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荷又朝孟大夫所在的内堂张望了一眼,这才回过头来微微笑道:“胡大娘好,我爹病了,这会子连床都下不来我娘急得都不知道该咋办了,打发我过来请孟大夫过去帮着瞧瞧哪!”
“哦,阿贵病了啊……”那胡大娘稍稍一愣,目光不由自主朝内堂飘过去,口中含含混混地敷衍道,“平常看着挺朗健壮实一人儿,咋弄得这么严重?这是咋整的?“
林初荷自然是不好和她细说,只一笔略过道:“咳,其实也没啥,一家人,免不了总有些磕磕绊绊,一两句话不对付,我爹那火气蹭地就窜起来了胡大娘,我看孟大夫也没忙着,能不能请他这就随我走上一趟?”
“汝良这两日受了风,身子也不大舒坦……”胡大娘有些迟疑,寻思了片刻,便道,“要不荷丫头,你先在这坐一会儿,我进去问他一声他要是有力气,能挣得住的,就让他赶紧去帮着你爹看看,翱”
说罢,胡大娘就将林初荷让到医馆中一张枣木桌前坐了,还十分殷勤地倒了一杯茶给她,这才掀帘子走进内堂之中
林初荷打从一走进医馆的门,就觉得孟大夫的态度有异,心里也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此时坐在桌边竖起了耳朵,内堂里那刻意压低的对话声,便断断续续传了出来
“……要不,你就去给瞧瞧,咋也是人命关天地大事,可马虎不得的说白了,人也没啥对不住你的,啥时候看见咱都客客气气的生怕失了礼数你又何必……”
“你少在这儿胳膊肘往外拐!他家人那么有能耐,还求着我干啥,麻溜地上镇上请神医去呗!”
“哎呀,你还非得跟他家人置这个气?不是我说,吉祥在你这儿治了两三年,始终也没有好转,眼看着病还越来越重这事儿搁谁身上不得着急?这都是当爹娘的一片心哪!”
“得了吧你,就简阿贵那种人我体谅他,他又何曾为我着想过?他家吉祥去了镇上一趟,回来就生龙活虎的,村里人瞧见了,暗地里还不知咋编排我呢!他家的事,从今往后我可不掺乎,爱咋地咋地,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你……”
“行了,你也别在这儿跟我废话你呀,就是心肠软,人家把你男人的脸抽打得啪啪直响,你还给人帮腔!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赶紧出去把那丫头给我打发走她那嘴皮子,嘚啵嘚啵倒利索,我听着心烦,懒得跟她掰扯!”
林初荷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不自觉地使劲捏住了茶杯
这可真是世态炎凉她从前觉得,像朱大夫那样的大夫,空有好医术,却从不曾真正为病人着想,已经够让人看不起的了但好歹人家总算是令得简吉祥的病有了好转,有了盼头这孟大夫呢?自己没那金刚钻,偏偏还非要揽这瓷器活儿!
这二年,他孟汝良在老简家也算是捞了不少油水了逢年过节的各样礼,什么时候短了他的?简吉祥的病让全家人吃不香睡不着,终于下定决心将他送到镇上诊治,他倒好,竟还不乐意了!恐怕是的从今往后,简家人再不会像从前那般奉承他了吧?要医术没医术,要医德没医德,当大夫当成他这样,也算是一朵盖世奇葩!
她心里着实气不过,听见胡大娘在内堂里长叹了一口气,似乎立刻就要走出来她灵机一动,站起身三两步跑出医馆,往门前的台阶上一坐,捂着脸就开哭
没眼泪?没关系,反正袖子遮着脸,谁也看不分明,敞着喉咙干嚎呗!村里的人从来都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大,她这一闹腾,还怕没人围观?
“呜呜呜,我真真儿是没法子了,这可咋办呀!”
林初荷在小叶村住的日子也不算短,因为嘴甜又能干,还帮着简家办成了几件大事,村里的人大多对她非踌悉再说,一个长得乖巧伶俐的小丫头在那儿哭得肝肠寸断的,任谁心里也都会有几分同情她才嚎了两嗓子,就有不少的人围了上来
“这是老简家那个童养媳吧?咋坐在孟大夫的门前哭,是出啥事了?”
“可不是?这丫头平常乐乐呵呵的,要不是真有了啥事,她也不能哭成这样翱哎哟你听听,都快背过气去了,作孽哟!”
“……”
围观人群七嘴八舌地议论了一番,也有几个大婶大娘上来哄着林初荷恰巧那罗记陶铺的老板罗永昌从旁边经过,见此情景,便挤了进来
简家酒坊是罗记陶铺的老主顾,上一回因为梅花酒的事,林初荷跟这罗永昌也有些走动,一来二去的,逐渐就熟悉起来看见林初荷嚎啕得满头大汗,心中颇有些不忍,便走到林初荷面前蹲下身,软声道:“荷丫,你咋的了,有啥事跟哥说”
那王顺听见动静,也从隔壁药材铺里走了出来,凑上前道:“是啊荷丫头,有事你言语一声,大叔能帮得上的,肯定没二话你光知道哭,这算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