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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两人一路小跑来到菜园,只见两台挖掘机轰鸣着,吐出浓重的黑烟,正在菜地上扭来扭去,地上已经赫然出现了一个大坑。旁边站着一群人,有穿制服的,有穿便装的,一个个冷眼看着许母跟张山民。

这片菜地正是许成发家的。张山民上前笑嘻嘻地问一个身穿迷彩服的人:“哎,兄弟,这是咋回事儿呀?”那人就说:“我不清楚,你去问曲队长吧。”张山民就凑到曲队长旁边问:“哎,领导,这是­干­啥呀?”

曲队长头也不回地说:“强制征地。”张山民说:“可是,补偿款还没给我们呀?”曲队长说:“谁叫你们不签字?”张山民说:“因为你们给得太少了。”曲队长说:“那就怪不得别人。”

张山民愣了好一会儿,又去找另外几个背着手的人,可那几个人只顾抽烟聊天谈笑风生,没有人理会他。张山民忽然红了脸,一直红到脖子根,心里很懆,接着就大吼一声:“住手!”

众人愣了一下,随即各忙各的。张山民红了眼,突然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准备向挖掘机砸过去,却被一个人拦腰抱住,并夺下他手中的砖头,随后他便被几个人按在地上。

目睹眼前的情景,许母心里异常难过,因为儿子曾经说过,要是菜地被毁了,补偿款就更难要了。张山民的叫声更刺激了她,这个柔弱的女人不晓得从哪里来的一股勇气,突然飞奔过去躺在挖掘机的前面。

与此同时,正在办公室写材料的许成发的手机忽然响了,一看是刘玉林打过来的,他犹豫片刻,还是接了。刘玉林急促地说:“成发,你家的补偿款拿到没有?”

许成发说:“还没有。”

刘玉林说:“奇怪,我早就让他们给了,咋回事儿呀?”

许成发说:“哪个晓得?”

刘玉林说:“这个,我再过问一下。”

许成发说:“谢谢!”

刘玉林说:“成发,作为老同学,我不得不提醒你,我感觉这中间可能有问题,也许是有人想黑掉你们那笔钱,具体是谁不好说。反正你们要坚持,没拿到钱坚决不能让他们去挖菜地,只有这样才能顶住,顶住了我才好为你们说话,你明白吧?”

许成发说:“明白,谢谢老同学。”

挂了电话,正琢磨的时候,忽然又接到一个陌生电话,让他赶快到菜地去,说他家的菜地已经被毁了,他的母亲被人按在地上。许成发的脑袋顿时“嗡”的一声,飞身下楼直奔菜园而去。

人们见许成发来了,自动让开一条路。许成发一眼看见母亲正躺在地上,双手被“瘦猴”拽住,双脚被吴老三拎住。许母大声叫喊:“你们啥都敢做,就不怕遭到报应?快把老子放开!”可是,她的声音却被轰鸣声给淹没了。

许成发大喝一声:“住手!”

“瘦猴”和吴老三回头看了一眼,却没有松手。许成发一个箭步奔了过去,伸手一拉一扯,就把两个人推倒在地,他准备扶起母亲。可是,“瘦猴”和吴老三却猛然扑了过来,再次死死地按住许母,许母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许成发怒不可遏,抓住“瘦猴”挥拳就打,鲜血从他的鼻子里喷然而出。吴老三也扑了上来,同样也挨了一击。接下来是一群人围了上来,有穿制服的,也有没穿制服的,一些人抱住许成发,一些人挥动拳头。许成发受了伤,其他人也受了伤。张山民上去帮忙,却被狠狠地揍了一顿。

正混乱的时候,城管办主任过来了,随后警察也赶到了,把一群人都带走了。派出所认定许成发跟张山民是妨碍公务,暴力抗法,严重影响了青石桥镇重点工程项目的正常进行,要行政拘留十五天。

林少明听到消息后,骑上摩托飞速赶来,只见许母正躺在地上呻吟,脖子上青一道紫一道的。许小兰哭着说:“王八蛋,真是欺人太甚!少明,你赶快去找关系,把成发弄出来。”

林少明安顿好岳母后转身就往派出所跑去。可是,无论他怎样低声下气好说歹说,所长就是那句话:“这事儿是镇政府统一组织的行动,不是我们说了算。再说了,县公安局也Сhā手了,人已经被带到看守所去了,我有啥办法?”问急了,所长就说:“要不你去找分管城建的副镇长吧?”

林少明于是就去找副镇长,副镇长却黑着脸说:“那个工程是镇长重点督办的项目,你那个舅倌儿真是自不量力,居然敢去阻拦。哼,谁敢阻拦谁倒霉!”林少明赔着笑脸说:“是的,我那舅倌儿不懂事,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改天我让他给你赔不是。”

可是,说了半天,却是一点儿效果都没有。说到最后,副镇长甚至发了脾气:“林少明,你要是再不识相,那块地上的工程就不让你做!”林少明当即就傻了眼,怏怏地退了出来。

尽管心里很懆却丝毫不敢表露,只好去找胡主任,可胡主任的电话却关机了。林少明骂了一句:“妈的,关键时候掉链子!太不给力了。”想了一下,往卫生院疾驰而去。听了林少明的介绍,胡淑琴当即就说:“我小爹在县里开会,听我小妈说住在县政府招待所,我陪你去找他。”

摩托风驰电掣般地来到县城,找到胡主任住的地方,林少明简单地说了情况。胡主任说:“这事儿闹大了。”胡淑琴就说:“小爹,你快想个办法,成发待在看守所里可是要遭罪的。”胡主任点点头说:“好吧,少明,你准备一些东西,我们这就去找人。”

打了一番电话,通了几个关节,终于找到了县公安局的一名副局长。当晚,胡主任一行来到副局长家里,一番寒暄后说明了来意。副局长想了一下,问:“这个许成发是谁呀?还真有来头!你们是第二批来为他说情的。”

胡主任就问:“局长,还有人来过?”副局长就说:“是的,下午就有人来过。”胡主任又问:“谁呀?”副局长说:“一个姑娘,好像姓苏……对,叫苏晓燕,也是县里的领导介绍来的。这样吧,既然县里领导打了招呼,我们会考虑的,但镇里也盯得紧,我们再研究一下……”

千恩万谢后,几个人起身离开。走在路上,胡主任看了看林少明,轻轻地叹息一声。胡淑琴则低头不语,绞着自己的手指,心里却想,许成发在看守所里吃不吃得好?有没有挨打?

刚想到这儿,忽然听见林少明的手机响了,他接通一听,原来是许父又住院了,于是带上胡淑琴急速赶回。来到卫生院只见许父正在输液,许小兰一见丈夫便哭哭啼啼的。林少明劝慰半天,她才说出事情的经过:

许父晚上回来后看到许母跟女儿正相对垂泪,问明原因后便疾步来到菜园,却见菜园里已经面目全非,一个巨大的深坑就像血盆大口一样吞噬着他的菜园,当即就跪在地上哭了起来。许母跟女儿一阵苦劝才把他劝回家。

回到家里,许父坐在椅子上生闷气,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手指却是颤颤抖抖的。忽然扔掉烟蒂,抓起电话就拨通“瘦猴”的手机,质问他为啥要毁自家的菜园?“瘦猴”却说,这是上级的命令,他们不得不执行。许父就说:“你们这样做,还有王法吗?”

“瘦猴”却说:“我们就是按王法办的,是你们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许父忽然就懆了,就吼叫:“放你妈的屁!老子要到襄阳去告你们!”“瘦猴”就说:“你去告吧,到时候还是老子把你押回来,老子顺便免费到襄阳去一趟。”

许父只觉得血往上涌,身体晃了几晃,还是歪坐在椅子上。幸亏许小兰早有防备,急忙给父亲喂了几颗药,又打电话叫医生赶快来,许父才没有大碍,只是又住了几天院。

胡淑琴听完许小兰的讲述,一声不吭地拿起血压计给许父测量血压,又给许父倒了一杯水,随后又把房间打扫一遍,出去倒垃圾回来后却看见杨大牙进来了。

杨大牙把一箱土­鸡­蛋放在地上,上前拉住许父的手问:“老叔子,不要紧吧?”许父说:“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唉,大牙,又叫你破费了。”杨大牙就说:“嗨,一点儿­鸡­蛋算个啥?情况我都听说了,他们也是太过分儿了。”

许母就话中有话地说:“不怪人家,怪只怪我们家老许太较真儿,那么多户人家都没放个屁,就是他跟张山民不识相顶住不签,你这不是伸着脑袋去接砖?不治你治谁?”

杨大牙没有听出话里的意思,就说:“许叔想要个说法是对的,怕也不是为了自家。可关键时候人心就散了,真是见利忘义哦!”许母就接着说:“是啊,有人还把地租出去了只管收钱,自己躲在后面,却让我家老许这样的‘老鳖一’出头露面。”

杨大牙这才听出了言外之意,脸一阵红一阵白。许父就数落许母:“你就不能少说两句?”许母却说:“我偏要说,人长嘴不说话,难道只能吃饭?谁也不能堵住我的嘴!”许小兰就把母亲推了出去。

许父就对杨大牙说:“大牙,你婶婶脾气不好,你别计较。”杨大牙却说:“婶婶心里有气没地方出,就让她说几句吧。唉,婶婶说得对,我这些年只顾做生意去了,几乎没有到菜园里去过,分补偿款的时候我却去了。我也晓得补偿低了,可我却经不住他们的连哄带骗还有吓唬,没想到许叔能坚持到最后,我感到惭愧呀!”

许父就说:“大牙,千万别这么说,我坚持到最后也是因为自家有一亩三分地,并不是为了别人。可能是我太看重那块地了,挡了别人的财路。你年轻,如今看来不种地未必就是件坏事儿。”

经这么一说,杨大牙心里反倒坦然了,就安慰一番,随后便说到许成发的事儿上。杨大牙说:“成发兄娃儿被抓走了,唉,我是­干­着急不出汗呀。别的忙我帮不上,要是需要钱打点的话说一声,我保证随叫随到。”

杨大牙走后不久,胡淑琴也回去了。胡主任已从会上请假回来正在等侄女,一见面就对她说,苏晓燕下午到县看守所去看过许成发。胡淑琴问小爹是怎么知道的,胡主任就说是刘玉林告诉他的,肯定没错。又加重语气说:“淑琴呀,在这节骨眼上,你可得好好表现啊。”

胡淑琴明白小爹的意思,第二天一大早就动身去看守所。临走的时候,胡主任拿出两条烟两斤茶叶递给她,叫她送给管事的警察求他们关照一下许成发,又塞给侄女五百块钱叫她见机行事。想了一会儿,胡主任决定亲自陪侄女去。

来到看守所,一番打点后终于见到了许成发,他脸­色­苍白,眼窝下陷,目光空洞,头发上沾满了灰尘,手臂上有一道道的红印。胡淑琴一把拉住许成发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脯上,当即哭了起来。

许成发满眼愧疚地看着胡主任,又低头看着胡淑琴,轻声说:“淑琴,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一根头发都没少,过几天就能出去了。”一边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胡淑琴忽然就扑到了他的怀里。

胡淑琴想把许成发的事儿告诉陈天朴,就拨通他的电话,却被告知他回南都去了,胡淑琴就没说出口,心里却觉得有些遗憾。回去的路上,她特意给苏晓燕发了一条短信:谢谢你去看成发。苏晓燕很快就回复了:不客气,这是应该的。胡淑琴还想说句什么,可想了好久还是想不出来。

刚回到镇上,胡淑琴忽然想去白马寺抽个签,随即便坐上三轮赶了过去。白马寺已经迁址,新建的寺院里显得忙碌而凌乱,不过大雄宝殿已经收拾停当。她便拾级而上,猛一抬头却碰见苏晓燕跟刘玉林了,胡淑琴当即便愣住了。

苏晓燕也看见她了,就说:“淑琴,你也来了?”

胡淑琴就说:“哦,是你们呀,来有事儿?”

苏晓燕说:“今天没事儿­干­,就让刘玉林陪我来山上转转,顺便看看这新修的寺庙。你是来为许成发求签的吧?”

胡淑琴默认了,心里却说,你恐怕也是为他而来吧?

刘玉林心想,应该在许成发的事件上表个态了,就说:“哎,我早就提醒过许成发要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冲动,可他总是不听,这下吃亏了吧?唉,等我有空了也去看看他。”

苏晓燕就问:“他家的补偿款拿到没有?”

刘玉林说:“我哪晓得?已经拨到村里去了。”

胡淑琴就说:“听许成发伯伯说还没有拿到。”

刘玉林就看着远山说:“听村主任说,许成发的伯伯要求太高,村里做了几次工作都做不通,想私下里多给他两千块也不行。他还鼓动张山民在菜园里Сhā竹竿搭棚子想多拿些补偿,村里很恼火,就告到镇上去了,我想帮他们也帮不上。”

胡淑琴就说:“那是村里在说谎!”

刘玉林就一直盯着胡淑琴看,直看得她目光躲闪低头不语。刘玉林忽然问:“哎,胡淑琴,听说你跟许成发订婚了?那,啥时候喝喜酒呀?要不我们一起举行集体婚礼,咋样?”

胡淑琴觉得应该说句话了,就说:“好啊。”

苏晓燕却撇撇嘴说:“刘玉林,恐怕你是一厢情愿吧?”

刘玉林笑了笑,忽然问:“晓燕,你刚才求的是啥签?”

苏晓燕就说:“一个上上签,挺好的。”

刘玉林却说:“嗨,别信这一套,都是骗人的把戏。”

苏晓燕就说:“佛门圣地,不要乱讲。”

刘玉林又说:“和尚也是人,又不是神,狗屁圣地。”

胡淑琴忍不住说了一句:“佛教跟神是两码事。”

刘玉林就笑着说:“嗨,装神弄鬼的,都一样。你们都觉得好运是求来的,可我觉得命运是天生的,是求不来的。你看那个张山民,每个月初一十五都要来求送子观音,可至今也没求到,命里该有总会有,命里没有莫强求。”

苏晓燕就说:“好运是修来的,不是求来的。”

刘玉林就反问:“那你还来求签?”

苏晓燕一时语塞。

刘玉林就手舞足蹈地说:“跟你们说一件事儿啊,你们听了可别外传。县里分管文教卫的秦副县长你们应该认得吧?他当上副县长后,一个老板建议他找个高人指点一下,并给他推荐了一个和尚,三天两头到他家去,秦副县长也是天天在家烧香,够虔诚吧?”

又说:“可结果咋样?至今还是个副县长。那年本来有机会上去当县长,可让卫生局一个女孩子给告了,结果就被竞争对手给挤了下来。你们猜为啥?原来那秦副县长特别好­色­,而且­色­运极好,身边美女如云。有人就说,­色­运好了官运必差,求也没用,老天不可能把啥都给你一个人。”

苏晓燕就说:“恶心!这种人也能当官?”

胡淑琴傻呆呆地站着,脑海里忽然就出现曾经的一幕,那是多么地令人不堪回首!还以为刘玉林有意说给她听的,脸儿便红彤彤的,似乎无地自容了,遂转身疾步而去,连签也忘了抽。

次日上午,胡主任上班的时候,苏晓燕刚好到办公室去收拾东西,胡主任就把她叫了过去。胡主任问:“晓燕,去计生局报到了吗?”苏晓燕说:“还没有,想休息几天再去。”

胡主任说:“那也好,­干­脆等结婚后再正式上班吧。”苏晓燕说:“有这个想法。”胡主任说:“你在这里上了几年班,我没有照顾好你,请多多包涵。”苏晓燕说:“主任谦虚了,谢谢你对我的关心,真的。”

胡主任点点头,开始把话题引向重要的内容:“听说你去县里帮许成发说过情?”苏晓燕并没有回避:“是的,我去过。你也晓得我有这个关系。”胡主任说:“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只是,我是为了胡淑琴。”苏晓燕分明听出了弦外之音,就说:“我是为了他们两个。”

胡主任也听懂了苏晓燕的话,接着说:“晓燕,你可能也晓得,淑琴虽然是我的侄女,可她父母死得早,她从小就跟着我长大,我始终把她当女儿带。为了她的个人问题,我没少费心。可这孩子很倔,心里也很苦……所以我一直想给她找个靠得住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苏晓燕觉得这种说话方式很累人,明明想表达某种意思,却偏偏不说出来,而是让对方去猜测,猜出来的人便是聪明,猜不出来的人便是愚笨,久而久之,人的聪明才智都用在这方面了,好多时间都浪费在这上面了。难道这也是官场“潜规则”?

忽然想到一则流行的段子:有一句说十句的是教授,这叫学问;有一句说一句的是律师,这叫谨慎;说一句留一句的是外交家,这叫严谨;有十句说一句的是政治家,这叫心计;有一百句说一句的是出家人,这叫玄机。心想,我们都是平常人,何必那么字字推敲?于是就说:“哪个心里没有苦衷?”

胡主任感觉已经达到了目的,就转移话题说:“晓燕,今天找你还有一件事儿,许成发家里的征地补偿款还没有拿到,我想出面再找找关系,帮帮他们;你那边儿呢,就跟刘玉林说说,别再卡住不放,那是人家该得的,做人做事都不要太过分,你说呢?”

苏晓燕却问:“胡主任,冒昧地问一下:你这样做,不怕给自己惹上麻烦吗?”胡主任笑了一下说:“实话对你说了吧,我对一些人的做法也看不惯,只是在我这个位置上,一些话不好说,一些事不好做,身不由己啊。”

苏晓燕就说:“我理解。哎,胡主任,许成发要是被放出来了,工作会不会丢?”胡主任眯着眼睛说:“这个,法律上好像没有明确规定,不过那要看镇里跟县计生局的态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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