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到来了,冰冷潮湿,就像只无教养的狗。赫敏往房里的日历标上离复活节假期前还有多少个星期,什么时候是学期末得登上霍格沃兹的火车回家探访上三个星期。她给父母写的信仍只是些比学校里的新闻和目前的学院声望稍认真些的东西,而父母对她的秘密仍然毫无知觉。莫名的她想,要是在回访的期间她继续穿着肥大隐蔽的学院长袍,没准他们会注意到。
与此同时,庞弗雷夫人的桌子上开始稳定供应起了麻瓜报纸,由一只杂毛猫头鹰投递。她和斯内普建了分类这各色各样故事的方法,他们一块细读每一篇文章,死讯、灾祸,或纯粹是意想不到的现象,将其分为三个类别:似乎同食死徒活动有关、偏远的可能性和该死的没可能。
有些标题足以令赫敏一瞥见便大笑起来。有时她得向斯内普解释这其中的可笑之处,但令她惊讶的是,这个男人对于麻瓜文化的了解十分广泛。不久之后他们就习惯于为对方念出更为有趣的珍闻,做些胡乱的假设,譬如,像是为什么一个全祼的成年男子会被发现在一间电话亭内。
在下午和个别的几个晚上里,赫敏和西弗勒斯相伴仍有些拘谨,两人的意识中仍存留着潜流。他继续指导她更为高级的魔药,让她参与实验室内的研究项目,始终喊她的名字。经过了一些实践之后,赫敏终于做到了不时的喊他做西弗勒斯而不认为他会扣学院分。
他们在一起时的方式并无变化,讨论食死徒活动和当前对此否认的魔法部最高层。他们将预言家报同各类的麻瓜报纸对比,发现他们的报导方式并无甚不同。然而有一件事是赫敏完全未能预料到的,西弗勒斯斯内普开发出了一项新的迷恋。
“这是什么?”一个星期三的晚上他问道,那时她已选择实验室代替图书馆作为安静的场所来完成作业。
赫敏抬眼望见那黑白的方格。“这是纵横字谜,算是一种谜语。”她指着线索条。“回答这些问题,然后把答案填在格子里。所有的答案都是相互呼应的。”
西弗勒斯含含糊糊地‘唔’了声,开始读那些列出的线索。一分钟后他够向羽毛笔,开始填写第一行。他的进展神速,当她检查答案时,发现他对麻瓜文学有着牢固的掌握,历史知识似乎颇为全面,而想当然的对于语言和硬科学他的掌握是有倾向性的。尽管……
“以梅林的名义为什么我该知道谁是戴安娜王妃的仆役长?”他的腔调怀疑且讥嘲。“我相信这女人死了,她的仆人该去找个雇主,而不是在报纸上做秀。”
赫敏解释了围绕着这位前男役的论战,此人是否是个贼,是否私下掌握着一些有可能令人为难的信息——他颇有意以此作为讨价还价的筹码。
他听着,嘴翘了起来,懒洋洋地说道,“实在能令人由衷地感激家养小精灵。”赫敏玩笑般地怒视他,知道这是在故意挑拨。
“你是想还是不想知道这答案?”
“想。”
“说请。”
他停了停,掂量着到底值不值,最后才终于假惺惺地说道:“请”。
她告诉了他,当他哼了一声时她知道那词对上了。她想着要是再过上个十年,她是否还能在早餐桌上容忍这类事情,并断定这能有更糟的,比如,每日深入且细致的关于最新魁地奇比赛的检阅。
西弗勒斯继续迷恋纵横字谜,通常这需要结合两人的努力来解决所有的问题。当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舒适,而她子宮中的孩子踢腿并心满意足地转身时,她发现她认真地考虑起了他的求婚。
然而另一方面,赫敏的逻辑思维告诉她,婚姻能够解决所有问题的想法是个肥皂泡;漂亮且脆弱。赫敏不相信肥皂泡,然而她的身体坚持着这仍有第三方需要考虑,当他低沉的嗓音爱抚她的神经,惊扰着她,令她无法抵赖,而他们在同一间房里的每一刻她都意识到他的存在。就像现在,她站在他身边,把作业忘在了一旁,帮助他破译更多寻常的麻瓜文化,甚至花上更长的时间只是看着他。
他一只手肘搁在工作台上,沾染着墨迹的手指握着羽毛笔,完全是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他的眉隐隐皱起,凝视书本时几乎眼也不眨。唯一活动的迹象只有一丝散发粘在下唇上。卷须由静止的发中散下,尖端刚好触到极富表现力的唇下方。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羊皮纸上,无意识地吹开发丝,它却仍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上。
赫敏心有所感地觉得唇发痒,想也没想便伸手去移那头发。西弗勒斯立即往后一闪,退了开去。脸上显出平板、机警的表情。
“抱歉,”她脱口而出,为他的举动困惑。手举在了半空,令她觉得有点蠢,放低了下来。
他平静地回道,“没什么伤害。”拂开了那头发。当他回头继续阅读时那机警的神情已散去,赫敏继续看他。这时,她想到,最后一次有人把手伸向西弗勒斯斯内普而不带任何伤害的意图是什么时候?他三十八岁了,而有着十五年的时间是在玩一场艰难、危险的游戏。
“你有在今天的这堆乱麻里找到什么吗?”
他干巴巴地递交道,“失业率下降了;首相和少数派都在呼喊着博取信任。”
“说实话,在魔法部和陛下的大多数皇权支持者之间;不列颠皇室仍在屹立是个奇迹。要是他们在一块合作只有老天才知道那会有多糟。”
斯内普心不在焉地说,“他们试过一次。”
“不是吧!”赫敏大叫。“骗人的吧!”(=_= 我是不是翻的太通俗了……)
他干巴巴地说,“所以那时被称为黑暗时代,接着便是西班牙宗教裁判所和骤雨般的遗忘咒。”
她沉吟道,“这些我都不知道,宾斯教授在课堂之外还遗留了很多信息。”
“知识不是一切,赫敏。”
“我认为知识就是力量。”她厚着脸皮回道,但他停了长长的一分才再次开口。
“我曾经是这么想的;但那是梦幻。Cognitio indifferns virtus malus(拉丁文……)。”
赫敏迟疑地翻译道,“求知无分善恶。”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简单地说,知识就是知识。关键在于你如何用它。”他停了停,视而未见似地盯着报纸。“我曾认为我是想要力量、敬重,为荣耀而学习,纯粹是为了尽善尽美。你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赫敏承认。“但我仍想去学。我想要知道的东西太多了。”
他警告道,“知识的内涵和构成只是追寻,是无止尽的。”
她问道,“那怎么办?如果你不学习,生活有什么意义?”
“谁说生活有意义?”
赫敏深深地看他,怀疑他是否是成了个失败主义者,或只是在扮演诡辩者。他们之间的沉默仍在继续,她意识到他并没有提供答案的意愿。她意识到,这便是那些智识构成中的问题之一,每一个人都必须由自己去决定答案,而每一个人的答案都将会不同。
西弗勒斯挑起一道眉,她沉思的地盯着他,眼神炽热而全神贯注,同着迷于一份新的魔药处方和变形习题时如出一辙。
赫敏时常被告诫别老卖弄小聪明,她的才智时常将她领入为常理所不容的境地中去。但她从来就抵抗不了富有挑战性的谜题,而西弗勒斯斯内普正是她所遇到过最具挑战性、谜样的人。他富有才智,精通为她所深爱的魔法,令她无法否认对他产生的兴趣。而同时她毫不费力的辨识出他的荣誉感、纪律性正乃是勇气所独有的标志。
她小心亦从容地抬手触向他的脸.他后撤了些许,但在她试探似地抚触他的脸颊时停住了.她掠开暗笼在他脸庞的发丝,手指滑过鬓角穿进头发里,拇指停在颧骨上.他的头发同小孩儿一般纤细,在指尖下如同丝绸一般滑过.
出乎她意料的,他慢慢闭上眼倾向了她的抚触.这令她蓦然想到,无论他将其掩埋的多么深,他仍渴望与他人接触,只为了那么一点点的同情和关怀,这个人甚至不认为自己值得最少一点的肢体触碰.
她的手擦过他下巴尖厉的边缘,在平滑的肌肤之下有着隐隐刺人的胡茬.他张开了眼睛,尽管他小心维持着空白的表情,眼睛仍然暗沉和警觉.她知道已经把好运气拉的尽可能的长了,抓住最后的一丝勇气,用指尖擦过他的下唇,接着匆忙逃窜出了实验室.
等待宣告晚餐晚钟响起的时间长得好似受刑,就跟西弗勒斯等着庞弗雷夫人离开校医院一样.他把治疗女巫比作阿兹卡班的看守或许是有些夸大其辞,但是也差不到哪去.任何在她领地之内的人都被她警戒的眼睛盯着,而且她十分不赞成西弗勒斯逃窜到那废弃的画廊内——当他觉得他房间的限制变得只是——限制的时候。
铃声一响,他那自作主张的监护人便吃饭去了,西弗勒斯立即奔向被废弃的楼梯,爬了上去。他的靴子只弄出些微的声响,直到到达画廊,在那儿来回踱步时冰冷暗淡的光线常能安抚他.他传说中的失眠症创出了夜间巡游这么一个习惯,令晚上爬出床外的学生们为之丧气.而现在,他被局限在这城堡内的废弃画廊里,除了对那些画像回以同等的怒视之外,再没什么门路可发泄脾气.
然而,他为赫敏格兰杰给了他一阵温柔的抚触所带来的紧张而认真忙碌,从这狭长的房间的一边走到又一边,发泄着精力,这些画像不同寻常地安静着.
这女孩把他的生活全给打乱了.这么说或许不公平,他仍衷心地希望他从未应召至马尔福的娱乐中去.但是如果他没那么做,现在赫敏必然已经死了.而且同样很可能的是,哈利波特和他火爆脾气的最好朋友将会抱着复仇的念头去追击马尔福,而他们要不是立马就被杀掉,要不就是被移交给伏地魔,这两个结果没什么区别.
取而代之的是,她怀了他的孩子.他所有过的最为奇妙的体验便是感觉到孩子动弹的那一刻.她圆润的肚腹在那套被斯内普带她换去的蓝色旧袍子下显现的样子,好似长矛般刺穿了他.即使到现在,知道她在斗篷或是学校长袍下掩藏着什么令占有欲冲刷过他.
对他来说,头发可被喻为衬衣,偶尔会想起该把它穿上,然而迟些便将其完全忘却了.在他们一块工作的期间,特别是对角巷的那趟旅行中,他发现赫敏格兰杰是个像样的旅伴.她既不抱怨也不赌气,尽管他带着她赶进赶出商店的那态度,换了大多数男人都难逃一死.可她却照单全收了,且只忙乱于他所付的金额.就在他献上的那次小小的冒险中他看见她是如此的快乐,他意识到赫敏格兰杰有着他所见过最为迷人的微笑.
赫敏昏倒的时候他差点疯掉,且对自己狂怒不已.他知道如果她坚持自己的主张独自一人前行,她将会继续忽视自己的需求.当然她会把孩子照顾的很好,然而就在挣扎养育孩子并进一步的进修的同时,她的自我储量将会越来越稀薄.这是他所能,且将会防止的事情.
即使这画廊是城堡内最后失掉冬日阳光的部分之一,这渐渐灭去的光线令他烦躁,他抽出魔杖念道“荧光闪烁”。蜡烛在满是尘垢的支架上迸发出生机,很快他困惑地看到身边墙上的画像空荡着。
他左右扫视了一圈,发现几乎每一张肖像都是空的。他注意到画廊的最远处挂上了一张新的大画.上面是一座涂抹的很蹩脚的法式咖啡厅,坐满了这些画像上的居民,还有一位傲慢的侍者,看起来脾气并不比他的主顾们好上多少。
小心地走近这拥挤的画框,这些寄居者们向他举起那装着不知是酒还是咖啡的杯子,冲他点头致意。
“这是怎么回事?”西弗勒斯一副‘这可是宵禁后’的架势。
“干你什么事?”一位马脸带着范戴克式领结的绅士反嘲道。“要是你想把这咖啡厅移走,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我们这些人有好些年除了彼此之外就没人可供说话消遣的了,除非你把自说自话算上,我们可不这么干。”
“这是哪来的?”西弗勒斯追问。“是谁把这拿来?”要是有人对这画廊有兴趣的话,这里就将不再是他躲避庞弗雷夫人那专横的照管的避难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