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小菁睁着眼,朝里侧身躺着,耳朵清楚地听到开门声,她默默闭了眼。上好的柚木地板,人走上去很轻,可她却似乎能听到他的每一步落下的声音。
床头放着一束百合,上好的青花瓷花瓶盛着,壁灯下玲珑生光。房间很静,连她自己都屏着气,仿佛怕打乱什么。几秒过后,只听到砰一声,翡翠擦过青花瓷的声音清脆响亮,仿佛是水晶碎了一地。
床上的人倏地掀被而起,萧楠洛只觉得手中一空,抬眼见她已经夺过了那一只翡翠耳环。他似笑非笑的唇角微勾,黑眸明亮,愣在半空的手放下,幽幽道:“原来已经醒了。”
灯影幽浅,他的表情处在明暗交界的边缘,看不分明。冷小菁的手紧紧握着耳环,沁凉一片,这是父亲留给她的唯一一对耳环了。原来,物似情,情似水,然水过无痕,终究难以留住。冷小菁冷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问得晦暗不明,但是两人又都能明白。
萧楠洛迈了几步,临近窗外的夜色,开口道:“我说过游戏的掌握权在我,所以我劝你,乖乖听话,离婚的事,想都别想。”冬夜的天空澄净如璞玉,偶有凉风注入,冰冷沁骨。他听到身后一声压抑的咳嗽声。
萧楠洛手一紧,蓦地转身,唤道:“方管家。”
几秒之后,门打开,“先生,您找我?”
萧楠洛脸色不善,坐在牛皮沙发上,手指在膝上轻轻地来回敲着,仿佛弹琴一般。动作如此优雅,可方管家的手却微微握紧。
“把护士叫进来。”
护士早就在门外候着,忐忑不已,她第一次出来照顾病人,不想出差错,上前道:“先生,我是。”
对面沙发上的男子却没有看她,目光投向靠近园子的玻璃窗,那边外面的一剪寒梅在风中战栗。他忽然沉声道:“为什么窗户开着?”
见男子生气,护士紧张地低着头,忽然想起早晨寒先生交代过窗户上电子锁的事情,因为下午冷小姐说有些热,屋子内潮湿闷气,就开了一扇窗,却忘了落电子锁。心下一紧,期期艾艾地开口:“对不起,萧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是我的疏忽大意。”
萧楠洛不喜欢听解释,直接道:“明天让杨潇换人。”
护士是个女孩子,到底年轻,红着眼眶出去了。方管家随她出来,安慰道:“别哭了,先生要求严格,他向来这样,你也别委屈了,回去和杨医生解释一下就好了。说白了先生也是心疼里面那位。”
女孩子不满地一边哭一边埋怨:“先生心疼太太……也不能拿我们出气……我开窗户的电子锁……分明就是依着太太的意思……”
方管家微微惊讶,随即笑笑。有些事情如此分明,家里的用人最会看眼色行事,人前,都是礼貌客气地喊一声冷小姐,一如屋里那位在这个家的地位,所以没有人称呼过她太太。
窗户已经关上,电子锁也落下,干净利落。可是冷小菁却觉得此刻有冷风灌入,从脚底沿着经脉一直蹿到心底。嘴角绽开一抹冷笑:“你何必这样?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萧楠洛怔了怔,笑了笑,苦涩无比,他觉得这是报应,是活该。原来她就是这样想的,原来她以为他要关窗户是因为想禁锢她。原来他怕她身子弱惹了风寒,都是自作多情了。
他冷了脸:“既然你都知道,那么我就直接跟你说明了,在你离婚这个想法没有打消前,别想离开这个园子半步。”
一记重锤,轻轻落下,在两人之间立下屏障。
左晨晨说钻石是女人最好的朋友,而婚姻是男人给女人最大的保障。那时她听了只是一笑,但却觉得婚姻到底是如今男女之间最坚实的关系了。而如今,到了她这里,婚姻却成了她无法摆脱的魔咒。她只是觉得累了,她也是人,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人心很脆弱,温度会消散。一件事,坚持下去,有结果,人称有恒心,反之,那就是犯傻了。
在他面前,一直不想哭,可是总有什么一滴一滴地落下,落在地板上,洇散一片。“你知道我以前过的生活吗?像一具木偶,那种心一点点死去的感觉你知不知道?所以,我一定会离,用我的方式。”
他的拳头一点一点握紧,想起他在会所走廊上听到的一席话,想到她去见那个男人,血液似乎沸腾起来,然后有炸开的声音。这婚还没离呢,她就迫不及待地想着红杏出墙了。
“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他摔门而去,似乎多待一秒,就会有忍不住想要掐死她的冲动。
她跌坐在红木椅子上,目光盯着地板上的长毛地毯。毛毯极厚,大片大片的艳色玫瑰仿佛就在她的脚下盛开。看来她必须想个法子出去,只有五天的时间,华清阿姨就会回英国,可能真如她所说,以后都不会再回来。原先以为他是因为她先提出离婚,拂了他的面子或许是坏了他的游戏规则,才不同意离婚,现在却不知道了。
只是,无论如何,想到他与海蓝不清不楚的关系,她的决定是不会变的。
不知是不是坐得久了,手肘生疼。一会儿,方管家却端了汤进来,见她额上起了细密的汗珠,忙扶了她去床上。
“坐久了累,快躺着休息。”把被子盖好,见她不说话,方管家继续笑着说道,“以前晚上总见您端汤给萧先生喝,我做得不好,但还是补骨头的。”冷小菁眼中干涩,睨了一眼床头放着的汤,上面漂着一层薄薄的油花。她心中讶然,方管家从来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和她交谈过。
“您先放着吧,我一会儿喝。”她低声道。
方管家笑了一下,走过去把窗帘拉上,转身说道:“外边风冷,您身子病着,见风容易着凉,先生是为您好。”
冷小菁似乎不愿听,低了头,讥讽地微微苦笑了出来,惨淡道:“您不明白。”像防贼一样地防着,他是怕她逃走。
方管家叹了口气,对着低头沉默的女子,无奈地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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