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的位置上看很像。”苏子昂停一停,心里诅咒也即夸奖姚力军两句,又道:“第二个目的。新兵到齐了,正在开政治课,天天传统宗旨那一套。我想把他们拉出来,看一看实弹实炮,听一听什么叫炮啊,洗掉那些破烂电影带来的假像(奇*书*网*.*整*理*提*供)。当兵要从热爱武器开始,先拉到炮口下面震一震。回头再听‘三八’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效果也不一样。”
“还有第三第四么?”
“一个小行动哪会有那么多目的?能达到一个就不错。”苏子昂竭力说软和点,力求像下属的声音。
“我看可以嘛,叫团司令部跟师里再报一下,符合程序。明天我再跟师长打个招呼。要绝对防止事故,每一关口都要有信得过的干部把关。整个行动,你负全部责任?”
“当然。”
“副团长和参谋长不在家吗?小小不然的行动,用得着团长上观察指挥所吗?”姚力军意在提醒,别降低自己的位置。
“他们都在。实事求是地说,这个行动让作训股长主持就足够了。”
“那就让他指挥嘛,连他的素质你不也就看出来了。我认为这么干是团长的常识。”
“是。我确实准备当甩手老板,四处转转,靠近炮班什么的。”
“有人敲门了,就到这里吧。啊,有个事儿,7点40分,你打开电视机看看九频道,必须执行!可能有个节目。给你打打气嘛。”
苏子昂道声再见,依依不舍地放下话机。一个多月了,好不容易听到熟人的声音,连讥讽也充满亲切气味。他太需要被人抚摸一下。
苏子昂提前十几分钟打开电视机,耐心地等待天气预报结束。接着开始一连串广告,电视屏幕开始变小,各种新潮物品炸弹一般飞出,提醒他是个穷汉。不过,眼瞅着还是怪舒服的。因为没钱用,所以更能够平心静气地挑选它们。最后,一条穿着奔裤的女人大腿极缓慢地劈开屏幕,和另一条大腿一并,广告结束了,仿佛满满一个世界被两条腿夹走了。九频道是省电视台第一套节目,照例先是新闻什么的。苏子昂忽然大笑,他看见姚力军出现在屏幕上,率领一群军官沙盘作业。又一闪,姚力军和刘华峰政委在部队荣誉室里谈论什么。再一闪,姚力军在办公室里忙碌,墙角搭着张行军床……今天是省城解放纪念日,怪不得有这么多军人镜头。播音员多次提到“某部副部队长姚力军”如何如何。本师占新闻节目近三分钟,姚力军占了小一半儿。即使大军区领导不收看,集团军领导也肯定会看到他。
真行啊姚兄,到位才几天就轰轰烈烈了。人瘦了,沉稳里透着锋芒,完全没有腹部脂肪,下榻办公室,大部分时间泡在基层,俨然是老资格部队首长,俨然是新一代指挥员的楷模。无怪乎他有“上任礼炮”一说,自己干完了便以为别人摹仿他。
无论如何,他开头开得精彩。全集团军都会把他视做“他是我们的副师长”,与之相认。他落到任何地方都能迅速与环境融合。不是才华是什么?
他在电视里干的各种事苏子昂都熟悉,唯一意外的,是办公室里那张行军床。姚力军偏不住招待所,了不起,透着大干部的气魄!仿制大干部的气魄!中国军人最喜欢扎堆儿,工农干部最喜欢这中赌气式的朴拙。姚力军要什么有什么。
苏子昂设想自己要是住办公室会怎么样?哦,天天被文件电话保险柜盯着,隔壁人在办公,茶杯水壶都带部队代号,房门底下传进匆匆而过的脚步,时刻保持正规表情。不行,天天受监视,被包进饺子了。姚力军绝对有耐力,天生的耐力,他甚至可以命令自己心脏停下来,叫它跳它再跳。
27
第五章
27.火炮
苏子昂驾车抵达教练场,一下车,就像森林里的迷失者。那么多炮。多得要把他挤到一边去呆着。
姚力军和他通过电话后,就把他的主意接了过去,变成自己的,加以扩大,在师教导队排列出一次火炮观摩教学。参加观摩的,是在教导队受训的步兵连、排干部。被观摩的,则是集团军所属各种火炮。苏子昂团的几门炮也在其中。主持者是师炮兵科长,因为阵容雄壮而脸闪红光,红光里沉淀着几颗金色疱疹。苏子昂上前同他打个招呼。他用半是汇报半是批示的口吻通知苏子昂:“炮团四门火炮,上午参加教学,下午1点钟以后,归还炮团指挥。午饭自理。”
苏子昂听出另一种意思:你来干嘛,你们的行动是下午。现在有我尽够了。
“没问题,我们都带着干粮呐。”
“绝不是说你。你的午饭当然由我包下。你来我太高兴了,请多指导。”
“电视台没来人?”苏子昂作寻视状。
“干什么来?这是军事行动。来了也得撵他们走。”
苏子昂请他不必顾及自己。便走开。在一个角落里静静欣赏着,力求连精神也不介入。
教练场非常宽大,铺满均匀的细石子,很适合炮轮重载与磨擦,带不起灰尘。各种火炮陆续进场,依照轻型至重型的顺序一线排开。60迫击炮、75无后座力炮、85加农炮、120火箭炮、122榴弹炮、130加榴炮、152榴弹炮……竟然还有若干种连苏子昂也叫不出名的火炮,它们太小了,干脆架在木桌上,奇形怪状,逗人发笑。重火炮进场时,八位炮手合着口令声撕破天似的过来,周围几米的地面都略微下陷。这种声势使轻火炮的炮手饱受欺侮,他们不得不把自己的火炮拆散开,一部分夹在胳肢窝下,另一部分挂在腰带上,用军帽兜着进来,在桌上架设完毕后,蛮可以塞进大火炮膛里打出去。那桌子表面上把火炮垫高了,实际降低了它的威严,怎么看都像只烧鸡,再加几双筷子,就可以围着它用餐了。但是,全体火炮统统到位一线排列开,就形成一个家族,炮崽子们由小到大,直到成为巨型恐龙,随后一刀劈去了般,炮阵结束。留下一个巨大失落。不,望着炮阵望去,后面还应该有,否则前面也不该有。
炮与炮之间,初看时流动一股神韵,相互继承并加以传递。再看,炮与炮实际上充溢着彼此敌对的精神,它们谁也不愿靠着谁。它们都是道地的铁公鸡,最小的也不会向最大的屈服。都装作谁也瞧不见谁。竭力高昂头颅。
巨型火炮构造简单,它把凡是可以省略掉的部件全省略掉了,成为所有地面火炮中最易操作的炮种。它在世界武器高科技化潮流中始终不被淘汰,靠的就是简单实用,一点也不娇贵。步兵喜欢伴随它,它射击时发出冲天火光和轰轰巨响,能大幅度振奋士气,就像身旁有一排乱叫乱扑的忠实狼犬。以色列军队有的是最先进武器,仍然钟爱迫击炮,大把摔钱培养它,恨不能让每个兵都带上一门这种炮,或是它的变种。
可惜,这里没有迫击炮的另一个极端:昂贵的自行火炮。集团军装备不起,一门履带式装甲自行火炮的价格,抵得上十门牵引式火炮,它综合了全部地面火器的优势,骄傲地占据火炮家族的王位。这里停放的各种火炮,当敌方坦克冲来时,一个也来不及跑掉,炮手要活命只有一种选择:开炮。什么战术都不顾,直到把炮弹射尽。二次世界大战中的炮兵,许多就这样陷入绝境,然后被坦克履带碾压到焦土里去。自行火炮给炮手另一种选择:撤退。凡是有撤退希望的炮手,就不会做垂死恶战了,他们拨出一半心思来寻找退路。进攻者碰上他们,远不如碰上绝望者那么可怕。这就是军队有意识装备那么多牵引式火炮的理由。当然还有其它许多理由,比如:便宜耐用,易于操作。不过,其它任何理由,都不如“绝望”的理由这么隐蔽、强大、符合战场心理。最大的战斗力诞生于绝望中。
一件挺棒的武器,一下子就把你的弱点给遮盖住了,让你像勇士那样跃跃欲动。而当你想逃跑时,它又会死死拽住你不放,让你和它一块毁灭。就像你要离婚而你老婆不放你一样。
人们在火炮身上铸进自己被遏制的野性,火炮从诞生头一天起就想扑向人们。它们静静地期待一个暗示,然后自行运转自由喷发。它们是一尊尊雄性生植器,充盈着血,因而昂奋起来。黑洞洞的炮口直冲天空的太阳。风从炮口擦过便发出嗡嗡低鸣。苏子昂迎着炮油味儿走向前去,抓住银光闪闪的握柄,一压,拉开炮闩。沉重的闩体无声旋转退出,“吭嘡”一声到位。苏子昂弯腰从炮尾朝炮口望,目光经过闩室、药室、坡膛、炮膛,三十六条筷子粗的膛线正旋转着奔向太阳,无穷无尽,像要把他也拉出去。
28
第五章
28.配属者
苏子昂关闩,吭嘡,一部分感觉被关闭在里头。他注视环炮而立的七位炮手,依据他们所站立的位置判断出他们的职别。他透过乏味的军装追究他们身体肌肉的绷紧程度。好的士兵面对团长,肌群力量会立刻增大。
“五连四炮(重炮连队编制每班一炮,因此班长兼任炮长。)?”苏子昂问。
“是。”谷默立正回答。
“这门炮性能怎么样?”
“不知道。我当兵三年了,只打过两次实弹射击。”
“稍息。坐下。”
苏子昂顺势坐在火炮大架上,它宽阔而冰凉。众炮手以待命操作的姿势蹲下,单膝着地,望着他。这姿势便于躲避弹片。
“我说坐下。”
众炮手席地而坐,仍然坐在职别规定的位置上。他们身边有许多可供坐和靠的东西:瞄准镜箱、弹药箱、炮衣、炮轮、大架……凡是属火炮部件或配件,条令规定不准坐或靠。火炮比炮手神圣,它只可便用而绝不可侵犯。
苏子昂等了一会,问:“我坐的位置对不对?”
“不对!”谷默粗声粗气。
“不对你为什么不纠正我?”
“不敢哪。”谷默笑了,“我可没有纠正首长的胆子。你要坐就坐吧,下次我们把大架多抹点炮油,谁坐上就起不来了。”
苏子昂只哈哈笑,坐到泥地上:“你的办法有味道,肯定比重申条令顶用。我们老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就是上级的做法错了,明显错了,下级是抵制呢还是服从呢?特别是在战场上,两难哪。所以会有抹点炮油式的办法,当面执行,背后做弄你一家伙。”
谷默笑得很明亮,内心却有阴郁的感受,在团长面前,自己只是个小石子,无论他使用夸奖式的语言还是批评式暗喻,都改变不了命定中的隶属关系。苏子昂越是谈笑自如,谷默便越是感到自己被他拨弄。苏子昂在享受这种关系,谷默却在忍受别人享受的东西,甚至感到自己正被别人享受。谷默记起第一次见到团长,地点是团部办公楼前的厕所。妈的,它唯一不像厕所之处就是它一点也不臭。谷默给照明电瓶充完电路过那儿,便钻进去解手。他用一张射击口令表揩ρi股,完了提着裤子站起来,正要迈步,苏子昂从入口处进来了。谷默猛一见,下意识地重新蹲到粪坑上,等他意识到羞耻的时候,已经牢牢地蹲住了。他诅咒自己,为什么不迎着团长挤出过道去?他多次暗中渴望,让这位新团长深刻地认识自己,但是头一次见面,自己就臭不可闻。不,还不算见面哪,因为团长根本没看见自己。谷默听到隔壁坑位传过来很有分量的噗嗵噗嗵声,恨自己,恨隔壁。等团长解完手走掉,他又蹲了好一会。那已经是有意的、坚持的蹲了。现在,团长正在面前显示亲切,巧妙地讲些条令啦素质啦,试图让兵们和他一起笑。笑有笑的目的,跟条令有条令的目的一样。谷默摆脱不掉被人役使的感觉,只能找些偷偷摸摸的小型快感,比如抹炮油什么的。他慢慢地撤出谈话,以便同苏子昂保持对峙状态。
瞄准手正谈得上劲:“团长,拿个步兵团长跟你换你干不干?听说步兵团长比炮兵团长更容易高升。那我们炮兵不是亏死啦,我们一炮能放翻他们半个连,干嘛老是配属给他们。前程也不及他们大。”
“最终解决问题,还要靠步兵。”
“你没听步兵老大哥刚才那些问题:一、你们都坐着车子行军吧?二、你们打半天还看不见一个敌人吧?三、你们射程多少,弹着点散布面大不大?我们冲击时距敌人就一二十米呀,打在我们头上的是不是也叫命中?四、你们伙食标准几块几毛一天?五、你们那么多卡车老给地方跑运输赚钱吧?六、你们营一级干部都配吉普车吗?……嘿嘿,妒嫉!就这么点胸怀,司务长型号的胸怀。笑眯眯地妒嫉。问题是,团长,我们没什么好被人妒嫉的呀,我们白给人妒嫉了一回。我们什么便宜也没占上啊,要找便宜向我们上级要去。”
苏子昂:“你口才不错,练口令练出来的吗?我觉得你们这个班,挖苦人特别有水平。刚才那些问题,有多少是你随口胡编的?”
“当然啦,我稍微总结了一下。他们大部分问题还是关于火炮性能方面的。你没听他们的问题,完全是把别人的东西当成自个的东西了。就差一句没说:‘拿家去。’团长,什么时候你也跟上头建议一下,让步兵老大哥操练给我们看看,玩点真功夫让我们服气。”
“好主意!这种作法确实有价值。”苏子昂突然兴奋,全身凝定而思路洞开,“各兵种间应该有高质量的交流,彼此都把自己独有的战术、技术、阵容、特点亮给对方欣赏。对了,不是观摩纯粹是欣赏。让兄弟兵种知道自己独有的兵种个性和兵员特征,让普普通通的小兵也看点大局。还有不同的战法,不同的死亡规律。削掉各兵种的山头观念,从相互刺激中丰富真正军人的素质……”
“团长,我拿个纸给你记下来。”瞄准手惊叹着,一半替团长,一半替自己。很有点拍马屁的激|情。
苏子昂想:一个优秀指挥员,应该像我这样,有能力高举起自己的士兵,让他们发挥天生就有的欲望。他说,“不必记。你记到纸上,它就死了。放到我脑子里,它一直活着。”
“你每天那么多事,忘了怎么办?”
“忘了就忘了呗。一到合适的环境下,它肯定会冒出来,变成其它什么类似的东西。哈哈,物质不灭,能量守恒。智慧也一样。”
谷默看到自己的兵们一个个倒向苏子昂,言语叮叮当当,笑容涨大脸庞。渐渐地有点空虚,他定一定神,以便把自己扔得更高些。
谷默说:“刚才,步兵干部提的问题,像敢死队提的问题,不像指挥员的问题。”
果然,苏子昂注意到他了。其实苏子昂只是把目光转向他,他一直在注意这个班长。
“哦,你觉得他们该提问什么?”
“他们不了解炮兵和步兵最基本的区别。”
“什么是最基本的区别?”
“不是武器,而是不同的武器带给人的不同东西。”谷默口舌干涩,竭力显得深刻些。
“喂,你不要铺垫,说放就放。”苏子昂判断:应当在些人说出任何东西之前,先打击他一下,让他停止闪烁,自然一点。
“步兵们是一人一杆武器,或者一人装备几种武器,步枪手榴弹啥的。一个人就是一个单独的战斗单位。我们是几个人伙用一种武器,几个人地形成一个战斗单位。我们全班都被拴在一门炮上,一点自由也没有,各种动作全部固定住了。叫好听点:协同。实际上是火炮操纵我们,我们适应火炮。”
“继续说吧。”苏子昂嗅到一种熟悉的苦恼。
“步兵们放一枪,可以看见一个人在前面倒毙。最起码可以到胸环靶上摸一摸弹洞,那才是一个完整的射击过程。我们呢,一炮打一万多公尺,我们根本看不到战果,连炸弹坑也看不起见。当兵三年了,我从没见过炮弹怎样落地开花。我羡慕观察所里的人,他们在山顶上什么都看见。后来一想,也不值得羡慕,他们不能亲手打袍,他们看到的炸点没一个是他们自己干的……炮兵两大组成部分:阵地和观察所。阵地上的人只管打,但是什么都看不见。观察所的人什么都看见,就是尝不到亲手打袍的滋味。我们每个人都不完整,命里注定。还傻呵呵的。”谷默瞥一眼瞄准手。
苏子昂问其他人“你们对此有什么想法?”
兵们果然傻呆着。做出一副想到半道上忽然遗失了想法的样子。
苏子昂温情地望谷默:“你继续思索下去吧,一直思索到绝境。以后,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你可能成为一个好军人,也可能背叛军人。但肯定不会成为一个平庸军人。我就这么一点感想。”
谷默顽强地道:“团长,今天我们到底打不打袍?老是又像又不像的,提着颗心。”
兵们凝神屏息,都盯住苏子昂。想知道是不是受了欺骗。一天来心神不定,都因为它虚实不定。上面有意把它搞得虚实不定。
“打。生疏地形,实弹射击。就你们一门炮,其它各炮陪练。”
太痛快了!兵们眼中呐喊着。
谷默依然镇定:“其它各炮会是什么心情。”
“你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如果射击结束后,能让我们到目标区看一看弹坑就好了。我们宁肯走着去。”
“不行。我本来想说行的,但是不行。去看一看改变不了什么,只会勾起更多的、更难满足的欲望。尽管你是个很有头脑的家伙,但是你被搁在兵的位置上,就只能是个兵。”
谷默笑着追加一句:“头脑降到第二位。”停会又追加一句,“我本不想这么说的。”
谷默觉得无比痛快。他们实际意思是:你们把人配属给炮,把头脑配属给四肢。他认为已经把这冷酷的意思说出去了,团长将被他噎住。
苏子昂问:“你叫什么名字?”
“谷默。”
“我叫苏子昂。”
“知道,团长。”
“再见。”
谷默率众炮手起立。苏子昂走开。
从刚才进场、用炮等战术动作看,这个炮班素质优良,苏子昂触目动心。三年内只打过两次实弹射击,可见这三年来团里根本没有什么训练经费。训练强度与训练课目也一望而知:点缀式的。在这种情况下,谷默炮班和周围全训部队同场操炮而毫不逊色,只证明一个人出色,那就是炮长谷默。他似乎带着某种恨意对待火炮与军事技术,反而获得一种精纯功夫。这很有趣。
苏子昂回想自己当战士时,面对团长是什么心境?敬畏交聚,渴望赢得注目。现在不一样,现在这些兵表面上无动于衷,谷默甚至在内心中与我抗衡,所谓团长不过是条令象征物,他们有意保持距离。
苏子昂临界上吉普车时回望他们一眼,他们正朝他注视。他笑了一下,叮嘱自己:我才不打扮成你们父兄呢,在一定程度上,我是你们的对头,你们瞪大眼瞧着吧!我不怕你们朝我打黑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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