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电话,她猛然想起什么似的,翻出了振一前些日子留在她这里的一盒避孕套,那避孕套已经被她一个个分开,她记不清盒里到底装了多少个,她在数着。她在潜意识中有些莫明其妙地心虚,她不愿意离开振一,不愿意因为这细节上的小问题给她带来不必要的感情误会。每次做完爱,她看到振一总是要看一眼避孕套,然后将它们放好。那说明不了什么,而她总认为,那是“鉴别忠贞的一种方式”,少一个或者多一个都有可能发生毁灭。其实,振一没那样“鉴别”,避孕套也不多不少,那只是她潜性意识里隐藏的让她都无法理解的想法。
此时此刻,消失了一段时间的振一打来了电话。
“诺诺,你还好吗?是我。” 振一的声音显得忧郁而沙哑,她听着,心中被无以名状的痛揪了起来。她没有料到,振一在她内心的重量。
——哦。她慌乱地应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在干嘛?
——我,我在看书。
米诺望着撒了一床的避孕套,显得语无伦次。她遇到了史无前例的尴尬。虽然没有谁看到她。她出了一身虚汗,暗想:幸亏没有可视电话。
——你怎么了?
——我挺好。我刚才在整理书。这么些天你去哪了?
——你找过我?
——没,不是,我是说你好久没打电话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钟。
——我现在过去,等我。
“振一,这几天你去哪了?我想你。”我看到了一个男人最脆弱的表情,一股母性的怜爱之情令我温情地捧住他的脸,轻轻吻了他。他搂紧了我。我想我是真的在爱他了。我知道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可能拒绝我,振一都不会拒绝我。在等待的这几天里,我清楚地肯定了自己的爱情。我忽然发现自己彻底爱上了这个有着一双忧郁的眼睛和茂密头发的男人。从灵魂到身体都在想念他。
“到我的住处好吗?我……我有个礼物要送你。”振一说得有些吞吐。
振一再一次带我来到了他的住处。
这是个停电的晚上,空气中散发出模糊的光。他点燃了两根红烛。我环视了一遍振一的房间,感觉到强烈的不真实。
奇怪的是,我每次来到他的这间摆满各种根雕的房间,内心都会充满某种敬畏和隐秘的羞涩。
振一抱起了我,走向他的单人床。我搂住他的脖子,身子向后倾着。我看到床单很干净,透着一股阳光的味道。
“为什么这么委屈自己?双人床多好,想怎么睡就怎么睡。”我对他口无遮拦。
“我没你那么奢侈,小小的身体占着那么大一张床。单人床省事。”振一说。
“你的床好硬,没我的床舒服。”我躺在他的床上细腻地感受着,有点象一个孩子到了一个新鲜的地方。
“来,我给你按摩一下吧。”振一认真地说。
“你会按摩?”我有点吃惊。
“刚学会。我这几天一直在跟人学按摩。”振一边解开我的裙子,一边说。
“你跟谁学?”
“一个老中医。”
什么样的老中医。我心里嘀咕了一句。不再说什么。
他用一块白色的布单遮盖住我祼露的身体,开始寻找|茓位给我认真地按摩。他不时地说着:“放松,放松。”象一个专业的按摩师。在他的按摩下,我觉得腿部开始酸胀酥麻疼痒,那些不舒服的感觉一起涌向我,我忍不住地喊了起来:“别按了,难受死了。”他停下来,有一种说不清的表情:“米诺,我想治好你,老中医说按摩对你有效果。”
“可是我不想改变,我也改变不了。你嫌弃我了?你不是认识我的时候我就这样吗?你这种改变是徒劳,我的病没人能治,我受够了那种非人的治疗。我已经不指望任何活着的医生治好我了。送我回去。”我对他大声吼叫。
振一呆呆地站在那里,无奈地望着我说:“我接受你的一切,我只是希望你能舒服一些。我知道你被那些医生折腾怕了,也被骗怕了。可是我有时看到你,我会心疼,你知道什么是心疼吗?”
“我不知道。你要真心疼我,就别用这种方式对我,我无法忍受。”我用白被单遮住了脸,屏住呼吸,我在幻想自己是一具刚咽气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