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柳树林里。
许成发觉得很无聊,就信步走了出来,独自往清凉溪方向走去。刚走到南头,就收到小柯的一条短信:你问雄癞蛤蟆什么最美,它的回答一定是雌癞蛤蟆,不用怀疑它的欣赏水平,只是所处的环境不同。
小柯的讯德很好,心很细,经常给朋友们发好玩的短信。许成发立即回了一条:可是,我现在身边连个雌癞蛤蟆都没有啊。小柯很快又发来一条:哈哈,短信如同小说,只为博君一笑。
是啊,小说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许成发走到柳树林旁,不由自主地往里面拐了过去。时候已近傍晚,林子里有些幽暗,一条土路笔直而过。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发现前面有一个身影。当许成发准备横穿土路的时候,一辆蹦蹦车疾驰而来,直冲那人而去,而那个人却全然不觉。
许成发大叫一声,快闪开!话音刚落,人已经来到近前,伸手把那个人推到一边,蹦蹦车从身边呼啸而过,巨大的惯性把许成发带到地上,压在那个人身上。
过了一会儿,许成发才感觉身子下面软乎乎的,还有一阵淡淡的香气,于是低头看了一眼,这才看清下面的人身着一件粉红色衬衣和一条蓝白色牛仔裤;正愣神的时候,那个人动了一下,“哎哟”一声,声音细细的柔柔的,原来是个女的。许成发慌忙站了起来。
地上的人坐了起来,许成发惊叫道:“啊,是你?”
苏晓燕也认出许成发了,红着脸说:“嗯。”
许成发拍了拍身上的灰,说:“刚才好险。”
苏晓燕就说:“嗯,好险。谢谢你。”
许成发问:“你在这里干啥?”
苏晓燕答:“不干啥,就是想来转转。”
说完这句话,苏晓燕准备站起来,可由于刚才倒地太快,身上的男人太重,两条腿还有些发麻,试了两下还是站不起来。许成发犹豫片刻,伸手把她拉了起来。刚站起来,又有一辆农用车从旁边疾驰而去。
两只手相握的一刹那,苏晓燕的胳膊抖了一下,脸红了一下,急忙把手抽回来。两人都不说话了。走了一会儿,刚才那辆蹦蹦车又开回来了,许成发就冲开车的人“哎”了一声,大声说:“你眼拙啊?开那么快干吗?差点儿撞到人了晓得吧?”回答他的却是“突突突”的声音和一片黑烟。许成发跺了一下脚说:“狗日的,抢坑呀?”
话音刚落,蹦蹦车忽然停了下来,跳下一个人直冲过来,原来又是那个“瘦猴”。他指着许成发骂道:“姓许的,你他妈的骂谁?说话干净点儿,想跟老子作对是不是?”
许成发也别着脖子说:“你刚才差点儿撞到人了。”“瘦猴”却说:“撞到活该。”许成发就说:“放屁!还讲不讲道理?”“瘦猴”就卷起袖子说:“不服气?你是哪来的野百姓?”许成发也握紧了拳头说:“咋啦?还想行凶?你才是野百姓!”
“瘦猴”一个箭步冲了上来,薅住了许成发的领口。苏晓燕忽然大吼一声:“住手!你难道不认识我吗?”“瘦猴”愣了一下,问:“你是谁呀?”苏晓燕就说:“政府办的刘玉林你总该认识吧?”
“瘦猴”又愣了一下,忽然松开手说:“你是……哦,我明白了,一次跟刘玉林吃饭的时候你也在场,大美女,原来是你呀。想起来了,那天抓张山民的时候好像见过你。那……你们这是?”
苏晓燕就说:“许成发是刘玉林的高中同学,今天碰巧遇到他。”“瘦猴”嘿嘿笑了一下。苏晓燕又绷着脸说:“你这死‘瘦猴’,跑那么快干吗?要是撞到我了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瘦猴”就说:“唉,工期太紧,不快不行啊。刚才对不起啊。”说完一溜烟跑了。
许成发闷闷地问:“这车是干啥的?”
苏晓燕回答:“拉土的。”
许成发就问:“拉啥土呀?”
苏晓燕就指了一下柳树林,说:“你看,西边的那一片地都被圈起来了,要建漾川县第二大开发区,里面还有一个旅游度假村,就在这片柳树林上,所以树都得砍掉。昨天刚开工,听说今年底就完工,这些车都是来拉土的。”
许成发就透过树林的间隙看了过去,只见林子西边是一番热闹景象:一棵棵碗口粗的柳树被横七竖八地扔在地上,几个人正用锯子和斧头肢解树干,剩下的树桩就像钉子一样钉在地上;农用汽车和蹦蹦车来回穿梭,挖掘机正吃力地撅着ρi股。
许成发说:“多好的一片林子,毁了可惜。”
苏晓燕却说:“树砍了再种呗,机会错过了可找不回来。听说这个项目是从福建泉州引进的,费了不少周折。再说了,度假村建好后还要绿化,再种上树木花草,搭配一些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就像城里的小区一样,生意肯定不错。”
说完,苏晓燕往空地上看去,只觉得一根根祼露的树桩不再那么龇牙咧嘴,不再那么触目惊心,仿佛变成了一柱柱桥墩,或者是房屋的基桩;她的眼睛微微眯着,一片秋水含烟
缥缥缈缈
。
许成发就说:“这不是拆东墙补西墙吗?何必呢?”
苏晓燕却反问:“哪里不是这样?补总比不补强吧?”
许成发就问:“半年不到,能建好吗?”
苏晓燕答:“早建好了早见效益,钱不等人啊。”
许成发没有说话,只是盯住那片柳树林看。此时太阳已落入汉江,林子里慢慢幽静下来,一抹霞光洒在他的脸上,凸显出轮廓分明,很有些油画的风格;他的眼睛一动不动,里面的眼珠像睡着了一样。
苏晓燕看了许成发一眼,并不把视线移开,而是闭上眼睛,再翻眼望一望,又忍不住看了第三眼、第四眼,然后就说:“谢谢你刚才拉了我一把,你可是英雄救美啊。”
许成发却淡淡地说:“没啥,应该的。”
苏晓燕又说:“你也很喜欢这片柳树林吧?”
许成发说是的,然后却说:“我们回去吧。”
两人就往回走去。经过青石桥街时,只见一些上了岁数的店家正把一块块木板门合上,发出了枯燥而暗哑的声音。曲家大院门口新挂了两盏巨大的灯笼,上面的“曲”字格外醒目,灯笼里面是高亮度的白炽灯泡。
街上人来人往,苏晓燕跟许成发并肩而走,手臂时不时地碰到一起,目光也时不时地交汇在一起。走了一会儿,迎面却遇到刘玉林了,他急忙收住脚步,叫道:“啊,晓燕,我正要找你哩。你手机咋关了呀?”又看了许成发一眼,说:“你们在一起呀?”
许成发就说:“碰巧呗。”
苏晓燕急忙问:“找我有事儿呀?”
刘玉林说:“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唐山大地震》。”
苏晓燕眼睛一亮,说:“《唐山大地震》?”
刘玉林就掏出电影票挥了挥,说:“是啊,这两天刚刚公映,听说很感人,所以票就很紧张;我今天到城里去办事,通过一个朋友走后门才搞到两张票,马上就赶回来找你,我们今晚就去看吧。”
苏晓燕说:“好啊。先回去吃饭吧?”
刘玉林却说:“到城里去吃牛排吧,我还有餐劵。”
苏晓燕就转过头对许成发说:“那,我们先走了。”
许成发就说:“快走吧,别误了你们的好事儿。”
刘玉林忽然说:“许成发,听说你要上班了?”
许成发“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刘玉林又说:“听说是到镇计生办?”
许成发点点头,心想这个刘玉林消息可真灵通。
苏晓燕立即接过话头说:“啊,许成发,你要到计生办上班了?也要当公务员了?我们成同事了?我还真蒙对了。你这么快就把工作搞定了?真不简单呀!”
刘玉林的眼睛斜了一下许成发,又直了一下苏晓燕;见许成发刚要回答,便抢先说:“哦,许成发,听说你到计生办去上班只是临时聘用,不过不要紧,好好干,争取早点儿转正。其实在行政单位混也没啥诀窍,只要学会夹着尾巴做人就行。”
许成发当然明白话中的含义,就说:“多谢老同学指点。”
刘玉林拍着许成发的肩膀,笑眯眯地说:“老同学不用客气,以后我们就会在一座大楼里办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呵呵,我毕竟是过来人,提醒你一下也是应该的。在计生办上班,需要我帮忙尽管说。”
许成发应了一声,甩开步子往回走。
刚一进家门,就见桌子上摆着几个卤菜,灶户里还飘来一阵阵香味。许父跟女婿正在聊天,一见儿子就说,成发,今晚你少明哥专门摆酒席为你祝贺。许成发觉得心里一阵热乎,急忙上前说,谢谢少明哥!林少明就笑呵呵地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好好干比啥客气话都强。
晚上喝的是地封黄酒,在土里埋藏了五年的那种,很好入口却后劲十足。许成发躺到床上了仍然感觉浑身燥热,辗转难眠。迷迷糊糊中,他回到了南都。那是一个凤凰花开的季节,他终于找到了一份工作。当天晚上,他请小周吃饭,两人都有些兴奋,就一杯一杯地喝啤酒。
许成发定定地看着小周说:“终于可以在南都立足了。”
小周却说:“万里长征走出了第一步,还有房子呢!”
此时的许成发脸面微红,心潮澎湃,就拍着胸脯说:“放心吧,我一定会努力奋斗,要让你住上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以后还会让你住上别墅!带花园的别墅!会让你幸福的!相信我吧!”
小周怔了一下,猛然抓住许成发的手,泪水夺眶而出。
当天晚上,两人便正式同居了,他们之间有了第一次,接下来便一发不可收,一直缠绵到天亮。小周的肌肤光滑如玉,嘴唇滚烫如炭,胸脯坚挺如山。许成发融化在小周的万般柔情之中。
忽然间,小周换上了一副冷冰冰的面孔,质问道:“许成发,当初你不是答应给我买房子吗?六年过去了,你的房子在哪里?怎么一平方米也见不到?”许成发就笑嘻嘻地说:“我们一直在努力。”
小周却生硬地说:“哼,你是不是要让我等到六十岁?”许成发仍然笑嘻嘻地说:“总得有个过程吧?再说了,这买房也是两个人的事儿呀。”小周却说:“男人养家天经地义,买不起房就别想娶我,分手吧!”说完哭着跑了出去……
一阵狗吠响起,许成发猛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抬头便看见了窗外淡淡的月光,多像小周曾经似水的柔情!而这一切,都已成过眼烟云。不知不觉眼眶就湿润了。什么也不去想,就这样静静地躺着。
很久之后又睡着了,这次他带着小伙伴们来到一棵桑树下,没有了那个厉害的老头,他顺着树干爬了上去,摘下一片片嫩绿的桑叶扔到地上,伙伴们一阵欢呼雀跃。枝头上已经冒出了米粒般大小的桑莲果,他想,等到夏天的时候,这将是我们的美餐。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笑就笑醒了,窗外已泛起了银白色的光。
不想睡了,于是就回忆梦中的情境。今天的梦真是奇妙,一悲一喜,一坏一好,难道人的一生就在时悲时喜时坏时好之间度过吗?难道这预示着我将时来运转吗?人生如梦,梦如人生!
时梦时醒中,终于等到上班的那一天。
许成发早早起来仔细洗了脸,梳了头,换上一身自认为不错的衣服,等着姐夫过来。出门之前,许父拿出那条
“黄鹤楼”香烟递给儿子,说:“拿去送给你们主任吧,也学着拉拉关系,‘三个公章,不如一个老乡’。”
许成发就说:“伯,这是留给你吸的,送给主任的我再买。”许父还要开口,林少明就说:“伯你就留下吧,人家胡主任哪看得上这烟?我准备的有东西。”许父脸色暗了一下,只好收起香烟。
走出大门往东拐,只见太阳已爬到屋顶上去了,万道金光洒下来,身上便有了几分燥热;从几株低矮的冬青树旁边经过时,知了已开始欢歌了,只是一个调儿的音听起来总是有些枯燥。
刚走出没多远,迎面就遇到了张山民,正挑着一副空担子往回走,头上的汗珠直往下淌,不时地用袖子擦一把,随后笑眯眯地问:“林老板,你们这是到哪里去?”许成发刚要开口,林少明却抢先说:“去办点事儿。”
许成发并不明白姐夫的意图,想跟张山民说几句,却被姐夫拉了一把,只好跟张山民匆匆道别。走了几步,林少明说:“最好莫对他说你到计生办去上班了。”许成发说:“时间长了街坊邻居终究会晓得的。”林少明说:“对谁说都可以,就是不要先对他说。”
许成发问为啥,林少明说:“张山民这个人呀,只要有点儿关系就缠住不放,以后少不了找你麻烦。”许成发就问:“我一个临时工,能有啥麻烦可找?”林少明说:“像张山民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人哪里懂得?虽说你是临时的,可在他眼里你就是一个人物,关键时候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许成发就笑着说:“我也能成为别人的救命稻草?也能被别人求着办事儿?要是能帮他一把也不错么!”林少明却说:“这人情都是换人情的,你帮了他,他能帮你吗?”许成发无语。林少明又说:“成发,镇上的事儿很复杂,官场上更是不太平,你刚回来还搞不清楚,以后凡事都要当心。”许成发点点头,疾步向前。
时间还早,两人就先去吃饭。走进牛肉面馆,里面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杨大牙急忙热情地迎了上来招呼两人坐下,随后端上面条,送上两个鸡蛋。许成发细细打量了一下,发现这家面馆跟其他的相比还真有些不一样:迎面墙上挂着一幅字,内容是《牛肉面记》,字体潇洒,装裱精美;里面的桌椅都是崭新的,整整齐齐。
吃过饭后,林少明付账,杨大牙却只收面钱,不收鸡蛋钱,说:“这位许兄娃儿第一次来我这店里吃饭,按老规矩,免费赠送一个卤鸡蛋。”许成发笑着说:“杨老板,你真够意思!”杨大牙就说:“吃得好的话,以后多来赏光。”许成发又笑了:“我欠你一个人情,不来对得起你么?”众人都笑了起来。
一个人抬头看了一眼,忽然叫道:“哎,许成发。”许成发回头一看,又是那个安县人陈天朴,就说:“呵,陈老板,是你呀!一大早就到青石桥来了?”陈天朴站了起来,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给两人递了过来,许成发推让了,他就给林少明点燃,这才说:“我来看看这里的市场,想开一家分店。”
许成发说:“这里离漾川很近,经济比较发达,如今又在搞旅游开发,生意应该不错。”陈天朴说:“是的是的,我也这样想的……哎,你还没有回南都呀?”许成发就说:“我把那边的工作辞掉了,到这镇上计生办去上班了。”
陈天朴眼珠转了一下,说:“不错不错,行政单位,前途远大。”说完把许成发拉到门外,打开汽车后备箱,从里面拎出两斤茶叶递给他,说:“一点儿心意,拿去尝尝吧。”许成发说:“这哪行?你留着卖钱吧。”陈天朴就说:“你我是第三次见面了,也算有缘,就不要客气了。”许成发只好收下,把新的手机号告诉了他,随后就跟姐夫走了。
林少明问:“他是谁呀?”许成发说:“一个安县的朋友,在漾川开茶叶店。”林少明就看了一眼许成发手里的茶叶,说:“你就这样拎着茶叶去见胡主任?”许成发就问:“那咋办?要不一起送给他?”林少明却说:“第一次送礼要重一些,我已经准备了。茶叶就留着下次吧。送礼讲究的是细水长流,千万不要一步到位。”随后就找了个熟悉的商店,把茶叶寄存在里面。
计生办在镇政府办公大楼里面。那幢大楼当然是全镇最高大最气派最豪华的房子。大门口有门卫把守,两个保安动作很敬业,表情很职业,眼神很专业,看人总是用审视的目光,很有些阶级斗争的遗风。林少明微笑着敬烟,然后才顺利通过。
上四楼,走到最里面那一间。进屋后,一个白白胖胖的人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这就是胡主任,许成发曾经见过的。茶几上有一个玻璃水杯,里面的茶叶碧绿碧绿的挤作一团,仔细看原来是铁观音。
林少明拿出一盒蓝黑色软包“黄鹤楼”香烟,递上一根,点着,然后笑颤颤地说:“胡主任,这是我舅倌儿小许,以后还请你多关照。”说完掏出一个信封塞到胡主任手里。胡主任推让一下就收下了,头也不抬地说:“坐吧坐吧。”林少明跟许成发这才把ρi股放到沙发上。
趁这工夫,许成发观察了一下主任办公室,感觉几乎相当于自家的两间屋;一张办公桌像家里的床板那么长,后面是一排书柜,里面摆满了书籍,整整齐齐的拥拥挤挤的干干净净的,抽出一本恐怕很费力;沙发很宽很厚,人坐上去就显得很小。这些东西排列起来,整个空间反倒显得有些局促。
胡主任抬眼看了一下许成发,目光更多停留在他的长发上,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好一会儿才说:“小许,我们打过交道的。”许成发急忙站起来说:“是的,胡主任,那天在我家院子里,实在不好意思……我那天有点儿冲动。”
胡主任却说:“年轻人么,有股冲劲儿也不是坏事儿,你说是不是,林老板?”林少明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愣愣地看着胡主任。胡主任就把那天发生的事儿简单地讲了一下。
林少明就埋怨许成发说:“你呀,真是不懂事儿,胡主任在执行公务,‘瘦猴’也得听他调遣,你不给‘瘦猴’面子,不是让胡主任难看么?真是不懂事儿!还不赶快给胡主任道个歉鞠个躬?”
许成发急忙站起来低头弯腰说:“胡主任,我错了!”
胡主任这才摆摆手说:“没事儿,没事儿,坐下吧。”随后又简单问了几句话,也就是基本情况和特长爱好,然后就说:“这个,既来之则安之,计生办是执行基本国策的地方,是吧,任务繁重,责任很大,以后要好好干;虽然只是聘用人员,也要把自己当
作正式工,多干少说,这样才会有前途。”
林少明赶紧说:“那是那是,多干少说,以后还请胡主任多指导。”说完碰了一下许成发的胳膊,许成发于是就说:“对对,以后请主任多批评指正。”胡主任随后叫来一名副主任带许成发到办公室去,林少明就先回去了。
走进办公室,副主任把许成发介绍给两个女同事,说这是新来的小许,以后要多关照他,两个同事点点头,苏晓燕还对许成发笑了一下。副主任让许成发先熟悉一下情况,又简单交代几句就回办公室去了。许成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感觉恍若梦里。
同事中的那个年长妇女约苏晓燕一起出去吃豆腐面,苏晓燕扭头问了一句:“许成发,你去不去?”许成发发现年长妇女扫了自己一眼,就说:“谢谢,我吃过了,你们去吧。”
两人走后,办公室里很安静,许成发静坐片刻,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顿然发现外面的风景真好,而他的角度又极佳。办公楼所处位置应该是
镇街上
最好的地段,对面就是山林、河流,满眼苍翠,赏心悦目,连白马寺的屋顶都看得清清楚楚。
再往前看,就是那片柳树林,目前仍是郁郁葱葱,可在林子的西北角却是一番忙碌景象。许成发忽然觉得有些刺眼,就收回目光,落在政府大院里的一棵梓树上,只见树干挺拔,树枝飞扬,叶片之间正开着|乳白色的花朵。
看完了风景,又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办公桌,崭新崭新的,油光可鉴;电脑也是新买的,他习惯性地打开电脑,一看配置还挺高的,心里不觉有了一丝快感,就掏出手机给小柯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自己已到计生办上班。
小柯很快就回复了:恭喜!是做妇女工作吗?许成发回复说:汗,计生办的主要工作是超生罚款和发放避孕套。小柯随后发来几句:兄弟,别总是计划别人的生育,你自己也该计划计划了。青春不常在,抓紧谈恋爱!
许成发笑了一下。这时同事吃完饭走了进来,许成发机械性地冲她们点点头,年长妇女看了他一眼,目光就停留在他的头发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小许,听说你是林少明的小舅子?”许成发说是的。年长妇女就说难怪哩。她说话时发出的是一种典型的破竹竿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