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先谈到这儿,”他像征求意见似的微笑着看我。我点点头。他长吁一口气,“以你的条件,就像和乌龟赛跑的兔子,只要你自己别睡过头。至于工作,你主要是和教授搞好关系。不要怕花钱,该请客的请客,该送礼的送礼,把发票拿来我给你报销。明白?”
“明白。”我说。
我瞥了一眼老式转盘电话机,它在这个装修考究的房间里显得最为庄重威严。
我起身走出,关门时看见黄经理双手托腮也盯着那部老式电话机,他的脸又恢复了木乃伊式的面孔,像是就某一重大问题陷入了沉思。
我去了财务室。
工资袋又厚又重,以厚度和重量计,不像是我的工资袋。
“w2经理让我给您在项目公司那边也做一份,”女出纳看出我的疑惑赶紧解释,“我把两份放在一个袋子里了。”
我把工资袋揣进上衣口袋。我明白了,为什么w2冲我喊让我记着她的好处。
她的好处我已揣进口袋,而且又厚又重。我的统一战线尚未建立,我自身已被纳入w2的统一战线中。
站在楼道里茫然四顾,从我身边经过的人或脚步匆匆或谈笑风生,大家就如一个巨大机器上的齿轮运转不停,只有我像一颗脱落坠地的螺丝钉。在公司里我没有一个知己,每个人对我都客客气气,但这种客气明显是隔膜的表示。每个房间都聚满了人,人人都有明确的目的,这些看不见的目的形成了一张无形的网,人们正在网上互相猎食。我无意间编织了这张网,却不能落脚歇息。我的办公室已经变成了展示厅,临时办公室里黄经理正在搓脚趾。
整个楼道荡漾着脚趾头的酸败气息,加之浓浓的人肉和甲醛味,无情地将我驱离。
钻进车里,刚要起步,一辆宝马、一辆森林人突然横在我的车前。两辆车的车门同时打开,原来是汤姆·杰瑞和森林人。
汤姆·杰瑞胖了,满面红光,名牌西服透出有钱人的潇洒,身边当然也少不了漂亮女孩。我看见,他的宝马车里坐着一位涂着黑眼影的妙龄少女。
“又一个?”我打趣道。
“哪里哪里!”汤姆·杰瑞说。
“很长时间没在一块儿喝啤酒了。”
“可不,很长时间了。”
“哪天聚一聚。”
“行啊行啊,随叫随到。”
汤姆·杰瑞挪车给我闪开路。我听见熊猫少女说:“原来你们公司就在这么个破烂地方啊!”汤姆·杰瑞骂道:“你懂什么?包子有馅不在褶上,sb!”
“你好,”森林人向我伸出手,“我正在找你!”
“有何贵干?”我问。
“巴克健身中心的事,董事长让我负责办理转让手续,汤总负责装修,要求一个星期全部搞定。”
“手续的事,很麻烦吧?”
“我已经和相关部门的朋友通过电话,在麒麟饭店碰个头,两杯人头马路易十三喝下去,便可全部落实。”
“干吗还要装修?”
“教授非常重视你,简直就像是在嫁闺女。我跟了他这么多年,如此上心对待的,就只有你老弟。”
“跟他签协议的是巫马岚。”
“有什么分别吗?这就是我佩服你的地方,表面上含蓄不露,心里暗藏锋芒。
既不拂人好意,又给自己留有余地。我非常想交你这个朋友!”
森林人摘下墨镜,我这才发现,他的右眼角有一道刀疤闪闪发亮。
“既然你把我当成朋友,”我盯着他的刀疤问,“我有一事不明,能否直言相告?”
“请问。”
“教授最近是不是遇到了痛心的事?”
“是的。”
“什么事?”
“他女儿失踪了。”
“女儿?教授有个女儿?”
“是的,唯一的女儿。1982年出生,今年25岁,中央音乐学院毕业,在钢琴城教声乐,名字叫古笛。”
“你是说失踪了?”
“从2月4日起突然不知去向,至今毫无消息。”
“你是说2月4日?”
“对,是2月4日。怎么?你对这件事感兴趣?”
“不,我只是随便问问。教授跟她的女儿关系怎样?”
“一言难尽!”森林人戴上墨镜,摇摇头,叹息一声,“听说是个可爱的姑娘,真是怪可惜的!”
“这么说,你跟她没见过面?”
“从没见过。只是听教授的秘书小林和小婉提过几回。但她俩也是欲言又止,像是有难言之隐。董事长的私事,也不好过深打听。好像父女俩一向不睦,女儿精神上有问题,曾经割腕自杀过。”
“那女儿她妈呢,我是说教授的夫人,她怎么样?”
“死啦!听说是跳楼自杀的,3年前的事了。”
“真没想到,”我喟叹道,“看着风风光光的一个人,身后竟也隐藏着这么多可怕的事情。”
“还有更可怕的呢!”森林人说,“夫人跳楼后,楼下竟然没有尸体。”
“怎么会呢?跳楼总是要留下尸体的。除非她根本就没跳,别人看走了眼;或者高度太低,跳下来从此藏身匿迹也是可能的。”
“高度足够。古笛亲眼看见她母亲从十二层楼顶天台跳下去的,那种高度,就是一只猫也得摔个脑浆迸裂——你猜,最后尸体在哪里找到的?”
“在哪里?”
“在紫藤长廊里。隔着幼儿园和社区健身场,距离足有100米。你说这事怪不怪?
女儿亲眼看见母亲从楼上跳了下去,夫人却摔死在100米以外的地方。脑袋碰在紫藤长廊的横梁上,当场毙命!”
“难道她会飞不成?”
“要不说呢。案子糊里糊涂就结了,警方也给不出合理的解释,而且还让保密,怕引起居民恐慌。对外只说是古笛的脑子有问题,她母亲根本就没跳楼,而是在紫藤长廊上自缢身亡。可当时那么多人看了现场,方木横梁被砸断了,地上还有坑,脖子上也没绳索,真是活见鬼了!”
“我还是不信。”我说,“其中必有隐情。世上根本就不会发生这等怪事,只是人们暂时蒙在鼓里罢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如果不是朋友,你是不会把这些告诉我的。”
森林人摸了下眼角的刀疤。
“刚才说的这些,还请替我保密。你已经知道教授的能量,那是个上帝和魔鬼的混合体。他可以让你上天堂,也可以叫你下地狱。我崇拜他,但我和他永远不会成为朋友。”
我点头表示理解。
“健身房的事,我和汤姆·杰瑞加紧办,那小子欠你人情,巴不得找个机会报答你。开业那天,能请的我会尽数请来,声势要大,场面要热闹,转让费或许可以当天收回。”
“问一下,法人代表变更手续,可用巫马岚提供身份文件?”
“所有需要的文件,包括巫马岚新办的身份证,小林都交给我了。只是要确定开业日期,我好印寄请柬。”
“日期的事请代为确定好了,我想巫马岚也会是这个意思。”
“那就定在4月11日,我查过黄历,那天是黄道吉日。”
“悉听尊便。”
森林人让开路,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猛地踩了脚刹车。
“喂,你说教授的女儿叫什么来着?”
“古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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