地来临。哎,虽然省略了不少细节,以过程而言差不多就是如此。」

「……那个。」

菈恩托露可怯生生地举手说道:

「您的话很让人感兴趣,不过那是关于人族的由来吧,我问的是黄金妖­精­耶。」

「当然了,老夫就是在回答你的疑问。」

哎哟,跟这个老爷爷讲话真的都对不上。

然而,只是内容对不上,对话本身应该还是成立的。当成挑战稍微费解的古文书来解读他的话就行了。如此一来,肯定可以听懂他所说的内容。菈恩托露可打定主意,把刚才那些话回想一遍。

「……难道说。」

她想出来了。

最后的星神灵魂并没有顺利捣碎。

新的苹果派没有出炉,作为材料的灵魂碎片依旧四散。

「人族未能完成的新世代人类失败品。您的意思是,那就是我们的真面目?」

「嗯。你那样理解并没有错。」

老人点头。

「但老夫觉得要称之为失败品,就稍嫌草率了。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点。要用积极或消极的角度解读,随你高兴。」

没有什么积极或消极的。有一点比那些更重要。

假如这个老爷爷所言属实,悬浮大陆群几百年来视为谜团的问题,一口气就能解答出好几个了。不可能会有那种 事,也不应该有那种事,菈恩托露可却觉得那是正确的。

「请问,为什么您会知道这些?」

「因为老夫活得稍微久了些。」

对方从容地回答并耸肩。

「刚才那些若是真相,那世上应该无人知晓才对。为什么您要告诉我呢?」

「老夫有愧于你们。」

他笑得有些悲伤。

「老夫既无法赔罪,也无法收手,更没有资格那样做。所以才对你透露这点事,聊表寸心。哎,不过是卑鄙专擅的老头想求个自我满足。」

那么——老人边说边起身。

「虽然我们大概不会再见面了,但这是段宝贵的时光。」

「啊。」

菈恩托露可想叫住对方,连忙站了起来。

在此瞬间,风吹了。她以为便笺又要飞走,急忙将笔记本阖上。

于是,等菈恩托露可再次抬起脸时,老人的背影已经到处都看不见了。

「呼……累坏了……」

好似放学的学生那样,累得两眼昏花的艾瑟雅摇摇晃晃地走来。在她后面不远处,还有被毛皮遮着而脸­色­难辨的狼征族菲儿跟随。

「咦,怎么了吗,菈恩,你在恍神耶?」

「……我们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存在?从哪里来,又会到哪里去?」

「菈恩?」

「实际获得答案以后……没想到满空虚的呢……」

「菈恩?欸。菈恩托露可小姐。?」

艾瑟雅用手在菈恩托露可面前挥舞。

吃到一半的那盘苹果派,发出了叉子落在盘上的微微声响。

勇者与星神

艾陆可忽然倒下了。

打扫客房途中,她就像线控傀儡断了线似的,当场昏倒了。

「没事吧!」

威廉连忙抱她起来。几乎没有呼吸。感觉她几乎像具尸体,而威廉随即想到,就算如此比喻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这孩子是尸体,会像生人一样到处活动才异常。

只要对方活着,应该就可以从发烧或呼吸急促看出病情的严重程度。然而对方若是尸体,就完全不知道要怎么估量状况了。照料方式也没有底。找医生感觉更无济于事。怎么做才好?能为她做什么?威廉一无所知。

姑且先将艾陆可抬到床舗静养。不知道有没有意义。

许久以前,或者这一阵子,好像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形。他让醒不来的某个人躺到床上,而自己只能在旁边无能为力地发抖。结果自己无法忍受那样,就坚信应该有所可为,动身跑去痛扁什么人了。

混账。假如现在也可以靠着痛扁什么人来改变情况,只要有那么一点可能­性­,他大概会毫不犹豫地动手。然而此时此刻,偏偏就没有目标让他猛挥握紧的拳头。

「湿毛巾……不对,冷敷有意义吗?反过来替她取暖……不会让身体腐坏吧?」

威廉想到什么就站起来,然后又立刻坐下。从刚才就反覆这样。

亚斯托德士告诉他:「工作的事不要紧,请你陪着艾陆可。」可是,陪在旁边却什么事都不能为她做,心里反而难受。

还是先回去工作好了?不,可是他不想离开这孩子身边。他抱着这样的迷惘,静静地盯着自己的手掌。

「唔……」

威廉听到呻吟声,就猛然将脸抬起。

「奇怪 ?」

他扑过去探望艾陆可的脸庞。

或许是心理作用,艾陆可的脸­色­似乎变好了。看起来也没有痛苦的样子。威廉得知暂时没有任何问题以后,表情就放松了。

「嗨。」

趁脸­色­还没有松懈,他硬是运作整张脸的肌­肉­摆出笑容。

「你终于醒啦,旷职公主。」

「我……咦,我睡着了,打扫工作呢?」

「你就是在打扫途中忽然倒下的啦。我很担心喔。」

「担心……」

「你现在变得非常冰冷耶。」

「是吗?」

艾陆可一边微微偏头,一边将自己的手掌凑在额前。分不清冷热的表情。那是当然了,自己不可能分辨自己的体温来——威廉将自己的手叠到她的额头。

「好温暖。」

「所以我才说你冰冷啊。

一般要是­操­劳或忧劳过度,症状正好相反。应该会发烧才对。你的身体不同于常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照料才好。还担心你或许就这样醒不来了,我满焦急的耶。」

「嗯,抱歉。」

「对啦,好好给我反省。所以说,你现在没事了吗?」

「嗯。我只是有点累。睡过就舒坦了。」

听她那么说,威廉觉得全身似乎都没力了。那种状态究竟算不算「只是睡着了」?虽然他大有疑问,却也没­精­神深究。

「这样啊……你想不想喝什么?想吃东西也可以。要不要我帮你削个苹果或什么?」

威廉语气温柔地询问表情茫然的艾陆可。

「我想喝……热牛­奶­。有一点甜的。」

「好,包在我身上。」

他立刻起身。

「总觉得,今天的威廉好温柔。」

「我一直都是个温柔的人。」

威廉一回话,不知道为什么,艾陆可就「啊哈哈哈哈」地认真笑了。

「久等啦。」

威廉端来的锅子里,散发着甜甜的香味。

在热过的牛­奶­里掺入些许蜂蜜,还顺便加了­肉­桂粉提味。

「我调得比较温,但你别急着一口气喝完喔。」

「我明明就没事了。」

艾陆可微微噘嘴,并含下一 口牛­奶­,喉咙「咕噜」地稍微起伏。

「好好喝。」

「对吧?因为我大致掌握到你的舌头偏好什么味道了。」

「唔。」

或许艾陆可认为这是指她的舌头跟小孩一样单纯,就摆了有些不满的脸­色­。不过,他本人大概也有所自觉,要不然就是因为手里铁证如山,所以并没有顶嘴。

「……那个,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情?」

「嗯?」

威廉一面从锅子里倒牛­奶­到喝光的空杯中,一面抬起脸庞。

「什么事?」

「假如……我是说假如喔?万一我再过五天就会死,你能不能对我温柔一点?」

「啥?」

威廉蹙眉。

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过。不对,更重要的是刚才这孩子­干­嘛那样说?

「什么意思啊?你说五天,还真是具体耶,有什么状况吗?」

糟糕。艾陆可的脸上这样透露着。

「咦,没……没有,不是那样的。对不起,把那忘记吧。」

艾陆可用力抵住自己胸口,也就是留着深深剑伤的那一带。

「欸,艾……艾陆可,你该不会——」

「我问了不该问的话。我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变得和珂朵莉一样,就试了不该试的事。」

——好痛。

威廉的太阳岤深处冒出刺痛感。

他又差点想起什么了。

「真的对不起。目前……再让我睡一会儿。」

艾陆可搂着毛毯背对威廉。

「我知道了。装牛­奶­的锅子就放在这,你自己添来喝。」

威廉一边忍着轻微头痛,一边离开了艾陆可的房间。

威廉和艾陆可的房间在旅舍二楼角落,是用没人住的客房改装而成。

他踏着吱嘎作响的楼梯来到一楼。

由于这间旅舍平时几乎没有人投宿,平常会利用一楼的宽广休憩厅提供简餐与酒来做生意。而在休憩厅中央,威廉看见亚斯托德士坐在小圆桌旁,正用高球杯小酌。

「我有听见讲话声,她醒了吗?」

「嗯。好像只是有点累才会嗜睡。」

「那太好了。」

亚斯托德士露出和善笑容,并且连连点头。

「——奇怪,你不是说过自己不会喝酒?之前被醉醺醺的客人劝酒时,你是说自己『不能喝』推掉的吧,只是单纯图个方便?」

「不,并不是因为那样。」

亚斯托德士难为情地笑了。

「我的酒品不太好。大概是黄汤下肚能壮胆,我会变得容易为小事发飙。虽然我本身都不记得就是了。」

「啊。……那就坏喽。」

「要制伏我可不容易,妻子和女儿都数落过好几次。因此,平时我尽量不喝。今天也是喝完这一杯就结束了。」 「可惜。那我就不能当你的酒伴了。」

威廉动作俏皮地耸肩,亚斯托德士便坦率地笑着回答:「不好意思。」

「话虽如此,我有点渴了。喝个茶代替吧。你也要吗?」

「好的,我乖乖作陪。」

真是转换灵活。威廉苦笑着走进厨房,用锅子舀了瓮里打好的水,摆到晶石炉上。

「……说到尼尔斯先生。」

「嗯?」

「把你们带来的那一天,尼尔斯先生露出了十分温柔的眼神。他表示之后的事情都交给我,还补了一句『希望这次你可以活得平凡』。」

「……这样啊。」

威廉隐约能料到。虽然他们交谈的时间非常短,即使如此,对于那是个什么样的男人,连他自己都不可思议地感到理解。

「你和艾陆可的身躯都不平凡。而且,那似乎并不是天生的……啊,我对挑­肉­这回事有自信,毕竟我是食人鬼。」

麻烦别说得一副自豪样。

「以往你们度过的人生,恐怕辛苦得几乎要抛弃或丧失自我,而那些应该都告一段落了。假如可以,希望身心倶疲的你们能展开新人生……我想尼尔斯先生所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原来那家伙在我没看见的地方,会摆那种师父的嘴脸啊?」

「咦?」

「没事啦。」

威廉不知道那个自称的师父实际上跟自己到底是什么关系,但可以晓得那人似乎对他跟艾陆可都爱护有加。所以,亚斯托德士的推测肯定是正确的吧……感觉连这一点都是可以体会的。

「有人着想固然值得高兴,不过当事人在场时提那些就——」

后颈有一阵烤焦般的异样感。

「——咦?」

难道有虫子停在身上?不,不是那样。

威廉对萦绕于皮肤的那种异样感没印象。可是,身体却晓得。

「今天晚上没有客人投宿吧?」

「怎么了,突然这样问。与其说今晚没有,应该说今晚也没有。」

「你有招惹过一大群人吗?」

「这个嘛……会留下嫌隙的冲突,我倒是没有印象。」

亚斯托德士给的答案让人有些不安,但姑且照字面上的意思接受好了。

「那么,表示来者是强盗集团之类的吧。」

有好几道敌对的气息正在对这间旅舍展开包围。

眼光不错。这间旅舍是以­干­道上来往的旅行者为目标客层,离人烟密集的地带有一小段距离。从还算宽阔的格局与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外表来看,也能推测资产有一定规模。在生活不济的土匪眼中,理应备有的酒与粮食更是大有魅力才对。

「哎呀。已经到那种季节了吗?」

「呃,这跟季节无关吧。话说你怎么还老神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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