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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报道

时间很快过去,有关奥运的……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事也再次重新燃起。许多报纸,媒体就如同四年前的那场奥运会预热的时候那般关注着它,更细数着在本届奥运会可能如四年前的科内斯那般突然而上的黑马,那些十分有实力,在近几年之中一直活跃于公众视线中的花滑选手们。

然而这一次,大家却都明白……如果不出意外,本届奥运会的冠亚季军必定是从希蜀,普兰登,以及珈国的那三名世界顶级男单选手之中角逐而出的。也只有这三名选手才能真正称得上是裁判组眼中的一档选手。

其中,卿越的世界排名虽然只是第二名,然而他却是在去年的世锦赛上赢过了弗雷尔,再一次的登上了世锦赛冠军的宝座。

自此,面对全盛期的卿越,世界排名第一的弗雷尔能否在本届奥运会上蝉联他的奥运冠军之位似乎就成为了一件令人愈发捉摸不透的事了。然而弗雷尔对此却是抱着十分轻松的态度。在其它各国选手顶着全国的期盼以及重重压力的情况下,弗雷尔却是在出征奥运战场之前的那场新闻发布会上说出了如此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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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向你们承诺我一定能在奥运会上夺得什么,也请喜欢我的冰迷们不要对我抱以太高的期望,不要问我想要在这届奥运会上获得什么,一枚金牌,银牌或者是铜牌。那样会让我带着压力去比赛。我只想知道,无论我是否获得好的名次,你们都会一如既往的喜欢着我,支持者我,并热情的欢迎我回来。”

当这位出生于花滑弱国,却为自己的祖国一次又一次的缔造了奇迹,夺得了一枚奥运金牌,一枚奥运铜牌,以及许许多多世界级比赛奖牌的花滑运动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新闻发布会现场的气氛发生了爆燃。前来采访的媒体记者纷纷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为弗雷尔鼓掌欢送这位英雄的出征。

相比较弗雷尔的轻松上阵,出战这场他退役前的最后一场比赛,卿越和阿列克便显得不是那么轻松了。

在这场奥运会开始前的两个月,希蜀刚刚痛失了本国强有力的二号选手。因此,所有夺牌的重任全都落到了卿越一人的身上。在前往斯科特的飞机起飞之前,正在康复阶段的楚炫曾有与紧张备战中的卿越通过电话,令他不要担心也不要紧张,仅仅是滑出他的正常状态,一切便就已经足够了。

对此,卿越也笑着向楚炫表示,弗雷尔和阿列克都是参加完这场比赛就会退役的选手了,因此他才不需要担心或是紧张。

然而……当电话挂断之后,那抹开心的笑意却是从卿越的脸上兀然消失了。卿越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如今的卿越已不是当初那个被全世界质疑的新人了。如今的他甚至可以说出……若没有了阿列克和弗雷尔,他可以十分轻松的获得奥运冠军这样的话语。

然而,尽管他一直就知道弗雷尔和阿列克都是他夺牌的路上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可当他看到弗雷尔和阿列克在赛前说出……无论结局如何,他们都会在这场奥运会结束之后正式退役这样的话语时,心里还是会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曾仰望着这两人,他更与这些冰场上的敌人,冰场下的朋友们一起缔造了一个奇迹,创造了一个时代。然而现在,他们却是一个个的都要渐渐远去了。科内斯和尼奥利多在四年前就已经退役了,楚炫也在两个月前因伤而被迫退役。世界冰坛的赛场上将再不会有他们的出现。

那令得卿越感觉到一种没由来的伤感……

那样的离去,总让他觉得……他的朋友们一个个离开了,似乎不久之后,他也将离开这片他所深爱着的冰雪王国。

至于阿列克,他可算是三人之中承受着最重压力的人了吧。若说卿越所承受着的,是来自于国内冰迷们以及冰协的压力。那么……阿列克所承受着的,便是来自于他自己的压力。

他曾是世界冰坛之中公认的帝王,并赢过拥有极高天赋的弗雷尔多次,更称霸了世界冰坛近乎三年的时间。然而,今年他已经25岁了。甚至,身上的运动损伤以及伤痛几乎无时无刻的提醒着他,他已经走完了他职业生涯中的全盛期。

然而,比阿列克早成名一年的弗雷尔已经是一枚奥运金牌以及铜牌的得主了。他看着一路走来的卿越也获得了一块奥运银牌。然而他呢?在奥运会的战场上,他几乎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一无所有。

这一次,便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从去年开始,汉米尔就已经能够在珈国国内的全国锦标赛上赢过他获得冠军的位置了。但幸而他在世界级比赛上的良好表现,令得珈国冰协高层无法将在珈国全国锦标赛上蝉联了两届冠军的汉米尔定义为本国新的头号选手。

更因为这样,阿列克很有可能会在短节目上赢过了汉米尔之后,在长节目的比赛上获得来自于珈国的,最强有力的政治支持。

阿列克曾对卿越说过,金牌是荣耀,可荣耀又不仅仅只是金牌。但……世人只会因为我们获得了金牌而知道我们获得了荣耀。

在踏入这个冰与雪的世界时,他曾经只是单纯的想要追求最纯粹的荣耀。然而,他却是矛盾着。一边想要继续向往着那份纯粹,一边……又希望本国的政治支持能够帮助他,令得他回到巅峰期时所会获得的节目印象分。

可就是在这样的一片紧张形势之下,一篇来自于八卦杂志头版头条的新闻却是给以卿越和阿列克这两名顶着重重压力的夺金热门人物带去了几乎毁灭­性­的影响……

《媒体眼中的劲敌,公众视线背后的亲密恋人——请看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知情者给出的体育界大爆料!》

那是一篇指向­性­极为明确的爆料型报道。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知情者指出,在本届奥运会上,有两名在外界以及媒体的面前总是表现出势同水火的夺金热门选手私底下却是交往了多年的恋人。

不仅如此,在这则报道之中还有更多能够引起公众兴趣的爆料。只不过,尽管近几年来公众对于同­性­恋的态度比起多年前来已经宽容不少,可一股若有似无的,对于同­性­恋者的歧视以及嘲讽还是在这则报道之中体现了出来。

随着这组报道的连续跟进,许多网络新闻站为了夺取公众的眼球也争相报道了这则八卦新闻。它的影响范围也不断的扩大着,令得注意力被这场奥运会比赛完全吸引了的人们开始纷纷猜测,那名爆料者所说的人究竟是谁。

一时间,许多参加了奥运会的男­性­运动员人人自危。

其中……作为有着很高影响力并且有着很高观赏­性­,极受欢迎的花样滑冰项目更是难以从公众的视线中逃脱。卿越和阿列克更是因为与报道之中所说的一切有着惊人的相似度而被作为了重点观察对象。

他们所在的项目恰巧就是报道中所说的男子单人项目。

他们恰巧都是公众与媒体眼中势同水火的劲敌,相互间谁也看不上谁,也几乎从不同时出现在媒体的面前。若是有人在他们的面前提起对方,所换得的,必定是皱眉的表情。

他们恰巧就是花样滑冰男单项目的夺金热门。

他们的上一代又恰巧有着一段令人怀念至今纠葛的同门师兄弟。

他们之中又有一人,恰巧是在上届奥运会上黯然失意的曾经霸主。

一切的一切都似乎和阿列克与卿越对上了号。尽管有好事者在其它的比赛项目上也找到了成对备选者,然而那些人却是无论如何都有那么一项或是两项对不上号。唯有阿列克和卿越,那档报道每说一项都总是会让人觉得……他们说的就是阿列克和卿越。

那样的相似度令得更多的关注集中到了这两名本就已经承受了巨大压力的花滑男单选手的身上。终于,吊足了人胃口的该杂志的第三期报道上说,他们将会在下一期的报道上公布两人的照片了。

这令得比谁都要明白那组报道中所说的时间主角正是自己的卿越与阿列克被一种浓重的恐惧感以及不按渐渐侵袭。在奥运村之中,来自各国运动员的视线才会令他们更感压力……

然而,最为严重却不仅仅只是这些……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查细纲的时候,咋觉得这篇文没多久就要完结了呢……?是琅邪的错觉么……挠头……那啥,本周的更新时间是一,三,六,七,下周一,三,四……应该也会有更新哟!

82、挣扎

花样滑冰向来是公认的,拥有着许多同­性­恋选手竞技项目。当然,这些都是许多人之间并不公开的秘密。但是……许多男单选手在冰上过于柔美的表现一直都被许多传统派的评论员所诟病。

而卿越和阿列克这两名世界顶级男单选手在奥运会的预热期竟是被报刊杂志高调爆出是一对恋人,这个消息无疑给在全世界范围内有着众多冰迷的花样滑冰的男单项目蒙上了一抹不怎么光彩的灰。

虽然那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许多人的猜测。然而在那么多的探秘报道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却是变得似乎真有这么回事了。许多人回想起来,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卿越和阿列克还是关系很不错的朋友。甚至在上届奥运会的比赛期间,卿越,阿列克还有弗雷尔这三名当年的夺冠热门还被人拍到了一起在奥运村之外的餐厅共进晚餐的照片。

可如今四年过去了,两人又是如何会变成势同水火的劲敌?若说是因为两人之间的竞争关系,那卿越又为何与弗雷尔依旧保持着良好的朋友关系?若真是如同卿越和阿列克经常在媒体面前所说的那样,不喜欢对方的滑冰风格,两人又为何在四年前还保持着如此友好的关系?

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构成了一种对冰迷们的故意欺瞒。

在那组报道的事件人照片将要被公布的时候,珈国的冰迷们发起了对阿列克的强烈抗议。令得这位平日里做派十分严谨,又拥有着令大多数女­性­冰迷们为之着迷的……冰上男子汉气概的男单选手遭受了一片质疑的声音。

许多珈国人认为,如果阿列克和卿越的关系真是这样,那么阿列克近几年成绩不佳,难以重回当年冠军之位的原因便很可能是他受到了卿越这个顶着天才之名却并不怎么努力的人的影响。这样的言论一出,不仅伤害了阿列克,否定了他在进行了手术之后拖着伤病再次回到冰场所付出的一切。也伤害了卿越,完全否决了他在拥有了极高跳跃天赋的同时所做出的努力。

然而,这样的言论却是获得了越来越多人的赞同。

在那期所谓要公布事件主角两人合照的杂志发行的半天前,作为卿越经纪人的曲慎将卿越约了出来,两人在一个咖啡馆的小包间里进行了一次谈话。

“我不确定你在奥运村的寝室现在是不是还安全。当你的室友不在的时候,我们在里面进行谈话,又是否还是被人偷听到。所以我把你约来了这里。”

当卿越来到这个曲慎所决定的地点时,他的那名手腕强硬的经纪人早已点好了咖啡在这里等着他了。曲慎在皱着眉说出这句话之后便开门见山的说明了他约卿越来这里所想说的话语。

“那期杂志的新一期头版头条已经被国际冰协叫停了。冰协认为,那一连串的报道如果坐实,以你和阿列克在世界冰坛的地位,那将会严重伤害花样滑冰的男单项目在公众心目中的形象。花样滑冰的男单项目,已经不需要更多的同­性­恋者了。”

曲慎以一种近乎冷漠的语调说出了这句话,令得卿越猛得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经纪人。咖啡馆内流畅的钢琴乐曲不断的响起,似是极力想要营造出一种温馨而又舒适的氛围。然而……此刻的卿越所能感受到的,只是一种突兀的寒冷。

短暂的愣神之后,卿越艰难的开口道:“可、可这是为什么……?现在社会对同­性­恋的看法不是已经比以前宽容很多了么?甚至……甚至现在已经有很多地方都允许同­性­结婚了。为什么……为什么我和阿列克,却是变成了不被允许的了?你该知道,我已经……我已经厌倦对喜欢我的冰迷们说谎了,我不想再一次又一次的在媒体面前说我讨厌阿列克……”

“可起码在珈国,在希蜀!同­性­恋都还不能结婚!”

曲慎听到卿越的话语,似乎是觉得十分可笑的如此说出了一句,令得卿越止住了话语,看向了自己的经纪人。

曲慎似乎也知道这样的话很容易刺伤在某些方面十分敏感的卿越,于是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后尽量令自己看起来更温和些的继续说道:

“你知道这件事一旦曝光出来,会对你的公众形象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以前你只不过是在夏季商演的时候滑出了一套拉美莫尔的露西亚,你就已经为了改变公众对你的固有印象付出够多了。如果现在让人知道你是个同­性­恋者,你认为这次你会需要付出多少去挽救你的公众形象?你会被毁了!

我现在不谈商业,我只谈你的比赛生涯。既然冰协都已经发话了,如果你仍旧固执己见,你以为裁判组还会像以前那样对你那么宽容吗?”

当曲慎只是在说着卿越的公众形象的时候,他尚还能够保持镇定。因为卿越认为,无论大家喜欢与否如何,那都是他。他不能因为自己喜欢阿列克的那部分会让人讨厌就在公众面前割舍那部分。比起那个完美的公众形象,他可能更希望自己展现在别人眼前的,是完完全全的,真实的自己。

然而……卿越却无法接受自己会因为那与众不同的­性­取向而在比赛之中遭到不公正的对待。是的,当曲慎说到如此具有深层次含义的话时,他毫无疑问的怯懦,动摇了。

如果说那些话语只是让卿越感到动摇,怯懦,那么曲慎接下去所说的话语就几乎给了想要对喜欢他的冰迷们说出真相的卿越一个致命的打击。

“冰协现在已经认为,以你和阿列克现在在世界冰坛的地位,如果你们两个是一对同­性­恋人的事实公布出去,那将会对整个花样滑冰项目都造成长远的不良影响。如果是这样,你还打算一意孤行吗?又或者说,你以为让这件事发生的后果是你能够承担得起的?

你果然还是太天真了,卿越。我建议你可以去看一看珈国民众对这件事的反应,那些都很有趣。或许你以后就再也不能去珈国进行商演了。”

当曲慎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卿越甚至已没有了拿起一杯咖啡的力量。被抬起了一半的白瓷杯突兀的撞回了碟子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而后在这间小包间里所蔓延的……便是兀然的沉默。一种压抑的,让人感到连心跳都变得愈发沉重的气氛。

在曲慎那不带有太多温度的注视中,卿越只是低着脸,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桌子,头脑一片空白。他从未想过……当这一切公之于众的时候会发生这样的事。甚至……此刻的他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听着曲慎一遍又一遍的向他重复着的话语……

“无论接下去那些记者怎样向你提问,你都一定不可以承认你和阿列克的关系。千万……千万不可以承认。”

“非但不能承认,你还要在所有的采访中彻彻底底的否认。”

“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去否认,或许你可以去问一问楚炫,我相信他一定会知道该如何回答才是最得体的。”

“你听到了吗卿越?”

卿越很努力的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桌前的那杯咖啡上。好不容易才将咖啡杯抬起,却是久久的失神之后听到曲慎一遍又一遍的如此问着自己。于是卿越不知所措的抬起头来。他看到曲慎皱着眉,以从未有过的严厉语气向自己问道:

“现在回答我,你……明白了吗?”

83、深思

卿越与曲慎之间的那次谈话最终还是以卿越后知后觉的点头回答作为结尾。得到了卿越的保证,曲慎终于松了一口气的在留下了让他调整好状态,好好比赛的叮嘱后离开了。

因为这次事件所扯出的一系列麻烦,曲慎匆忙的离开了。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处理这次风波搜引起的后续事宜。然而卿越却是再也无法回到他极力想要恢复的赛前最佳状态。

违背自己意志的妥协令得他的心被加注了沉重的负担。他的恋人是阿列克,这件事他从未想向任何人隐瞒过,也并不觉得这一点有什么需要他自卑,更令别人指责他的。

可他的经纪人却告诉他……一旦这件事传出去,他的运动生涯将会遭到十分严重的打击。尤其……是在花样滑冰这项印象分占有很大比重的项目之中,如果他真正的­性­取向公之于众,想要让那些保守派的裁判们都不带偏见的为他打分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了。

更何况……花样滑冰这个项目本就因为许多男­性­选手过于唯美表现而受到诟病,受到争议……

因为卿越以及阿列克在如今的世界冰坛中所拥有的地位,两人是一对同­性­恋人的事实一旦传出,对于整个花样滑冰男单项目的打击是可想而知了。所以,高层官员几乎全都上了年纪的冰协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在曲慎的提醒之下正视了这些的卿越独自一人回到奥运村的时候,头脑一片混乱。他无可抑制的在遇到周围人好奇的目光时低下了头,皱着眉一路快步走向自己的宿舍所在大楼。

这样一来,卿越不可避免的在快步回到自己宿舍的路上撞到了奥运村内别的运动员。那是一名卿越并不认识的滑雪运动员,然而对方却是似乎认识他。本是在接受着他的道歉,对他说着:“伙计,别紧张,这并没什么”,然而当这个有着爽朗笑容的他国运动员看到了卿越的脸时,他却是突然叫出了卿越的名字。

“卿越,你是卿越对吧?”

“是,是的。很抱歉,我还有事,需要先离开。”

听到对方如此叫出自己的名字,还以为对方是看到了那篇连续报道而对自己充满着好奇的人,卿越立刻再次低下头的想要快些离开。没曾想,却是被这个力气很大的家伙一把拽住。

“乐胜!乐胜我看到你要找的那个家伙了。”

说着,那名滑雪运动员竟是拽着愣是没能回过神来的卿越的往他来的地方一路跑去。才跑了没多久,托他大嗓门的福,听人说看到卿越已经回到奥运村之后就在这附近找着他的乐胜很快就跑了过来。向那个把卿越一路拽过来的家伙道谢之后,乐胜买了两杯热可可,趁着今天难得出太阳而和卿越一起坐到了某个不起眼的长椅上。

围着长围巾,带着帽子,拿着一杯热可可缩在室外的长椅上。这样的经历卿越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在喝着热可可的时候,卿越不住的看向自己的儿时玩伴,如今已经成为了希蜀滑雪队领军人物的乐胜。

他们之间曾争吵过,打架过,更曾互相不理人三年之久,几近绝交。可在那个雪山脚下的小镇之中,曾经每天都在放学之后一起玩滑雪的童年玩伴之中,现在就只有他们两人因为相似的梦想而走得最近。至于其他人,他们早已各奔东西。

直到现在,在各自的领域里都获得了极大成就的两人再回头去看他们的曾经,每每都会让人唏嘘不已,更互相嘲讽着各自的当年。

在卿越和楚炫一同在世界冰坛之中创造出了希蜀,普兰登,以及珈国这三大花滑强国三足鼎立新格局的这几年来,乐胜甚至在雪坛之中取得了更令人欣喜不已的成绩。

由于乐胜这颗滑雪界新星的诞生,希蜀的单板滑雪项目在世界雪坛上得以崛起。

可以说,希蜀的雪之子乐胜正在带领着希蜀的单板滑雪队走向世界巅峰。他是与卿越和楚炫全然不同的……单板滑雪队之中领袖型人物。

近几年来,训练基地离卿越所在冰场很近的乐胜给过卿越很多帮助,也是知道他和阿列克之间恋人关系的……极少数的几个人之一。和只比卿越大了一岁,总是和他在一起到处闹腾的楚炫比起来,乐胜则更像是当年的孩子王在继续守护着每天都拿着滑雪板和他一起去到雪上滑雪的孩子们一般。

那样的关系……会让卿越想起自己第一次因赌气而从最陡的险坡滑下,而后失控,最后被当时还十分瞧不上自己的乐胜在关键时刻救下的经历。

似乎,不论自己和乐胜的关系是好是坏,乐胜在他的面前总是扮演着守护者的角­色­。

在卿越迷茫的时候,如今已十分稳重的乐胜经常会给他有用的建议。

在卿越失落的时候,乐胜并不会多说什么,而是会带着他一起坐着雪橇,绕着雪山下的小镇跑上一圈。

而如今,在卿越因那份报道而在赛前烦恼不已的时候,乐胜又再一次的坐在了他的身边,为他递上了一杯热可可。

在一起胡乱侃了片刻后,乐胜终于还是用他那沉稳的嗓音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关于那份报道,你怎么看。”

乐胜的话令得早有预料的卿越在喝了一口热可可后失笑道:“我本以为……这会是一个很好的,向公众澄清我和阿列克之间关系的机会。”

“可这……或许并不是一个好时机,是吗?”

“是的,我想或许我很明白这一点。比任何一个人所以为的都要更为了解。”

听到卿越所说的话,乐胜仿佛早就知道到他会是这样的笑出声来,宽大的手掌不住的拍了拍卿越的脑袋,让被莫名其妙的拍了好几下脑袋的卿越呲牙咧嘴的向乐胜抗议,更把喝完了的纸杯放到一边,企图把乐胜的头发弄得更加乱糟糟。如此之后,他的心情居然轻松了不少。

如此之后,卿越终于还是并未有过多犹豫的将曲慎刚才对他所说的话告诉了乐胜。

“曲慎说,不排除这份报道是某国冰协­操­纵之下的产物。他们希望我和阿列克在奥运会开始之前就被舆论打败。”

“恩,听起来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很大。”

听到卿越所说的话语,心底早有这番猜测的乐胜将纸杯里的最后一口热可可全都喝完后拿起刚刚被卿越放在椅子上的空杯,一起扔到了不远处的垃圾桶内后转过头去对卿越说道:

“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早不报道晚不报道,偏偏要选在奥运会开始的几天前开始报道呢?如果它真的是在你们已经开始比赛的时候开始报道,或许你们就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顾及那么多了。”

乐胜的话语令得卿越陷入沉思。许久之后,他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的开口问道:

“乐胜,你认为……怎样才算是被舆论打败了?被击败,是来自于我内心的溃败,还是来自于这件事被证实之后,裁判组所给我的不公正对待?”

究竟怎样才算是被舆论打败了?在那份报道出现之后,似乎根本就没有人去关心过这个问题,更没有人去提出这个问题。而处于事件风波中心的卿越却是在短节目比赛开始的两天前向自己的儿时玩伴如此问道,令乐胜觉得有趣不已。于是个­性­沉稳的乐胜在思考了片刻后反问道:

“那么你认为,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现在大家所担心的,都是后者。他们担心我和阿列克是一对恋人的事一旦被媒体和公众确认为一件事实,那会极大的影响我的公众形象,甚至……会在很大的程度上影响我的节目内容分。等到所有的媒体和舆论都在铺天盖地的说我是一个喜欢男人的变态的时候,公众也会改变对我的看法。那时,我就彻底被舆论击败了。”

说着这一切的时候,卿越仿佛事不关己。甚至在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不知是在嘲笑着那份舆论导向还是在嘲笑着那些无聊的媒体,死板的花滑体系。

“这么说来,你似乎有别的看法。”

“对。事实上,我更害怕的不是后者,而是前者。我所惶恐的,只是我自己先溃败了。在这份报道出现之后,有很多人,很多方媒体都会关心我和阿列克是不是一对同­性­恋人。大多数人说是,却又找不到确凿的证据。少数人说不是,可他们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会持续的将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想要我给他们一个答案。

可是按照曲慎以及冰协的说法,不管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我都要否决它。也就是说,我会需要撒无数个谎,去掩盖一个真相。可无论我怎么撒谎,真相永远都是存在的。它总有一天会让人知道。

当那天到来的时候,我为了掩盖真相所撒的所有谎都会成为那些希望看到我在冰上跌倒的人指向我的矛头。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所过的每一天都会沉浸在这种煎熬和不安,甚至是恐惧之中。如果是这样,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彻彻底底的被自己所打败。”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本来说下周一三四会有更新。但是琅邪最近要搬家……可能会变得很忙很忙……所以……也有可能下周会两日更啊……

84、坦诚

“听起来,你说得很对。没有人会喜欢总是向公众撒谎的人。你之前所做的那一切顶多只能算是在向公众隐瞒。可当那份报道出来之后,你所要做的,就是向公众否定真实的那个你。”

“对,就是这么回事。”

在那一刻,将所有担忧以及想法都向乐胜说出的卿越似乎想通了什么。接着,他突然站起身来,一种已经很多天没有在他脸上出现的轻松笑意又再一次的显露出来。看到旁边仿佛在等待着他所做决定的乐胜,卿越觉得他似乎终于走出那种将他框定在一份挥之不去­阴­霾上的……由外界所施加给他的定势思维。

“多谢你了,乐胜!我想,我可能已经想明白了!或许,我现在会需要绕着奥运村跑一圈保持赛前体力!”

看到卿越似乎是恢复到了这篇报道出来前的良好状态,乐胜虽预感到他所选择要走的那条路会是布满荆棘而又崎岖的,却反而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下来。因为那让他仿佛又看到了卿越在13岁时选择与自己分道扬镳,舍弃了滑雪,最终选择了花样滑冰时的勇气以及执着。

当乐胜看到了世青赛时焕然一新的卿越时,他便认为……拥有这样的勇气以及执着的,才是真正的卿越。也只有这样的勇气以及执着才能将他带到最终的成功……

两天后的短节目比赛,卿越以踏入成年组以来的最为优秀的巅峰状态获得了短节目比赛的第一名,就好像四年前的弗雷尔那样。他的强势表现甚至让弗雷尔那难度极高又有着极强艺术表现力的短节目都显得黯­色­些许。

短节目中的四周跳卿越发挥得极为出­色­。不,或许我们应该说,短节目中的所有跳跃动作他都完成得相当出­色­,就连他的旋转都已经从四年前初具与弗雷尔相似的影子变为了现在的令人惊叹。他的旋转并不似弗雷尔的炫目,却是同样的美轮美奂,美到令人窒息……

另一方面,今年阿列克的表现也相当出­色­。即使是已过了黄金年龄,他本届奥运会的发挥也十分令人赞叹。并不如外界预料的那般因为年龄的上升以及常年高强度训练所积累的伤病而追不上卿越与弗雷尔的脚步。他甚至获得了比上届奥运会短节目更高的节目。

虽然卿越和弗雷尔的出­色­发挥依旧还是将他挤到了短节目第三的位置,但他还是未有让那些虎视眈眈的新人打破他和卿越以及弗雷尔三强鼎力的格局。这样的境况令一路跟着他们走来的冰迷们都经不住感慨万分。

这可能是他们最后的四年了。

在本届奥运会开始之前,许多有关花样滑冰的报道上就这样推测。恍然回首,当年稚­嫩­的少年选手们如今已经称霸这个冰雪的世界许多年了。

冰迷之中或许还有许多人记得八年前年仅17岁的弗雷尔一举获得奥运季军,打破世界冰坛沉寂依旧的僵局,成为男单项目中最为光彩夺目的新鲜血液那一幕是多么得震撼到令人感动落泪。

一年之后,一枚来自于花滑强国珈国,几乎可以与弗雷尔媲美的新星诞生了。阿列克以他那与二十年前的冰坛传奇,索伦几乎完全相同的滑冰风格夺得了许多老冰迷们的注意力。并且,阿列克更使得许多曾经为那个时代而疯狂,却在冰坛进入没落期之后就渐渐再不关心花样滑冰的老冰迷们有再度回到了花滑比赛的观众席上。

再是一年之后,令人惊艳不已,更被很多人称为冰坛奇迹的跳跃型天才,卿越横空出世,重新开启了世界冰坛的四周跳时代。

那是对于整个冰坛而言意义特殊的三年。由于这三位冰坛领军人物的相继出现,世界冰坛在几年间获得了飞速的进步。

然而这三位男单选手不仅在比赛中屡创佳绩,更对花样滑冰的商演市场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而现在,他们都已经不复当年的轻狂少年。八年过去了,弗雷尔已经25岁了,弗雷尔26岁,卿越23岁。除了卿越之外的其他两人都已经确定了不管结局如何,他们都会在这届奥运会结束之后退役。

就算是他们三人之中年纪最小的卿越,他也将慢慢结束对于一名花滑男单选手而言异常短暂的黄金年龄。可以说,就算他一直滑到下一届奥运会,他的巅峰期也将不复存在。

这三名称霸了世界冰坛许多年的世界顶级花滑男单选手即将退出他们为之奋斗了十几年的冰雪世界。因此,本届奥运会可算得上是他们的绝唱之年。

这个事实既让人觉得难以接受,又让人觉得惋惜。然而……却是谁都不能阻止时间的脚步。所以,喜欢他们的冰迷只得想尽办法的来到他们冬奥会的观众看台上,或是在电视机前,在直播网站上守着他们的出赛。

在比赛开始前的几天,有关卿越和阿列克的花边新闻铺天盖地的席卷开来。甚至连弗雷尔早年在电视采访上对卿越的“求婚”宣言都被不止一家媒体翻出来。

因而,有很多冰迷们都担心这些会影响到他们的竞技状态。但令他们感到庆幸的是,无论是身处漩涡中新的卿越,阿列克,甚至是躺着中枪的弗雷尔。他们三人在短节目比赛上的表现都可以说是无愧于他们在当今世界冰坛上的地位,­精­彩纷呈。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奥运会能够就这样毫无意外的进行到最后时,卿越却是在短节目过后所接受的单独采访上对于各国媒体所关心的……他与阿列克绯闻的真实­性­给予了惊人的肯定答案。

“是的,我和阿列克的确是恋人的关系。但我在过去几年所取得的成绩或许已经足够向所有人证明……喜欢男人,无碍于我的滑冰事业。如果这还不够,或许我可以去夺得一个奥运冠军的头衔来向世人证明。”

说出这句话的卿越似乎没有丝毫的犹豫。从始至终,他的脸上都有着迷人而又自信的笑容,不见丝毫的自卑以及彷徨。他似乎并不是因为那些各国记者都不约而同的在短节目的赛后向他提出了这个问题而一时昏了头说漏嘴,而是……是在整场采访开始的时候就一直在等待,等待这样一个将真实的自己公之于众的时机。

这样一个肯定的正面回答甚至让采访的记者都吃惊得愣神,一时之间不知道怎样接上话语。

然而卿越却是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主动的结束了这个简短的单独采访,似乎并不想说哪怕一句他和阿列克之间的花边新闻了。

希蜀冰协和珈国冰协在看到这个采访的时候简直不敢置信。对于希蜀冰协而言,这本应该是卿越彻底否认那份报道的最好时机,并可以令他在距离长节目比赛还有两天的时候重振士气,纠正裁判组对他可能有的偏见,一鼓作气的夺得奥运冠军。

谁都没有料到……卿越竟是在长节目开始之前对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让这几天以来尽了最大的努力为他压制事态,并想办法迂回着挽回他公众形象的希蜀冰协感觉自己就好像被戏弄了一样。

是的,卿越的这一行为在希蜀冰协看来,就好像是在所有人面前被迎面打来一个巴掌,让他们颜面尽失。

“他太狂妄了!简直就是希蜀冰坛的耻辱!”`

冰协的高层不断有人的发出这样的声音。他们都因卿越在采访出所给出的回应而愤怒不已。与此同时,媒体们的目光也围聚到了这一轰动­性­事件的又一主角,阿列克身上。

阿列克与卿越不同。他在冰上的滑冰风格从来就是硬朗的,充满着古典男子汉气概的。可以说他是冰坛之中形象最为严谨也最为正面的男单选手了。

还不怎么会走路的时候,阿列克就已经在父亲索伦的教导下上冰,并在为之努力了十几年之后才最终慢慢进入公众的视线中。并且,他常年保持着世界顶级选手之中最长的每日训练时间,可以说是一名努力到令许多人为之动容的花滑选手。

他在镜头前不常说话,但他在不经意间透露出的信息总是会让人感慨万千。

“我在和我同期的其他选手开始上冰之前就知道我并没有什么天分。任何一个在冰场上展示的动作,我都练习了一百次,一千次,甚至是一万次。现在,我终于完整的掌握了它们,我为此感到自豪。我一直都相信,只要愿意努力,没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过去,我的父亲向整个世界证明了这一点。现在,则轮到我了。”

正是这样一个努力,话不多,并不像其它选手那样擅长在镜头前展现自己,严谨而又在很多方面都是十分保守的花滑选手,现在却被陷入了这样的事件。这之中的反差让他的冰迷们几乎难以接受。

许多珈国人似乎忘记了阿列克今年已经26岁,正是过了黄金年龄以及巅峰期,正要走向下坡路的年龄,也忘记了他曾经因为背部和左膝韧带都有很严重的运动损伤而接受过手术,在逐渐康复之后才重新回到了世界冰坛的舞台上。

珈国民众在这个采访出现后将他和卿越的恋人关系归结为他这几年成绩不佳的原因。他们认为,阿列克之所以不能保持上届奥运会开始前的世界第一排名,正是因为他受到了卿越的影响,受到了这个顶着天才之名却并不怎么努力的人所带给他的影响……

85、施压

一时间,愤怒的珈国民众说什么的都有,然而那都及不上卿越所遭受。再怎样,阿列克都是一个在这场风波之中处于被动中的人。再加之阿列克平时严谨的生活作风,使得他很少有陈年往事被人翻出来反复说叨。

可卿越却是完全不同。除了花样滑冰的商演,在过去的这几年他还参加过许多商业活动,更涉及商业广告和明星MV的拍摄。在媒体面前获得了相当多的关注度。再加上,这一次可以说他是主动在媒体面前承认了他的­性­取向,所说出的话语在许多人看来又是狂妄到极点。所以,针对于他的一些报道及节目访谈显然更充斥着攻击­性­……

“当他滑出那个可笑的表演滑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一定一定不是个正常的男人。”

“哦,这句话听起来很有意思。我是说,我也很认同你的观点。事实上我觉得他在冰场上表现的绝对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个……很能够让男人动心的女人。当然,我说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说我对他有兴趣。”

“啊哈,伙计,我想你最好别有。”

当阿列克打开电视的时候,他所看到的……有关卿越的报道几乎都是类似的内容。这让已经将心理状态调整到极佳的阿列克也抑制不住的产生了一种与暴躁,甚至是愤怒有关的情绪。

阿列克烦躁的把电视机关掉,打开宿舍的窗户。下面满是被堵在滑冰运动员宿舍楼外的各国记者。他们似乎都想在明天的长节目开始之前获得有关卿越或是阿列克的第一手情况,配合着明天的赛事直播一起制作同步播放的专题节目。

这样的情况让还未对卿越在昨天所接受的采访做出回应的阿列克相当生气。

本是和阿列克住在一间的短道速滑运动眼已经结束了比赛回国了。因此,这间宿舍现在只是阿列克一个人在住。

他的经纪人在昨天的那则报道出现之后就来到了他的宿舍房间,似是不放心的打算在明天的长节目比赛开始之前都他在房间里看着他。

就这样,阿列克在房间里踱步了许久,终于在经纪人的紧张注视下一把拉开门把手,看起来竟是要就这么走下楼去,去对那些围堵在滑冰运动员宿舍楼底下的各国记者们说些什么。

一见阿列克是那样的反应,他的女经纪人立刻在他拉开宿舍门的时候猛得用身体撞上门,阻止了阿列克的动作,更让本来已经被打开的房门又重重的被重新关上。

“塞宾娜,你让开。”

“你在做梦!我不会让开的!因为我知道你现在要去做的,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虽然阿列克的女经纪人一旦站在他的身旁,看起来就会格外的娇小,但这并不能阻止她挡在阿列克面前,不让他出这间房门的决心。她就这样用自己的身体挡着宿舍的房门,更不让阿列克又机会碰到那该死的门把手。

因此,几乎是面无表情的阿列克又重复了一句:“让开。”

“你疯了,阿列克!我知道你想去做什么!你想去对卿越昨天接受的那份采访进行正面回应!你想对那些人说你很爱他!如果可以,你还会让他们闭上嘴!可你一旦给出了这份回应,你就会和卿越是一样的下场!听着!我是绝对,绝对……不会让你去的!”

阿列克的经纪人塞宾娜努力的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企图阻止阿列克。然而,那些却仿佛都对阿列克不起作用一样,他将手伸向了被塞宾娜护在身后,用双手抓住的房门把手,缓缓的转动。

在两人间的力量悬殊之下,阿列克的经纪人塞宾娜竟是完全无法阻止阿列克。可当房门打开的时候,两人竟是同时愣住了。

因此……此刻在门口等着的,正是珈国的冰协主席,安德森先生。

安德森似是已经在阿列克的宿舍房门口站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也已经把他们在房间里所争辩的话语全都听到了。他冷着脸走进房间,对阿列克的经纪人塞宾娜点了点头后极为绅士的说道:

“我想我可能会需要和阿列克谈一谈,可以给我这点时间吗,塞宾娜小姐?”

“当然可以……”

看到冰协主席竟是如此郑重的对自己说话,身为体育经纪人的塞宾娜连忙向安德森先生点了点头后就走出了房间,临走的时候还看了阿列克一眼,似是希望他能够在面对冰协主席的时候选择更为正确的态度。

当房门被再次关上的时候,一股凝重的气息充斥了整间宿舍房。

在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珈国的冰协主席安德森先生再不复刚才的平静。他看起来生气极了,又或者……在在这个时候,只有“震怒”这次才能够去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了。他面无表情的走到阿列克的身旁,却不停下。他走到房间的更里面,将落地灯旁边的小圆桌一脚踢倒在地上,而后转过头看向阿列克。

“你想去找那些记者说,你和希蜀的那个小子真的是他说的那样?”

“是的,安德森先生。”

“那么,你是想说,今年的奥运奖牌,你也不想要了?”

在做出了那番行为之后,珈国的冰协主席似乎已经不生气了,反倒是露出了笑容。然而,那样的笑容却是没有任何的问题。甚至,他所说出的话更是令有些明白他意思的阿列克愣神沉默了。

“你知道你今年几岁了么?你二十六岁了,你以为错过了这次的机会,你还有可能再上奥运会?又或者……你以为,现在的珈国男单还是你的天下?我想你应该会比我更清楚,这几年你的成绩和状态一直都不是那么的理想。当然,伤病一直都在困扰着你,你的巅峰期也早就已经过去了。这些我们都知道,可对于一名运动员而言,这些都不是你成绩不佳的理由。”

这些话似是已经在安德森先生的心里埋藏了很久了,但这却是他第一次将这些话全都说出来,甚至……是当着阿列克的面就这样说出来。

在所有人为阿列克设计的竞技生涯蓝图上,他本应该在上一届奥运会的时候夺得一枚奥运金牌,而后满载着荣誉退役。然后,他会将珈国头号选手的宝座让出来,珈国会迎来又一个群雄并起的时代。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他的父亲索伦一样成为又一名珈国冰坛的传奇人物。然而他却没有,更甚至,他在22岁时的那届奥运会上输得一塌糊涂,就连他往日的那些荣耀都被他一同在那届奥运会上输没了……

因此,为了抓住最后的机会去争得一块奥运奖牌,阿列克不得不在进行了手术治疗之后延长他的竞技生涯,在他26岁时的这场奥运会上全力一搏。可人才辈出的珈国不同于现在情势十分尴尬的希蜀。这注定了阿列克在延长竞技生涯的道路上会十分尴尬。

“我们珈国这几年一直都有不比当年的你逊­色­半分的新秀出现,这是让我们都感到十分欣慰的一点。可你始终都是对于我们珈国的冰协而言意义特殊的一名男单选手。我们都希望你能够在退役前的最后一场奥运会上拿到一块份量十足的奖牌。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在今年的奥运会上还是把所有的政治支持都加注在你身上的理由。

可你应该知道,你的天赋真的很普通,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全凭你的努力。如果你连努力都没有了,甚至还陷到这种丑闻里去,那便没有存在的价值了。我们珈国也不会去塑造一个你这样的奥运冠军来成为青少年的榜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安德森先生的话已经说得明白异常了。他看着自始至终都皱着眉,沉默不语的阿列克,丝毫没有急切的意思。甚至……他显得十分悠闲,仿佛无论阿列克所说的答案是什么……他都不会太过在意的样子。

在沉默许久之后,阿列克的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我……我从没想过,让自己的存在阻碍到别的珈国选手在国际赛事上的发挥。这是竞技比赛,我们只是按照比赛的规则制定出最合适的方案,在比赛上尽全力表现,然后得到一个结果。”

“是的,我当然知道你是这么想的。可现在不是二十年前,他们是不会让同一个国家的两位选手都登上领奖台的。”

头上已经长出了许多白发的安德森走到了阿列克的身旁,轻声的说出这一句,令阿列克瞳孔微缩。

然而安德森还未停止他此行所要对阿列克说的话。当他在阿列克的脸上看到一丝动摇的时候,他坐到了落地灯旁的舒适座椅上,指节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令轻快的节奏在这间气氛凝重的房价里响起。

“如果你一定要让自己深陷到这样的丑闻里,我不阻止你。但我们一定会把全部的政治支持全都转给别人。汉米尔那个孩子就不错。他在上届奥运会的时候就取得了很不错的成绩。并且,他的年纪比希蜀的卿越还要小些,今年正好是在他的黄金年龄。

当然,埃德加也很好。要知道,他可是在今年的珈国全国锦标赛上获得了冠军,是一个在滑冰上很有悟­性­和天赋的孩子。

那么,还需要我说得更明白些吗,阿列克?我们能把一名很有希望的选手捧上世界的巅峰,也同样可以让他在最后的时刻摔得再也爬不起来。你想不想试一试,如果我们把加注在你身上的政治支持全都转移到其他人的身上,你的长节目内容分……还会有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

嗷唔……很久没更,本来琅邪想今天三更以谢罪的……TAT……结果今天下午开着空调睡午觉睡得太舒服了,睡过头了……TTATT……其实之前的这章几天前就已经写好了,可现在正好到了剧情的拐点,关于这章要怎么写我犹豫了很久。本来想在之前再加点铺垫转换的,可又担心那么写会太拖,就写了删,删了写。

那啥……琅邪真的不会虐……只是我觉得一名运动员的竞技生涯里不可能是没有挫折,总是一帆风顺的。大家只要记得,结局是灰常美好而又感人的就可以了~!我努力快点把中间这段……挫折写完吧。

86

86、澄清 ...

“如果我们把加注在你身上的政治支持全都转移到其他人的身上,你的长节目内容分……还会有多少?”

阿列克简直无法相信他究竟听到了什么……说出这句话的,又是否真的是看着他长大的冰协主席安德森。

听着那句寓意深刻的话语,阿列克似乎已经能够料想得到……在这场奥运会结束的时候,等待着他的,将会是什么。

是的,荣耀将与他无关。他也将永远失去与他的父亲索伦相比肩的可能。无论他曾拥有过多么辉煌的过去,无论他曾经获得过多少块世锦赛的冠军奖牌,他都将注定是一名与奥运奖牌无关的……可悲的运动员。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会再有人记得他曾经世界第一的排名,更不会有人相信……这样一个从没拿过奥运奖牌的花滑运动员……会曾是这个辉煌时代的顶尖选手之一。

那是一个阿列克不敢去想的……对他而言太过残忍的结果。

他在珈国的冰协主席,安德森先生的面前颓败的坐到了房间的单人床上。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昭示着……他的内心此刻究竟是经历着怎样的剧烈挣扎。

“我……我曾和卿越有过约定。如果有一天,媒体发现了我们两个之间……真正的关系,那就去勇敢的承认它。”

许久之后,阿列克抬起头来,看向正对他露出了微笑的安德森先生。那一刻,他像是在上一届奥运会结束之前那样的……把这位珈国冰协的主席当成是自己的长辈一般说话,希望……对方也能够在这个关键的时刻给予他足够的理解,甚至是……支持。

但此行抱着一个既有目的的安德森当然不会如阿列克所希望的那般。是的,他的微笑之中甚至出现了一抹……在此刻显得极为讽刺的……慈祥,可他却是对阿列克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孩子,那是你们之间的事。与我,与我们珈国的冰协,无关。”

此刻,对阿列克而言,还能有比这句话更为残酷的话语吗?或许……已经没有了。他可以接受安德森对他的大骂,甚至是诋辱。然而……那句话却更能够将一把利刃Сhā进他的心脏,让他痛苦不已。

“记者不是傻子,你以为他们会相信?就算那是事实,他们也从来就只会选择他们想要相信的去相信。”

当阿列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已近沙哑。任是谁……都能从这句话中感受到他的痛苦,以及……他心底所经受的煎熬。然而安德森竟是在听到阿列克的这句话之后笑出声来。他对阿列克的态度在这一刻发生了转变,显得格外亲切起来。

“哦,他们当然会相信。办法我都已经替你想好了。”

说着,安德森竟是从自己的西装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礼盒。他在阿列克的面前将那个小礼盒打开,里面所装着的……正是一枚璀璨耀眼的钻石戒指。

“带上它,就说……这是你送给我孙女,西莎的钻戒。他们一定会相信的。”

当安德森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阿列克几乎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位他从小就当做是长辈的珈国冰协主席。他还记得安德森为自己颁发的每一块奖牌。从珈国的全国锦标赛青少年组一直到成年组。他甚至还记得……在他很小的时候,安德森先生还来冰上看过他……就像对自己的孩子那般将他抱起来。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它变得好像竞技赛事上的政治因素那样肮脏。但即使那是肮脏的,阿列克也无法改变……过去的他一直就是这种体育政治的受益人这一事实。他痛恨这个事实,可他又无法去改变它。因而,现在的他,终于还是品尝到这份恶果了。

阿列克几乎是无法抑制住颤抖的从安德森的手上接过那个小礼盒。不知是因愤怒,愤怒这场肮脏的政治,愤怒自己的怯懦,还是……因为这个小礼盒所含有的重量而颤抖。

安德森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的刺眼。

阿列克第一次发现,原来他厌恶那份笑容。那份……过去总能让他感受到鼓舞的笑容。

他的动作僵硬,在接过那个小礼盒之后就迈开步子向宿舍的门口走去。每一步……都仿佛有千斤重,每一步……又都好像让他踏进罪恶的深渊。

卿越仰头看着奥运五环,问他什么是荣耀的画面在他的脑中不住的回放着。然奥运的领奖台,甚至是被装在­精­美礼盒中的金牌……那些画面也一直在他的脑海中回旋,甚至无法停止。

在拉开门把手的时候,一股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愤怒折磨着他,令他终于在踏出这个房门的时候将那个装着结婚钻戒的礼盒往地上猛力一扔。然而……他仅有的那些勇气……却只够他做出这些可笑而又无畏的发泄了。

在安德森惊疑不定的目光之中,阿列克走向了电梯,又最终在电梯到了一楼的时候向着被拦在滑冰运动员宿舍楼之外的各国记者走去。

“我来,是为了对一个让大家都十分好奇的问题做出澄清。是的,我与卿越的关系并不是这几年来大家所看到的那样。我们两国的冰协都认为……作为两名在世界级的赛事上竞争关系十分激烈的花滑选手,或许整天都剑拔弩张才是一个更为良好的竞争关系。但我们……的确是彼此间关系十分不错的朋友。我十分欣赏他,可……我们却不是恋人。无论你们相不相信,我的话就是这些。”

通过那群记者手中的话筒,阿列克那辨识度极高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他们的转播室,传入世界上关心着这件事的……每一个角落。

今天一早就出门练习慢跑,又或是进行运动量适当的训练以保持赛前状态的卿越才结束了今早的锻炼,就发现滑冰运动员的宿舍楼已经被那些各国记者给堵得严严实实了。卿越自昨天接受了那份采访之后就一直都没有再看电视或是上网了。因此,现在的他完全就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有关这场风波究竟是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见到那些记者的阵势,饶是这些年来经历过了风风雨雨的卿越也不经被吓了一跳,自是不敢在这个时候冒着这群人的围堵冲进宿舍楼里。

因此,卿越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在发现里面竟然放了几张纸币之后就又原路返回,甚至跑到了奥运村的村外,琢磨着自己今天是不是应该不回奥运村了,就在附近找家旅馆住一天,拜托那修在明天帮自己把表演服和冰鞋一起拿去冰场?

这又是一个属于冰与雪的城市。在二月,奥运会进行的时候,这里的天气还十分寒冷,甚至时不时的还会有下大雪的情况出现。这天早上出来慢跑的卿越并没有带上帽子和围巾。还在跑的时候并没觉得冷,但等他停下来的时候还是会在不经意间猛得一个哆嗦。

幸好,出来的时候还带着手机。

这么想着的卿越走进一家热饮店,打算拨通了那修的电话,告诉他自己现在的情况,然后在这里等他过来。就是在这个时候,他被街道上一家时装店玻璃门内电视机的画面所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我们……的确是彼此间关系十分不错的朋友。我十分欣赏他,可……我们却不是恋人。无论你们相不相信,我的话就是这些。”

当时装店的门把手被一位女孩拉开的时候,阿列克的声音毫无预兆的传入卿越的耳中,令他不敢置信的顿住了身形……只是怔怔的,怔怔的看着电视机里那看起来毫无生气的阿列克,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从他的口中竟是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阿列克先生,据我所知,您和珈国冰协主席的孙女,西莎小姐的关系很不错?请问事实真是这样的吗?”

卿越惊疑不定的看着时装店内的电视机屏幕上变化的画面,以及在画面下方的字幕,缓缓的摇着头,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在这条陌生的街道上,他猛然转身,不断的朝着另一个他所不知道的方向跑去,直到那个声音停止。

然而,卿越却是发现……那句话怎么都不能从他的脑海中消失了。因此,他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急切的拨出阿列克的号码,企图以另一个声音,一个能够让他感到安心的声音去驱逐刚刚从电视里传出的声音……

善变的天又再次下起雪来,在冰冷刺骨的寒风之中,雪花越飘越大,越飘……越快……

可手机的听筒里所传出的,只是仿佛永无止境一般的……对方的号码已关机这一提示语音,与那一片片飘落的雪花一起,将空气中的温度逐渐凝结。

作者有话要说:嗷呜呜,最近这阵子的剧情比较紧张,而且就要开始完结加速了,所以琅邪其实想两章一更新的……但到现在还是只写了一章,想着大家一定很着急想看到下面了,就先把这章放出来,等到今天晚些时候把第二章写好了再放出来吧~!应该会挺晚的了,琅邪只能说……努力在十二点以前更新 TTATT

然后就是关于剧情方面……小卿越最近会遭遇一个挫折,但琅邪保证结局是灰常灰常灰常美好的!这一段……窝就努力快点压过去吧~!

还有就是……长评和大家给我的留言,琅邪都看到了~!等窝把今天的二更搞定了再来回复乃们给我的,爱·的留言啊~!

87、冲突

另一头,在卿越无意间看到这则报道的时候,阿列克的父亲,索伦作为此次参加奥运会的多名花滑选手的教练,他也是在第一时间看到自己儿子对于这次事件的所谓“澄清”。当时的他正因为冰协主席安德森先生的拜托而对那名本届珈国全国锦标赛的冠军选手,埃德加做赛前的最后辅导,主要是为了让第一次参加奥运会的埃德加能够冷静下来,以他最好的状态去进行长节目的比赛。

然而,正当他离开的时候,他却是看到了这样的消息。一时间,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闷闷的重击了。

身为阿列克的教练和父亲,索伦很明白阿列克在这四年间的成长。那不是滑冰技艺上的成长,而更是一种心理上的成长。索伦本以为,经过四年的沉淀,现在的阿列克已经足以在面对四年前的那种处境下依旧发挥出他最好的状态了。

可谁知道……在长节目比赛开始的前一天竟是会发生这样意外情况。

那是一种……十分复杂的情感。与震惊有关,与颓废有关,与讽刺有关,又与愤怒有关。仿佛时间又再次倒流了那般。在二十年前,自己曾重重的伤害了当时才华横溢,拥有着无限可能的那修。而现在……难道又轮到他的儿子了?

索伦虽平日里对阿列克极为严厉,父子间在冰场外的交流其实并不多,但他起码能够分辨得出……那不该是出于阿列克的本意所说出的话语。

阿列克在媒体的面前很少说话,就算是说些什么,那也只与比赛有关,与他的训练进程,身体状况有关。他几乎从不在媒体面前提及与自己有关的……哪怕极为微小的隐私。就更不用说……在长节目比赛的前一天进行与自己的个人感情有关的“澄清”了。

在那一刻,索伦难以抑制的想到了安德森,在四年前的奥运会之后就对阿列克的态度发生了微妙转变的珈国冰协主席。因而,他走到了安德森的房门口,并敲响了他的门。

“哦,快看看是谁来了。我的老朋友索伦,明天就是男单项目的长节目比赛了,你怎么会有时间来看我?”

看到索伦的拜访,安德森显得十分意外,但和蔼的笑意却还是很快出现在了他的脸上,让这名在珈国冰协工作了许多年的老者显得倍加亲切起来。他热情的将索伦迎进门来。然而,总是十分尊重安德森意见的索伦这一次却是在对安德森点了点头后便开门见山道:

“安德森先生,是您去找了我儿子,并让他在媒体面前进行那份澄清的?”

“哦,事实上……的确如此。在我看来,那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明天就是长节目比赛了,作为珈国的冰协主席,也作为阿列克的冰迷,我不希望那些乱七八糟的报道影响裁判组对他的印象分。”

“所以,您让我去给埃德加进行赛前心理指导,为的就是能够把我这名教练从他的身边引开?”、

从索伦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他的安德森没想到向来就十分稳重,且为大局着想的索伦会对以这样的语气说出如此含有深意的话语。一时间竟是有些没能回过神来。

“索伦,我的老朋友,你怎么会这么想……要知道,我看着阿列克那孩子长大,和你一样都希望他能够在这届奥运会上获得一个好成绩。我、我甚至把所有的政治支持全都押在了他的身上,就是为了他能够在退役的时候拥有一个和你一样的头衔。他现在只缺一块奥运金牌……”

“可或许我才是他的教练。”

当索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在对待安德森时所一贯拥有的,尊敬的态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在爆发边缘的愤怒。索伦用带着隐隐怒意的声音,甚至是对珈国的冰协主席安德森质问道:

“我对他的了解超过你们所有人,对现今冰坛的裁判评分体系我也比你们更了解!你现在所做的这些事,根本就不应该是冰协应该Сhā手的!四年前,你们就是这样毁了他的奥运奖牌,今年……你还想让同样的事再重复一遍吗!”

安德森从未想过……珈国冰协的传奇男单选手以及教练,珈国冰协的最大王牌索伦竟会有一天这么对他说话。难以抑制的愤怒从索伦的每一个细胞中释放出来。

那一刻,这名在珈国冰坛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白发老者竟是感到了一种……恐惧。

“安德森先生,从今天开始,我不再会是汉米尔的教练,也不再会继续执教埃德加。我相信,您一定能为他们找到比我更好的教练。”

说完这句话,索伦转过身去,似是打算就这么离开。然而被他这句话给吓得不轻的安德森却不打算让索伦就这么离开。

“请等一等!索伦,你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你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这不像你!”

“我是一个失败的父亲,也是一名失败的教练。因为我的儿子阿列克,他竟然在我的眼皮底下被你逼着做了一个不可挽回的,会让他后悔一辈子的选择。这个理由,或许应该已经足够了?至于那该死的政治支持,你想给谁就给谁。

但我想我或许需要说一句,那些政治支持,你无论给汉米尔,又或是埃德加,那些都不可能让他们登上奥运领奖台。比起他们,我更看好科连顿的厄齐。”

说完这句话的索伦打开了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或许,当他说出那句“一个不可挽回的,会让他后悔一辈子的选择”的时候,他感到内心受到了几乎难以承受的煎熬。二十年前的时候,因为自己的争强好胜,因为自己的不甘心,他曾重重的伤到了对自己而言意义特别的那个人。

当他知道自己的儿子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了那个人的徒弟时,他的内心甚至闪现过一丝喜悦。因为他明白阿列克的沉稳,阿列克的执着,更觉得阿列克不会犯下和他一样的错误。或许,他与那修之间再也无可挽回的曾经,能够以另一种方式延续下去……

而现在,他的儿子阿列克却依旧还是在相同的道路上重复了他的曾经。虽处境不同,所犯下的错误不同,却是让事情又再一次的回到了惊人相似的轨迹上。

这样的事实让索伦不知道与那修再次见面的时候改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哪怕……下次的见面,只会是赛场上的擦肩而过。然而即使是这样,那份愧疚还是会折磨着索伦,让他无法去面对那修。

可他又能够在面对他的儿子,阿列克的时候做到毫无愧疚么?

想到这里,索伦呼出一口气,他终是拨出了那修的号码,企图……最后再做些什么……

…………

当阿列克在多家媒体的面前发表那所谓的“澄清”的时候,弗雷尔正好因为楼下的喧闹而打开了窗,几乎目睹了这一切。尽管,他一直就将对于卿越的那份喜欢藏在心底,并在旁眼巴巴的等着两人分手,一等就是五年,几乎让自己的好友,已婚人士夏尔曼唾弃不已。

然而……他却不希望那一切会是以这样的结局落下帷幕。

弗雷尔几乎不敢去想像,当卿越知道了这一切时,刚刚勇敢的跨出了那一步的他会遭受到怎样的打击。若是可以,他希望这个消息起码能在卿越的面前瞒到明天的比赛结束后。因此,他故意语气轻松的给卿越发了一条简讯:

【嘿,你现在在哪儿呢?】

十五分钟后,弗雷尔没能收到回信。因此,他又继续等待了二十分钟。

窗外飘起了雪花,就连天­色­也因为这场雪而变得­阴­沉起来。二十分钟之后,还是没能等到卿越回信的弗雷尔关上了门和窗,在确定这里不会有什么不该响起的声音后,他内心忐忑不已的拨了卿越的号码。可回答他的……却一直都是电话占线的语音提示。

因此,弗雷尔在思量片刻后穿上了外套,带上了帽子围巾和手套,在犹豫之后又拿上一个袋子,装了又一条围巾和帽子,甚至是手套之后撑起伞,冒着越下越大的雪跑了出去。

此刻,围在宿舍楼外的记者因为得到了绝佳的采访而满意的离去。因而,没有人注意到这位短节目成绩排在第二位的普兰登人在这样糟糕的天气中离开了滑冰运动员的宿舍楼。

雪花在他离开之后又将他留下的脚印再次掩盖,仿佛他从未离开过一般。

不安的感觉充斥着弗雷尔的内心。他总有一种令他感到心慌的预感……仿佛卿越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一般。否则,他又怎么会从早上一直到现在都没能回到宿舍?

一种难以描述的直觉判断告诉弗雷尔,卿越一定就在奥运村的附近,他不会跑太远。因此,弗雷尔在奥运村的偏门口叫上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围着奥运村不断的转圈,并开到附近的街区。而他自己,则在纷飞的大雪中努力的找寻熟悉的身影。

终于,他看到了在一片银白的世界中太过显眼的身影。

在这么大的寒雪中,那个人竟是没有穿上外套,甚至是戴上其它防寒的小物件,哪怕只是一条围巾。他就这样在街道上慢步走着,大雪在他的头发上,肩上,以及背上留下了白­色­的装点。他的状态看起来并不好,似是因为着凉的关系,此刻他停下了脚步,一手撑着墙,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零点前送上更新!!!我……我赢了……

88

88、抉择 ...

当弗雷尔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急忙让出租车司机停下了车,拿着他出门时装上了围巾手套和帽子的袋子以及伞一起跑了出去。在徐徐作响的寒风中,沉浸于自己世界的卿越甚至没能听到弗雷尔一路跑过来的脚步声。

当卿越发现了那个他在这几年中极力疏远,却总是成功不了的普兰登人时,他吃惊愣神了,就这样因刚才的那阵咳嗽而不可抑制的微喘了起来,看着一脸担心的弗雷尔。

当弗雷尔来到他的身边时,一把黑­色­的打伞令那些看起来轻柔无比的雪再也无法飘落在他的身上。而后,弗雷尔二话不说的将那把伞塞到了卿越的手里,让他好好拿着,弗雷尔自己则动作极快的用手把卿越头发上,肩上以及背上的雪全都拍落下来。

在做完这些的时候,弗雷尔似是想把袋子里装着的围巾手套全都拿出来,给卿越套上。却是在动作停滞了一刹之后选择将自己现在正围着的围巾接下来,把属于他的那份体温也一起围上卿越的脖颈,在之后是手套,帽子。

做完这些之后,弗雷尔并不急着将带出来的那些御寒物件给自己戴上,而是用有着火热温度的手掌放到了卿越几近冰凉的脸颊上,企图让一个人在纷飞的大学中几乎被冻僵了的卿越感到温暖些,再温暖些……

“你怎么就自己跑出来了?不是说早上就在奥运村里跑一圈就回来吗?我都说了让你要早些回来,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雪。”

弗雷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查询的颤抖。然而他在抬起脸看向卿越的眼睛时,却还是展露了那份感染力极强的笑容。就仿佛……他们之间谁也不知道那场在冰坛之中掀起的巨大风波。

“我……只是跑出去之后一下子没找到回来的路……”

卿越是多么希望弗雷尔没有看到阿列克在电视上的那份“澄清”,又是多么的希望此刻他不要在自己的面前提起这件事,从头至尾……都不要提起。因而,他在看到弗雷尔在这片大雪中找到自己的时候,他的心里或许存有一种胆怯。

在这一刻,他希望全世界都不要发现他,甚至……就任自己在这片大雪淹没。

然而,弗雷尔终究还是对他露出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笑容一般。就像他们在普兰登的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然而,当他顺着弗雷尔的话继续说出那个谎言的时候,他却是猛然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是已经沙哑到了这样的程度。嗓子痒痒的,每说出一个字都会让他有强烈的,想要咳嗽的感觉。

卿越的这份不对劲看在弗雷尔的眼里,简直就好像天都要塌了一般。他焦急的将手掌放到了卿越的额头上,感觉了一下温度之后又放到了自己的额头上。在发现了那份过份烫手的温度后,弗雷尔再不多说一句话的拽着卿越一起坐上了那辆出租车。

他将卿越塞进了出租车的后座,自己则又从另一边的车门坐上车去。

“司机!麻烦你赶快回到我刚刚上车的地方,要快!”

此时奥运村里已经进行了清场,此时里面再不会有任何获准进入的媒体,或许可以说是最为安全的地方了。弗雷尔就这样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扛着卿越的肩进入这里,他似是在与时间赛跑。

弗雷尔知道卿越现在的状况很不好。他的体温较之正常的体温而言已经偏高了,并且他一直不断的在咳嗽,也向弗雷尔承认他感觉嗓子很痒。

在需要耗尽全部体力去表现的长节目比赛开始的前出了这样的状况,卿越的情况已经不仅仅可以说是不乐观,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危险了。

“弗雷尔,我真的没事,只是觉得嗓子有点痒,你不需要这样。”

“卿越!我很确定你现在已经患上感冒了!而且体温还偏高,你需要及时的休息和保暖!不然就算你身体的底子再好,明天的比赛也都玩完了!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长节目的比赛还在等着你!你可是短节目排名第一的选手,我就算是想要拿亚军,也只想输给你,你明白吗?”

说完了这句,弗雷尔就更用力的扛着卿越,尽可能快的将他带回滑冰运动员的宿舍楼。而卿越……他也终是在听到弗雷尔说出的这句话后意识到了什么的不住的睁大了眼睛,胸口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闷着他再也出不了声。

当弗雷尔扛着卿越来到宿舍楼的底楼时,那修正因为得到了索伦的相告而一边拨着卿越的手机号一边从宿舍楼中向外冲出。

在那修看到弗雷尔和卿越的那一刻时,他怔怔的愣住了。从那修的眼睛里传出的……是一丝与心痛有关的讯息,不知是与自己有关,还是仅仅为了卿越……

后来所发生的一切证明了弗雷尔的判断是正确的。

当卿越回到宿舍房间的时候,他的体温已经比弗雷尔发现他的那时更高了。他的呼吸不畅,并伴有止不住的咳嗽,甚至是四肢无力的情况出现。

如果说还有什么比这些更糟糕的,那就是……为了顺利通过比赛结束后的药检,卿越在这个时候不能随便服用任何的特效药。因为他不知道那些特效药里是否含有大赛不允许运动员所使用的成份。

因此,在那修为卿越放了一大缸水,并且滴入了拥有安神功效的­精­油后,弗雷尔就又再次冒着大雪跑了出去。

“我记得用蜂蜜,柠檬,坚果和白兰地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在一起也可以治疗感冒。”

离开的时候,弗雷尔留下了这句话。

然而弗雷尔费了好大的劲弄回的东西却并没有让卿越的情况有任何的好转。

似乎是因为心理防线的溃败,卿越的这场感冒来得异常之迅猛。一直到晚饭的时候,他的体温已经逐渐烧到了三十九度七。当体温表给出了这样一个结果的时候,似乎弗雷尔,那修,以及卿越自己都已经知道了这究竟代表着什么了。

“放弃吧,你明天根本就不可能完成比赛的。现在更重要的是把你送到医院去。”

在一声叹息之后,那修说出了这样的话语。然而卿越却是在那修说出这句话的许久之后都未有给出回答。

透过米­色­的窗帘,能够看到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都暗了下来。城市的灯光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既遥远,又在这个雪夜中显得飘渺无比……

卿越明白现在的局面完全就是自己一手所造成的。他不该在这天早上的时候出去晨跑,不应该在看到那份报道的时候就什么都不顾的倒出乱跑,更不该在下雪之后也不找个暖和的地方躲起来。

他是一名……糟糕的运动员。

揪心的自责不断的折磨着他,那修的关切更让他觉得无地自容。弗雷尔从头至尾都没有提及那件事,然而卿越却不能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那场让他彻底成为了一个笑话的事情根本从未发生。

“放弃?那怎么可能……”

就在那修和弗雷尔都觉得……他们得不到卿越所给出的回答时,卿越终是笑着说出了这一句,让那修不知在这一刻想到了什么,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转过身去。

“弗雷尔,你也早点回去吧。明天还有……还有长节目的比赛。”

听到这一句,弗雷尔并没有过多犹豫就故意装出了笑容说道:“不走不走,你赶我也不走。今天我就睡在这儿看着你了。我担心你半夜会梦游着出去。”

说完了那一句,弗雷尔便很快回到自己的房间,拿了枕头和被子过来。他并没有住到旁边那间已经搬走了的滑冰运动员住的房间,而是选择把卿越推到旁边去些,再把自己的被子整齐的铺在卿越的床上。

宿舍里的床虽然是单人床,然而主办方却是将为运动员而准备的床在单人床的基础上又向外拓宽了一些。因此,按照弗雷尔的铺设方式,两个人各自裹着一床被子睡在一起,虽然有些挤,却也还是可以睡得不错。

弗雷尔用被子把发着烧,身体几乎已经软绵绵的卿越裹得严严实实的,并且不给他反驳自己的余地,就这样早早的钻到被子里,一闭上眼睛就好像自己已经睡着了那般。

看着这一切的发生,那修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他似乎看到二十年前的那一幕又再次发生了。然而……这一次促成这一切的,却并不是阿列克单方面的原因。

在得知阿列克在卿越心中的特殊位置时,他也曾有过担心。担心曾在自己身上发生的那一幕幕会再次发生在卿越的身上。

因此,他仔细的观察阿列克,在他的身上寻找与索伦相似的一切。然而他确实发现……阿列克的滑冰风格以及平时的内敛虽是与索伦几乎如出一辙,可又与索伦有着极大的不同。

虽然阿列克是一名和索伦同样努力的技术型选手,然而阿列克却对自己滑冰天赋并不高这个事实并不怎么在意,又或者说……他对此抱着坦然接受的态度。如果别人用天赋以及努力走到巅峰,那他就用自己的努力将对方的天赋都打败。

阿列克为自己因刻苦的努力而走到的今天这一步感到骄傲无比,同样也为卿越能够在十三岁那最终发现了自己的天赋而感到高兴。

正是那份寻常人所难有的大气以及沉稳内敛,令那修认为曾经的那一切不会再在卿越的身上发生。然而,事情终是以另一个方式回归到了相同的轨迹。

是的,阿列克爱着卿越,就好像卿越对他的那份感情一般。然而,阿列克实在是一个太过直来直往的人了。他不懂得弗雷尔以及楚炫那仿佛从出生起便已学会的迂回。他只会在面临一个两难分岔口的时候选择左边,或是右边,而不是在树林中绕行至他想要去的正前方。

因此,在他一定要做出一个选择的时候,他选择了荣耀,而不是卿越。

作者有话要说:嗷呜呜……今天只有一章。之后的几章我可能会需要一起写完了之后再总体把握,修改一下。所以……希望我三天后还能两更吧~~!

89、索蒂菲的钟声

这个长节目之前的最后一个夜晚,似是已成了一个魔障,一道跨不过去的魔障。

卿越的高烧始终都没能彻底的退下去。

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会胡思乱想。此刻的卿越也不例外。

他开始思考起从奥运会的预热期起一直到现在的每一天,思考着……究竟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仿佛从那篇报道刊登,并引起了公众的广泛关注之后,一切就都失去控制。他曾因此而感到焦躁不安,更失去了他在这个赛季时的巅峰状态。

曲慎的建议让他几乎陷入了无穷无尽的自我否定以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卑之中。仿佛他的恋人是一名同­性­这件事便足以令他在公众的面前,在摄像机的镜头前抬不起头来一般。

可那与卿越一直以来的观念不合。他从来就不觉得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也有高低之分,更论高贵与否。他也已经厌倦了在镜头前假装自己与阿列克不合,甚至是讨厌对方了。

因而,当他决定将自己的真实公之于众的时候,他仿佛挣脱开了那个几乎令他喘不过气来的枷锁,甚至获得了新生。

他也曾有想过……是不是在奥运会结束之后才在公众面前承认自己与阿列克的关系会比较好。

可……那样的行为在卿越看来,却是与他现在所做的……意义完全不同。

如果是在比赛结束之后才说出那些话语,就说明他恐惧那些会对他的成绩产生印象,就意味着他真的会对那些感到自卑,更害怕让人知道。那样的话,他就算是拿到了金牌,也总会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

那并不是他所希望的。他所希望的……是坦然面对那些,甚至在那些声音中去拥抱他的奥运奖牌,让世人知道……他以此为傲。

并不是没有在做这个决定之前考虑过阿列克的感受。他很清楚的记得,自己曾和阿列克有过约定,如果有一天,媒体发现了他们两个之间真正的关系,那就去勇敢的承认它。

事情之所以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或许全都只是因为卿越低估了珈国冰协对阿列克的影响力。他本以为……自上届奥运会结束之后,阿列克就已经和那些人形同陌路,就算那些人再怎样的不满,他们也无法像上届奥运会那样的直接­干­涉阿列克的决定了。他更没可能想到……珈国的冰协会用那该死的政治支持去威胁他。

正如那修曾对他说过的,花样滑冰的世界,从来就不是冰雪那样的纯粹。

然而,卿越如今却忘记了多年前那修对他所说的这句话。

“弗雷尔。”

在那个失眠的夜晚,卿越在思考了许久之后叫了此刻就在他身边守着他的人。本以为自己的呢喃声得不到回答,却是在下一秒感觉到了对方的起身,更令自己看到了一双这几年来一直躲闪着的眼睛。

“我……是不是做错了。或许,我不该在短节目的比赛结束后对媒体说那些?或许……在奥运会比赛结束之后才说那些会更好?”

卿越在挣扎之下说出了这句话,却是偏过头,不看弗雷尔的眼睛。

“或许事实的确是这样。”

并未有等待,卿越就得到了弗雷尔的回答。这样的话语,令他感到心脏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握住,并慢慢的用力收紧一般的难受。

然而,停顿过后,弗雷尔却是又继续说道:“但只要他选择继续留在珈国,选择和他的父亲一样成为一名珈国的传奇教练,同样的矛盾还是会继续困扰他。”

弗雷尔在给出了这个中肯的回答之后,又呼出一口气道:“对不起,说好了不在你的面前提他的。”

似乎是从那次在普兰登一起相处之后,弗雷尔就如同他对卿越所说的那般,几乎从不在他的面前提起阿列克。就算是这一次,他也依旧是避忌着,不说出阿列克的名字。

可在此刻,他是真的想要帮助卿越,不让他继续陷入那种无穷无尽的自我否定,以及自责之中。弗雷尔看着卿越那被汗液浸湿了头发的侧脸,又再次从被子里钻出来,披上睡袍后去卿越的衣橱里又拿出一套衣服,又准备好了热毛巾才走到了卿越的身旁。

“你出了很多汗,这是好事。现在再换一身衣服,好好的睡一觉,明天就该能好了。”

说着这句话的弗雷尔脸上有一丝浅浅的笑容,就和五年前卿越才和他认识的时候一样。如果非要说他有了什么变化,那或许就是……他的眼睛里多了一份沉稳。虽然他还是会像以前那样,隔三岔五的在媒体的面前开些玩笑,却再已不是第一次参加奥运会,得奖后甚至差点搞错了亚军和季军领奖台的那个男孩了。

这个寒冷的夜晚,弗雷尔替全身都被汗液浸湿的卿越用热毛巾擦了身体,并替他又换上了一套衣服,让他能够舒舒服服睡到天亮。当弗雷尔再次替卿越把被子盖上的时候,他说出了令卿越不由自主的想要去相信的话语:

“不管怎样,情况一定好起来的。”

听到这句话的卿越又再次闭上了眼睛,令睡意可以在这个夜晚再次来到他的身边。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晚,也是一个短暂的夜晚。

发着烧,全身酸疼的卿越无论如何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毫不费力的安稳入眠。思绪飘忽不定,想着这些,又想着那些……

然而,他又多么希望这个夜晚能长些,更长些,长到……能够让他的病完全好了之后才过去,而不是让他以这样的状态去到明天的长节目比赛。

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以及内心深处的忐忑害怕之中,黎明终于到来。

在那天晚上,陷入睡梦中的弗雷尔总觉得自己在一片混沌中听到一个令他感觉熟悉异常的声音不断重复着:“我今年二十三岁。四年后,我二十七岁……”

…………

幸运女神直到最后都没能多看卿越一眼,下半夜的时候,他的情况又再次恶化,本来已经退去一点的热度又再次升高。当太阳又再次升起的时候,他的体温又重新回到了39度。当他硬撑着感到比赛会场的时候,他甚至连电梯内的楼层数字都无法看清……

几乎是在卿越出了宿舍楼的时候就一直在旁边看着他的弗雷尔细心的发现了这一点,不动声­色­的抓着卿越的手,帮他按下了楼层按键。

卿越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究竟是有多么糟糕的。他的嘴­唇­发白,浑身肌­肉­酸疼,四肢连一点力气都用不上,头晕得难受,甚至连眼睛也睁不大。

他几乎无可想像自己在将要开始的长节目比赛上要怎样才能完成4-3-2的高难度开场……

“待会儿……你先走。被人看到你和我在一起,不好……”

当电梯开始上升的时候,卿越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十分虚弱的说出这句话。听到这句话的弗雷尔并未给出回应,而是在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一声不吭的架住他的肩,让卿越能够把身体重量完完全全的压在自己的身上,就这样带着他走进过道,丝毫不在意周围工作人员看到他们时不解的目光。

那是一场……还未开始时就已经预料到结局,却还是不顾一切的想要试试奇迹会否发生的长节目比赛。

高烧让他体力不支,几乎是已经熟练到即使是在做梦的时候也能完成的开场4-3-2组合跳跃惨摔。四周跳的高速旋转让他在跳跃失败后直接撞上挡板。

作为教练的那修在冰场外身体前倾的看着场内的情况,一路支持者卿越走到今天的冰迷们一片哗然。他们几乎不敢相信那个虚弱到几乎连起跳的力量都没有的人……会是他们所钟爱的花滑选手。然而卿越却是丝毫想要停下的意愿都没有。在音乐还未停止的时候挣扎着爬起来,继续着他的长节目展示。

卿越这个赛季所滑的长节目名为“索蒂菲的钟声”。那个长节目所讲述的故事……是一名陆军受到国家的召唤,去到前线战斗,守护他所爱的祖国。当战争结束的时候,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们已全都死于无情的战争之中,再也回不来了。

那名军官在失去了一条腿之后带着战友们所托付给他的……寄给亲人们的书信回到自己的故乡,索蒂菲。却是在黎明的钟声敲响时发现……这里早已湮灭于一场空袭之中,他可爱的未婚妻,他的亲人全数遇难。

就是在那不断敲响的钟声之中,他从附近村落的小女孩儿手中接过了还带着露珠的野花,将它们一支一支的放在埋着亲人尸体的土堆上,并在早已面目全非的村口将那些战友们所写的书信在那些土堆前焚烧,连同他写给未婚妻的书信一起。

最后,那名陆军在极富悲剧­色­彩的钟声之中离开了索蒂菲,他所钟爱的小镇。

那本是在这个赛季刚开始时惊艳了无数人的长节目,冰迷们都为卿越所演绎出……仿佛是印刻在长节目音乐中的悲情Se彩而动容。

而这一次,音乐中不断重复着的钟声却不仅仅只是在小镇索蒂菲的上空响起的钟声,更是为了卿越而响起的悲钟……

90、尘埃落定

一名这个时代之中最为优秀的花滑运动员,他在自己的竞技生涯中达到了巅峰状态的时候遭遇了这样一场变故。4:40的长节目比赛,八个跳跃,四次旋转,两个不同的接续步。他只成功完成了三次跳跃。至于那四次旋转,他都因为旋转全数不到规定以及变换姿态少于预计而被降组扣分……

他从没滑过这么糟糕的长节目,从没有。

几乎整场表演都在不断的惨摔和挣扎着爬起中度过,身体砸到冰面上的声音让靠近冰场的观众们都不忍继续看下去。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完成了那场长节目。

当音乐停止的时候,在冰场的入口旁心急不已的弗雷尔竟是就这样不顾自己教练阻拦的冲进了冰场,将几乎已经无法在冰面上站稳的卿越扶了起来。然而在高烧的同时将仅剩的那些体力全都消耗殆尽的卿越却只是在喘了许久之后说出一句:

“让我自己走出去。”

当卿越丝毫动摇都没有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弗雷尔在愣神之后松开了架住他的手,仅是看着他慢慢的滑出冰场。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虽是显得那样狼狈,那样虚弱,丝毫不像一名在奥运会的短节目后排名第一的世界顶级运动员。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卿越还是依旧将自己的身体挺得笔直以接受那些看向他的目光。

当卿越慢慢从冰场中滑出的时候,排在他之后出场的阿列克才从更衣室里出来。在那个时候,他几乎无法想象……在卿越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阿列克似是在内心挣扎之下想要在摄像机的镜头捕捉下扶住身形不稳的卿越。却终是被他不看一眼的从身边走过。当卿越经过阿列克的身边时,他似乎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这样重复着……

“我今年二十三岁。四年后,我二十七岁……”

…………

那一年的冬奥会,珈国名将阿列克凭借超常发挥的四周跳,一如既往的冰上步法展示以及无可挑剔的整体表现在26岁的年纪一举获得了奥运会的冠军。

普兰登之光弗雷尔因为长节目的跳跃失误而以微弱的劣势而获得了他的第一块奥运会银牌。

希蜀的卿越在短节目排名第一的情况下获得了十几名开外的总分排名,被希蜀冰协视为奇耻大辱。并且,卿越在电视采访上公开说自己与本届奥运会的男单项目冠军是恋人关系,却是被对方在第二天就澄清了事件。这件事让希蜀冰协被珈国冰协揪住不放,更被其嘲笑不已。

这令希蜀冰协觉得颜面扫地,更气愤不已。

在这种意志的驱使之下,他们企图对卿越予以处罚,将卿越这名让希蜀在世界冰坛上成为了一个天大笑话的运动员从希蜀的冬季项目中除名。尽管,他与在几个月前才刚刚因伤退役的楚炫一起在这个时代中创造出了属于希蜀的冰坛光辉。

事实上,竞技型运动员因为深陷同­性­恋的丑闻而被禁赛,此类的事也曾在上个世纪发生过。

然而希蜀从来就是一个标榜自由与个­性­的国家。所以许多人都无法想象,现役运动员因同­性­恋丑闻而被禁赛,甚至是因为在当季奥运会上的糟糕表现而面临被冰协除名的残酷事件会在这样一个国度中发生。

提前听到了风声的乐胜因为今年在冬奥会上获得了单板滑雪冠军的缘故而去到希蜀雪协,想尽一切办法的请求雪协高层,令他们能够出面,替自己在冰协为卿越说说情。起码……别令他被希蜀冰协永久的除名。

因为乐胜的这份努力,冰协终于在酌情考虑下十分不情愿的勒令卿越在三个月之内不得出席任何商业以及非商业的活动。让他在家好好的反省。并且,冰协还给卿越提出了为期一年的观察期。也就是说,在这一年里,卿越只要有任何的不妥,希蜀冰协都能够把他永久除名,令他无法再参加任何一场需要通过冰协为选手申报才能够参加的国际赛事。

卿越在国人的一片谩骂声以及质疑声中失魂落魄的悄然回国。

在他回国之前,弗雷尔曾用力的抱着他,在他的耳边不住的呢喃道:“你还会有机会的,还会有的……”

然而,此时的卿越却觉得自己看不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希望。

国人怒骂他,就连前阵子都还在对他说着……无论怎样都会支持他的冰迷们……也不理解他。不理解他为何会在那么重要的赛事上犯下如此的错误。首先是在奥运会的预热时无端陷入了同­性­恋丑闻中。

就算很多冰迷们说着喜欢他,无论他怎样都会一如既往的支持着他。可当他真正陷入类似这样的丑闻时,许多人在对待他的态度上依旧会有微妙的变化。更不用说……之后卿越的“勇敢”承认以及阿列克的无情澄清了。

是的,阿列克在澄清的时候否认了他们之间恋人的关系,也同样否认了他们之间仿佛死敌一般的竞争关系。但在某一派的评论家看来,促成这一切的可能只是阿列克对卿越的怜悯。虽然阿列克在获得了本届冬奥会的冠军之后,他也一直强调卿越是一名十分值得人尊敬的花滑运动员。然而……卿越的短节目与长节目之间的分数差却是让许多听到了阿列克此番强调的人但笑不语了。

冰迷们以及评论家们能够接受一名努力的选手没有天赋,却是不能接受一名有天赋的选手不努力。

由于卿越曾进行过现代舞的系统训练,也在好友弗雷尔的带动下一直就十分注意自己的身体情况,再加上他对于跳跃的敏锐觉察力。这一切使得卿越成为了同期男单选手中身体状况最好的一名运动员。

是的,卿越自进入成年组以来,几乎就没有受过什么伤,更从未因为伤病原因而缺席了任何一个赛季。

所以,许多人在看了卿越短节目的表现后再一看他隔天在长节目上的比赛之后……觉得他简直侮辱了这项激|情与艺术迸发的竞技运动。是的,卿越说他在长节目比赛的当天发烧了。可有多少人会真的相信?又有多少人会去怀疑卿越所说的话?

好吧,就算他们真的认为卿越在比赛的当天发烧了。这个时候他们就又要说了,阿列克一直经受着伤病的困扰,可他依旧还是在冬奥会上获得了冠军。相比之下,卿越为什么就只有这么糟糕的表现?

在失败的面前,一切的理由都成为了苍白的借口。

卿越的国人们更是对他失望透顶。他们本以为……本以为就算楚炫因伤退役了,卿越也依旧可以独自捧回一块重量级的奥运奖牌回来。一块……比他在上届奥运会上得到的,更有份量的奖牌。可世界排名第二的卿越却是连前十名都没进。

可以想象得到……这份失望会演变成怎样的愤愤。

在经历了一系列的变故之后,神经已经极度脆弱的卿越再也无法去面对外界的那些声音,那些不带有丝毫善意的抨击,批评,谩骂。仿佛……他从未为自己的祖国赢得过丝毫的荣誉那般。

卿越回到了自己的家,将自己封闭在卧室里,甚至连楼都不敢下,更不敢拉开房间的窗帘。他整天都蜷起身体,无助的躲在床与衣橱的中间,连将窗帘拉开些许,让温暖的阳光照­射­进来些许的勇气也没有……

可即便是这样,与刚刚结束的那场奥运会有关的画面还是会不断的撞入卿越的脑中。就好像他被禁锢在了一间黑暗的放映室之中。整个漆黑的小屋之中只有他一个人。而诉说着不安以及诡异的放映机也只是在一直不停的播放着他在冰上一次又一次摔倒的画面,冰迷们不敢置信甚至是愤怒的眼神,播放着……阿列克说他们只是朋友的画面。

可即便是这样,失望透顶的冰迷们也还是没能放过他。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表觉得我说卿越差点被禁赛很扯……普鲁申科还因为木有参加某年世锦赛却参加了商演被国际滑联真的禁赛了……亚古丁也有过传说中的观察期……对于一国的冰协而言,卿越这次犯的错误应该算是很严重很严重的了……ORZ

然后……这段在大纲里其实灰常灰常的虐,但是写着写着就不忍心了……改啊改啊的,就稍微不虐一点了。这段基本就是在很平淡的陈述事实……写的时候也没觉得啥虐,就想快些把这段黑暗期写过去吧!

然后~!冰上雅姿今年又来中国了~!上海,北京和台北都有!囧尼,亚古丁,埃德文·马顿都有来~!小斑马兰比尔在6.18的那场名字灰常ORZ的“朗朗与他的冠军伙伴”……感兴趣的朋友们可以注意起来了哟~!琅邪已经砸锅卖铁……把两场演出的票都买了。窝和母上说~!看兰比尔!兰比尔的滑冰风格是所有花滑选手里我最喜欢的!母上说,又没美国的妖孽长得好看,要看妖孽……于是带着母上一起去看冰上雅姿!

然后……座位表出来之后,我突然发现我买的VIP票……座位好像被主办方摆到冰面上去了……?他们GJ!

91、纵火 ...

以往总是被充满着善意,又或是印刻着溢于言表的喜爱之情所淹没的邮件箱现在被一份份诉说着失望以及愤怒的电子信件所吞没了。

【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今后我不会再去看任何一场有你参与的演出!】

【别让我知道你这个肮脏的同­性­恋还要代表我们希蜀去参加任何一场国际比赛!否则我一定会在这之前杀了你!】

类似这样的信件不断的淹没着卿越的电子邮箱。曲慎建议卿越在看到那些带有威胁他生命安全的信件时上报警方,然而卿越却已经再也无心也无力去管它们了。

在刚刚回到希蜀的时候,他好像得了强迫症那样的刷新着自己的电子邮箱,也不知道是想去看到些什么。仅有的支持,鼓励,抑或其它。可过了许久,他发现所有他希望看到的,统统都没有。所有他害怕看到的,那里都有。

卿越从来就是一个神经敏感的人。也正是因为这份感­性­,才能够让他滑出像“拉美莫尔的露西亚”,“斯巴达三百勇士”,甚至是“索迪亚的钟声”这一系列令人被深深震撼的保留节目,展现出许多冰舞选手的节目中都没有的惊人艺术表现力。可在此时……这份感­性­却让他无论如何都没法走出这场仿佛永远都不会终结的噩梦。

他的手机号都被不怀好意的人公布出去。­骚­扰电话以及短信铺天盖地的向他涌来。因此,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开机了。他在小镇上买了一个新的号码,用来隔三差五的和曲慎联系一次。看看……有哪些广告商取消了他的单子,又有多少活动的主办方取消了他的出席计划。

毫无疑问的,卿越的经济情况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糟糕境地……

是的,卿越可以算得上是一名拥有很高商业价值的花滑运动员。然而他进入成|人组以后的所有积蓄几乎都被他用来买了这栋大房子,以及支付房子的内部装修。在存款几乎用尽,这几个月的支出近乎为零的情况下,他还会有各式各样的支出。

往年的这时候,邀请卿越去参加夏季商演的组织已经把演出的订金打到了他的卡上。可今年那些组织的联系人却是再没来找他。

很显然,无论情况再怎样困难,他也不可能把这间房子给变卖了。但现在,或许他可以考虑先把自己正在开的车给卖了,换上一辆破旧些的二手车,以此来渡过眼下的难关。

将自己关在家里两个月都没有出门,也没和外界联系的卿越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振作起来。

这些便是全部了。

他不断的这么告诉自己。如果几十天还不够那些人削减怒火,那么……几个月,一年总足够了吧?

一件事如果已经糟糕到底了,那它便不能再更糟糕一些了吧?或许,他应该相信时间的力量,更应该相信遗忘的力量。就好像……那些人忘记了他曾经代表希蜀参加重量级国际赛事所拿回过奖牌一样。

然而,事情的糟糕程度却是远远超出了卿越的想象。

那是一段极为黑暗的时期。每每在他想要振作起来的时候,都会有新一轮的噩梦向他袭来。

在一个天气转暖,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下午,卿越在自己的院子里发现了一只不知从哪儿跑来的野猫。它看起来饿极了,对着卿越“喵”“喵”的叫个不停。因此,卿越拿出了今天早上送来他家的瓶装牛­奶­,倒在一个小盆子里给它喝。

然而他才和这只小家伙玩了一会儿,便发现它开始痉挛,身体不住的蜷缩起来,痛苦不已的发出着哀鸣声……

在那个瞬间,卿越根本来不及弄明白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但他却是知道……这个小生命可能很快就要死了。于是他赶忙开着车将它送到了附近的兽医那儿。所得到的结果……却是令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的。

这只小猫刚刚喝的牛­奶­里,被人投了毒……

“先生,这个小家伙的胃里有投了毒的牛­奶­。幸亏你送来得及时,它也还没来得及摄入太多,或许还有希望救回来。现在我还没能确定它的成份。但看起来,那很像是老鼠药。请问你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我不……不知道……”

听到兽医的这句话时,卿越的脑袋一片空白。他茫然而又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甚至不住的用手掌抓着自己的头发。他似乎想到了许多种可能。可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他不想去相信的。因而,他只能看着放在玻璃保温箱里的小猫,这个……可能救了他一命的小家伙。

尽管,待它再次醒来的时候,它可能会对这个喂了它致命牛­奶­的陌生人充满着敌意。抓伤,甚至咬伤他……

在漫长的等待中,卿越只是坐在椅子上不住的看着这个小家伙。它看起来是那么的小,那么的脆弱。却是在替自己遭受了那么大的伤害后还顽强的活了下来。

“需要来杯咖啡吗?”

那名年轻的医师在上楼看了一圈诊所里的小猫小狗之后又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当他看到卿越看着那只小猫的专注眼神时,他不禁问出了这句话。

“不,我的意思是……今天一直麻烦你到那么晚,我感到很抱歉。你不需要再……”

眼看着时钟显示现在已经过了晚上十点,打扰了那位年轻兽医那么久的卿越感到十分不好意思,不想再继续麻烦对方了。然而那名兽医却是在听到了卿越所说的话语后并不在意的走到楼上用纸杯为卿越倒了一杯咖啡后递到了他的面前。

“谢、谢谢。”

“不用。看得出来你很喜欢这只小家伙。它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

“什么?”

“很抱歉,只是我真的不知道。”

“那好吧。”

兽医本想在漫长的等待中和这只小猫的主人聊些什么,有关这只可怜而又顽强的小猫,有关……在这只可爱的小家伙身上所发生的事。

在兽医看来,这只小猫一定是到别家偷东西吃的时候被狠心的邻居喂了有毒的牛­奶­。如果事实是这样的,那他会希望这只小家伙的主人能把那个邻居找出来,狠狠的揍他一顿。可卿越却是告诉兽医,他连这只小猫叫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这只小家伙是你在路上捡到的?你真是个善良的人。”

“不,如果不是我的话,它不会变成这样。”

听到兽医对自己说出的夸赞,卿越觉得惭愧不已,甚至……无法面对眼前的这个陌生人。在带着小猫推开宠物诊所的前一刻,他的心里还在害怕着。害怕着诊所里的人会认出他来。因为这份甚至可以称之为恐惧的情绪,卿越连握住门把手的右手都不自觉的颤抖不已……

然而随后所发生的一系列事却是让卿越松了一口气。

这间诊所的兽医并不认识他。在看向他的时候,这位年轻兽医的眼神并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不自然。正是因为这样,已经把自己关在家里两个月都没有和人接触的卿越才更想和这个对他一无所知的陌生人说些什么。

“如果说,这只小家伙喝下的牛­奶­里有毒,那就是每天早上送到我家的牛­奶­里被人投了毒。不是它的话,或许我会把那瓶牛­奶­一口气的全都喝光,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醒过来。”

卿越所说的那句话令明白他如果把那种剂量的牛­奶­一口气全都喝光会发生什么可怕事件的兽医禁不住倒吸一口气后迟疑的问道:

“可……可这究竟是为什么?很抱歉,我的意思是……你看起来是个很好的人,有谁会对你做出这样的事?”

“或许是因为我输了一场本该赢得冠军的比赛。”

说完这句后,卿越就又再次沉默了起来。

晚上十一点,总算度过了危险期的小猫被卿越抱了回去。他小心翼翼的用外套把将这只在今天救了他的小猫包了起来,并将它放到了副驾驶座上。尽管现阶段他的经济状况已经十分糟糕,他还是在刚才的那家诊所里给小猫买了一些养猫时所必须要用到的东西,打算让这个小家伙陪伴他度过余下的那些他所不敢与外界有所交流的日子。如果,它还愿意的话。

可就在卿越开着车向着自己的家开去的时候,一阵不容忽视的喧闹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青少年的喧闹声,以及……什么东西砸碎玻璃的声音。

听觉所做出的判断分明告诉卿越,那些声音正是从他家所在的方向发出的。不好的预感令卿越猛踩下油门,比平日更快速的开过回家的这条路。在看到自己家的同时,他也看到了冲天的红­色­火光。

三四名看起来甚至还没念完高中的青少年在他家的楼下不断的往二楼卧室的窗户中丢着石头,甚至是……浇上汽油点燃了的火棍……

火光将整片天空都晕染上了一层诉说着恐惧以及不安的暗红­色­。夹杂着他名字的……辱骂的话语不断的从那几名青少年的口中说出。当他们将那些石块扔进二楼卧室的窗户,甚至是将布条缠在木棍上,而后浇上汽油点燃了火扔向二楼窗户的时候,卿越觉得他的心跳似乎停止了,他就这样看着那个曾经让他感到温馨而又幸福的家被熊熊火光所覆盖。

那是烧毁一切的力量。曾经的憧憬,现在的愿想,甚至……是对未来仅存的希冀。

作者有话要说:嗷唔!这次隔了这么久才更新真是让大家久等了……TTATT……因为琅邪在攒三更。觉得这部分的剧情还是快点过去,让大家争取可以一次看到很多内容的比较好。所以,今天是三更哟!

92、猝不及防

你好,我要到那儿,莫斯拉特小镇,雪山脚下的那个。”

“好的,五百块。”

“坑爹啊!两百去不去!”

“不不不,最少也要四百八。”

那是在距离卿越所住小镇最近的机场外面。某个看起来长着大胡子,又戴着一副几乎能够遮住半张脸的黑框镜,并戴着一个帽子的人正和一个出租车司机交涉着。然而无论他怎么跳着脚砍价,对方都显得兴趣缺缺,似乎是料定了这个在大半夜没赶上最后一辆机场巴士的倒霉蛋一定会坐上自己的车。因此,这名司机就再懒得理睬这只铁定会被他宰一刀的肥羊,坐上了自己的车,甚至还打开了车内广播,优哉游哉的听起了午夜广播。

司机的这一反应让那个明明还很年轻,却出人意料的“长”着满脸大胡子的弗雷尔不信邪了,他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个出租车的“夜间价”给杀下来,解开了一颗衬衣扣子打算作战到底了。

不错,这个在大半夜出现在距莫斯拉特小镇最近的机场外,并错过了最后一班机场大巴打算打车去到卿越所在小镇的正是弗雷尔。

自奥运会结束之后,弗雷尔就几乎和卿越失去了联系。通过各类的报刊和媒体,弗雷尔可以知道卿越一定过得相当不好。可他的手机却永远都是在关机的状态,让弗雷尔根本不能知道任何有关他近况的信息。

弗雷尔也曾打电话给卿越的经纪人曲慎,万幸他的手机还能打通。可他所给出的回答永远都是模棱两可的,和网上所能看到的讯息没任何差别的,更甚至……只是一句“无可奉告”。

这样的境况一直持续了两个月的时间,几乎就要把弗雷尔逼疯了。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卿越现在到底怎么样了,甚至是……见他一面。

在这种感情的驱使下,弗雷尔什么都不管的丢下自己在普兰登国内的一切事物,就这样一个人跑到了希蜀。为了不引人注意,他特地选择了在半夜到达的这趟航班。并且,他还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绝对不让人认出来,给境况已经很糟糕的卿越再添麻烦而乔装了一番,贴上了几乎能遮住自己半张脸的大胡子。

弗雷尔本就没想过要在今天半夜就去把卿越家的门给敲开。因此,夜间车所提出的超高价理所当然的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

然而,正当他在努力的去说服出租车司机把价钱再降下来些的时候,出租车内的电台广播声却是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是的,那个电台本来还只是值班主持人在随意的播放着一些不会在夜里吵到耳朵的声音,然而一则十分突然的新闻却是打断了主持人所播出的老歌。

“十分抱歉,我想我需要在这里打断一下。刚刚接到附近居民来电,称莫斯拉特小镇上的一户独栋别墅在半小时前烧了起来。打来电话的这位先生表示,在房子烧起来的时候,他听到了玻璃窗被砸碎的声响。当他被惊醒,跑到窗外去一看究竟的时候,他发誓他看到了三五个青少年正拿着火棍往那栋别墅的二楼窗户里扔。

所以,这很可能就是别墅起火的主要原因。并且,根据那位先生所告诉我的,当那些青少年在不断的往别墅里扔火棍和石头的时候,他清楚的听到了那些人对屋主人的谩骂声。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一个巧合。因为,那位先生所听到的,正是我国花滑运动员,卿越的名字……”

当弗雷尔听到那句话的时候,一阵轰鸣声在他的脑中猛然响起。他的思维一片空白,几乎失去了思考的力量。他甚至等不及让司机把后车盖打开就直接把行李丢到了后排车座,而后坐到了前排副驾驶的位置上。

“开车。”

“四百八啊,一块钱都不能再少了。”

出租车司机没能弄明白这位客人的态度怎么能够在一分钟之内有那么大的差别,只能又再强调了一遍自己的夜间价。怎料弗雷尔竟是从钱包里掏出了八张一百元面额的钞票,猛力的塞到了出租车司机的手上。

“看清楚了,这里是八百!全都给你!但我要你在最短,最短的时间到那里!”

当弗雷尔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汽车的马达声在寂静不已的夜­色­中响起,更快速驶向那个被火光打搅了的安静小镇……

当弗雷尔找到卿越的时候,他正在当地的警察局里,在椅子上蜷起了身体,眼睛睁得很大,却又无神,似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知在想着什么。凌晨过后的警察局里只有几名值班的警员,显得格外冷清。因此,当弗雷尔来到这里的时候,在今天之中是受了太多惊吓的卿越几乎在第一时间便被弗雷尔的脚步声猛然惊醒,抬起头来看向那个打扮夸张到几乎让他认不出来的友人。

当弗雷尔看到卿越的时候,一路找来粗喘不已的他终于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他几乎能清晰的感受到从卿越的每个细胞中所传递出的……与无助,害怕,以及彷徨有关的情绪。因此,他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卿越的面前,拿下了几乎能遮住他半张脸的黑框镜,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虽然被贴得几乎满脸都是的大胡子还是遮挡了他的半张脸,但那双眼睛已经足够告诉卿越,他到底是谁了。

或许连弗雷尔自己都无法知道,自己有多想……多想在这个冷风四起的夜晚紧紧的抱住卿越,用自己的体温让他不在那么的无助。更借此来告诉自己,卿越现在还好好的,好好的在自己的眼前。

他不愿再去回想……当他从电台节目里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心里是有多么的害怕。一种比黑暗还要纯粹的恐惧侵袭着他。他不愿去想……更害怕去想,如果卿越这个时候待在屋子里,那将会发生什么样的可怕后果。

因此,他只能在这个时候轻声叫出对方的名字,希望能够听到卿越的声音。

“弗……弗雷尔……?”

“是我。”

眼前人叫出自己名字的声音让卿越不确定的问出了这句。他完全不敢相信会在这个时间,在这个地点遇到本该在加紧准备着世界巡回演出的弗雷尔。而眼前人脸上的大胡子也让卿越极为不适应。然而两人还未来得及与对方再说些什么,值班的警员就已经走来提醒卿越,他的笔录录入工作已经完成,现在他可以离开了。有关那几个恶意纵火的青少年,警方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他们,然后依照法律程序对他们进行起诉。

听到这一系列的陈述,卿越似乎已经麻木,只是朝着那名警员点了点头。

当卿越和弗雷尔走出警局的时候,正值凌晨三点。还未完全转暖的天气显得有些凉,然而卿越却是抱着他的外套,不穿在身上。他似乎在外套里面藏着什么,小心异常的捧着,即使冷风让他的身体颤抖,他也不愿就这样把衣服穿到身上。

因而,弗雷尔也并不多说什么,而是将自己所穿着的外套再次披到了卿越的身上,那阵温暖的体温让卿越抑制不住的停止了脚步,看向了弗雷尔。他还是和卿越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一样,脸上有着让卿越感到熟悉不已的温柔笑意,让看到他的人总觉得心里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微弱的猫叫声从卿越抱着的外套中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的卿越急忙把捧着的外套再打开些,看看自己会不会抱得太紧,让这只小家伙难受了。因此,他把这只小猫从外套的大口袋里拿出来,捧在手里却是怎么都看不清个究竟。这个小家伙的出现让弗雷尔惊讶极了。因为他从来不知道卿越家里还养着一只猫。更不用说……他会如此在意这只小家伙,即使是在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之后都把这只小猫带在身边,和他一起在警局待了最难熬的这段时间。

“这个小家伙,它今天救了我两次。”

当卿越感到弗雷尔疑惑的目光时,他终于还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和对方说起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从那瓶不知被什么人投了毒的牛­奶­开始,一直说到带着小猫回家时所看到的一切。

是的,如果不是这只小猫,卿越很可能会喝光那瓶被投了毒的牛­奶­,在中毒之后一个人无法向外界求救。如果不是要将这只小猫送到宠物诊所,已经将自己关在家里两个月的卿越也绝不可能在晚上十一点的时候还不待在自己的卧室里……

当他看到那一幕幕发生在眼前的时候,那份巨大的震撼掩饰了内心的恐惧。坐在警察局的时候,他的脑中则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什么都无法去想。而现在,他在弗雷尔的面前一点一点的回想起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一种难以言喻的后怕,恐惧突兀的袭击了他。

当卿越的声音在这片寂静中突兀的停止时,他感到了一个将他抱到怀里的……猛烈的力道,伴随着急促的喘息声。

那是一个……让卿越感到意外而又陌生不已的拥抱。

卿越与弗雷尔认识似乎已经有七年了,然而记忆中的弗雷尔……却从来都是温和有礼的,总是给卿越留下了一段恰到好处距离的。类似这样的身体间碰触,似乎也只有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教卿越跳弗拉明戈以及击打皮鼓的才曾有过。

然而此时的弗雷尔,却和卿越曾见到过的他都不一样。

急促的呼吸诉说着不安,甚至是后怕。他不断的呼吸着卿越颈项间的气息,再没了那份仿佛故意为之的距离。他想要确定已经和他失去联系两个月的卿越此刻就在他的身边。想要确定并没有因为喝下被人投了毒的牛­奶­而生命受到威胁。更没有在大火燃起的时候……在浓烟和火舌中独自挣扎着……

“我们去普兰登好不好?天亮就去……”

那个拥抱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卿越怀里的小猫又发出轻微的叫声的时候,弗雷尔才放开了卿越。然而他的目光却是不离开卿越。沙哑的声音响起,用近乎恳求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当弗雷尔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卿越几乎并未有过多的犹豫便不自觉的向他点了点头。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疑惑不已,为什么……他会如此轻易的就同意了弗雷尔的这个提议。或许是因为,在他的脑海中,有关普兰登的记忆总是与快乐与美好有关的。而不是像他这两个月以来所经历的黑暗。

然而,他才对弗雷尔点了头就后悔了。

“不。”在今天之内所发生的一切让他充满着不安的摇着头如此说道:“我现在的名声不好,会拖累你。并且,我不希望今天发生的这些事……会因为我的缘故也发生在你的身上。”

“带上你的冰鞋。其它的,交给我。

93、普兰登授课

“带上你的冰鞋。其它的,交给我。”

当卿越因为那一连串的事而对弗雷尔婉言说拒绝的时候,弗雷尔只说了这句。他已再不能容忍让卿越孤独的待在这里,身边随时都会有伤害他的人出现这一情况继续下去了。他让在今天已经疲惫不已的卿越坐上了副驾驶的车位,自己则开着卿越的车一直去到了那栋刚刚才被扑灭了火的独栋小别墅。

拿上卿越的冰鞋,而后离开,再次去到那个象征着自由与奔放,艺术与激|情迸发的国度。

在那段过于黑暗的时期中,或许弗雷尔的到来给卿越带去了一缕光。

虽然乐胜与他就住在一个小镇上,但在通过雪协说服冰协对自己降低处罚的时候,乐胜已经为他做了太多太多了。获得了奥运冠军之后,乐胜比平时更忙了,各种活动都等着他去出席。对于单板滑雪这个运动而言,他还是那么的年轻。

一名26岁的单板滑雪奥运冠军,他完全可以再滑四年,继续参加下一届的奥运会,甚至是……再滑八年。

雪协因此而对乐胜寄予厚望,更希望他能够像过去的这八年一样,不遗余力的在希蜀普及单板滑雪这个项目,甚至……将整个希蜀单板滑雪队都带向世界的巅峰。

在这种情况下,卿越不愿因为自己的这些事再让乐胜担心或是分神。比起将今天所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乐胜,卿越或许更希望能够在每次见面的时候都对乐胜说,我现在过得很好。

至于楚炫,复健成功之后进军演艺界的他比起以前又更忙了,几乎一直在希蜀的首都停留。在电话里,卿越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与他说起最近所发生的这些事。不知道该如何说,那便不说。

在这个时候,弗雷尔的意外到来是他所未曾想过的。就好像在奥运会的长节目比赛前那样,弗雷尔又再一次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带来一份猝不及防的感动。

弗雷尔在不由分说的把卿越拽上飞机,让他和自己一起回普兰登之后一起接了些教小孩子滑冰的活儿,虽然和以前最喜欢邀请卿越前去的商业活动比,它所能带给卿越的收入十分有限,然而那些却能够给卿越带去心灵上的满足感。

和那些发自内心喜欢着滑冰的小孩子们相处总是愉快的。看着他们在冰上滑行不稳,却总还想着跳跃,甚至是六种跳跃中最难的阿克赛尔跳,就算是摔倒了也在冰面上乐死不疲,卿越仿佛想起了少年时期的自己,想起了自己最初接触到滑冰的那段时间。

“老师老师!您真的是十三岁那年才开始滑冰的吗?骗人的鼻子会长到天花板上去!”

当卿越和他们说了一些要点,又经过了单独指导时间之后,这些喜欢着滑冰的孩子们开始自由活动起来,当他们互相追逐着,在冰上滑倒也都是一片欢笑声的时候,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的小孩子滑到了卿越的身边,睁大着圆圆的眼睛如此问道。

当周围的小孩子们听到这个古灵­精­怪的小鬼头对卿越问出的问题时,大家纷纷聚了过来,竖起了耳朵打算好好听听卿越的回答。只见卿越在看了这些尚还很年轻,有着无限希望的小鬼时,他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是的。”

“那、那我现在离十三岁还有好久,我是不是也有可能比你滑得更好呢?”

“当然,只要你足够努力。”

当那个小鬼的眼中升起令人想要会心一笑的期待时,卿越摸了摸他的头,说出了这样的鼓励,让周围的孩子都兴奋不已。

“老师老师!听说你会跳四周跳!那你能不能跳给我们看看?我们原来的授课老师都不会跳!”

看到想自己聚过来的那些小孩子们红扑扑的脸上所带着的期待时,那股在卿越心底里盘踞不下的恐惧以及排斥似乎渐渐消散了。因此,他朝那些期待不已的小孩子们点了点头,以他那世界顶级花滑运动员才会有的步法滑行至了更远些的地方,在小孩子们激动不已的注视中向后滑行获得加速,向后起跳,在空中高速旋转了四圈后稳稳落冰,向后滑去。

那样的一个四周跳令全场的小孩子们不禁尖叫欢呼起来,而他落冰时的美妙姿势也令那些小孩子们无法从他的身上移开双眼。他们转动着身体,只为能够更好的让视线追随那个仿佛就是为了滑冰而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人,看着他那优美而又不失力量感的冰上表现。

当那些小孩子们忘却了呼吸,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真正的花样滑冰时,卿越已滑到了他们的中间,抓着这个小鬼的手做出一个冰上的步法展示,放开后又拉着那个小女孩,带着她一起做了一个冰上的旋转动作,让前来进行特别授课的小孩子们惊喜不已,不断的喊着卿越的名字,让他也能够到自己的面前,带着自己做一个步法或是一个旋转,而后又在把自己抛出来之后做上一个跳跃。

就是在这片快乐异常的气氛之中,前来接卿越的弗雷尔走进了冰场之中,让那些看到他的孩子们都惊叫出他的名字。

“卿越!我说过你多少遍了!对小孩子的特别授课内容中不带有技法展示这一项!”

然而弗雷尔才说出这句,一眼就认出他究竟是谁的小孩子们已经一拥而上的冲到了冰场外,围着弗雷尔站了一圈,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了……

一直到一个小时之后,这些缠着卿越和弗雷尔,要他们教自己跳四周跳和幻影旋转的小孩子们才被前来接他们回家的家长们带回家去。但这个时候,无论是卿越还是弗雷尔都已经分别被这些小孩子可怜巴巴的望着跳了很多次跳跃又进行了多次多姿态变化的旋转了。

本是很轻松的授课却被搞成了跳跃展示,弄得卿越和弗雷尔都好像滑过一次强度十分高的短节目那样。但好在遣来接受这次特别授课的小孩子们都感到很高兴,而且都发誓要从这周开始加大自己练习滑冰的强度,让自己能够有一天也能在冰上跳出一个三周跳,亦或是多姿态的旋转。

虽然这个目标看起来还很遥远,却显然是个很­棒­的开始。

“看起来,我似乎并不会是一个很好的教练。我更适合滑给别人看而不是严厉的教什么人滑冰。”

回想起今天的授课,卿越怎么都弄不明白特别指导是在什么时候变成了自己的技法展示。似乎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弗雷尔也不是第一次在快要授课快要结束的时候冲进来对自己吼出这一句,然而事情到了最后还是每每都会演变成这样的情况,让卿越自己都郁闷了。

一旁的弗雷尔听到卿越说出这句话,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又转头对卿越微笑道:

“或许事实的确是这样。但你要记住,你并不是他们的教练,你只是来给他们进行特别授课的。所以,在每个人或许只能有一次的特别授课中,在更大的程度上培养他们对滑冰的兴趣或许会更重要。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已经没有什么人能够比你做得更好了。”

弗雷尔说的这句话让卿越愣了一会儿,而后不住的笑了起来。那份已经许久都未有在卿越的脸上出现的笑容让弗雷尔几乎看呆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而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的大叫起来,看了看时间后拽起换好了衣服的卿越往市中心的音乐广场跑去。

“我都差点忘了!今天是周日,广场上会有自发的,各式各样的音乐表演,我连小提琴和木吉他都带了!当然,还有舞会时用的面具。待会儿你要听小提琴还是木吉他?还记得我之前教你的弗拉明戈舞蹈吗?我弹木吉他的时候你试试把它跳出来?”

“你说……什么!?你该知道……你该知道我下了冰就几乎不会跳舞了!!”

94、音乐广场

在每周日的下午,普兰登首都的音乐广场都会有自发的音乐表演。这些人可能还只是音乐学院的学生。也可能是爱好音乐,在工作日时都穿着十分正式的服装坐在写字楼里进行着高强度工作的音乐爱好者。

可就是在每周日的下午,所有喜欢音乐的,对它有着向往的人都纷纷来到了这里,穿着或休闲,或夸张的服装在许愿池旁进行着表演。

因为被那些缠人的小孩子们拖了很多时间的缘故,当弗雷尔带着卿越一路跑着到达许愿池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了许多人。一个长者白胡子的老者脸上带着快乐的笑容一边拉着手风琴,一边唱着他年轻时流行的老歌。几个小孩子听着他的音乐,在他的周围跳起了好像广播­操­一样的舞蹈,倒是引得周围人不断的为他们鼓掌。

“看到了吧?不管跳得好不好,只要给大家带来了欢乐,总会有人为你鼓掌的。”

说完了这句话,弗雷尔从包里拿出了化装舞会时用的面具,塞到卿越的怀里一个,也给自己留了一个,这就戴到了脸上,更将丝绸的绑带在自己的后脑勺处系紧。做完这些之后,弗雷尔忙转头看向卿越。在他的视线监督下,明白他想要做什么的卿越­干­脆也豁出去了的戴上只遮住眼睛的面具,跟着在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胆敢就这样出现在人群中的普兰登国民偶像弗雷尔一起冲进了人堆里,让人群中的那份快乐的气氛感染着自己,更将属于自己的快乐也带给别人。

在人群中不断的说着“抱歉,借过”的弗雷尔一直走到了人群的第一排,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小提琴,一边朝着那个唱着老歌的白胡子走去,一边用小提琴拉出了乐曲,让这首老歌的伴奏瞬时变得丰满了起来。

人群中又一次的爆发出掌声。为了弗雷尔的­精­彩演奏而鼓掌,也为老者的歌声鼓掌。那名唱着老歌的白胡子显然是因为弗雷尔的­精­湛技艺而吃了一惊,歌声转而更加欢快了起来。

当那首歌结束的时候,白胡子朝向弗雷尔扔了一瓶酒,用以表达他对弗雷尔小提琴演奏的赞美。可弗雷尔手里拿着小提琴,竟是一下子没法接住那瓶酒。站在第一排的卿越看到了这一情况,竟是再不畏惧在人群中出现的跑了出去,接住了那瓶险些就要砸碎在石板路上的酒,赢得了众人的大笑声。

在卿越接住了那瓶酒后,弗雷尔极其礼貌的在拉着手风琴的老人耳边说了些什么,让老人心情很好的点了点头。得到了对方准许的弗雷尔将小提琴放好,又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柄木吉他,向卿越露出了鼓励的微笑。

因为彼此间从来就有的默契,卿越竟是在这一刻明白了弗雷尔想要自己在这里跳一段弗拉明戈的意向。他瞪着眼睛几乎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以极为夸张的肢体动作接连两次抬起了自己的左腿,用以告诉对方自己在陆地上跳舞那简直就好像是用两条左腿来跳舞。

对此,弗雷尔并不在意的笑了笑,不由分说的以极为复杂的指法弹奏起了弗拉明戈式的乐曲。那个令卿越感到倍加熟悉的乐曲正是当初自己学习弗拉明戈入门舞蹈的乐曲。他甚至还能记得那个夏天在普兰登与弗雷尔,以及他的好友夏尔曼和爱娃一起度过的愉快生活。

那个时候,卿越还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新人,在竞争十分残酷的世界冰坛上还尚未取得属于自己的一席之位。然而那时的他却十分的快乐。他还记得当时的自己究竟是多么的着急向所有人证明他并不是昙花一现。他可以在冰坛上创造更大的成功。

年轻时的梦想总是那样的纯粹,美好而又值得人去怀念。可他现在才只有二十三岁,却已经疲惫不堪了。

围观的人群因为弗雷尔的­精­湛技艺越来越多,此刻大家都等待着那个拉着一手好琴的男孩与他同班共同展现的表演。刚刚在旁边跳着好像广播­操­一样的伴舞,并在卿越走过来的时候乖乖站到了第一排的小女孩眨着大眼睛看着卿越,而后又在家里大人的鼓励下拿着一朵白玫瑰跑了过来,不由分说的塞到了卿越的手里。

当卿越看到小女孩的天真的笑容时,他竟是感到了一阵挫败,一种……在他踏入冰坛之后就鲜少有过的不知所措。

他能够在有着上万名观众的冰场里滑出一个难度极高的演出节目。却在那次失败后彷徨不已,又在面对别人期待的眼神时显露出一种说不清的胆怯。就好像今天一样。

突然,人群中不知是谁喊出一声,“我们给这位害羞的小伙子鼓一下掌吧”。于是,带着善意的掌声几乎就在卿越的耳边响起。那些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的人是离他这么得近,近到让卿越能够看清他们每个人的表情。

当那些人仅仅是单纯的为这个戴着面具,让他们不知是谁的年轻人发出鼓励的呼声时,卿越突然觉得心中的铅块突然消失了。手里拿着一朵白­色­玫瑰花的他又再次下意识的向弗雷尔看去,只见这个已经独自弹了许久木吉他的普兰登之光对自己露出了迷人的笑意。

几乎不需要言语,刚才已经将乐曲弹了近乎一半的弗雷尔停下了指尖的旋律,调了调琴音之后在卿越将白玫瑰放到了许愿池的池边之后又重新弹起了那段美妙而又复杂的旋律。

弗拉明戈式的节奏以及以身体的每一寸肌­肉­所展现的韵律就此在这个音乐广场中出现……

当卿越在人群的注视中再一次展现起自己的时候,他似乎挣脱开了某个枷锁。某个束缚着他,令他再也不敢再人前进行一场花样滑冰表演的枷锁。虽然,这只是一场很简单的小型演出。在周末时来到这里的人也并不追求所谓高水准的演出。他们来这里,只是为了宣泄心中的情感,以及对于音乐和艺术的爱意。

然而,就是在这个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名字的地方,卿越以他并不擅长的舞蹈与弗雷尔一起展现出了一场默契非常的表演。

几乎不用眼睛去确认,弗雷尔就已经知道卿越会在哪里慢下动作,又会在那里踩下一个重音。

他享受着这场随心而发的表演,就如同卿越一样。

当最后一个弦音从弗雷尔的指尖流出的时候,他确信自己从卿越的脸上看到了笑容,一个因为真正的喜悦而出现的笑容……

“参加下届的世锦赛吧。”

当音乐广场上的小心演出结束的时候,从卿越手中接过一杯果汁的弗雷尔冷不防的说出了这句话,让卿越反应不及,怔怔的抬起头来看向这个思维总是跳跃着,更几乎从不按常理出牌的朋友。

说出了这句话的弗雷尔并不看卿越,而是倚靠着古式石桥上的栏杆,转过身体看着桥下的人群,咬着吸管喝着带着些许酸味的果汁。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原来已经不打算参加下一届的世锦赛了吧?”

良久,依旧是弗雷尔冷不防的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使得被他说中了心事的卿越沉默不言了。

并不是想要放弃了,而只是一时间难以接受刚刚结束的那个奥运会上所发生的一切。更无法相信……就在几个月前还在他的生日时说着永远都会支持他的冰迷们会做出这样的事。

卿越可以接受一次又一次因跳跃而在冰上摔倒,却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几乎只是在一个月之间,他从人生的巅峰跌到了谷底。曾经所相信的人,相信的事都在这短短的一个月之内倾塌了。

这是他无法坦然接受的。然而他最不能原谅的……则是在奥运会的长节目上发挥出了前所未有糟糕状态的自己。

或许,他开始讨厌自己了。

又或许……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逃避,却无法鼓起勇气去面对它。

因此,当弗雷尔在卿越的面前提起这些的时候,卿越说出了这样自暴自弃的话语:“去参加世锦赛?或许冰协的人并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

然而,弗雷尔却仿佛是早已料到了卿越会说出这句话语的笑出声来。

“那么,你是为了冰协而滑冰的?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伟大了,卿越?又或者你其实是想要故意不参加下届世锦赛,让希蜀在世锦赛上颗粒无收,借此报复他们?”

卿越本只是在自暴自弃着,以为不敢继续面对而逃避着,怎料弗雷尔竟是说出了这样的话语,倒是令当事人都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了。然而就在卿越要陷入弗雷尔的又一波洗脑之前,他恍然回过神来,恼羞成怒的低吼道:“你看我像是这样的人吗!”

可卿越才吼完这句,弗雷尔就笑了起来,就好像是恶作剧得逞了一样的表情。

将手中的纸杯抛到不远处的垃圾桶内,弗雷尔伸了个懒腰,用一种近乎怀念的语气说道:“还记得么?七年前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还背着冰鞋,半夜三更的躲过我家小区的保安,喊我和你一起去冰场练习白天我怎么也完不成的四周跳练习。那个时候,是你帮助我克服了对四周跳的恐惧。现在,好歹也应该轮到我帮你些什么了吧?”

说着这句话的弗雷尔似乎已和七年前的他截然不同。

七年前的他总是不吝于显露出他在音乐与艺术的熏陶下所形成的……某种过于跳脱的特质。总是在媒体的面前才回答了这个问题就自顾自的跳到了另外一个似乎与前一个问题没有丝毫关联的话题上,让采访他的记者总是笑料不断,却又苦不堪言。

而现在,他却似乎已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真正成熟了起来。他似乎已很久没在媒体的面前开那些少年时所说的玩笑,也已经从曾经那颗冰坛最为耀眼的新星变为了普兰登花滑界仿佛帝王一般的人物。

此时,夕阳的余晖映出他俊朗的侧脸,更将他的那份微笑映衬得更加醉人。

95、抛却

听到弗雷尔所说的话语,卿越抑制不住的睁大了眼睛。

因为弗雷尔的缘故,卿越回想起了他所一直怀念着的……五年前在普兰登所度过的夏天。

是的,卿越并不否认他怀念那些时光。因为,与那个夏天有关的每一份回忆都是快乐的,肆意的。他们曾因在公车上看到那幅巨大的NX冰鞋宣传海报而闹出了好大的动静。也曾在雷诺大师的舞蹈训练房内挥洒着与执着和希冀有关的汗水。

那一年的夏天,他们从没有去想与未来有关的……过多的事。他们也从未想过自己将来会创造多么惊人的成功,抑或自己也会有失败的一天。

他们只是尽了自己的全力去滑冰,而后去看自己能在世界上排到怎样的位置。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似乎变得瞻前顾后。

卿越知道自己的天分,也知道自己的努力,更知道自己已在世界冰坛上取得的成就以及地位。他似乎已没有再进一步的空间,却有着向下跌去的无尽距离。

“老实说,我很怀念那段时光。”

当回忆嘎然而止的那一刻,卿越不知是带着怎样的感慨说出了这句话。

细碎的风朝他们吹来,而晚霞也是那么的美好。卿越喜欢普兰登。纵使这个国度与冰雪无关。可她总是散发着热情与朝气,似乎连空气中也充满着与艺术有关的味道。

卿越仰起头来,深深的吸了一口这里的空气,从古老的石桥上又看了一眼这片被美不胜收的暮­色­笼罩的城市,脸上又重新出现了笑意。

“走,去找个地方吃晚饭,然后我们带上冰鞋,等到天黑的时候再去那个冰场滑一整晚!”

说着这句话的卿越拽着弗雷尔的胳膊,就这样冒着两个人一起从石桥上滚下去的危险一路全速冲了下去……

两个月后,卿越又重新恢复了紧张的训练。依旧在观察期的卿越遵照冰协所对他提出的要求,再没有参加当年的商演,也没有出席任何商业活动,只是为了隔绝外界的­干­扰而­干­脆住到了冰场里,着手为这年的世锦赛进行积极的准备。

即使……能够与卿越竞争世锦赛奖牌的人几乎全都在奥运会结束之后就陆陆续续的宣布退役了,卿越的心情因前一年的奥运会所给他造成的巨大影响而没能轻松得起来。

在现在的世界冰坛,剩下的那些男单运动员虽然近年来都有不同程度的成长,可无论是珈国的新秀,抑或他国的一些男单新星都无法与卿越,阿列克,弗雷尔,甚至是楚炫与尼奥利多,科内斯崛起时的情形相比。他们更无法与处于巅峰状态的卿越相提并论。

虽然这个事实会让人感到惆怅,但属于卿越他们的那个时代却似乎是真的渐渐没落了。科内斯退役的时候冰迷们并没觉得。尼奥利多退役的时候大家也并没觉得,甚至是许许多多几乎能在旋转,滑行,或是跳跃这三个组成花样滑冰最重要的要素上有着令人惊艳强项的花滑选手退役的时候大家也没觉得。

因为开创了那个时代的……最重要的三名花滑选手还在各项世界级的大赛上活跃着。

可当阿列克与弗雷尔收获了荣耀,卿越黯然退场的时候,冰迷们终会觉得偌大的冰雪世界似乎空了一块,让人在去到现场观看比赛的时候再也不知该因哪位男单选手的出场而拍红了手掌,甚至为了喊一名运动员的名字而吼哑了嗓子。

是的,卿越还未退役。可一个时代却似乎是真的结束了。谁都不知道一名曾经站在世界冰坛巅峰的运动员在遭受了这样的重创之后是否还能继续滑下去,又是否……还能重新站起来。

而事实也正如同外界所猜测的那样。

来年三月的世锦赛,卿越没能再站起来。

又或者说,他没能安然度过他所需要跨过的第一个难关,希蜀全国锦标赛。

他曾是希蜀全国锦标赛上蝉联了多年冠军的王者。事实上,自从他打败了楚炫之后,就没人能在希蜀国内撼动他在冰坛上的绝对统治地位。可今年,一切却都不同了。

自从去年二月的奥运会之后,卿越就几乎没再参加任何比赛,也几乎再没有出现在公众的视线中。一年没见了,现在的卿越急需用一个拥有一定分量的比赛结果,一个绝对漂亮的比赛节目来挽回他在希蜀冰坛的地位,更以此来告诉世人——卿越依旧回到了世界冰坛的舞台上。

所以说,这是一场对于卿越而言有着特殊意义的比赛。这份意义……甚至不亚于让卿越第一次站在了世界舞台上的那场世界青年锦标赛,又或者……比那场比赛还要更为重要。

应该说,当卿越听到场内广播叫出他名字的时候,他的心已经被紧张的情绪所占领了。

当一个人越是急切着想要把一件事做好的时候,他往往就会受到更多来自于他自身的­干­扰。任何一个来自于外界的细微反应都会给他造成更强烈的心理压力及暗示。

是的,当卿越出场的时候,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仅仅是沉醉于自己的世界。他发现自己已不能控制住自己,控制不住的想要知道场内观众的反应。因而,他在滑进场中的时候以眼睛的余光看着观众席上的人。看着那些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似乎他们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会影响到自己。

就是在这个时候,场内解说员在介绍他的时候说出了他曾经获得的那些荣誉,甚至说出了对他的赞美。可谁能料到……这些话语竟是对场内观众起了逆反的心理暗示。

许多人的脸上出现了不屑,更有结伴而来的人对着自己的同伴露出了一种不带善意的,暧昧的笑意。

虽然卿越在离开普兰登的时候曾半开玩笑的对弗雷尔说,他不能退役,他如果退役了,如今的冰坛真的还有能够让人一看的比赛选手吗?他如果退役了,现役的那些家伙们还会继续苦练四周跳吗?

然而,说是这么说,可近乎将自己关在冰场里封闭了大半年的卿越却真的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再一次走上了希蜀全国锦标赛的赛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每一根神经都绷得比以往更紧。因为他明白,现在的自己已再不能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差错了。如果自己再跌落一次,那便真的会到达永远都爬不起来的谷底。

所以,当卿越感受到那些来自于场内观众的唏嘘声时,他已然脆弱敏感的神经似乎就此绷断了一根。当音乐响起的时候,他就更像是猛然愣住了一样。他发现自己甚至无法像从前的任何一次那般进入音乐所讲述的故事之中,而周围观众的声音却是在他的脑海中盖过了音乐的声音……

他听到观众席上一片倒喝彩,并且唏嘘声不断……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想起了冬奥会上的失误,让他想起了那时候的糟糕状态。更严重的是……一年前的记忆似乎在他的眼前交叠,让他分不清现在与过往。

巨大的压力几乎压垮了他。甚至连他滑行的轨迹都无法随心所欲,滑出曾经的完美弧度。

有人曾说短节目是最考验一个人心理承受能力的。因为它只有短短的二分五十秒时间。任何一个失误都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而卿越的开场跳跃就没能完好发挥,随后他又失误频频,这场沉寂了一年以后回归的比赛已注定了再不能完美。而随着他的失误频发,那些嘘声,甚至是一些让他下台的声音也变得愈加响亮起来。甚至……充斥了他的世界,让他一一阵阵的耳鸣,再听不到他短节目的音乐。

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颓败情感,让卿越在又一次的跳跃失误后停下了动作。

现场的气氛似乎在这一刻凝结了。许多还希望卿越能够回归冰坛的冰迷们守在电视机前,观看者一场他国的全国锦标赛。由于现场的摄制组故意把场内观众所发出的声音调轻,许多人并不能听到卿越此时所听到的嘘声与倒喝彩声,喊着让他下去的声音。

但他们却能够通过现场观众们的手势以及表情与嘴型猜测到一些什么。因而他们守在电视机前捂住了嘴巴,等待着卿越最后所做的决定。

此刻不知在想着什么的卿越脸上并无表情,然而他的身上却再没了那份沉浸与音乐与艺术表现之中的那份激|情,那份能够深深感染到别人的激|情。

他的眼睛里再没有了那份温暖而又坚强的神彩。此时的他就仿佛化作了黑夜中的冰雪一般,诉说着冰冷与绝望。

那并不是印刻着无尽痛苦的绝望。而是……自嘲般的一声叹息。不知是冰雪无情的抛弃了他,还是他心灰意冷的抛弃了冰雪。

现场的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们这番不考虑后果,甚至因为被周围人起哄的声音以及形体所带起的动作究竟会促成什么的发生。还有更多的人不知道当时在卿越的嘴角所出现的那抹笑意味着什么。

突兀停下了动作的卿越在所有人惊诧不已的目光中慢慢的滑出了冰场,不发一言。

他几乎还未来得及拖下冰鞋就快步跑出了赛场,他发泄一般的将所有拦在他面前的人都用力的推开,就这样一路的冲进了通往更衣室的过道。他撕扯着自己的新赛季表演服,将它一股脑儿的丢到了垃圾桶里,更快速的拿起自己的背包,就这样用力的将门打开。

此刻就站在门口等着的那修让手中拿着还未来得及塞进包里的冰鞋,打算就这样冲出比赛会场的卿越吃了一惊。

“你为什么不滑完它?我看过其他选手的积分系数表!你短节目的难度系数要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高出十分以上!你为什么不滑完它!”

面对第一次在看着他的时候脸上有着怒意的那修,卿越的气势在那一瞬弱了下来。然而那却只是一瞬。当卿越听到那修用带着责备与怒意的口吻说出了这句话的时候,此刻他身上那股充满了攻击­性­的颓废感又再次强了起来。

“或许你该问我为什么要滑完它!多可笑啊,我从十三岁起就每周坚持六天滑冰,并且每天都练习六个小时难道就是为了滑给他们看,滑给现在就坐在场内的这群人看?更让那些无聊的家伙烧了我的家?那还真是……太可笑了!”

这或许是卿越在认识那修的十一年来第一次与他进行如此充满着火药味的正面交锋。不知是什么样的情感令卿越自去年奥运会以来的所有负面情感全都喷涌而出。无数他不愿去面对的黑夜以及梦魇都在这个时候冲撞着他的脑海,令他无法冷静下来。更让他觉得……一直想要将那样­精­彩的表演展现给每一个人看的自己……真是一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人。

或许……他的勇气以及力量已经不足以维系他再继续这样下去了。又或许……他的心里已经萌生了后退的怯意。

“那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想滑了?就因为这些嘲笑的声音?就因为这些无关的人所发出的声音,你想要放弃你从十三岁一直到现在的梦想?”

“这些并不是全部的理由。他们只是……让我想明白的最后一个理由。”

“那么,扔了你的冰鞋,并且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受够了你这个没出息的胆小鬼!”

向来都在卿越的身后对他露出温柔微笑,更严厉的教导着,给予他无声力量的那修第一次对卿越说出了如此重的话。或许是因为两个人太过相似了。才会在这个时候爆发出相同的固执。卿越因为一年以来所经受的所有而执拗着想要离开。而那修则因为在卿越身上所寄予的希望而不能接受他就要这样离开冰坛的事实。

两人在发泄怒意的时候刺伤着对方。当那修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懵了,无法想象自己怎么会自己几乎耗费了全部的­精­力所教导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

听到这句话的卿越怔怔的愣住了。他低着头,身体不住轻微颤抖。他将手中拎着的冰鞋缓缓的举起,却最终都没能下定那样一个决心。仿佛……他此刻所抛弃的只是那些在他获得荣耀时说着爱他,又在他奥运失利之后落井下石,甚至还差点要了他命的那些人……

他抛弃了那些人,并且厌倦了在摄像机的追逐下滑出一个个有着严格规定的比赛,但他的内心却始终还深爱着滑冰。

因此,卿越将拎着冰鞋的手缓缓举起,却最终还是放下了,低着头从那修的身侧冲了出去。

自那天之后,卿越就在希蜀境内完完全全的……消失了。

一直到三月的世锦赛开幕时,卿越的身影也再没有在众人的面前出现。任凭谁都无法找到他。就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96、故地重游

心中已然对作为一种竞技项目的花样滑冰失去了希望的卿越开始了长达两年的自我放逐。从希蜀全国锦标赛的赛场冲出之后,卿越甚至没有回到他在雪山小镇之中的家。在那一刻,他的思维似乎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卿越将本就所剩无几的所有积蓄从银行卡上全都提了出来,带着身边那些简单的行李在第一时间赶到了机场,买了一张机票,去往一个连他自己都不认识的地方……

或许是卿越一贯的形象所给人的感觉都太过温柔,太会迁就对方,也永远与放弃无关。所以……即使是一年后的这场回归冰场的比赛砸得如此彻底,几乎所有的人也都只是按照他们对卿越的一贯了解来推测他可能只是生气了,一时无法接受了,甚至气馁了沮丧了,去到一个别人都找不到的地方躲起来。但等到他的情绪平复,冷静下来的时候,他依旧还会自己走出来,走到大家的面前。

甚至,即使是在卿越周身带着冰冷的气息走下冰场的时候,知道他的人也都以为……依照卿越曾经在多届世锦赛上所获得的优异成绩,即使是他弄砸了今年的希蜀全国锦标赛,到了最后的那一刻,希蜀冰协也还是会将他送到这年的世锦赛去。

或许,人们对于希蜀冰协的那一部分推测会是正确的。冰协虽然爱护面子,却也明白现在的希蜀冰坛可说是青黄不接。除了卿越之外,他们还真是拿不出第二个能够在世锦赛上获得奖牌的男单选手。

然而卿越却终究是一个拥有着自我与个人情感的正常人。即使他曾在冰坛上创造了那样的辉煌,即使现在的冰坛已再没有人能与他匹敌,但他终究还是不能接受摆在他面前的种种。

因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卿越这一次的确遭受了很大的打击,却会在此时找到一个小小的咖啡馆或是去到别的什么地方躲起来,自己独自一个冷静的时候,卿越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完成了那一连串让他自己都难以想象的行为。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坐上了飞机,开始了一段他在开始时无论如何都没能料到的……漫长的旅程……

该说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吗?

二十年前的冰坛在风起云涌之时出现了那修与索伦这对令全世界惊艳的同门师兄弟。一个拥有几乎能令所有练习花样滑冰的人都羡慕又嫉妒的惊人天赋。他被外界称为五十年难遇的天才。或许上天在赋予他跳跃天赋的同时也同样赋予了他对跳跃的执着。

因而,在那修十六岁的那年,他已经能掌握高难度的432连跳,且拥有几乎世界最高的完成度。可就是这样的天才,他却是在十七岁那年就早早的退役,且完完全全的消失在公众的视线中,无法被任何人找到。

那修与索伦间的相互竞争虽然持续时间极短,却依旧还是将世界冰坛向前推动了许多年,并且开创了一个四周跳的时代。

直到索伦的退役,世界冰坛渐渐进入了漫长的冰河期,全世界冰迷的数量也大大的减少。

二十年后……一名耀眼的新星由花滑的传统弱国普兰登出现。在那之后,传奇花滑选手索伦的儿子以及那修的亲传之人几乎是为了再次唤醒冰迷们的热情,不约而同的再次出现在了这片辉煌的冰雪王国。四周跳的诅咒被拥有不输于那修的天赋,并且对于跳跃有着超乎常人执着的卿越所打破。一个属于天才与四周跳的时代也终再度来临。

一切的一切都与二十年前的那个时代如此相似,甚至……连卿越的离开都与那修当年的人间蒸发几近相同。

可卿越却没能像那修一样,在获得了一块象征着最高荣耀的奥运金牌之后翩然转身。

如果说,当那修转身的时候,身后是无数的光芒,掌声与赞美。那么,卿越转身的时候……身后就仅仅只是无尽的唏嘘,遗憾与嘲讽。

尽管,他是开启这个绚丽时代的三名花滑选手中最为令人惊艳的。

尽管,他曾代表希蜀出战多届世锦赛并获得多枚金牌

尽管,他曾在十九岁那年便获得了奥运会亚军的殊荣。

荣耀曾在他的身上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可他却得到了无论如何都不该属于他的落幕。谁都知道事情不该是那样。然而……它却最终是这样发生了。

没有了卿越,当年三月的世锦赛希蜀颗粒无收。曾在与希蜀的竞争中处于下风的珈国再度夺回了他花滑大国的名号。然而冰迷们却觉得……这届世锦赛为何就索然无味了。

希蜀冰协在恼羞成怒之下也开始联系卿越,希望能够借此确认卿越的情况,或许他还能够参加世锦赛之后含金量并不如它,却也同样是是重量级世界花滑比赛的西锦赛。

可联系之下却发现……无论是卿越的父母,经纪人,或是他的好友楚炫都不知道他在现在哪儿。唯一和卿越在近期内联系过的卿越父母更是说……卿越最后一次和他们联系是在两个月前,也就是希蜀全国锦标赛结束后的第三天。那时候卿越只对他们说……自己想换个环境生活一段时间。

由于卿越父母的电话中并没有安装跨国电话的来电号码显示,没有任何人能够通过那通电话查到卿越当时所在的位置。

这个消息让所有关心着卿越,更为他而感到担心的人显得失落不已。那修为卿越父母的电话开通了跨国电话的来电显示业务。可卿越却是再没有以电话的方式来与家人取得联系。

一个月之后,一张由卿越寄出的明信片被邮递员送到了卿越父母的家中。而那张显然是卿越在所在地购买的明信片上却赫然印着不知名城镇的小镇风光。在明信片的正面,属于卿越的字迹跃然而上,却只是说着他进来过得还好的寥寥几句。

时光飞逝,一转眼,那已是半年过去了。然而却没有任何人能够知道卿越此刻究竟在哪儿……

那幢曾被好事的青少年放火,烧得漆黑而又被重新修葺的别墅洋房已经许久都没有人来了。这件事曾一度被人瞒了下来,卿越甚至没主动告诉任何一个人这里曾发生的一切。因而,当那个许久都没来的……对这座房子而言陌生而又熟悉的人到达这里的时候,他几乎无可想象那栋本来明亮漂亮的花园洋房怎么会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在走到他曾留下许多美好回忆的别墅门口时,有着黑发以及高挑­精­壮身材的男人顿了顿身形,最终还是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从自己的口袋拿出了别墅的钥匙,动作有些生疏的打开了别墅外的铁门,却是看到本来并没有太高利用率的花园里如今种下了许多不同颜­色­的郁金香。

心中疑惑的同时不禁期待了起来。期待那个已经半年多都没有消息的人此刻会就在这栋房子里……

是的,在此时来到了雪山小镇下的别墅区,并拥有这间别墅钥匙的人正是阿列克。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听到卿越的声音了。他只知道自己在那届奥运会上懦弱的后退最后究竟给卿越带去了怎样的打击。那几乎是烧尽一切的毁灭……

正因阿列克知道那些,所以才更没有前来见卿越的勇气。

就好像在人生的路口,他选择了左边的那条路。并且当他做出了选择的时候,世界就为他将他原本可以选择的另一条路长满了森林,让他再回不到过去了。

并不是不爱,而只是在荣耀将要来临的时候,阿列克选择了荣耀,几乎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赌上了所有去追求的东西。他知道奖牌并不同等于荣耀,就好像他手中所握有的那块奥运金牌。

然而就如同他在五年前对卿越所说的那样。金牌是荣耀,可荣耀又不仅仅只是金牌。但……世人只会因为他们获得了金牌而知道他们获得了荣耀。

阿列克从来就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些。可为何……为何每每看到展示柜里的那块奥运金牌,他的心中都只有苦涩,而没有获得了荣耀之后的心潮澎湃呢。

直到现在,依旧有很多人将他称作是冰上勇者的代名词。然而只有阿列克自己知道,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胆小鬼。他甚至没有勇气在奥运会结束的那一年里飞到希蜀,去看一眼手机永远处于关机状态,进行着漫长封闭式训练的卿越,哪怕是当着他的面说一句……

对不起。

他不曾奢望曾经给予自己如此信任的卿越还能够原谅自己。但他却依旧想要对卿越说一句……对不起。

97、放逐

作者有话要说:和朋友约好了明天跟团出去玩……于是明早五点爬起来去赶旅行团……TAT……我努力今天晚上把周六周日的更新赶出来吧~!那样的话……或许就能出现传说中的日更到完结君了~!这首曲子的话,是我最近很喜欢的一首小提琴曲,或许大家可以一边听一边看这章哟!其实有打算让它做下一场需要详写的……花滑长节目用曲。现在还在思考中……

花园里的郁金香盛开得非常美丽,甚至……花瓣上还有人细心呵护过后的细小水珠。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本以为此行绝见不到卿越的阿列克在内心不由得期待起来。期待着……这间别墅的主人此刻能够就在这里。或许当他推开书房的门时,就会发现在这个天气温和的下午坐在书房里打着瞌睡,一脸孩子气的卿越。

想到这里,阿列克突兀的顿住了脚步,然而一种想念却是最终战胜了他一年多来的怯懦,更让他将钥匙伸进了别墅大门。他将钥匙转动了一圈,钥匙串上的其它钥匙在这片宁静的下午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

当大门的锁眼里发出了门被打开的声音时,阿列克听到了一串由楼梯上跑下来的……急切的脚步声,就仿佛扣动他心弦的声音一样。因而,他在门锁被打开的时候用力的将门推开,任身后一片阳光因此而倾洒至这间曾遭纵火,后又整修如新的别墅。

然而……因为听到阿列克转动钥匙的开门声而一路从二楼的楼梯上冲下来的人却不是他所以为的那个人。

“是你……?”

那是一个阿列克在进入花样滑冰的成年组后就一直能时不时听到的声音。那个声音……属于他的老对手,普兰登之光弗雷尔。

或许会在这里见到对方,弗雷尔和阿列克同样的惊讶。这名几乎可以称得上普兰登国民偶像的已退役花滑运动员在上一届奥运会结束之后就把自己的重心渐渐的转向了弗拉明戈的舞蹈表演以及作曲。但在卿越失踪之后,他几乎每个月都会来到希蜀,来到了成就了卿越的天赋以及梦想,又最终促成了他黯然背影的国度。

这幢花园别墅已经整修完全,弗雷尔也一直会隔一段时间就来这儿打扫一番,把他买来的花栽到别墅的花圃里,更把冰箱里填满了食物。即使弗雷尔在退役之后也没有比那之前轻松多少,可每过一段时间就来这里,为这幢显得空荡荡的别墅坐上这些事却会让他的心情变得无比平静起来。

他会把自己喜欢听的碟片带来卿越常会待的书房,把碟片放到音乐播放机了,享受着那里的音响所构成的环绕立体声。他会为用卿越家里的咖啡机和自己买来这儿的咖啡豆为自己泡上一杯现磨咖啡,把转椅对着书房那拉上了一层白­色­半透明窗帘的落地玻璃窗。喝着咖啡,听着那些音乐,并看着别墅门口的地方。

每当那时候,他都会幻想着……自己在喝完了咖啡之后睡着了,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就会看到回到这里的卿越惊讶的样子。

如果直到第二天早上,弗雷尔都没能等到卿越回来,那就收好自己来时带的行李,把别墅的大门又重新锁好。或许会有一些失落,却也会有另一种期待。

他期待着卿越能够在不久后就回到这里,发现房子里的水和电都还通着。并且冰箱里也会有他定期放进去的食物,这里依旧会有家的温馨。

尽管这样的时光已过去了很久,并且……可能会延续更久,但弗雷尔却似乎把它当成了自己生活中的一部分,一个可以一直延续下去的……习惯。

在今天的时候,弗雷尔因为前些天的工作太忙碌了的关系,坐在书房的转椅上竟是就这样睡着了。在睡梦中的时候,他听到了从一楼传来的……钥匙打开门锁的声音。一种狂喜就这样撞到了他的心房上,让他猛然站起身来,打开门就这样从旋转楼梯上冲了下去。

可弗雷尔最终看到的却不是他等待了半年的那个人,而是……他在感情以及事业上一直以来的对手,阿列克。所有的希望以及与美好的愿景有关的期待都被一盆从天而降的冰水猛然消灭。看着阿列克手中拿着的这串钥匙,弗雷尔才恍然明白了一个他不愿去面对的现实。

曾经和卿越保持了多年恋人关系的阿列克……一直就拥有这间房子的钥匙。

当弗雷尔明白了这一点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在这幢房子进行整修的时候,他是如何从卿越母亲的手里借来了屋子的钥匙,又是怎样在换了房子大门的时候把锁芯保留下来。为的……就是让卿越某天回来的时候能够用自己手中的钥匙打开这扇门。

可现在,卿越还没回来,阿列克却是用他手中的钥匙打开了这幢他­精­心维护的房子大门。

弗雷尔脸上的表情由欣喜变为冷漠,而阿列克虽然从来就不将自己的情绪如此简单的表达在脸上,可明眼人也依旧能看到他此刻的表情变化。可弗雷尔却似乎根本没有心思去观察这些。他并未与阿列克多说一眼就又转身上楼,打算回到他刚才待的书房。然而他却是听到了阿列克叫住他的声音。

“弗雷尔!”

听到这个声音,弗雷尔顿住了脚步,却并未回头。

“卿越他……和你联系过吗?”

阿列克皱着眉,心底带着薄如月光的希望问出了这一句,可他却是得到了这样一个诚实的答案:“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上届世锦赛之前。”

回答完了阿列克的问题,弗雷尔又从旋转楼梯走上了两楼,回到了那个书房。他将门重重的关上,而后再不理睬那位在上届奥运会上赢了他的奥运会金牌得主,直到他离开这幢房子。

你夺走了他用来飞翔的翅膀,可你心底的那份梦想,真就实现了吗?

那是一次意料之外的不期而至。一次……让两人都恍然觉得时光飞逝的不期而至。曾经绚烂的三足鼎立时光已再回不去,卿越在上届奥运会上的巨大失误也无法再改变。可未来呢?让人仿佛连希冀都看不见的未来,他们又该如何走下去?

自从科内斯,尼奥利多,楚炫相继退役,弗雷尔与阿列克退出世界冰坛,卿越失踪,世界冰坛似乎进入了一个从未有过的低谷。甚至……由于在这之前闪烁着耀眼光芒的优秀运动员实在太多的缘故,所以这骤然来到的低迷期竟是显得比那修与索伦退役之后的那段冰河期更为惨淡。

原来被多方看好的珈国新人团队,以及世界各国那些在卿越等人退役之前逐渐崭露头角的新人在他们三人退役之后就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放弃四周跳,转而以更为保守的,失误极少的比赛去攻占各项世界级比赛的领奖台。

由于之前的那个时代实在是太过灿烂的缘故,世界冰坛迎来了不可逆转的倒退期。而这份倒退,竟是令太多太多的冰迷都无法接受。他们甚至无法相信,那个距离他们如此之近的时代就这样结束了。不知在为什么而感到惋惜,又不知在为什么而感到唏嘘。

那么,在那届世锦赛之后就失踪了的卿越又究竟去了哪里呢?

那年就已经二十四岁的卿越开始了漫长的自我放逐。他用了除飞机以外的任何交通工具,去了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只要……哪里没有人认识他。直到后来,他已经学会了一些改变自己外貌特征的简单方法,搭乘便车,乘坐长途汽车,火车,以及轮船去到许多他甚至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地方。

刚开始的时候,停止了滑冰的他甚至觉得……除了滑冰之外,他竟是什么事都做不成,连去餐馆洗盘子都会因为不小心敲碎碗盘而丢了工作。直到很长时间之后,他才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他甚至可以在自己搭乘的渔船上帮那些水手们的忙,在车子抛锚的时候为自己所搭乘的吉普车进行检修,更在火车上帮助一些突发急病的人。

他有时会使用电子邮箱的延时功能为自己的家人发送一份语音邮件,又或是在自己离开一个地方的时候给他们寄上一张明信片,告诉他们自己还活着。

这样的日子让卿越感到似乎每天都会耗尽自己所有的体力,他不再被镁光灯以及陌生记者的镜头所追逐着,可那样的生活却让他觉得简单而又充实。可包里总是放着一双会被他时不时的拿出来擦拭一下的冰鞋的卿越却又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是的,冰刃滑过冰面的声音他再没有听到。就连因为失败的跳跃而在冰面上摔倒的声音也再不会出现在他的身边。可那些却会一直出现在他的梦里。

当那些与过去的梦想有关的梦境一次又一次的出现,怎么都挥散不去的时候,卿越终于还是告别了他在自我放逐的过程中认识的那些朋友,到了一个能看得到极光的地方。那是一个美丽而又神秘的地方。有着每年只开业三个月的,用巨大的冰块建造一次的水晶宫殿。也有巨大的雪山,比卿越最初接触到了花样滑冰的那座雪山更大,也更为人烟稀少。

凭借曾经的滑雪强项,卿越终于在这里找了一份滑雪教练的工作,专门教一些滑雪初学者,告诉他们在雪地上该怎么做,又尽可能的避免他们在雪上受伤。凭借卿越扎实的滑雪功底以及丰富的知识,他在进行了三个月的滑雪恢复训练之后就成为了一名在这里十分受人欢迎的滑雪教练。

天知道卿越在终于能在这样一块美丽的地方安定下来的时候内心是有多么的感激曾经教会了他滑雪的乐胜。

除却日常教人滑雪,卿越也会徒步走去距离滑雪场有些距离的冰场。在那里经常会整齐划一的摆放着许多提供给冰雕爱好者和水晶宫殿建造使用的巨大冰块。和冰场的人熟了之后,卿越经常会穿着自己的冰鞋,带上了简易梯子爬上那些大冰块,并在那里滑冰。

98、极光

由于天气实在太过寒冷,人们并不愿意时常待在户外,卿越很容易就能避开这里稀少人烟的目光。

他总是会在这片仿佛只有他一个人的世界里滑出绚丽无比的冰上表演。那份绚丽,竟是比现在的任何一场世界级比赛中所展现出的极致都要更为­精­彩。

在这里,卿越那因为持续追逐奖牌而浮躁甚至疲惫了的心渐渐得到了一份他想要的宁静。每当他滑得­精­疲力竭,并躺在铺设有软垫的冰上看着美轮美奂的极光时,他总能回忆起很多。有关他第一次看到那修时的场景,有关他在雪山脚下的那个冰鞋店里和人说着每款冰鞋不同侧重时的样子,更有关……他在冰上还略有些蹒跚着,却还是毫无畏惧的起跳,最终摔倒却丝毫不觉得痛的开怀大笑。

那是卿越在这些年里曾遗失了的,有关花样滑冰的最初记忆。

他开始回忆起他最初爱上花样滑冰这项运动时的心情。在感慨片刻后又继续从那些巨大的冰块上站起来,滑出他在这片冰雪世界里所感悟出的一切。

在高海拔的地方练习滑冰让他的耐力有了前所未有的增长,尽管他并未敏锐的发现身体的这一改变。然而他却从一开始在那里还没跳出几个跳跃就已经气喘不已的状态中跳脱出来。他开始能够在那里做出几个旋转,甚至是一个四周跳。

尽管厚重的衣服让卿越无法灵活展现出他最好的一面,但他却觉得这样的状态才是他一直所想要寻求却一直都错过了的。

时间很快又过去了一年。这年的卿越已经二十六岁了,也似乎真的对他的竞技生涯放弃了最后的一丝希望。原先让他追逐着,更追逐着他,让他一刻都不能放松的东西似乎真的被他完全抛却了。

在自我放逐的这两年里,卿越没有对现在的世界冰坛投以任何的关注。他只是会在每年的世锦赛期间给自己设置更多的任务,让自己因为过于忙碌而根本没时间去打开电视甚至去关注有关那些比赛以及比赛花絮的新闻。

卿越知道现在的世界冰坛可能进入了一个倒退期,却没能想到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倒退期。那或许是一种延续至今的……心灰意冷。

他不愿再向世人展现他的滑冰天赋,也不想为了向世人展示什么而拼了命的去努力。他滑冰,只是为了他自己,因为他喜欢滑冰,因为他享受在冰上跳跃的感觉。仅此而已。

或许偶尔会觉得他的生活中缺了些什么。没当感受到那份失落,甚至是落寞的时候,他就会在极光下穿上冰鞋,用花样滑冰来释放他那一刻的心情。

终于,又一届世锦赛开始了,就在卿越享受于现在那简单而又宁静的生活,享受于隔三差五的在极光下滑冰的美妙感受,并以为自己可能就会在这里终老的时候,他又一次的看到了世锦赛的实况转播。

与此同时,一名手里拿着滑雪俱乐部宣传单的旅客坐上了暴风雪前的最后一趟上山缆车。并在风雪渐起的时候走进了这个在天气不好时几乎能用空荡来形容的滑雪俱乐部。

他在这个高海拔的地方脚步十分轻的跑进雪山上的联络站,从口中问出了一个对他而言十分陌生的名字,却在说到对方外貌的时候比划着,十分细致的说出了几乎印刻在了他心中的那个人。

是的,那个人正是通过各种方法满世界的找了卿越两年,又最终在几个月前的推掉了所有工作来到他所划定的路线找寻卿越的弗雷尔。

他先是带着卿越的照片,去到了当地的各家旅舍,问询前台有没有见过这个人。他就这样从卿越最后寄回了明信片的地方,沿着他推断出的那几条路线,以最原始的方式一路找过去。他不希望通过任何网络通讯的方式让人知道失踪了许久的卿越现在可能就在这一代,因此他只能以这种方式缓慢而又效率低下的寻找着。

这样的时间一直持续了两个月,天气越来越冷,希望也越来越渺茫,甚至连弗雷尔都开始慢慢的质疑起自己的推断了。可正是在这个时候,一个偶然让弗雷尔最终发现了找到卿越的契机。

由于天气的原因,弗雷尔所要乘坐的那艘船停开了。因为这个,弗雷尔打算离开港口,走回之前住的那家小旅馆。就在回去的路上,他被扛着一箱鱼正往岸边小镇走着的男孩从后面撞到了。

那个男孩似乎是因为把鱼扛在一边的肩膀上,所以在快步跑着的时候没能估测清和弗雷尔之间的距离,就这么装了上去,把鱼也弄洒了。当时的弗雷尔手里正拿着卿越的照片就因为那一撞而掉了下去。

弗雷尔迅速的反应能力让他在照片掉到地上之前就又抓住了它。可真是因为这个动作,让正要开口问弗雷尔是否无碍的男孩看到了他手中的照片。那张照片上的人让男孩感到极为熟悉。因为他清楚的记得,照片上的人分明就是几个月前还曾在他们家出海捕鱼的时候帮过忙的那个希蜀人……

“阿鑫?”

弗雷尔正蹲下来帮少年把鱼捡回大箱子里,可那名男孩呢喃的声音却是被他听到了。

或许弗雷尔的运气真的相当好。他在这片广阔的区域里徘徊了两个月,去到当地的每一家旅店询问卿越是否来过这里却得不到一个他想要的答案。可就在他准备离开,去到另一条他事先所规划的路线时,他却因为轮船的停开而偶遇了卿越在这儿的朋友。

正是因为这个契机,让弗雷尔知道了卿越在这里所用的化名,更了解了他在这里所过的生活。以及……他现在所在的地方。

从卖鱼的男孩那儿得到了宝贵信息的弗雷尔几乎无法抑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就这样不顾最近这阵子的糟糕天气,雇了一辆车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那个港口卖鱼的男孩所说的那座雪山。五天之后,弗雷尔终于到达了卿越所在的滑雪俱乐部。

这名丢下了经纪人不管,并推掉了所有工作来到这里的普兰登之光眼见着就要能够见到他断断续续的找了两年的人,这就赶在暴风雪到来之前用央求的让人坐上最后一班上山缆车。他背着几乎和他的半个身子一样大的背包,就这样踏着轻快的脚步跑向了这个滑雪俱乐部室内设施所在的地方。

弗雷尔抓住了他所能看到的每一个人,并向他们询问卿越现在在哪里……

同样是在那天的下午,本和卿越预约了滑雪课程的客人因为突然骤起的暴风雪而提前结束了课程。

因此,卿越在客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后来到了滑雪俱乐部里的酒吧,打算在这里喝一杯热饮暖暖身体。因为今天的暴风雪天气而临时休息了的滑雪俱乐部的滑雪教练和几名工作人员在的酒吧里因为无聊而闹哄哄的打开了电视机。喝着伏特加和对方聊天的声音并没有停止,可酒吧里的一些人也还是因为电视里所播放着的……同为冰雪项目的男单花样滑冰比赛实况转播而被吸引了一些注意力。

那些酒吧里的人开始谈论起那个他们并不熟悉的领域,甚至还有人说出了花滑界曾经的三足鼎立。

就是在这个时候,卿越打开了酒吧的门。从外面吹进来的寒风让酒吧里的每个人都在门口的铃铛发出响声的时候转头看向了卿越。

“阿鑫,才回来?你是教到一半的时候才变天的?快点进来喝点伏特加取暖。”

当卿越进到酒吧的时候,一名和他关系不错的年长滑雪教练叫出了他在旅团过程中用的化名,并十分善意的从酒瓶里倒了一杯他们这儿的人常用来暖身体的烈酒给卿越。

当卿越说着谢谢,并从那名同事的手里接过伏特加的时候,坐在吧台上一边看着世锦赛的实况转播,一边和人说着他所知道的花样滑冰,并显得颇有兴趣的滑雪俱乐部工作人员停下了话头,仔细的看了看卿越,而后仿佛开着玩笑的说出了这么一句。

“这么说来,阿鑫你和那个很出名的男单选手长得很像啊。就是那个很擅长跳跃的,节目内容很有趣的家伙。他叫……他叫……”

那个有着棕­色­头发,­性­格十分开朗的俱乐部方人员似乎是对这些并不熟悉,又在什么时候看到过有关卿越的报道,揪着自己的脑袋努力想着,却又一下子实在想不起那个被卿越掩埋了两年之久的名字。

“是叫卿越吗?”

在困惑的人群中第一个说出这个名字的人,正是在这里使用了化名打算就这样一直安安静静过下去的卿越。

听到他的善意提醒,那名棕­色­头发的男子猛然反应过来,连忙朝卿越用力点了点头。

“你也知道他?天那……你们真的长得很像。”

“是的。我也是希蜀人。有一阵子他在我们希蜀很出名。我有好几次都在街上被他的冰迷们认错人。这么说来,或许我和他是真的长得有点像。”

再次说出自己的名字,那个……曾获得了无数光环,却在一次失误的落幕后被他完完全全的掩埋在心里的名字,卿越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平静。他不在意的露出了笑容,和在场的所有人一起谈论起了那些花滑选手,那些他已很久都没有联系,对他而言仿佛已是在上辈子认识的朋友们……

99、两年后的重逢

卿越就这样和酒吧里的寥寥几人一起看着这届花样滑冰世锦赛无趣的男单项目。看着他久违了的花样滑冰世锦赛,并听着他们评论那些参赛的选手们。

那是一种十分新奇的感觉。可以说卿越自从他参加世青赛的那年起就从通过电视去看过花样滑冰的世锦赛。他当然还会去网上查找自己比赛时的视频,重复的看着自己的表演,并从中找出不足以及可以改进的地方。但他却似乎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和很多人一起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正在进程中的世锦赛,听着旁人评论着那些出赛选手滑得好坏与否,更听他们猜测着这场比赛的金牌究竟会被谁夺走。

卿越确信自己在电视机上看到了被珈国冰协培养起来的,想要取代自己和楚炫在世界冰坛上地位的那几名选手,可如今的他们却甚至还不如卿越还未退役的时候在世锦赛上表现出的水准。

和之前相比,他们在比赛时所体现出的……对于滑冰的激|情又更少了几分,在这几名现役选手中拥有很高世界排名的选手“努力”下,花样滑冰这个项目似乎变得比以前更为竞技了。是的,竞技,按照比赛的规则以及国际冰协所定下的要求,规定,在这个极小的范围内在得分系数相同的情况下滑出难度尽可能小的节目。

看着那样的比赛,并不知道世界滑联在自己退役后对比赛规则进行了什么样的修改,因而卿越愈加觉得十分费解,他不明白现役的选手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节目编排,那样与音乐节奏的加强,意境的改变,甚至是节奏根本毫无关系的节目编排甚至是编舞。

看着这场无趣的比赛,卿越突然意识到……如果这便是他最初看到的花样滑冰,或许他就不会选择赌上自己的一切去学习花样滑冰了。

听到酒吧里的这些专长于滑雪的人因为看到电视里花滑选手的三周跳而发出夸张的惊呼声,卿越突然觉得……他不想再坐在这个暖和而又热闹的地方了。

然而正当他准备和自己在这儿的朋友们打声招呼后就离开这里的时候,酒吧的门又一次的被打开了。随着门口的铃铛又再一次发出了清脆的声音,酒吧里的人都不可思议的转过身去看向门的方向。

通过这个温暖屋子的玻璃窗,大家能够很清楚的看到外面此刻已经下起了雪,并且伴有很大的风。因此,他们实在是想不明白有谁会在这个该躲在屋子里烤火的时候来到滑雪俱乐部的酒吧。

门就这样的打开了。从外面走进来的,是一个头发上满是白雪,喘着粗气的年轻人。那个年轻人有着极为俊美的外表和中世纪的贵族一般的气质。他的眼睛里带着一种几乎能让灵魂都点燃的期待。

他就这样将视线扫过这个小酒吧里的每一个人。他的视线就这样在卿越的身上停止,眼睛里闪过一丝能仿佛能让卿越被灼伤的喜悦。他就这样看着卿越,甚至忘记了关上酒吧的门。

当他走进酒吧的时候,卿越的眼中闪过了不可思议。他甚至不可置否的摇了摇头,因为他无法想象自己竟会在这里看到他。

是的……那名就这样走进了酒吧,肩上,头发上全都是雪的年轻人正是曾给过他巨大帮助,并与他有着非同一般情谊的弗雷尔。

在自我放逐之后,卿越的内心曾浮现过对许多人的愧疚。为了保住他继续参加世锦赛的资格而用尽了一切办法去恳求雪协官员的乐胜。因为半月板受伤而不得不提前退役,并将自己夺牌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他的身上,让他一定要好好滑下去的楚炫。以及……曾将自己的旋转绝技交给他,并在他的声誉降低到历史最低点的时候不惜被牵累也一定要拉他一把,并默默守护了他七年的……弗雷尔。

这些人都让卿越感到深深的内疚。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个人之中最让卿越觉得无法再次面对的,却是弗雷尔。他甚至没有勇气当面对弗雷尔说一句,我不想再去参加那些该死的比赛了。

“嘿,伙计,先把门关上行么?外面天气太冷了,进来喝杯酒吗?”

就坐在卿越身边的那名滑雪教练看到弗雷尔视线落在酒吧的吧台上之后就这样怔怔着,再没了动作,不禁出声这么对他说道。

听到这句话的弗雷尔愣了一愣,而后歉意的说了一句对不起,这就把那扇能够隔绝了屋外风雪的门关了起来。他就在这样视线中再也看不到第二个人的声音,一步一步的向卿越走过去。

通过他嘴­唇­的动作,卿越可以清晰的看到……弗雷尔他在默默的叫着自己的名字,却又不发出声来。这构成了一句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咒语,紧紧的抓住了卿越,更让他不知所措着,不知该怎么去面对这场不期而遇。

卿越坐立不安,就连他身边的那名滑雪教练都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以眼神询问着他,是否要把眼前那个让他显得如此不安的年轻人赶出去,却是久久都得不到回答。

见状,那名滑雪教练也顾不上征得卿越的同意,就这样站起了身,打算先让那名年轻人出去和自己谈一谈再说。可就是在这时,卿越在慌忙之下连外套都忘记拿起的一下子从吧台的高椅上跳了下来,绕着另一张桌子就这样冲出门去。

“卿越!”

在情急之下,弗雷尔叫出了卿越的名字,而后什么也不说的就这样跟着卿越冲了出去。仅留下酒吧里那些根本弄不清情况,互相看着,心里满是疑惑的人。

“卿越……?他刚刚叫的……是卿越?等一下,我怎么觉得……刚刚这个人也很眼熟呢?”

许久之后,那名似乎曾看过花滑男单比赛的滑雪爱好者后知后觉的说出了这一句,而后恍然大悟的喊出一句:“我想起来了!那个人是弗雷尔!滑冰界的普兰登之光弗雷尔!这么说……阿鑫他难道真的是……?”

说着,那名滑雪爱好者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大家,而后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跑去酒吧内的联网电脑上去打开了搜索引擎。那么……连外套都没拿,看到弗雷尔就慌张不已的跑了出去以及追着他的脚步就这样冲出这个温暖小屋的弗雷尔又怎么样了呢?

一直都未放弃希望,找了卿越两年终于再一次看到了就在眼前的他,弗雷尔这次说什么也不会再一次任他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了。正是因为他的这份强大意愿,所以即使卿越凭借着对这里的熟悉绕着滑雪俱乐部里的建筑物以及各项设施故意要甩开他的跑着,即使这里的风雪越来越大,白­色­几乎要吞噬了这个世界弗雷尔也绝对不被甩开半步。

可弗雷尔到底是从小都在四季如春的普兰登长大,又几乎从没来过海拔那么高的雪山,跟着卿越跑出了滑雪俱乐部的设施区域,在进入了一片纯粹的白­色­之后就急剧的粗喘着。

他是那样大声的喊着卿越的名字,用尽全部的力气,可他的喘息声越来越大,即使是在那片大雪纷飞中也能让内心不安的卿越听到他的声音。听到那些越来越响的喘息声,卿越能够判断出弗雷尔似乎是因为还未适应这里的海拔就进行了如此剧烈的运动而引起了缺氧。

这个认知让卿越再也无法继续迈开脚步。他在内心陷入了挣扎后许久停了下来,猛得转身,却还要掩饰眼睛里的担心以及关切,倔强不已的喊出了这一句:

“停下弗雷尔!我不想跟你回去,也不想继续这样跑下去了!”

可是弗雷尔却是没有像卿越想象中的那样和他说些什么,只是在看到了卿越的脸后吃力的笑了笑,仿佛就要这样要踉跄的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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