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选了一家川菜馆,饭店规模并不大,但是因为食物口碑好,一直客似云来,甚至今天还有人在这里摆下了喜宴。
老板娘麻利地给她们端来大麦茶,解释着,“真抱歉啊,今天上菜可能会慢一点,c大两个校友今天在这儿办喜事,人多,里头包间里坐满了还是坐不下……”
锦官看看,可不是,中式婚礼,张灯结彩处处都是鲜艳喜庆的中国红,外厅摆了两个大圆桌,锦官对面的桌子旁,正坐着两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小小金童玉女,粉扑扑的小脸上写满了稚气,正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往来不绝的人影。
顾相宜说,“终于明白这些餐馆为什么会一直存在了,因为c大一直在这里,人又总是会念旧……”
她顿住,没有继续说下去,锦官心里却通透的很——念旧的人,总是要自觉不自觉地回到过去,看看是否还有可以失而复得的东西。
大麦茶的香气中似乎带了一点苦涩,顾相宜低头点菜,她很周到,会不时抬起眼睛问问锦官的意见。
突然,对面那两个小娃娃起了争执,小女孩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话,完了以后立即嘟起嘴,眼角勾起来,视线斜斜地往别处延展,不再看身边的小男孩。
男娃娃顿时急了,急忙为自己辩解,“郑忆婷你不能误会了,我不对你好对谁好?我每天带三块巧克力,给你吃了两块半,还有半块也在放学路上交给你了,从来没有给过别人吃!”
小男孩因为着急,嗓子有些尖,周围人听得真切,都被这信誓旦旦是童言打动,忍不住笑起来。
锦官也笑,还不忘记打趣小姑娘,“郑忆婷,我看出来了,他真的只对你好。”
小姑娘闪烁着晶亮的眼睛,看一眼同伴,“真的吗?”
“当然!”小正太一边表决心一边慢慢地探过身去,将郑忆婷有些凌乱的衣角翻平,认认真真地整理好,同她相视一笑,“郑忆婷,在我心里,你最漂亮了,谁都不能和你比。”
啧啧,现在小孩子说情话已然臻入化境了,说的脸不红心不跳无比自然。
顾相宜放下笔,轻笑,“这个,是不是就是青梅竹马了?”
“欢喜冤家差不多。”锦官有些感叹,“现在的小朋友真不得了,连情话都说得那么动听。”
“锦官,程子言不和你说情话?”
“他?”锦官仔细想想程子言说过的话,类似情话的似乎有那么一些,但是他们之间,好像还没有直接说过那著名的三字经呢。
很多热恋的情侣会恨不得天天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无论如何也不会觉得腻,时刻都能领会到爱情的美好,抓紧一切机会和对方说,我爱你。
程子言没有对她说过这三字情话,但是锦官却一点也不觉得这是憾事,她心里明白,自己和程子言已经默默地约定好,以后要一起浮生共渡,漫漫余生,有的是时间,来证明这爱情的质感。
看着对面那两个小娃娃亲昵地抵着头说悄悄话,顾相宜的眼角愈发柔婉起来,“其实现在想一想,两个人在幼年便邂逅,实在是莫大荣幸。呵,他有三块巧克力,全部给她吃。”她转了视线,看看锦官,“真是得到上帝太大的宠溺。”
锦官却不由自主伸过手去,轻轻触了触对方的右臂,那里的旧伤无声无息地泄露出它的主人曾经遭遇过的黯然身伤,锦官的指尖很冰,顾相宜条件反射缩了一下,将手臂垂下去,直面着锦官的视线,“锦官,不要碰……”她的唇边掀出一片微笑,“它们一直会留在这里,谁也改变不了。”
话中的意味太过明显,锦官收回手,一时间非常窘迫。
还好程子言的电话打来救急。
他劈头就问,“锦官,你在哪?”
还没待锦官感慨一句“程子言啊程子言,原来你也开始和我心有灵犀一点通了”,他又接下去说,“外面在下雨,带伞了吗?”
竟然没有任何预兆地变天了,锦官有些意外,“在外面吃饭,没有带伞。”
“要不要我去接你?”
程子言问的风轻云淡,锦官却顿时被他一句话吓出了冷汗,“程子言,你少来,你才车祸多久啊,又想碰车,门儿都没用!”
他在那头轻声笑起来,“程太太,你这是在御夫么?”
“我……”锦官一时语塞,听对方继续说,“我可以打车去,走路这项技能我还保留着,实在不行,背你回来也可以。”
“不需要!”锦官拒绝地很干脆,“饭店旁边有超市,我可以去买伞,程子言,你最好不要离开病房半步,否则……”
他“嗯”了一句,饶有兴味,“否则什么?”
“否则别想我去看你了!”
“好,这个威胁很可怕,我明白了。”隔了一会儿,程子言又慢悠悠问了句,“锦官,你和顾相宜在一起呢吧?”
锦官立刻警觉地看了看四周,心里腾出一种程子言会随时冒出来的感觉,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他说了一句很绕的话,“你太不了解我了解你的程度了吧?”
锦官侧了侧头,看见菜已经陆续上了两盘,顾相宜没什么表情,正专心吃东西,而她面前的玻璃门外,则暴雨如注,一下子漫天风雨齐齐袭来。
秋风顺着门缝刮进,扇在锦官腿上,带着冰冷的凉意,她小声对程子言说,“你不要乱动,我在学校对面的川菜馆,一会去看你,你想吃什么,想好发信息来,我带回去给你吃。”
程子言动作很轻地关了窗户,握着电话的手臂调整了一个姿势,他的目光又深邃又清炯,看一眼黑魆魆的夜,对电话那头说,“程太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我很想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