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阙元年,北国皇宫。
春去春归,柳絮翩飞,北国皇宫内已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然而,三千宠爱在一身,北帝新宠一美人,已连续召其侍寝三月有余。
凄风瑟瑟,花闭月定定地站在槐树下面,目光萧瑟,一动不动的眺望着歌舞升平的明月殿。
层层叠叠的白纱帐内,她的夫君正搂着她的妹妹,两人你侬我侬,缠绵悱恻,做那极尽风流之事。虽然花闭月心中非常明白,帝王的情爱难以久长!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的妹妹居然别有用心,竟借着探望自己的名义,勾引自己的夫君——当今北帝。
一个是自己陪伴多年的夫君,曾发誓非她不娶,此生只爱她一人。
一位是情同手足的亲妹妹!新寡半年,投奔于她,却纠缠上她的夫君。
如今,她已遭遇到人生中最大的背叛!
不知不觉间,她苍白美丽的唇已咬出了一丝血痕。
忽然,一道妖娆的身影出现在花闭月的身旁,柔媚的声音突兀响起:“咦,这位不是贵妃姐姐吗?”
花闭月闻言转过身子,凝视着身侧女子,见是与自己争锋相对多年的韩昭仪,不由冷冷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韩昭仪抿唇一笑,她自然是来落井下石的!
但见她目光流转万千,勾着惑人的嘴唇道:“都说花家的女儿都有沉鱼落雁之貌,看来……此言不虚,我自从见到姐姐就感到自惭形秽,谁知花美人竟比姐姐还有本事,能够连续三月侍寝,不愧是你花贵妃的亲妹妹!居然深得帝王喜爱,就是贵妃姐姐当年也不如她呢!”
韩昭仪说到这里,故意斜睨一眼花闭月。
这三个月来,其实她也并不好过,看着明月殿夜夜挂起侍寝的灯笼,不禁心情抑郁。
然而看到花闭月落寞的神情,立刻心情大好,抬起手看了看修长的指尖,阴恻恻笑道:“昔日,汉家飞燕与合德姐妹二人获得帝宠,六宫之内无人能出其右,如今你的妹妹花美人得宠,整个后宫内都是你姐妹二人的天下,难道不该可喜可贺,为何姐姐反而在这里暗自神伤?”
花闭月半垂着双眸,半倚在树前,面色苍白,一言不发。
韩昭仪撇了撇嘴,神情更是得意。
恶毒的言语不断从韩昭仪的唇边溢出,她冷言冷语道:“难道……姐姐连自己的亲妹妹也容不下?还怎么能母仪天下呢?”
言及此,韩昭仪忽然用绣帕掩唇,巧笑嫣然道:“不过我差点忘了,姐姐好像不能有孕的!”
听闻此言,花闭月眼中隐隐闪过一抹厉色。
韩昭仪依然低头看着晶莹如玉的指甲,冷嘲热讽道:“姐姐十年未出,也难怪皇上对姐姐冷冷淡淡的,此时此刻,你心里定是不好受的,而这三个月来,花美人连续侍寝,大概皇上也希望花美人怀上龙子,从此母凭子贵,说不定……你妹妹才是真正的天命女子!也只有天命女子才有资格当皇后!”
世间传言,历代花家女子中有一位天命女子,而得花家天命女子者得富贵,正因为这个缘故,北帝当年才迎娶了花闭月。
然而,花闭月替他打下半壁江山后,偏偏不曾有孕。
帝王业,重子嗣,自然不会认为她是天命女子!
北帝也理所当然的“移情别恋”,目光转向她的妹妹,曾几何时,他的心早已不在她这个无用的女人身上。
花闭月依然一言不发,沉默的出奇。
韩昭仪不由咯咯笑道:“可怜啊!可怜!姐姐当年多么风光,凭着花家小姐的身份,轻易赢得了北国最强男人的心,从此金戈铁马,陪伴君侧,还博了个北国虞姬的美名,被世人流传为一段佳话,怎知这个男人成为天子之后,拥有三宫六院,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竟还看上了花家的另一位小姐,早把姐姐抛在脑后,而姐姐你这些年来,不过是为她人做嫁衣裳罢了!”
好一个为她人作嫁衣裳,这番话语如毒刺般,深深扎在花闭月的心头。
痛,好痛,心好痛。
花闭月眼眸闭起,再睁开时,浑身散出冷凝的气场。
槐树上一大群鸟雀“扑楞楞”地飞起,在御花园上空徘徊不去。
霎时,花闭月凝起眸子,浑身带着萧杀的气息,令人心悸!
韩昭仪入宫多年,从未见过花闭月如此骇人的模样,而后宫中的女子哪个没有几分手段,她自然也不是普通的角色,然而她已本能的感受到,眼前的花闭月却有种极度危险的气息。
花闭月的眸子带着令人惊秫的气势,令韩昭仪不敢对视。
白光一闪,花闭月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把神兵利刃。
一种杀人不见血的匕首,锋芒毕露,隐藏利器也是非常不易之事,花闭月已然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
韩昭仪虽然听说过花闭月陪着北帝经历无数场厮杀暗战,却并未见过她舞刀弄剑,只以为她是个虞姬般小鸟依人的女子,只会在百万大军中弹弹琴,唱唱曲而已,怎知花闭月竟然真是一位经历过生死的高手,韩昭仪心中暗暗叫糟,情不自禁向后退去,直到墙角,终于没有了去路。
“你要做什么?”韩昭仪心惊胆寒,不禁后悔挑衅了花闭月,她知道这个时候禁卫应该路过这里,但面对花闭月这样的高手,不由对自己的生死感到担忧。
但见花闭月拿着匕首,一步步向她逼近。
“你别胡来!这里可是高手如云的皇宫。”韩昭仪见周围无人,不由吓得瑟瑟发抖。
花闭月凝视着花容失色的韩昭仪,冷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而花闭月的目光极冷,没有丝毫笑意,而她手中的匕首一闪,瞬间轻轻划过韩昭仪的颈部,半晌,红色的血迹方才流下,滴落在地上,韩昭仪顿时变得面无人色,怎知花闭月淡淡一笑:“韩昭仪,我让你活到今日,你可知道……为什么?”
韩昭仪神情一滞,怔怔的看着花闭月。
“我没有杀你!”花闭月渐渐敛起一半杀气,凝视着她道:“只因,你这女人平日里最善伪装,在宫中宫外也有些本事,偏偏睚眦必报,心胸狭隘,有你在暗中兴风作浪,那些受宠几日,不知深浅的女子都没有好下场,而我……也只是利用你罢了!”
闻言,韩昭仪不禁目瞪口呆。
原来,她只是在利用自己,而自己却不知不觉当中成为她的棋子,这个花闭月实在不容小窥!
没想到宫中最擅长伪装的,原来竟是花闭月。
花闭月已收起匕首,缓缓直起身子,眉目间又恢复了平素温雅秀丽的模样,方才的戾气荡然无存:“韩昭仪,以后你该怎样便接着怎样,只记得不要挑衅我,毕竟,我也没有那么好的耐性。”言讫,她甩袖,身影霎时出现在三丈之外。
韩昭仪还未回过神来,身后渐渐传来禁卫的脚步声。
禁军统领平日里得到韩昭仪不少好处,远远看到韩昭仪,忙上前行礼道:“昭仪娘娘,您没事吧?”
“无事!”韩昭仪连忙整理仪容,瞬间恢复了常态,却依然心有余悸。
夕阳西下,金灿灿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枝叶,照在挺拔盎然的白杨树上。
花闭月扶着树干咳了许久,抬起手时,锦帕上已血迹斑斑。
刹那间,她的身子晃了晃,视线一片模糊……为他人作嫁衣裳,看来此言不虚,她为那个男人付出了太多,然而那个男人只是令她愈来愈失望而已,作为报复,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花家的天命女子正是自己。
她若亡,国将乱!
这个秘密只有她自己知道,而她不会告诉任何人,毕竟,世上她不相信任何人。
其中也包括她的夫君,还有她的亲妹妹。
嫁给北帝十三载,自从他成为皇帝后,宫中出现第一个美人后,她对他的感情就淡了一分,如今她的妹妹出现时,她对他便已彻底的死心了。
至此,她轻启唇角,自嘲地笑了笑。
对于未来的一切,她已经非常的淡然,可惜,她的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只有她自己清楚。
侍寝三月,花美人果然有了身孕,立刻连升三品。
一年后,宫中传出花贵人诞下龙子的消息,帝心大悦,大赦天下。
宫宴内,众人觥筹交错,庆贺圣上喜得龙子,常公公在北帝耳畔道:“圣上,花贵妃自称身体不适,没有来庆贺!”
北帝心思并不在她身上,淡淡道:“随她吧!”
夜凉如水,清冷如许,一道璀璨的流星划过浩瀚的长空,显得十分寂寥。
宫内,花闭月侧卧在榻上,周围没有任何侍者,仿佛被人遗忘到了天边的角落,当然,她只想一个人静静的躺一躺,外面锣鼓喧天,她却心如止水,她知道自己生命快要结束了,心中并没有怨恨任何人,只有对命运的不甘!
此生,她对自己花家女子的身份非常憎恶。
如果可以,她很想做一个普通的女子,嫁给真正喜爱自己的男人,享受寻常人的天伦之乐。
倘若人生可以重来!
云鬟香雾成遥隔第002章重回前世
她,究竟是生是死?
为何她的身体仿佛变得虚无飘渺?
眼前是一片漆黑,黑得使她感到彷徨,感到无助,犹如陷入无尽的浑沌当中。
就在她感到迷惘彷徨的时候,忽然耳畔传来女子悦耳的声音:“玉公子,我家月牙儿小姐有没有大碍?”
这女子声音非常的熟悉,花闭月却不记得在哪里听过。
然而当花闭月听到“月牙儿”这个名字时,不由神情微变,只因这是她多年未用的闺名。
自从她嫁给夫君之后,伴君侧,征天下,大气凛然,遂改了姓名,成为与虞姬齐名的花闭月。
月牙儿这个名字,早已尘封在她记忆中的最深处。
只是……为何……她会突然听到这个名字?
花闭月心中满是疑惑,长睫颤动,可惜无法睁开眼眸,忽然,听到屋中一人笑道:“这位姑娘,别在这里问长问短的,玉公子治病时不喜有人在旁边打扰。你与我出去说,如何?”
“明白了!奴婢不敢打扰玉公子诊治,奴婢这就出去!”那女子恭恭敬敬的回答。
两人脚步声渐渐远去,紧接着是屋门关闭的声音。
屋中顿时安静了下来,静得仿佛一根针落地也可以听到,花闭月的身体渐渐有了知觉,于是,开始揣测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心念电转,须臾之间,花闭月脑中飞快的晃过了几个念头,却都被她彻底否决掉,心中却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忽然,她感到一双冰冷且陌生的手,毫无先兆的探到了她衣襟前,轻轻解开了胸前的系带。
胸前一凉,花闭月先是一愣,旋即有些愠怒,却又无可奈何!
她又羞又恼,暗忖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敢如此对待她?
这双手修长清冷,似是一双登徒子的手,灵巧的解开她的中衣,却有不带任何猥琐,仅留下她贴身的肚兜,接着不经意的拂过她柔软的双峰,却又如柳下惠般,停留在她的心脏前,掌已变为两指,轻轻点在她的脉上,感受着她的心跳韵律。
忽然听到那人微微一顿,似乎有什么发现。
一股淡淡优雅的清香,随着他的动作轻柔地飘散开来。
花闭月不由想起暗袖盈香这个词来,而这香气仿佛有醒神的作用,她不由清醒了许多。
然而,虚空中似乎有个声音不断的提醒她!
睁眼,睁眼,睁眼……
睁开眼睛,睁开眼睛!此生勿再错过了!
这些奇怪的话语强烈的震撼着她的心灵,于是,花闭月努力尝试睁开眼睛,几乎用尽所有的气力,终于,勉为其难的看到一丝影像,如同幻影一般,渐渐的,渐渐的,开始变得清晰,当眼前的情景如画卷般展开时,花闭月看到自己面前坐着一个温雅如玉的俊美公子。
温和清秀的面庞在透过窗棂的阳光下,似有一种强烈的吸引力,轻易地将人的视线晃亮。
花闭月仿佛如沐春光,毕竟,他的气质如云般轻缓,月般柔和。
但见他眉目修长疏朗,眸子璀璨若星,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好似一块极品的温玉,穿着墨绿色衣衫,如翠竹一般飘逸挺拔,又如翡翠般罕有绝世。
一瞬间,花闭月以为到了人间仙境,看到了玉山之神。
没想到,这一眼竟然看到如此绝美的男子,她几乎被他的美貌晃晕了眼眸。
花闭月呆了一呆,惊异于眼前之人的出尘脱俗,半晌才从惊艳中清醒过来。
此时此刻,忽然忆起胸口正承受他指尖的温度,也听得自己慌乱的心跳,连绵而紊乱,愈来愈怦然。
“你醒了?”那绿衫公子并没有抬眸看她,仅仅凭着脉搏的跳动,已经洞悉了一切。
他的声音琅琅如玉,没有丝毫的瑕疵,如空山竹语,轻云出岫,清雅而高贵,遗世而独立,清悠而空灵。
“你是谁?”花闭月忽然很想知道他是谁。
然而,男子在她眼前晃过莹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眼皮,唇边溢出淡淡的笑:“我是谁并不重要,你的病情非常罕见,而且寻常人也绝不会醒来,姑娘真是异于常人,不过……还是多睡一会儿的好!”
言讫,他伸手点在她的眉心。
一股暖流霎时涌入,花闭月意识渐渐模糊,眼前一黑,便再次陷入了昏沉当中。
这公子的模样已深深印入了她的脑海中。
当花闭月再次醒来时,脸颊碰触到有些微凉的瓷枕,发现自己睡在一张红木大床上,四周垂着粉红色的纱幔,空气流动着淡淡草药的苦味,她不由盯着床顶看了一会儿,缓缓侧过头,这是一间古朴的屋子,这般情景她自然熟悉不过了,这卧室正是她及笄前居住的房间。
花闭月心中一惊,不由伸手掀起了帷帐。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手上!
这双手纤细均匀,柔若无骨,掌心无茧,最适合弹奏古琴,而非舞刀弄剑。
而她随军多年,早已练就了一身绝世武艺,这双手如何能无茧?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花媚骨微微起身,坐在镜子前面仔细打量着自己,一时间目光很忧郁,很复杂。
果然镜中人发生了变化,肤色不再是苍白无血色,而是红润诱人。
她情不自禁的伸手抚摸自己的面颊,镜中人也重复着相同的动作,让花闭月相信的确是自己,但见镜中人清澈双眸波光潋滟,红唇娇艳红润,有着青春少女的青涩,有着风华绝代的美艳,这是一张属于十四五岁的姣好面容,然而五官没有任何变化,若是她没有弄错,也就是说……她,花闭月孤寂的香消玉殒之后,时光倒流,居然回到了从前的少女时期。
转过脸,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屋外,看到前世家族内的一草一木。
满园的花朵已是含苞绽放,姹紫嫣红,娇艳清新,红的、红的、黄的,粉的,一团团,一簇簇,堪比皇宫御花园,就在美丽的百花疏影之下,是下人们庸庸碌碌的身影,与她少年时期一模一样。
而这个园子分明在战乱中已毁了的!花闭月嘴唇微张,感到一丝不可思议!
没想到,命运同她开了个玩笑!
清晨的风有些寒冷,她匆匆寻到厚衣裹在身上。
半个时辰,她尝试着用了整整半个时辰,努力接受着眼前的事实。
往事如云烟,而她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往昔的付出,往日的不甘愿,以往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还有曾经的愤恨和痛楚,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消亡殆尽,变成了她心底最最深埋的记忆!
然而她嫁给北帝后发生的一切,依然使她心有余悸。
其后的十三年带给她太多的阴影,花闭月拿起桌前的檀木梳子,轻轻梳理着光滑如绸的秀发,手不禁微微颤抖。
而她的人生犹如一盘崭新的棋局,既已有了前车之鉴,她自然不愿意重蹈覆辙!
如今,她的噩梦还未开始,安知是福是祸,但她深知人生如博弈,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忆起北帝与妹妹的背叛,花闭月感到深恶痛绝,而她绝不要再次嫁给北帝,绝不愿意陪他金戈铁马,烽烟再起,征战沙场,赔上自己的青春,成为他红罗帐内的虞姬,也绝不想在自己功成身退后,与诸多妃嫔共同拥有一个夫君。
不过,花闭月相信,她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云鬟香雾成遥隔第003章玉流觞
花闭月坐在屋中,目不转睛的盯着镜中绝美的人儿。
葱鼻如玉,樱唇似丹,白皙的肌肤宛若白玉雕成,整个人如出水芙蓉,高洁中带着潋滟!妩媚中带着青涩!时光倒流,再世为人之后,是令她欣喜的,然而她的心中却涌起一种淡淡的酸涩!
花闭月清眸半敛,心湖泛起阵阵涟漪。
就在她思绪翻飞之际,屋外忽然传来少女的声音:“月牙儿小姐,起榻了?”
花闭月轻轻“嗯”了一声,回头看着眼前的侍婢,目光似水似星,缓缓直起身子道:“珠儿,今天是何年何月?”
闻言,珠儿凝视着花闭月美丽面庞,微微一怔,幽深的黑眸中满是深深惊异,只以为花闭月是病糊涂了,遂定定的看了花闭月片刻,眸光只是闪了闪,柔声道:“天兆三年,四月。”
天兆三年?四月?
花闭月眉头蹙起,霎时凝起流光溢彩的美眸,下意识地捏紧了袖中的玉手!
好快!没想到已是四月,若是她没有记错,半个月后,北宫家族的人便会前来相亲下聘。
犹记得当年,那个与她“长相厮守”十三年的夫君,初次见到她时,惊艳于她美色,对她一见钟情,当即发誓非她不娶,甚至用三千两黄金,五十匹汗血宝马作为聘礼,于是乎,她是花家众女中嫁得最风光的一位,不知羡煞了多少姐妹!
花闭月依然清楚的记得,当日她的夫君——北宫三少爷,穿着一袭华丽宽敞的衣袍,随意而悠然,衣袍当风,猎猎飞舞,眼底隐藏着犀利和锋芒,如一朵最高洁的雪莲花盛开在巅峰,如云舒卷于天边。
她不过是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哪里见过如此俊美且出手阔绰的人物,自然对他心生爱慕之意!
在她嫁人之后,很久都在流传着“嫁人当如月牙儿”,令她成为天下间最令人羡慕的女子!
然而,她替他打下半壁江山,他却醉拥江山美人!让她情何以堪?
没想到再世为人,她很快便要重温这一幕!
只是,她不愿一错再错!
思及此,花闭月不禁自嘲一笑,胸臆内忽然泛起一阵痛楚,她抬眸凝望着头顶屋梁,缓缓抬手抚住胸口,忽然忆起昨夜那修长冰凉的手指,眸光一转:“珠儿……昨夜……留在我屋中的玉公子究竟是何人?”
珠儿深深看了一眼花闭月,暗忖月牙儿小姐昨夜不是昏迷着?如何会知道玉公子?
如今花府许多女子都非常爱慕玉公子,自己也很喜欢他,难道月牙儿小姐也……珠儿忍不住瞧着眼前的少女,并没有在花闭月的眼眸中看到沉醉与痴迷,遂垂下眸子道:“玉公子是位大夫,据说是天医的亲传弟子,他如今正在花府做客,随着他一起的还有一位贵人,两人都是花府的贵客!”
言外之意,玉流觞是位贵人,绝非普通的大夫,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听闻玉公子是天医的弟子,花闭月只觉心头一震,连忙问道:“他可是玉流觞公子?”
珠儿怔了怔道:“正是!”
花闭月神色微变,“玉流觞”这个名字如雷贯耳,或许如今世人并不清楚玉流觞是谁,但在三年之后,玉流觞却是天下闻名的五绝公子之一,有着世间最精湛高明的医术,纵情于山水之间,胜过帝王逍遥自在。
这种自在人,一直是她欣赏羡慕的,也是想要结识的!
想她前世初为人妇,随军征战,博有虞姬的美名,纵然驰骋沙场,终究还是个妇人罢了,不得不遵从三从四德,一生被人束缚着手脚,她常常哀叹自己没有生为男儿。
作为人ℚi,她始终未孕,访遍名医,身子却是一直不见好转!
据说,玉流觞有着起死回生的医术!
可惜,前世两人无缘相见。
倘若,她此生能得到玉流觞的医治,命运是不是能够改变?
于是,花闭月简单妆扮了一番,着一袭清素雅裙,式样简洁雅致,衣衫伴着黑缎般的墨发在风里飘扬,朴素淡雅,并无的镶嵌佩饰,衣袖间绣着淡粉色的梅兰,看上去清雅又高贵。
当她走出屋子,立与满园红绿相间的花团中,再次感受到重生后的阳光,如凌波仙子般迷人。
花府内绿竹疏桐,四周极为清雅怡人,草木茂盛,园林假山,绿意盎然,小桥流水,秀美端方。
后院的阁楼内,两个年轻的男子正在对弈。
一个身着绿衣,一个身着素淡白衣。
绿衣男子棋力浩瀚,落棋精妙,然而,两人棋艺在伯仲之间,久久不分胜负。
白衣男子唇角扬了扬,轻轻啜了一口茶,神情慵懒而悠闲,旖旎的白色腾腾雾气中,显露一双绝美的眸子,他缓缓直起身子,步伐优雅地走到了窗前,负手而立,透过窗棂,瞧着满园带着艳丽笑容的莺莺燕燕,他薄唇一抿,轻笑道:“玉兄,你还真是魅力无穷。花家的女子似乎都被你给迷住了!你竟然躲在屋中与我下棋,难道你不怕辜负了佳人?辜负了春光?”
他的声音如清风和煦,低沉划过琴弦,犹如温泉一般澄澈。
“与我何干?”绿衣男子伸指拈起一粒黑子,余辉映照下,愈发显得手指修长,玲珑剔透。
“玉兄还是那么冷淡!”白衣男子眉宇间如清风抚过,云淡风轻地笑道:“你我相识多年,不知有多少妙龄女子想见你一面,你竟然派人拦阻在门前,还真是寒了她们的心!”
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冰凉的棋子,绿衣男子淡淡道:“不过是些庸脂俗粉,何来有心?”
闻言,白衣男子叹息道:“玉兄还真是不解风情!”
白衣男子口中似在叹息,俊美的容颜却没有任何惋惜之色,神情淡然,闲情自若,瞧着满园的美丽女子,清澈的目光像是看着一株株花草无异,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一个穿着素雅的少女身上,这女子的打扮与其他女子迥然不同,神情淡然,落落大方,白衣男子凝视她片刻之后,不由道:“没想到……世间竟然有如此清纯美丽的女子!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可谓是绝代佳人!”
“绝代佳人?不过是红粉骷髅而已!”绿衣男子面无表情道。
“红粉骷髅!”白衣男子不禁莞尔。
“难道不是?”绿衣男子挑了挑眉,他本对那些女子并不在意,只顺着白衣男子的目光缓缓上前一看,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不由微微蹙眉道:“竟然是她!”
云鬟香雾成遥隔第004章姐妹,再相遇
花闭月娉婷站在院内,侧目瞧着院内群芳。
这些少女都是她的族姐族妹,十三年未见,她还依稀记得她们的名字。
然而,少女们的心思都在玉流觞身上,她们在后院等待了半日,依然没有遇到玉公子,心情难免有些失落!
花闭月深知玉流觞容颜俊美,风仪出众,吸引了一众女子,她此刻来寻玉流觞怕是非常不妥!
但情势迫在眉睫,玉流觞应该只在花家作客几日,花闭月已是顾不得许多,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她握紧玉手,翩翩然来到门外的小厮面前,恭恭敬敬道:“这位小哥,我有要事想见玉流觞公子,可否替我通报一声。”
那小厮头也不抬道:“玉公子说了不见任何人!”
花闭月毫不着恼,只是微笑道:“凡事总有例外不是?何况我真有要事见他,如果你连通报一声都不肯的话,日后若是玉公子怪罪下来,你该如何担待?”这样盛气凌人的话语,若是当年,花闭月的脸皮太薄,可是从来不说的。
闻言,那小厮有些错愕地抬头。
花闭月那双惑人的眸子正静静看他,他本要拒绝所有探望玉公子的女子,无一例外,这几日瞧见的都是浓妆艳抹,珠环翠绕,盛装丽饰的女子,忽然见到素颜且言语犀利的花闭月,不由痴在了当地,怔怔的盯着她,半晌渐渐才回过神来。
花闭月神态曼然的递给他一个锦帕:“请把此物交给玉流觞公子!”
小厮目光落在雪白的绣帕上,神情微微一滞。
毕竟,这几日遇到许多女子私下里塞些银两给他,希望他能通融通融,全都被他严词拒绝了!
眼前女子果然与众不同,竟然拿着一条平日带的绣帕,这绣帕有诸多暧昧之意,或许……她与玉公子是私交,而且真的有事情来找玉公子,他只是一个看门人罢了,若是耽搁了可不好。
于是,小厮道:“你稍待,我这就去通报一声。”
花闭月微微一笑,立于院内,诸位小姐已对她投来不屑且鄙夷的目光。
她风姿楚楚的站在众人面前,肤光胜雪,丝衣轻绡,看似对每个人都温雅微笑着,然而眼角眉梢任是谁都不在其中,这倨傲的神态引起众女子的不满,只因在这些嫡女眼中,月牙儿只是个徒有美貌的庶女罢了!
此时此刻,一个活泼清雅的声音从园外传来:“月牙儿姐姐怎么在这里?你醒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这婉转悦耳的声音,花闭月自然再熟悉不过了!
十三年里没有一丝变化,常常萦绕在她耳畔,就在她生命的最后三个月,这声音的主人夺走了她的一切,甚至在她临死的时候也没有看她一眼。
花闭月不禁唇边冷笑,慢慢回眸看去。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俏丽的少女,与花闭月的清丽优雅不同,少女长着一张可爱的面容,明媚的大眼里,带着俏皮和璀璨的光芒,嘴唇如娇艳欲滴的玫瑰,仿佛不谙世事。这种模样最是使人没有防备,这少女正是她的妹妹花媚儿。
花媚儿平日在众人眼中乖巧可爱,且长袖善舞,所以深得花家主母的喜爱。
因为花媚儿受宠,她的吃穿用度都比花闭月要好很多。
不知不觉中,花媚儿为了追求这些富贵荣华,渐渐展现出性格和人品中不好的一面来:爱慕虚荣,自私自利,损人利己,两面三刀,口蜜腹剑,常耍点小心机。
当初,花闭月虽然知道她的品行,对她有了几分芥蒂,但花媚儿至少还没有对她做出格的事情!
此时,花媚儿如桃花般娇艳的脸颊泛着红色,一派天真娇憨的模样,一双美目直直向花闭月望来,浅笑盈盈地说道:“这几日我好担心姐姐呢!只可惜我实在脱不开身来!姐姐勿怪!”
真的是脱不开身?花闭月自然不信,她知道花媚儿一定在瞅准机会,攀上高枝!
“无妨的!”花闭月深深的看她一眼。
“姐姐为何这么看我?难道不相信我吗?你瞧……我现在还要给玉公子送酒水呢!”花媚儿娇嗔的瞪了瞪花闭月,没心没肺地提起手里的食盒,引得周围女子十分眼羡。
“妹妹真是辛苦了!”花闭月淡淡一笑,原来如此!只是没想到当初,这个妹妹竟然曾想攀上玉流觞。
“姐姐怎么来这里了?难道姐姐也想一睹玉郎的风采?可惜玉公子谁都不肯见的!”花媚儿端着百年私藏的桃红酒,正是家主派她来这里送酒水的,当日与玉公子在一起的贵人,在帘后夸奖了她几句,称赞她琴弹奏的好,于是,家主对她格外看中。
花闭月面无表情,一双黑眸波澜不惊:“是么?”
花媚儿一脸为难的神情:“不过,我可以把替姐姐多美言几句!”
花闭月目光淡然:“多谢!”
就在这时候,小厮跑了过来道:“这位姑娘,我家公子有请!”
闻言,花闭月对他微微颔首,遂步履平稳的轻轻迈进门内!
花媚儿的神情难以掩饰地流露出一抹惊异,一直怔怔地盯着她的身影,看着花闭月径直走了进去,目光闪过浓浓的妒意,半晌方才回过神来,立刻带着天真烂漫的笑容追了过去:“姐姐,等等我!我和你一起进去!”
她刚刚跑了几步,却被小厮给拦住了,他带着一脸假笑,不阴不阳道:“媚儿姑娘,东西给我端着就行了,玉公子现在很忙,你就在这里守着,别让人进来便是。”
咬了咬牙,笑靥在脸上一点点的凝结,最终化为冰霜,花媚儿心不甘情不愿的守在了门口。
她觉着奇怪,虽然她知道月牙儿容颜绝美,但若论心机,这个姐姐并不如她。
只是为何月牙儿突然会有一种雍容华贵的气度?就是大夫人也不如她。
难道是自己小瞧了她?
如线的阳光透过窗棂,光中微尘起伏如雾,笼罩着女子的身形,她缓缓向楼上走去,一缕缕淡香在室内弥漫开来,忽然,楼上一曲悠扬的琴音响起,缥缈好似从天边传来,这是一曲水调歌头,如流水涓涓,玉珠落盘,很是撩动人心。
院中的女子们,倾慕中带着痴痴的目光望着阁楼,静静的倾听着琴声。
尽管在众人眼中的花闭月是不学无术的,但在她嫁人的十三年当中,花闭月在宫中深藏不露,跟随琴师学了五年,慢慢也弹了一手好琴,只是与这琴曲各有千秋!
花闭月没想到玉流觞竟然弹了一手好琴,于是,她踏着韵律而来。
当她踏入阁楼那一刻,却看到青色帷帐后,一抹白色人影坐在其中,那琴音却是从帐内传出的,不由有些仲怔。
而那晚的绿衣男子容颜如玉,正淡淡地看着她道:“月牙儿小姐神情如此,可是对我有些失望?”
男子如烟似墨,飘逸俊秀,饶是花闭月曾睹过他的容颜,然而再次见他的时候,依然感到清新雅致,静逸出尘,尤其是那温雅的神韵,漠漠的气度,使人忍不住深深地去看他,花闭月瞧了他一眼,立刻别过头去,忽的一笑道:“失望当然不是,却觉着有些庆幸!”
绿衣男子“哦”了一声道:“此话怎讲?”
花闭月淡淡笑了笑,神情慵懒,言笑晏晏:“玉郎有着天人的容貌,又有起死回生的医术,文采出众,风骨闲散,不拘一格,不与俗人为伍,倘若还有出神入化的琴艺,弹出这般曲调,只怕已不是这世间的人物了!月牙儿见到玉郎,会诚惶诚恐!”
她口中虽然这么说,却神情自若。
帷帐内琴音忽然停止,里面传来郎朗笑声:“玉兄,这个女子很有意思!”
玉流觞幽静深沉的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似对他的话语非常赞同,平静的问道:“姑娘,你如何在锦帕上写着,西方海盗横行,五日后让我们选择陆路离开?”
帐内的白衣男子也温雅一笑:“不错!你怎么知道五日后我们要离开?又如何知道海盗横行?”
毕竟,一介女流,待字闺中,见识浅薄。
立于屋中的花闭月看上去高雅而清丽,这般优雅的身姿却有一双惑人的媚眼,目光似水,流转间好似湖水涟涟。
她当年在床上昏迷了三日,又静养了三日,并没有与玉流觞碰面,清醒后,只知道花府来了一位俊俏的郎君,其后,听说西方海盗暗地横行肆虐,北宫家族派了三艘战舰,与海盗战了半年之久,那段时期,就连渔民也不敢外出打渔,她只是充当一个先知者罢了!
半晌,花闭月淡淡道:“我是在梦境中知道的!”
云鬟香雾成遥隔第005章天命女子
玉流觞凤眸微眯,迈着步子踱到她面前,深幽如墨的目光静静地凝视着她。
倘若她说错半句,玉流觞随时会下逐客令。
花闭月扬唇一笑,双眸兀自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俊美无畴的脸,淡淡道:“我想玉公子现在一定认为我是信口雌黄!”
帷帐后白衣男子忽然温雅一笑,修长的指轻轻抚过琴弦,云淡风轻地说道:“姑娘,梦境的确是有吉凶之兆,正因如此,世间才有解梦这一说!”他忽然顿了顿,双眼黑如点漆,正含着笑望着花闭月,似乎开始质疑:“不过……你究竟用什么证明……你的梦境可以成真?”
花闭月站在离两人只有七步之遥的地方,唇边含笑,细腰若柳,神情如水中芙蓉那般淡雅自信。
这种自信带着雍容华贵的气势,十三年间,她经历太多风浪,骨子里已是举重若轻。
但见,花闭月眸子微微眯起道:“二位可听说过花家的天命女子?”
“略知一二!”白衣男子微笑道。
玉流觞负手望着她,似乎也对此有些兴趣!
天命女子的传言在五百年前就开始流传,据说,天命女子乃是大周朝之后设立的,自从太平公主继位后,民不聊生,于是楚家夺权,花家帮楚家谋朝篡位,花家女子成为开国皇后,自然而然的,花家便有了天命女子的传说。
世间传说……天命女子应该文采出众,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然而,世人不知道以上其实是谬传而已!
真正的天命女子却是花木兰的后人。这些实情都是花闭月的祖母临终时告诉她的!
“其实,我就是花家的天命女子!”在两人的凝视下,花闭月的神情非常平和,委婉说道。
闻言,玉流觞薄唇勾起一丝笑意,神情闲雅迷人,而那帐内的公子白衣落落,不染一丝尘埃,似乎也在慵懒地瞧着她。
但眼前女子潋滟如水的双眸,居然一种难言难画的美丽,让人无法质疑。
自知没有什么说服力,但至少这步棋她没有走错,花闭月绝美的脸上,浮现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接着娓娓道来:“在我的梦境中,出现许多即将发生的事情,譬如……七日后,当今圣上会遇刺,但是苏太医会替他挡下这一剑。”
言讫,她看向玉流觞的面容,注视着他神情的变化,虽然玉流觞从不过问天下事,但苏太医却是一位精通医道之人,又是天医的师弟,玉流觞应该与这位老者颇有几分渊源。
果然,玉流觞听闻花闭月的言语,微微蹙眉!
“还有什么?”白衣公子轻声问道。
花闭月清丽的眸中微微一闪,接着道:“十五日后,天下会发生一件大事,凰盟血洗南宫世家,东方世家惨遭灭门。”
东方世家惨遭灭门?帐后的白衣男子眯了眯眼,显然没料到花闭月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唇边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窗外清风拂来,男子皎白的衣衫伴着黑色绸缎般的墨发在风中轻轻飘扬。
玉流觞的目光落在白衣男子身上,低声道:“东方世家惨遭灭门,你信是不信?”
“灭不灭门,与我何干?”白衣男子的声音好似清风轻拂过河面,温雅中透着冷澈。
“你与东方世家果然撇清了关系。”玉流觞道。
花闭月立于一侧,沉静的凝视着他们,在二人言语中听出一些锋机,没想到这白衣男子竟然与东方世家有些关系!诸如此类她还可以一一例举,然而,想起这些即将发生的事情,花闭月不由沉默起来,忽然忆起十五日之后,北宫家族的提亲,暗暗思忖那段历史会再次重演吗?
淡淡的阳光,透过古朴的明窗,在地面上投射出了一片莹绿的斑驳,看来颇有几分悠悠绿意。
白衣男子柔和的眸光透过帘子凝注在她脸上,宛若煦暖的阳光照映着,忽然低声笑道:“你这女子真有意思,我问你,还没有即将发生的事情?”
花闭月缓缓抬头,思索了片刻,她唇边勾起一丝无奈的笑意,轻轻叹息道:“明日,扬州城内会有花魁大赛,赛西施姑娘一举夺魁,有贵人为她三万两黄金赎身!”这种风月之事,怕是传的极快,毕竟没有男人不喜欢这些。
若说她为何会知道此事,花闭月不由黯然一笑。
只因替赛西施姑娘赎身的不是别人,正是来这里向她提亲的北宫家族三少爷,她追随了十三年的夫君。
他给了她三千两黄金的聘礼,却给了那青楼女子三万两黄金的赎身钱。
花闭月抬眸看向窗外,天空飘着层层白云,清澈得如水。
天空,如此遥远,而她所识的每一个男子都有三妻四妾,对女子视如玩物,她深叹……究竟这个世间,能否找到真心?
思及此,花闭月黑眸中闪过一片水光潋滟,素雅的面容带着几分玉碎的凄凉。
虽然她隐藏的很好,一瞬间的落寞却落在玉流觞的眼中。
玉流觞眸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她,凤眸一转,淡淡道:“扬州城离这里有百里路,就是来回也要三日!不过,我听说天命女子似乎有异于常人之处,可否让我一见?”
花闭月抿了抿唇,深深看了玉流觞一眼,天命女子的确有异于常人之处,他究竟从哪里听说过?只是……
她的美眸闪过一丝复杂的幽光,睫毛垂下,带着一种静谧清远的美,沉默半晌,她开始轻轻解开衣带,雪白的罗衫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地上。
玉流觞并没有阻拦,仿佛女人脱去衣物是很随意的事情。
前夜,他替她医病时,虽然也解开她的系带,并没有衣衫尽褪,却发现她的体质非常奇异。
何况在他的眼中,只有常人与病人!
白衣男子在帐后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一幕,指尖轻轻挑拨着琴弦,手指微微一勾,雪白修长的指下,飘荡出一阵悠扬而婉转的琴音来。男子白衣飘飘,身姿优雅,口吻似笑非笑道:“男人最喜欢两种女人,一种是故作高傲,高高在上的娼妓,另一种恰恰是媚态横生,举止放浪的良家女子。”
玉流觞唇角依旧挂着不变的微笑弧度,目光却冷冷地看了白衣男子一眼。
就在花闭月脱得剩下雪白梅花底的肚兜时,她把秀发揽过玉颈,露出优美的后背,肌肤白皙得宛若白玉雕成。
两个男人虽然经历过大风大浪,但如此美丽的肌肤还是第一次看到,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她的肌肤上面。
花闭月此时运起了内力,就在这一刹那间,眼前少女的后背渐渐发生了变化,雪白如玉的肌肤,此刻变成了红色,白皙的后背出现了纹身般的图画,确切的说,应该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色泽艳丽,美不胜收!
美中不足的是,此凤凰双翅并未完全展开。
白衣男子的目光全被这凤凰给吸引住了,连连赞道:“这真是神来之笔!”
花闭月静静站在那里,一脸冷凝:“若是公子认为这金凤是人所绘,大可以上前来摸一摸。”
白衣男子波澜不兴的黑眸中,流露出一丝笑意,慵懒的声音宛如水波荡漾:“这倒是不必了,这手法恐怕连当世最有名的画家也难描难绘,自然不可能是画上去的。”
“公子果然见多识广。”花闭月淡淡赞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姑娘的内力若是再深厚些,这彩凤应该才会出现原貌。”
“是!”花闭月点了点头。
此刻,玉流觞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目光淡然地瞧着她,斜飞入鬓的剑眉轻轻一挑:“好了!不论你是不是天命女子!都与我无关!你来找我,究竟有何目的?”
听闻此言,花闭月心中一动,素雅的面容有了一丝动容,秋水般的眸子闪过一丝华彩,宛若幽谷潭水,她知道自己不虚此行,玉流觞终于愿意与她相谈,而她终于过关了,于是,她神情认真的看着玉流觞,没有任何掩饰地问道:“玉公子,我究竟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云鬟香雾成遥隔第006章媚骨
玉流觞瞧着花闭月,忽然勾起嘴唇笑道:“你何以认为自己得了不治之症?”
花闭月虽然与玉流觞相识不久,但知道他是不会打诳语的人。
她微微凝眉,白玉般的面容出现一丝淡淡哀愁,叹息道:“我曾经做了一个梦,梦中在我二十八岁的时候,身体已油尽灯枯,遍访名医,偏偏没有人能医得好我,而且从没人告诉我这究竟得了什么病症?”
玉流觞神情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眸光清透潋滟,如果她的梦境都能成真的话,这倒是不无可能。他沉默片刻,淡淡道:“其实姑娘并没有不治之症!这世间的病但凡可以治好,就不算不治之症。”
听闻此言,花闭月心中霎时有了一丝希望。
她忍不住问道:“玉公子,我究竟得了什么病?”
玉流觞抬眸,一双倾城如玉的凤眸云淡风轻地望着她:“你的病的确蹊跷,这世间大概也只有三个人知道你的病症。”
花闭月眼中闪过一丝幽冷的光芒,原来只有三人知道她的病症,难怪前世无人能够医治。
“姑娘的身子是罕见的媚骨,也叫阴骨,乃是至阴至寒的身体,这种身骨很难有孕!”
“媚骨?这种病症难道真的短命?”花闭月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病症,却并没有产生怀疑,毕竟玉流觞说的很对,她前世从未有过身孕。
“但长命百岁也不是没有可能,只要姑娘能嫁给纯阳之身的男子。”
“纯阳之身?”花闭月喃喃念叨了几遍,前世她嫁给了北帝,皇帝自然是三宫六院,哪里会是纯阳之身,何况当初嫁给他时,他也早已有过无数的妇人,想到君恩薄如纸,不免心情悒郁。
试想这世间的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而她在花家也非自由之身?
她只是一个身无长物,无依无靠的庶女罢了!如何能如愿以偿地嫁给纯阳男儿?
玉流觞并不知她心中所想,淡淡的凝望了她一眼,接着道:“还有……纯阳之身最好是阳年阳月阳历所生,这世间,至纯至阳的男儿还是大有人在。”
花闭月沉默着,深知这种男子可遇而不可求,清丽的面容上不禁带着一片冰冷的霜色。
玉流觞静静站在那里,愈发显得身姿俊挺,丰神如玉,刚才那一霎,少女的失望他当然看在眼里,他言语淡淡安慰道:“姑娘不必担忧,只要有缘,你还是应该能遇到的,不过姑娘还是早些嫁人的好,媚骨症虽然罕见,也对姑娘有不少好处,但物极必反,近来开始反噬身体,姑娘记得多吃些大补之物,人参,鹿茸,灵芝虽然治标不治本,但也聊胜于无。”
他柔和的话语在屋中飘荡着,室内散发着幽幽暗香,花闭月却觉着这味道与任何的香料都不同,是一种清雅的青竹味道。
这味道与当日她闻到的一样,仿佛是从他袖里飘出的,有种安神的作用。
于是,花闭月浅笑着问道:“玉公子,你可有让人看上去容颜憔悴的药物?”
玉流觞淡淡道:“这种药虽然有,但是我不会随身带着,不过可以用姜汁涂在脸上,”
花闭月点头道:“姜汁的确是个好法子!”
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昏暗,天空里渐渐出现一道极浅的月牙儿。
花闭月知道不应久留,遂与二人告辞。
她深知遇到玉流觞后,受益匪浅!
缓缓向外走了几步,花闭月忽然回头看了一眼玉流觞,眼波清丽而透澈:“玉公子,我是天命女子之事,只有二位公子知道,我不希望有第四人知道。”
白衣男子忽然在帘后轻笑道:“你信得过我?”
“当然信得过你,因为你是玉公子的朋友!一定也非池中之物!”
“好一个玲珑剔透的女子!得卿盛赞,愧不敢当!”
闻言,花闭月对他们微微倾身,接着转身离去,脚步声渐渐走远,随着少女迤逦而去。
“这女子很有意思,是不是?”白衣男子从帷帐内走了出来,负手望着玉流觞,那优雅的声音中恍若春风拂过。
“是有些意思!”玉流觞静静望向窗畔,清眸中闪过一丝淡淡光芒。当日他给她出诊,只是一时有了医治的兴趣而已,并没有对那女子在意,没想到竟然阴错阳差地遇到了天命女子,知道了花家的秘密,而且他也知道……所谓使容颜憔悴的药物,只是粗浅的易容药物罢了!
月牙儿与他见过的女子迥然不同,生平第一次,他对女子有了一丝好奇。
“其实这纯阳男子也并不少见,玉兄不就是一个吗?”白衣男子卓然而立,墨玉般的黑眸间浅笑盈盈。
“你此时……想说什么?”玉流觞淡然地看着白衣男子道。
“正所谓医者仁心,玉兄何不送佛送到西,娶了这个女子?”白衣男子对玉流觞眨眨眼睛。
“笑话!你也是纯阳之身?你何不娶了她?”玉流觞冷冷看他一眼。
“玉兄,这女子从始至终找的都是你,对我似乎并不待见!”
“那女子对你评价甚高,何况,这世间不待见你的女子又有几人?”
“玉兄此言差矣,那女子或许就是其中的一个呢!”白衣男子微微一笑,灿烂如艳丽桃花,他甩袖转身进入内屋,身影恰恰似一抹皎白的月色,转瞬隐入了云层之内。
虽是傍晚,后院内景色却极其怡人,湖水潋滟,星河影动,水月映寒烟。
花闭月踏出阁楼时,立刻听到窃窃私语声,同时感到周围目光如箭,没想到那些女子竟如此执着,执意守候在院外,若是无人挑唆,她们绝不会这么做,她蹙了蹙眉,忽然一个娇俏的身影跑了出来,大声地叫道:“月牙儿姐姐,你怎么进去那么久?张嬷嬷已是不高兴了呢!”
此刻,她的声音非常尖锐,似乎很是紧张。
话音一落,花闭月感觉周围的目光似乎要把自己刺穿,她便知花媚儿是故意的。
这时,园内走来一位五十岁的妇人,满脸横肉,模样刻薄,正是花府的女总管,专门管教这些花府未嫁的小姐,她冷冷地瞪着花闭月道:“你这姑娘好生不懂事,玉公子是花府的贵客,你怎能坏了花府的规矩,私下里去见他?”
花闭月慢慢一笑,竟然把张嬷嬷请了出来,看来是想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
但见花媚儿垂着眸子,扯着衣角道:“姐姐莫怪,张嬷嬷是我找来的,姐姐迟迟没有出来,我非常担心!”
担心?花闭月停下身子,微微侧目,她没有言语,只是嘴角噙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花媚儿见她并无惧色,不由感到费解!
此刻,张嬷嬷见花闭月神情倨傲,不由着恼道:“臭丫头,你可知错?”
知错?何错之有?花闭月前世征战沙场,金戈铁马,历经血雨腥风,哪里会把张嬷嬷看在眼里?然而……此刻……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昔日一幕景象,花府总管的过往出现在她面前,她忽然忆起他醉酒时说过的一番话,不由心中一动。
她立刻楚楚可怜的看着张嬷嬷,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凄凄惨惨道:“张嬷嬷千万莫怪,我已知错了!月牙儿不应该肖想玉公子,我愿意面壁思过,请张嬷嬷千万别让我去后院祠堂罚跪。”
张嬷嬷面对判若两人的花闭月,不由怔了怔,很快又恢复了凶神恶煞的模样,恶狠狠道:“你说你要去面壁思过?怎能便宜了你这小蹄子,做错事的哪个不去祠堂罚跪?”
“张嬷嬷饶了我吧!”花闭月惊恐万分地叫道。
话音一落,众女子立刻对她投来鄙夷的目光,然而鄙夷中却少了三分敌意,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饶了你?来人啊!带她去祠堂内跪着,再派两个人轮流看着她,若是偷懒的话,再加罚一个时辰。”张嬷嬷冷冷一笑,她可是金口玉言,尤其从来不怜惜这些不得宠的庶女们。
是夜,花闭月来到花家后院祠堂内,周围寂寂无声。
看守她的两名家丁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已被她点了睡|茓。
皎洁的月光下,花闭月在祠堂内寻了又寻,屋梁,墙壁,牌位都看了几遍,最后尝试着敲过地上每一块青砖,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发现有块青砖的声音与别处不同,她小心翼翼把青砖撬起,果然从里面找出一个黑漆漆的坛子来。
她记得五年后,北宫家族与楚家争夺江山,战乱时花家府宅被毁。
花家管家千里迢迢投奔于她,痛饮几杯后,管家曾经痛哭流涕的告诉她,花家祖祠内藏了一些财物,但宅院被贼人给占了去,里面的金银珠宝都被贼人们给发现了,真是白白便宜了他们。
当初她身份高贵,对金钱并不在意。
可是她现在却是身无分文,步履维艰,于是便打起这些财物的主意。
然而花府的祖祠,日夜都有人看守着,她自然不能贸然闯入,不得不出此下策!
花闭月轻轻打开坛子,却看到里面却是黑漆漆的豆子,如绿豆般大小,她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发现颇有些份量,而她汗湿了的手竟然擦拭去了表面一层黑色痕迹,花闭月对着月光瞧了瞧,发现这竟然是被墨浸泡过的金豆子。
算了算坛子里放着的金豆子,这些足够给她当盘缠了,就是挥霍十年也足矣。
云鬟香雾成遥隔第007章凰盟女
庭院深深,夜凉露重,流云舒卷。
花闭月趁着夜色,神不知鬼不觉,把一坛黄金抱回自己的寝室,小心翼翼地藏在了床底下。
回去的时候,花闭月飞檐走壁没有惊动任何人,再次回到祖祠,天已蒙蒙亮,她连忙把两个家丁扶起,放置在石凳上面,接着进入祖祠内,再用指尖弹起两粒石子,瞬间解开两人的|茓道。两名家丁诧异地醒来,突兀地发现自己竟然已睡了一夜,目光连忙往祖祠内瞧去。
但见,花闭月正跪在冰冷的地上,任由寒冷的清风拂着她纤细的身子。
半个时辰后,张嬷嬷来到祖祠看到花闭月时,瞧见她脸色惨白,近乎虚弱的模样,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虽然,她有权利惩治这些小姐,但是毕竟她们终归是要嫁人的。
换而言之,这些女子就是花家珍贵的财产,不但能获得丰厚的聘礼,而及笄的花家嫡女都能嫁给皇亲国戚。
十年内,花家曾出现过两个王妃,一个贵妃,一个太子妃。
花闭月容貌在花家女子里可谓是绝色,虽然身份只是庶女,倘若得宠,也能成为贵人。
张嬷嬷向来懂得分寸,既然已经狠狠惩罚过了,便吩咐下人们把花闭月送回卧室。
此事因玉流觞而起,花家人自然没有告诉玉流觞,而是随便在外面请了一个大夫来,花闭月运起内力逼出一身虚汗,装作虚弱不济的模样,而花闭月的身子本就阴寒,那大夫开了几副补药,叮嘱她多修养几日。
于是,花闭月如愿以偿地在屋中静养三日,平日没有任何人来打扰。
漆黑之夜,烟花柳巷,正是热闹之时。
街道上出现了一位蓝色长衫的少年公子,衣料是上等的丝绸,身后却背着一个看似普通的包袱。
但见这少年容颜极美,眼眸潋滟如天空红霞,艳丽,透澈,魅惑。
他在繁华的街道上翩然而过,穿街走巷,来到最有名的花街,旁若无人地进入一间生意冷淡的妓馆内。
一个妖媚的女人扭着纤腰走了过来,瞧见这少年眼睛不由一亮,柔声柔语道:“好个俊俏的少年郎!莫非是第一次来这里开荤对不对?姐姐最喜欢你这种雏儿!”语落,娇媚女子伸出纤细的右手,轻轻地握向少年的手。
少年拂了拂衣衫,不动声色地闪开她的碰触:“姑娘误会了,我是来换金票的!”
那女子的媚笑忽然在唇边凝住,打量了少年几眼,低声道:“请随我来!”
女子晃动着软腰走在前面,目光斜睨着少年,没想到这俊美的少年竟是来换金票的,应该是个有钱的主儿,她这个销金窟来的都是一些熟客,一般人绝不知道这个地方,她知道来此地换银子的都是贼匪,他们带来销赃的东西都是见不得光的,女子并不知道少年的来历,媚笑着问了几句,怎知少年竟是守口如瓶!
两人一同进入阁楼雅间,少年取下包袱,里面竟然是金灿灿的黄金豆子。
原来这少年便是女扮男装的花闭月!她前世走南闯北,自然知道这种销赃的地方,毕竟带着大量黄金是非常不便的。
女子目光扫过金豆子,挑剔道:“这些金子的成色并不好,每斤都有不少杂质吧?”
花闭月沉默的站着,心中有些郁闷,花家私藏之物品质一定是极佳的,这女子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
然而,她并不想与这女子争论此事,毕竟,她若去钱庄大笔换取金票,是需要家族凭证的,既然来到这里,就要做好损失三成左右的准备。
最后,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花闭月怀里揣着十张金票离开了此地。
那女子瞧着金豆子满眼是笑,她果然对这些金子的成色非常满意,这也是她这个月内做的最大的买卖。
不过……倘若……女子心思一动,轻轻拍了拍手,屋中凭空出现五个气息内敛的黑衣男子,女子玉腿悠悠荡着,放浪而大胆,五个男子瞧向她的目光却满是畏惧之色,女子用甜腻的嗓音道:“你们都去跟踪刚才那小子,若是他没有厉害的同伙,就把他身上的金票夺过来。”
“遵命!”五个黑衣人齐齐领命,霎时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无知的小儿,竟然一个人来换金票,可惜内力太弱了!”女子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月色蒙蒙,灯影疏邪,花闭月匆匆离开了烟花柳巷,她的江湖经验甚深,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刚走到巷口。便看到一辆飞驰的豪华马车,这马车做工讲究而且结实,马匹配着精美的套子,四蹄闪过金色,竟是纯金打造的马蹄铁,车身上印着龙翔图案,此龙只是三爪,还有精美的篆体“北”字,再用黄金白银镶嵌出来。
花闭月目光一扫,神情一变,她自然认得这马车是谁家的。
这个标记,十三年后无人不知晓,天下各州谁不知道,这是大名鼎鼎的北宫家族的标志!
没想到她的夫君,居然提前五日来到了此地。
北宫家族竟在她准备离开时出现,花闭月有些无奈地叹息!
就在马车驶过的一刹那,马车内一个英俊的侧面一闪而过,正是与她整整相伴了十三年的面容,花闭月刹那有些失神,就在她仲怔的片刻,忽然五个黑衣人出现在她的对面,锋芒逼人,并没有隐藏周身的戾气。
其中一人冷冷道:“把身上的金票都拿出来!”
慢慢一笑,花闭月目光落在众人身上,双眼眯了起来:“这家店果然有鬼!”
花闭月瞧见五人出现并没有吃惊,她已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心灵处于绝对冷静中,她唇边带着冷笑,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传说中的黑吃黑,但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她的目光正飞快地剖析着敌人的弱点。
十五岁的她内力仅仅三段,不过前世她曾经得到过一块石刻,修习过上面的秘籍,让她受益匪浅。
五名黑衣男子见她并不乖乖就范,于是,毫不留情地向她攻去。
凌厉的拳风向她的要害袭来,眼见便要伤害到她,然而花闭月身形忽然如风吹动,整个人便犹如月影一般飘渺而不真实,刹那人影分成了五个,分不清哪个是幻影,哪个是本尊,五个黑衣人万万没有想到这少年竟然有灵敏的身手,而且招数就像鬼魅般出神入化,身法竟然如此厉害!委实是出乎意料之外!
但是若他们不能完成任务,便是丢了组织的脸面!
五个男子顾不得哪个是幻影,一人出手对付一个。那锋利的刀刃直接朝花闭月的身上招呼而来,一瞬间同时攻击花闭月。
然而眼前五个幻影却如同真人一般,仿佛变成了数十只手,对付他们游刃有余,黑衣人顿时面色惊骇。
这应该算是近身之战的绝技了,竟然数招之内就把五人全部击败。
花闭月此生最恨这些手段卑鄙的小人,只会欺软怕硬,若是留下这些人,也是一害,于是,她拿起地上的刀刃,准备挑断五人的手筋脚筋,废了他们的武功,待他们伤口愈合之后,只能变得与普通人一样,绝不能再这般害人。
然而就在她准备下手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且慢!”
花闭月抬眸一看,便见到方才那妩媚女子出现在不远处,长袖细腰,极是美丽。
女子浅浅笑着,笑容如月下蔷薇绽放:“我的手下不懂事,但望小公子能够手下留情!”
花闭月漫不在意地晃了晃手中的刀,淡淡道:“你让我手下留情?他们对我可有手下留情?”
女子笑道:“小公子可有听说过凰盟?”
凰盟,花闭月不但听说过,而且还有些过往,凰盟是江湖最大的邪教,极有野心。
且凰盟盟主最喜欢招些美貌的女弟子,当年北宫家族与凰盟联手对付楚国,凰盟盟主送给她夫君三名风情万种的女弟子。自从那三名女子出现,他的夫君便夜夜笙歌,三个月不曾踏入她的房中,传闻凰盟盟主亲传的房中术不知迷惑了世间多少男子,那凰盟盟主与她的夫君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对花闭月也是万般排斥,是以花闭月对凰盟的人最是鄙夷。
只是她没想到洗黑钱的店子竟然是凰盟开的,那凰盟敛财的手段果然可见一斑。
花闭月拱了拱手,轻声笑道:“原来姑娘便是凰盟的人,难怪!难怪!”
难怪如此不知天高地厚,难怪如此恬不知耻!
女子并没有听出花闭月言外之意,只以为她在夸奖自己气势不凡,不由神情傲然,冷笑道:“我们正是凰盟的人,你应该懂得不要与凰盟为敌,否则会成为众矢之的,此生都会活在惶恐当中。”
凰盟的女弟子居多,个个生性傲慢,睚眦必报!
然而,凰盟在明,她在暗,花闭月如何会对凰盟惧怕?
花闭月黑幽幽的双眼中隐含讥诮,手中刀刃随意在空中舞动,忽然银光闪过,如电光火花,霎时耳畔传来五个男子的惨叫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挑断了五人的手筋。
女子瞬间花容失色:“你……你这小子,竟然敢与凰盟为敌!”
花闭月抬起头来,她朝着女子一笑,这一笑极为灿烂:“姑娘,既然我已出手,自然不怕凰盟对我报复,你大可以告诉白雅,她对手下管教不严,我只是代为管教而已。”
女子脸色一变,只因白雅不是别人,正是凰盟的盟主。
眼前的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敢直呼盟主的名讳?她见这少年气度高贵不凡,武功招式非常厉害,绝不是普通人物,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惧意,或许她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物,这女子常在风尘中打滚,变脸极快,忙赔笑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您是盟主的旧识,您真是教训的好!”
花闭月悠然一笑:“既然知道,还不快滚!”
“我这就滚!”言讫,她满脸谄媚,带着五名黑衣人匆匆离开了此地。
夜风猎猎,吹得衣襟荡漾,花闭月摸了摸怀中的金票,想到北宫家族的马车,看来她也不能耽搁了,遂几个纵身离开此地。
云鬟香雾成遥隔第008章离家出走
清晨,花园内空气怡人,百花争先绽放。
花闭月穿着淡雅素衣,墨发随意盘起,仿佛大病初愈的模样。
当她堪堪踏入花园,一阵悦耳的笑声便传入她的耳中。
花闭月目光向桃花树下望去,但见花媚儿被十几名少男少女拥簇着,穿着华丽的锦色丝裙,佩戴珠宝玉饰,容貌虽没有十分的颜色,盛装打扮之后极是盈盈美丽,一双美目间风情万种,左右围绕,好似众星捧月的公主一般。
“媚儿果然好生有本事,给安阳王爷抚琴一曲,竟然就被王爷给看上了!”
“是啊!安阳王爷早年丧妻,这次花媚儿嫁过去就是安阳王妃啊!”
“媚儿,你嫁了人,以后可要记得我们啊!”一名少女满眼谄媚地瞧着花媚儿。
花媚儿静静听着这些恭维的话语,眼眸如桃花般灿烂,她终于被安阳王爷给看中,总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就在她满心欢喜之际,花闭月缓步靠近了感慨万千的众人,她静静站在树下,那娉婷婀娜的身姿,还有美色天成的双眸,恍若美人图般出众。
不知不觉,几个少年都回过头来向她张望去。
瞧着杏花树下气韵优雅清丽的花闭月,其中一个少年忍不住叹道:“其实那月牙儿也有着极好的容貌,可惜不学无术,仅仅是一个绣花枕,若是多学学花媚儿,或许也是个有富贵命的!”
听闻此言,有位少女咯咯笑道:“她哪里有富贵命,若是富贵早就富贵了!”
“是啊!是啊!月牙儿最爱慕玉公子的,可惜玉公子已经离开了!她的贵人梦也已经碎了!”
“玉公子哪里是她能高攀的呢?她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在花家女子的眼中,花闭月只是徒有美貌而已,对她的鄙夷是出自骨子里的,于是在少女的笑声中满是讥讽。
虽然听到了这些笑声,花闭月的神情却极是优雅,几个少年不由眼前一亮,对她的气度更是欣赏!清眸流转,花闭月当然知道玉流觞已经离开了花家,不过她也没打算在花家久留,只是立在院内静静的看着她们,忆起当年的确发生这么一幕,她的妹妹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安阳王爷的看重。
于是,她的妹妹成为花家的贵人!
只是她高兴的太早!花闭月知道她并没有表面上那么风光。
安阳王爷虽然容貌清雅,骨子里却很暴戾。
他府中的侍妾常常被他活活折磨死,就是他的正妻也是不堪忍受而自杀,据说,熟悉他的人从不敢把女儿嫁给他,这已是京城不是秘密的秘密,所以他才千里迢迢到花家求亲,这次他只是想要个美貌的女子充当脸面罢了!
所以花媚儿嫁给安阳王爷之后的十二年,都是在凄惨中渡日的!
当北宫家族夺取江山后,安阳王爷也被流放到了塞外边境,郁郁而终。
花媚儿其实也是个苦命女子,这一点花闭月与她同病相怜,只是她在十二年后变的太多。
毕竟,能忍受十二年折磨的女子,内心是极其坚韧的!对人生处处充满了算计!
只是花闭月万万没有想到,花媚儿千算万算,却算到了自己的身上,而她也知道花媚儿对自己是极其妒忌的!嫉妒到竟然夺走花闭月的一切!这就是自己的亲人?
一时间,花闭月看向花媚儿的神情有些复杂!
“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忽然,花媚儿笑盈盈地向她走来。
“我来随便看看!妹妹在这里做什么?”花闭月神情淡然地问道。
“姐姐,我很快就要嫁给安阳王爷了!”花媚儿面色欣喜地看着她。
“媚儿,恭喜你!不过……你确信安阳王爷是你的良人?”花闭月语气中并没有恭喜之意。而她看似微笑凝视的眼神,仿佛若有深意。
“姐姐,难道我嫁给一位王爷不好吗?”花媚儿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看吧!月牙儿自己嫁不出去,是在嫉妒自己的妹妹呢!”一旁的蓝衣女子不禁对花闭月鄙夷地看了两眼。
“姐姐!我要嫁人了!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姐姐了!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花媚儿看似委屈地撇了撇嘴,心中理所当然的认为她在嫉妒自己,目光不由闪过一丝得色,却轻轻拉着花闭月的手,虽然两人感情并不深厚,自从母亲死后,她们便分别被其他院的姬妾领走了!但花家主母非常看重姐妹感情,她至少要在表面做的很好!
但花媚儿骨子里嫉妒这个姐姐的美貌,也打心眼瞧不起她胸无点墨,不求进取。
母亲临终时曾叮嘱她们姐妹互相扶持,然而这个姐姐从来没有能力扶持她,她走到今日一切都靠着自己的实力!
月牙儿虽然是自己的姐姐,却只是给她的人生抹黑罢了!
好在她很快就要嫁给安阳王爷,安阳王爷是人中龙凤,高高在上,年轻俊美,她就是人人羡慕的安阳王妃。
但花闭月究竟何德何能?她这一生只能注定嫁给别人做妾,或是嫁给一个老叟!
如今,花媚儿看到这个姐姐,忽然觉着她很可怜!
毕竟,她与自己是云泥之别!
花闭月瞧着花媚儿的眼神不断变幻,心中不断冷笑,她知道花媚儿对自己并不像表面这般亲昵,甚至十三年后变本加厉,竟然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她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前世那一幕,不知为什么,越是回忆,她的心越冷。
嘴角微微勾起,目光露出一抹凛冽,前世里,她虽不是善良之辈,但对这个妹妹真的是仁至义尽,只因为母亲临终时的遗言,现在她本来可以提醒她的,可她不想说了,这世间没有白得的膳食,凭什么就在自己付出那么多之后,却为他人作嫁衣裳?她不会干涉花媚儿的人生,恶人自有恶人磨,便让安阳王爷代自己多教训教训她吧!
翌日,花闭月打扮成男子的模样,把金票缝在衣衫内层,悄然离开了花府。
她的心情如白云般飘然,如碧空般清澈。
此生,她绝不会与北宫家有任何交集,她人生会由她自己主宰。
她在客栈买了一匹快马,准备远行到京城,毕竟,前世她有七年多生活在京城内,早已是习惯了那里的气候,京城风景极佳,四季如春,还有许多名贵药材。
这几日,她认真地想过重生后的生活,想过她活着究竟是为些什么?
莫非作为天命女子就得辅佐那些有野心的男子?难道她不能寻到自己喜欢男人?
自从经历一次失败的感情之后,她对男人已经没有任何的奢望,所谓希望越多失望越多,暗忖难道女人自己便不能活得精彩?她的心底有着一丝渴望,隐隐的渴望,或许她可以尝试自己像个男人般逍遥自在!思及此,花闭月的眼中出现丝丝憧憬!
竟在不知不觉间,她与北宫家的马车擦肩而过,而不自知。
“少爷,你在看什么?”马车内一个侍卫问道。
“我在看,方才那个少年若是一个女子就好了!”对面的男子悠悠一叹,半晌方才转过头来,这是一张使人惊叹的面容,剑眉斜飞入鬓,眉眼清秀,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看上去极是无情,他是北方有名的美男子,也是北宫家的三少爷——北宫啸。
云鬟香雾成遥隔第009章路遇安阳王
银月高高悬挂在墨色的天幕,月光下的田地一望无垠。
天地间一片静谧,只有花闭月坐下的马蹄声,慢慢悠悠,踢踏踢踏地响着。
花闭月策马走的很慢,她的目光扫过条条分岔路,神色凝重,只因她不确定该走哪条路。
前世,她十五岁嫁给北宫啸,便与北宫啸一同去了北方,是以对南方并不熟悉。
现在去京城的路线对她是极其陌生的,看来独自一人出行多有不便。
起初她还是非常幸运的,沿途还有客栈能打尖住宿,如今一个人在荒郊野外,夜风在耳畔呼啸,吹得四周草木发出恍若是呜呜瑟瑟的鬼泣声。
她心中非常担忧,一则害怕迷路,二则担心疲惫时出现野兽,于是她在这里暂时歇脚,等待有人路过!
天色渐亮,山中有风,远远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这时候有一队人马沿着山路蹒跚而行。
车队共有四十辆马车,八匹骏马在身后背着箱子,周围环绕着五十名训练有素的骑卫。
为首的马车内非常宽敞,三面有座位,地上铺着厚厚的白熊皮,白毫银芒灿烂,格外华贵,车厢中间有小桌,摆放着几样精致的酒菜,一名少妇穿着华丽的锦袍,左手佩戴上好的蓝玉镯子,右手是罕有的紫金手链,头上的珠钗环翠亦非凡品,却见这美丽的少妇面容惨白,诚惶诚恐地替眼前二人满了两杯酒。
酒斟满后,她有眼色地退回到角落,偷偷地看着车内两名男子。
左侧男子穿着非常华贵,面容清秀,五官俊逸,只是肌肤透着一丝病态的苍白。
这男子不是普通人,正是大楚国的安阳王爷;这美貌的妇人正是当今的安阳王侧妃——花媚儿。
自从花媚儿带着无限憧憬嫁给了安阳王后,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这男人果然并非她的良人!
这些日子她倍受冷遇,虽然名为安阳王侧妃,但是这男人却从没有碰过她,甚至于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不屑。
花媚儿常常怀疑自己究竟哪里有错?为何自从离开花家之后,安阳王爷就像变了一个人?但她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安阳王身边似乎从来没有女人,为何地位昭然的安阳王只有她一个侧妃?此番出行,除了随行的表兄弟与表姐妹,他本人的侍者则是两名清秀的美少年!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侍婢!
蹊跷!真的非常蹊跷!直到她用银两贿赂了一个侍者后,方才知道安阳王最大的秘密:他极其厌恶女人!
昔日不知情的人送来姬妾给他,全部被凌虐而死!
幸而她非常聪明,绝不敢招惹他!毕竟她对他还有些用处!
沿途一路都是男子追随,她甚至怀疑安阳王有断袖之癖,忍不住偷偷地瞧了眼另一位男子,不由心中突突而动。眼前男子白衣翩然出尘,颀长如玉树,玉池胜堆雪,月照似浮云,半点唇色如樱,举手投足如沐春风,眼如灿烂桃花,意态风流,令人觉得好像是肆意的水,悠闲的风,朦胧的月,带着点令人向往的神秘,又让人永远都触摸不到。
仿佛带着魔力一般,花媚儿只一眼就被这男子迷得目眩神迷,甚至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暗道倘若她能嫁给这男子,就是折寿十年也心甘情愿!
就在花媚儿目光痴迷,偷偷觊觎着白衣男子之际,白衣男子嘴角勾起一个优雅的弧度,笑如春风:“安阳王爷,我不喜身旁有女子,可否能屏退尊夫人。”
“来人!把夫人带到最后一辆马车内安歇!”安阳王似乎早已察觉,面色一沉。
花媚儿心中一惊,知道自己被关禁闭,额头上顿时冷汗涔涔,低头随侍卫离去。
“内子没有见过世面!闵先生千万别见怪!”安阳王微笑着接过瓷壶为他将酒杯斟满,一边恭恭敬敬地对这个男人笑颜相向,言语非常敬畏。
“王爷与我都不喜女人,以后不用带内人来见。”白衣男子淡淡一笑,笑容如浮光掠影般醉人!
“是!是!闵先生说的极是!是我唐突了先生!”安阳王连忙赔笑,举起了手中的酒盏与他对饮了一杯。
安阳王心道当初闵先生称赞这女人琴艺高超,他本想借这女子讨好闵先生,没想到闵先生却并不看重于她,看来是自己给弄巧成拙了!不过也无妨!毕竟他堂堂王爷在正式场合,身旁如何能没有夫人?这女人娶了就娶了罢!
安阳王的车队又行了半个时辰。来到一处荒野,路途颠簸,马车渐渐放慢了速度!
马车内的白衣男子斜倚着靠垫,端着酒杯的姿势都是那般优雅,他的目光穿过车窗落在一个骑马的少年身上。
当他看到少年的面容,霎时,目光如琉璃灯盏点燃了般!
安阳王在白衣男子面前不敢造次,见他目光看着车窗外,目光灼灼,不由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顿时眼前一亮。
但见骑马的少年英气如玉,漆墨如墨的秀发随意用青色丝带束缚,目光潋滟如酒,嘴唇绯红若樱,英姿挺拔,身姿欣长,不似江南水乡的男子充满书卷气息,清秀中则更多了几分潇洒不羁!这少年正是女扮男装的花闭月,她昨夜夜宿于此,本来远远看到这车队后心中狂喜。
然而看到这些马车的标记,发现竟然是安阳王爷的车队。
花闭月当然知道安阳王正向京城行去,只是不知花媚儿究竟在哪辆马车内?亦并不想与她照面!
花闭月虽然并不惧被花媚儿认出,但她已决心用男子的身份度日。
于是,她目不斜视,慢慢侧马而行。
隐隐中,马车内传出男子慵懒的声音:“好一个出色的少年郎。”
另一人谄媚道:“这少年生得好俊美!定然非池中之物!”
花闭月目光一侧,便看到马车内两个人影,一人看不清容貌,仅看到一双桃花眸风流勾魂,笑意盈盈,然另外一人衣着华贵,清秀中带着几分戾气,她就已猜测到了他的身份,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安阳王爷,名义上的妹夫,然而在骨子里,花闭月对这种有虐待倾向的男人非常憎恶,于是,她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花闭月拒人千里的模样并没有让安阳王退缩,这样出众的男儿能得到闵先生的赞赏,安阳王自然是格外上心!
他一双鹰眸盯着花闭月:“这位小兄弟准备去哪里?”
花闭月淡淡道:“我准备顺着小路去京城。”
“我们也准备去京城,虽然现在不是乱世,但周围也有穷凶极恶的歹人,小兄弟还是要小心些好!”
花闭月面无表情道:“我穷则独善其身,没什么好惧怕的!”
“小兄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是京城的贵族,马车内有我的家人,也有丰厚的财物与食物,路上不愁吃穿用度,不如小兄弟和我们一起走,也有个伴儿!”
“难道阁下不怕我是歹人?”花闭月淡淡一笑。
她的笑容晃花了人眼,眼神极是魅惑,安阳王不由赞叹好一双漂亮的眼睛,难怪能入得闵先生的法眼,这时候,后面的马车里忽然探出两颗头颅来,花闭月一瞧是两个清秀的少年,他们对她做着鬼脸,呵呵笑道:“如果你这般潇洒俊美的人物都是歹人,那天下岂不是大乱了嘛!”
花闭月傲然一笑,也不言语,接着策马往前行去。
少年轻狂的肆意妄为,让安阳王感到不过徒有其表罢了!
安阳王回眸,看到白衣男子的唇角边是一抹清淡浅泊的笑,遂不再追问那少年。
一路上,花闭月不与安阳王众人接近,随时与他们保持着十丈远的距离!
山中景色渐渐变得怡人,远远的,坐在马车内的贵族小姐们的笑声不断传来,那些少女平素都养在深闺里,自然没有出过什么远门?花闭月并不知道这些人都是来做什么的,但并没有看到花媚儿的身影,看来……她果然并不得宠!
行到中午,众人开始用餐。
众人在地上铺好一尘不染的白缎,接着在白缎上面摆放案几,桌上摆放的满满地尽是食物,安阳王竟然自己带了厨子,少女们都坐在外面,也有人留在了马车内。
花闭月不禁暗暗摇了摇头,这安阳王可比北宫啸还要讲究排场。
虽然有些眼羡,但她依然不想与安阳王靠近,索性自己猎了两只兔子,慢慢烤熟了吃。
烤肉香味慢慢飘出,忽然白日里的两个少年来到花闭月身旁,垂涎欲滴道:“小兄弟,我们能不能尝尝这野味?”
花闭月淡淡一笑,送给他们一只烤的金灿灿的兔子。
两个少年没想到眼前少年竟然这么好说话,不由对他多了几分好感,大快朵颐之后,一名少年笑道:“我叫李素,他叫李彦,我们两个是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花闭月!”花闭月淡淡道。
“花闭月,好好好!”李素不由赞叹道:“这名字与你很配。”
“对了!你们怎么会和安阳王在一起?”花闭月知道他们姓李后,心中有些奇怪。
“安阳王是我们的表兄,我们的母亲可是公主,不瞒你说,我们正准备去南峰学院,所以才和他同路的。”
南峰学院,花闭月当然听说过此地,比国子监还要吸引当今才子,她忽然对这个南峰学院产生了一些兴趣,于是花闭月与李素李彦一起谈天说地,彼此聊得很是轻松,金色阳光拂照下,花闭月流露出一种超凡脱俗的飘逸气质,而花闭月的见识广博,使两名少年颇为心折。
聊了片刻,安阳王的酒席不断传来笑声,酒肉飘香,如郊外踏青。
“快看!好多的蝴蝶!”这些贵族的少女笑得格外诱人,她们穿的非常单薄,都是花季爱美的女子,前唐王朝虽然灭了百年,但是依然有开放的风气,这些姑娘穿着暴露的衣衫,酥胸微露,惹得周围的侍卫们心猿意马。
然而,花闭月注意到这些蝴蝶似乎飞得匆匆,忽然感到一丝不妥,慢慢想起十三年前的一幕景象。
“花兄弟,你在看什么?”李素见花闭月定定的盯着那些贵族女子,暗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花小兄弟竟然也是个好色的,不禁猥琐一笑。
“要下雪了呢!”花闭月忽然严肃地说道。
“下雪?江南四月天也会下雪?”李彦心中不由觉着好笑。
“花兄弟,就是天气骤然变冷,也不至于下雪不是?”李素也觉着不可置信。
“天地变化莫测,这些谁又能说的准呢,说不定会连续下七日七夜!”花闭月微微蹙起了眉头。
李素与李彦只以为花闭月在说笑,谁也没有理会,只对此事一笑了之!却见花闭月跃身上马,飞快向前面的村庄跑去!
云鬟香雾成遥隔第010章信不信
少年策马而去,李素与李彦看着他的身影面面相觑。
忽然,身后传来男子清雅的声音:“你们二人刚才都与那少年说些什么?”
李彦回眸,便看到一位绝美的男子,那一身雪白的锦衣,恍若一尘不染的云,绝尘脱俗的面孔带着三分温柔,玉树琼林的身姿却是十分的傲然,这男子佼佼如月,使天地为之失色,让女子为之疯狂,李彦一瞬间也有些看得痴了去。
李素最先回过神来,讪讪笑道:“闵……闵先生,刚才那位小兄弟告诉我要下雪呢!”
白衣男子顿时微微一笑:“她真的这么说?”
“绝对没有听错,是我们两个一起听到的!”李彦信誓旦旦地回答。
安阳王也随白衣男子来到两位表弟身旁,听闻此言,不禁莞尔。
暗忖那少年的性子还真是古古怪怪的,闵先生大概是看那少年相貌出众,才对他特别留意的。
丝竹声声,层层叠叠的流云忽卷忽舒,酒宴还在持续中,美酒佳肴不断奉上,安阳王依然对那少年不以为然,目光一侧,白衣男子已半坐半卧在软榻上,饮了几杯酒,似乎有些醉态,而周围所有的女子几乎都被他的俊逸所吸引,却因为安阳王吩咐不得打扰这位公子而心痒难当。
周围女子弹琴唱曲,使劲浑身解数,白衣男子却浑不着意,只慵懒地半倚半靠着坐垫。
殷勤地看着白衣男子,安阳王笑着道:“闵先生还需要些什么?尽管道来!”
白衣男子唇边一抹捉摸不定的微笑,淡淡道:“安阳王爷,我这人最是怕冷!好想去周围寻个山庄,避避风雪!”
避避风雪?安阳王爷不由哈哈笑道:“闵先生真爱开玩笑!”
是啊!会下雪吗?白衣男子端着酒盏放在唇边,那酒意蒙蒙的桃花眼,却偏偏给人一种难以揣测的神秘。
此刻正当花期,放眼望去尽是烂漫一片,然而若想找到一户人家却是很难。
天色清朗,碧空如洗,山路且长。
不多时,花闭月终于赶了回来,然而,她竟然赶着一辆破旧的马车,李彦与李素连忙跑过去凑热闹,两人目光望去,但见马车内铺着垫着厚厚的棉褥,车厢四璧都挡着干草,包裹内放一件破旧的夹袄,还有整整一包干粮,李彦好奇问道:“这都是你从山民那里弄来的东西?”
花闭月淡淡一笑,自然没有回答。
其实这是她在一户人家发现的,那人家并没有主人,大概是进城去了!
于是,她放下几锭银子,私自借用了人家的东西。
李彦的声音刚刚落下,身后便传来两三声哧笑,接着一个骄横的声音传来:“李彦,李素,你们同那个小儿接近作甚?那小子来历不明,一看他就知道是心思叵测的贱民,你们别与他走得太近,小心他手脚不干净。”
李素抬头一瞧,见说话的正是安阳王的表妹——芙儿郡主,立刻没有好气。
话说安阳王爷虽然憎恶女子,但对这个表妹却是奉若天神,所以两位李家公子对她还算忍让。
芙儿郡主自幼娇生惯养,为人也娇蛮得很,此时,她的目光不屑地扫过花闭月,惊艳了片刻,眼神便流露出一丝不屑,毕竟,大楚国男风盛行,这少年正是权贵们最喜欢的那种娈童,何况芙儿郡主只对弱冠的男儿有兴趣,尤其是极有本事的男子,当她看到坐在马车上的闵先生时,眉梢眼角便透露出十分的喜悦!
蹙了蹙眉天,花闭月并不想与这种女子说话,于是把马车赶离了此地,距离安阳王的队伍足有半里之遥。
见花闭月对她不理不睬,芙儿郡主面色顿时不悦,正欲策马过去抽她几鞭子。
“芙儿回来!”安阳王忽然大声制止她,芙儿只得悻悻然回去。
芙儿一离开,李彦就没好气道:“这丫头自命不凡得很,哪里知道天下百姓的疾苦。”
李素撇了撇嘴道:“芙儿常常自以为是,甚至很喜欢闵先生,但是闵先生从来就不喜欢接近女人!更不可能喜欢她这种肤浅的女子。”
李彦也感慨道:“闵先生神龙素来见首不见尾,很少露面,这次花兄弟来了后,闵先生似乎对他有些兴趣呢!”
李素眨了眨眼道:“听你这么说好像也是,你瞧瞧,闵先生正在看花小兄弟呢!”
此时,花闭月微微回眸,恰好也看到了那白衣男子的庐山真面,四目相对,她的心中怦然跳了两下。
花闭月本就不是为美色而惊异的女子,而且情殇之后,她的心已如止水,但这男子的美貌……若是女人不为这种美男子心跳,大概也只是目盲了!
白衣男子对她微微一笑,恰似乱花渐欲迷人眼,花闭月眼晕了晕,忽然觉着自己似乎在哪里与他见过,却没有任何印象。此人与玉流觞都属于罕有绝世的美男子,不过,当世文人雅士多喜白衣,花闭月前世也见过许多穿白衣的男子,然而很少有人能把素雅的白衣穿得这般洒脱自在,似乎也只有他能把白衣穿出一种神秘的魅力,恰如他这般的男子才配得起这一片优雅的白,恍若那九重天上的云!
这般高洁的人儿,她忽然别过头去,不再与他对视。
花闭月随着车队走了半日,关于“下雪”的传闻也在车队中流传。
翌日清晨,芙儿郡主穿着红色的裙子,腰间系着五彩丝带,勾勒出丰盈的身材,骑着枣红马儿,来到花闭月的马车前面鄙夷的笑道:“小儿,小儿,今天好大的太阳,你说会不会下雪?”
花闭月没有理会她,她虽然在前世没有见过这位郡主,但芙儿郡主的名声并不怎样。
见花闭月依然冷漠,芙儿纤长的黛眉微凝,低低骂道:“真是贱民!”
第三天,天气变阴,中途下了一场阵雨。
傍晚,空气骤然变冷。马车内所有人都寻着外衫穿戴起来!
那些爱美的贵族少女最喜欢穿得单薄,就是随身带着的披肩都是薄薄的丝绸,只好躲在被褥内蜷缩着。
花媚儿囚禁在最后一辆马车内,如黑房子一般,什么也看不到,只感到浑身冻得发麻。
这三日,她仿佛被世人所抛弃,卧在马车内,在心中咒骂了不知多少遍,仇恨的情绪如毒芽般开始蔓延!
此时的她,还不知更凄惨的变故即将来临!
山风凌冽,安阳王这才开始注意到那个俊逸的少年,虽然花闭月身上穿着庄户人家买来的旧夹袄,却丝毫无损她的风度气韵,连续几日面对芙儿等人的嗤笑,也流露出极其冷静的自持。
少年的自信让他觉着有些隐隐不安,他有时候偷偷地瞄向闵先生,却瞧见他正在闭眸凝神,似昏昏欲睡。
安阳王思索了片刻,便什么话也没有说!
第四天,雨过天晴,虽然山中很冷,但阳光依旧明媚。
至此,安阳王俊秀的面容带着一丝鄙夷,忍不住自嘲地想:下雪这种事情只是无稽之谈!我究竟是怎么了?居然会有些怀疑,还真是杞人忧天,看来这小子不过是胡言乱语而已!只是为何闵先生会对他另眼相看呢?
芙儿郡主对花闭月再次嗤笑了起来,一路上故意与其他女子讥讽着她。
安阳王并不制止,只是注意着闵先生的神情,并无发现不妥!
花闭月对此置若罔闻,却趁机捕猎了许多飞禽走兽,备下了足够多的肉干,并邀请李彦李素坐在马车内吃野味。
看似半梦半醒的白衣男子,见到这幕情形,嘴角缓缓上扬到一个完美的弧度!
众贵族小姐见花闭月并不恼怒,心中感到甚是无趣,忽然想起了白衣美男子,旋即各显神通,一路上吟诗作赋,琵琶优美流畅的乐声铮铮,又一个女子优雅温致的嗓音旋绕,曲韵随着中宫吕调转尽,好不风雅,歌声袅绕,曲韵悠扬,李素与李彦竟不知不觉悠悠然起来。
往前再走了十几里路,出现异变,天色陡然阴沉起来!
众人并不在意,在路边生了一堆火,正准备开伙做饭,忽然山里刮起了阵阵阴风!
芙儿郡主正与众贵族女子笑得花枝乱颤,忽然觉着脸颊一凉,当她们看到周围的白色时,天空已降下细细绒绒的雪花。
竟然会被那个少年给说中了!众人不由感到倏然心惊!
芙儿郡主跺了跺脚,有些咬牙切齿地道:“那小子真是个乌鸦嘴!不就是区区一场雪?现在可是四月,奈何又能多冷?”
安阳王爷虽然有些震惊,但很快也回过神来,毕竟他车队内物资准备充裕,还是可以应付一场雪的。
这时候,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少年,于是,准备派人唤他前来。
芙儿郡主眼珠骨碌碌地望着安阳王,一把拦阻住他道:“表哥怎么想要寻他?那小子既然早就知道要下雪,却故意不好好提醒我们,一定是居心不良,我们也不能让他太得意了不是?何况你是堂堂的王爷,他只是个贱民,何必去寻他!”
安阳王瞧了瞧细小的雪花,也觉着有些不妥,遂转身回到了马车内!
毕竟,这世上能真正得到他堂堂安阳王爷礼遇的人,能有几人?
让这少年随行,只是看着闵先生的面子罢了!
与此同时,李彦与李素的眼神难掩惊愕,同时更多了两分钦服,他们留在花闭月的马车内比别人要幸运的多,车厢里面的干草挡住了外面极其寒冷的夜风,就是那破旧的褥子裹在身上也非常暖和,更何况门上也被花闭月挂上了一层厚厚的棉帘。
李彦裹着棉被道:“这场雪,花兄弟竟然早就知道了!真是奇人也!”
李素正想恭维她几句,忽然想起了什么,神色一变:“花兄弟说过这雪也可能会持续七天七夜,是不是?”
花闭月微微一笑:“不错!”
李素忍不住道:“要下七天七夜的雪,这下子可糟糕了!”
李彦嘴角抽了抽道:“是啊,若是不能在一个月内回京城的话,我的表兄安阳王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云鬟香雾成遥隔第011章七日七夜雪
众人艰难地熬了一夜,然而雪并没有停止的迹象。
万物已被积雪遮盖,天地间只剩一抹单调的白,安阳王侧目看向总管道:“我们还有没有御寒之物?”
总管神情有些郁蹙,此番车队随行带了许多吃穿用度,唯独没有大氅狐裘等御寒的衣物,万般无奈道:“启禀王爷,我们还有一些遮雨的披风,算上所有的人头,大概每人能够分得一件!”
安阳王凝眉道:“既然如此,快些拿来分给众人!”
总管点头称是,遂匆匆忙忙地照办。
安阳王站在马车前面,神情严肃地对众人道:“诸位,此次事出突然,车内的众人都委屈一挤,这样一则暖和,二则可以腾出三五辆马车给护卫们歇息。”
言语落下,人群内立刻发出嗡嗡的议论声,显然有人对此安排极是不满!
有些小姐尖声叫道:“岂有此理!我们都是贵族后裔,又不是贱民,哪能受这般委屈?”
芙儿郡主的声音在里面最是刺耳:“表哥,为什么要给那些护卫发衣服呢?我们可都是千金之躯,他们不过是贱民!我们是弱女子,他们是强壮男儿,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要保护我们,要为我们这些贵人当牛做马的,居然让我们腾出几辆马车来,他们究竟何德何能?”
语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贵族小姐眼中满是欣喜,而护卫们的眼神却是充满了憎恶。
安阳王浓眉微挑,他当然知道孰轻孰重,素日的威仪在这一刻展现,逼得众小姐们挤在马车内。
天寒地冻,膳食只有冰冷的干粮!众贵族小姐们哪里受过这种罪,蜷缩在马车内怨天尤人,咒骂声不断。
最凄惨的莫过于花媚儿,当初她得知要嫁给安阳王时,竟然没有带任何往昔的衣物,可怜她在安阳王车队内无人照应,甚至连一件衣物也没有分到,冻得面无人色!
当侍卫们挤上马车时,她终于从黑暗的车厢内放了出来。
而后她也被赶到一辆拥挤的马车内,里面已坐着七八个女眷,谁也不给她腾开地方,甚至把她推搡到马车外。花媚儿自幼哪里受过这种委屈,眸子里顿时蒙上了一层薄雾,眼前倏地模糊成了一片!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又急又密,竟然三夜不曾断过,待夜里结上冻,便滑得站不住脚。
想到马车上的货物,安阳王的神色极是严肃,目光一次次落在花闭月的马车上。
他的面色阴晴不定,喃喃道:“那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我究竟该不该去向他询问?他又能否解决我的困难?”
此时,花闭月与李素李彦坐在宽敞的马车内,两位少年对她充满了感激之意!
有酒有肉,这小小的马车内宛若人间天堂!
微弱的烛火在马车内飘摇不定,燃起的星子在顽皮的闪烁,三人聊得极是投机!
花闭月忽然笑着淡淡问道:“你们说安阳王如果一个月内不回京城的话,会吃不了兜着走,究竟为何?”
李彦多喝了几杯,目中有些迷醉:“说来话长了!当今的太后娘娘得了一种怪病,发作起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次安阳表兄替太后娘娘寻了一位游方道士的药方,甚至还有世间罕见的名贵草药,如果一个月达到不了皇宫的话,太后娘娘的病情被耽搁了,就是谁也担当不起啊!”
花闭月笑道:“原来如此!安阳王也算出师不利!”
李素瞧着她的目光颇为崇拜,几乎快要认为她无所不能了:“难道花兄弟没有什么办法帮他?”
花闭月唇角轻勾,手指轻轻叩在马车木边的缘上,神情极是优雅,缓缓垂下眸子:“办法……我有什么办法?”
马车前面很快有脚步声传来,一路行得非常艰难。
忽然,脚步声一停,外面传来男子毕恭毕敬的声音:“这位小哥,我家安阳王爷有请!请您到马车上一叙!”
凑近头,李彦与李素笑着低声说道:“表兄沉不住气了!看来他已对花兄弟另眼相待!”
花闭月起身,拍了拍尘土,缓步走了出去。
李家两兄弟陪着花闭月一起来到安阳王的车前,芙儿郡主从马车内探出头来,看到花闭月穿着厚厚的夹袄,浑身没有一丝寒冷之意,美眸中闪过一道厉芒,最可恶的是表兄竟然把他给请了过来,忍不住撇了撇嘴。安阳王则是深深地看着眼前美少年,瞧着他如玉的面庞,翩然的风度,有一种秋水长天的忧悒,然而气质却凛然剔透,令人不敢平视,心中不由赞叹,假以时日,这少年定然是个不逊于闵先生的美男子。
他对花闭月颇为柔和道:“这位小公子,这场雪你是怎么料到的?你说究竟还要下多久?”
他的语气中,隐有一丝好奇,一丝焦虑。
花闭月从李彦那里知道安阳王如今焦头烂额的原因,幽黑的眸子斜斜看着他道:“你真的想知道?”
“当然是想知道!”
“这个……我告诉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众人闻言抽了口冷气,有人已是冷笑了。
这少年竟然如此无法无天,敢与安阳王这么说话,真是胆大妄为。
芙儿郡主眼底狠戾一闪而过:“好大的胆子,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民!你可知罪?”
“请问阁下,我何罪之有?”少年的声音在马车中回响,清冽且冷淡。
芙儿郡主咬牙切齿道:“你这贱民,你明明知道要下雪,却并不以实相告,且在我们贵族受难的时候,竟然不知把马车奉献给我们,对皇族无理,其心可诛!竟还敢问我们要好处?定要治你死罪不可!”
“郡主难道不知我说过下雪吗?当初郡主和诸位姑娘都是出言嘲讽的!若是郡主听不到,难道安阳王也没有听到?”花闭月的语气淡淡,意有所指,眸间闪耀的光辉,让皓月都为之失色。
“你……你这贱民竟然敢轻慢本郡主!”芙儿郡主立刻恼羞成怒:“来人啊,把他给我捆起来!打五十鞭子!”
“既然如此,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花闭月对她毫无惧色,作势要走。
安阳王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对郡主大喝道:“芙儿,不得无礼!”
芙儿郡主从来没有被安阳王这般呵斥过,不禁委屈道:“表兄,你怎么能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
安阳王怒道:“给我闭嘴,这位小兄弟是为兄请来的客人,芙儿,你一路对花兄弟言语讥讽,哪里有贵族女子的修养,我皇族怎会有你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还不快出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芙儿郡主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她竟然被表兄这般责骂,这般羞辱!
而且这一次,表兄的眼神中的厌恶是没有任何掩饰的,霎时,芙儿郡主的泪如泉涌,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她呼地跃起身子,用力拉起车帘,奔到了自己的车中,不一会,马车里传来众女子安慰的声音,还有芙儿郡主的哭泣声。
安阳王蹙了蹙眉,摇头道:“花兄弟,我这表妹太无理,你莫要见怪!”
花闭月目光幽然闪耀:“是我无理在先,不瞒王爷,这场雪要下七日七夜!”
话语一落,安阳王与众人都心中一冷。
安阳王霎时郁闷起来,这几日地面如镜子般光华,人行走都是极难的,马车更是无法挪动,偏偏他这里有云游道人给当今太后炼制的药物,还有极其名贵的药材,他如果耽搁了时辰,恐怕……
他不由焦虑万分道:“花兄弟似乎并不担忧,你可有什么办法尽快赶到京城?”
花闭月知道前世里……这场雪其实对安阳王并没有影响,不论发生什么事情,这位王爷始终获得帝宠,她索性不如卖个人情,方才那番举动,只是对这个所谓高高在上的郡主一个教训而已,她此时的神情非常淡然,与刚才彷若两人:“王爷不必担忧,待到雪停之后,不如把车队的行程交给我便是。”
安阳王虽然不明白她有何办法,但他觉着此法可行,皱着的眉头不知不觉中舒展开来,松了口气:“若我能够及时抵达京城,一定会重重酬谢!”
“钱财乃身外之物,花某与王爷相遇也算有缘!理应助之!”
花闭月知道安阳王还是一言九鼎的,但若是酬谢后,这就是一次性的买卖,何况她初去京城,需要这样的后台。
“花兄弟果然风度不凡,你这朋友我交定了!”安阳王不由对她大有好感!
离开马车后,花闭月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不禁觉着好笑,暗道:花媚儿,花媚儿,你若知道你的夫君安阳王爷对我多么的看重,前世的你会如何呢?
她看了一眼漫天飞雪,此时正是夜晚最混沌黑暗的时刻,不由想起自己离开了花家已经十日!
北宫啸应该已经去花家提了亲,不知道究竟哪个女子入得了他的眼?谁又会代替自己嫁给他呢?
思及此,她的心忽然有种无法言喻的忧伤。
毕竟,她陪伴了他十三年,葬送了她大好的青春,情若太深,情若太苦,便是绵延不绝的痛,一时间,她仿佛被纷纷扰扰的雪影响了思绪。
突兀地,空气里传来了一抹空寂悠扬的琴声。
叹息着摇了摇头,心神已从前世里飞回。扯了一下唇角,暗自笑那弹琴的人,冰天雪地,竟颇有雅兴地在雪地里抚琴!
花闭月抬眸便看到雪地里那白衣翩然的男子,衣如雪,人如玉,笑颜如丹枫飞扬,此刻正衣衫料峭地坐在雪中,仿佛与雪融为一体,花闭月用手抬起那枝叶上的白雪,惊异于这公子为何不惧冷?忽然间发现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雪花飘下,竟绕过了他的身子,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而他的身体仿佛隐隐出现了一层雾气,竟是朦朦胧胧一片!
就在她注视他时,他忽地侧眸望向她的方向,微微一笑,眉宇清朗。
琴声停下,白衣男子悠悠然起身道:“花……兄弟,大雪天居然来听我抚琴,你真是很有雅兴!”
究竟谁有雅兴?花闭月低低一笑,觉着此人甚是有趣。
“对了,花兄弟怎知道要下雪呢?”白衣修长的身影淡伫如雾,弯唇笑望着她,负手而立,桃花眸此时深如墨玉,眼底却带着漆漆的神秘光芒,可以轻易使人沉沦其间。
花闭月被他的眼眸深深吸引,他却忽然凑到她的耳畔,柔声道:“莫非是你的梦境告知的?看来……你这位天名女子果然极是不同!”
花闭月心中一惊,凝视着他,目光带着不可置信道:“你就是当日在屋中抚琴的白衣人?”
白衣男子俊美如玉的面庞更加地靠近,风流纵肆的眉眼含笑,用优雅含惑的声音道:“正是在下!”
花闭月脸上的神情稍稍一变,但闻他笑语盈盈暗香浮动,白色的衣衫在夜风中展开,无数银丝绣制的卷云在淡淡袖袍中绽放出异常明亮夺目的光彩,他附耳道:“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你是女子!我这人素来是守口如瓶的!尤其对美人更是如此!”
“你究竟是何人?”花闭月疑惑地凝视着他的眸子。
“在下只是一个随波逐流的寻常男子罢了!别人都叫我闵先生。”他的话中笑意深藏,风流媚态尽现。
不待她说话,男子怀中抱琴,随即纵身跃出。
跃出两步乍然一个回头,那一刻男子脸上绽开的绝美的笑容直令星月失色,媚色流转的眼睛却没有丝毫情绪,近乎轻佻的态度似乎对世间万物都不以为然!
闵先生?花闭月微微凝眉,他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她脑中没有这个人的印象?
云鬟香雾成遥隔第012章玄术师
这场雪果然整整下了七日,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
冥冥之中似乎自有定数,花媚儿依然没有看到花闭月,只因她已昏迷不醒。
花闭月一身男子装扮,自然不可能与女眷停留一处,不论前世有何恩怨,两姐妹便这么避过!
白雪皑皑,雾色朦胧,寒风瑟瑟,风刮着雪花直往人的脖子里钻,更叫人寒气透骨。
安阳王车队忙碌一团,花闭月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众护卫,大家按照她的吩咐卸下了马车,并把几辆车都彻底拆卸破坏,车轴与车轮都被拆掉,而整个车厢都被翻了个儿,把货物放入其中,车辕和一些木头楔板被绑在空车的底下。
众人虽然言听必从,然而却是一脸茫然。
芙儿郡主虽然还在与安阳王爷赌气,但看到马车被破坏成这般模样,不由怒气冲冲道:“表兄,他们这是在乱折腾啊?这小子一定是居心不良,想害你回不到京城,你千万别被他骗了!”
安阳王完全无视于她,目光全在花闭月处,冲她敷衍甩了甩袖。
芙儿气得面无人色,她提了裙裾,狠狠地瞪了花闭月一眼,转身盛气而转,却无一人理她。
“花小兄弟,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李彦对芙儿郡主背影做了个鬼脸,也上前搭了把手。
“爬犁!”花闭月拭了拭汗,脸庞泛着淡淡的嫣红,双曈光泽幽深而氤氲,李彦瞧见心中不由一阵乱跳。
“我从未见过此物,这是什么人用的?”李素目光好奇而匪夷。
“此物是北方发明的一种冬季运货的工具,不过并未引起中原贵族的注意罢了。”花闭月优雅一笑,黑眸中的清冽高华,前世她与将士们在北方运送粮食时,遇到一场飓风暴雪,得知极北之地的人冬日里就使这法子运输东西!
“花公子果然见多识广!”安阳王对花闭月的态度更是毕恭毕敬,已彻底改口称她为花公子。
花闭月闻言唇边抿起一丝轻笑,当她想起前世那些艰辛付出,随即笑容缓缓沉敛。心中暗道:上苍是不是怜悯我的痛楚,所以让我有了再次重生一次的机会?
然而,在剩下十五天抵达京城却是令众人感到有些担忧!
芙儿郡主此时心中不怀好意,目光冷冷地等着看笑话。
李彦试探地问道:“花公子,这马车都拆成零碎了,瞅着不够结实,会不会不散了?”
花闭月负手而立,一身青袍被风吹得猎猎飞舞,淡淡道:“仓促之间,也只能想到这样的法子,爬犁下没有钉子,只能用绳子固定的,坏了就及时卸车重新捆绑,有马拉着,三日就能从这里过去。”
“三日就能离开这里,真是太好了!这鬼地方真是受够了!”李素立刻欢呼一声。
“走!”花闭月神情镇定,在前面马匹身上抽了一鞭,爬犁果然灵活地动了。
霎时,芙儿瞠目结舌地看着那越移越开的爬犁,什么话也吐不出。看着这用马车改造出来的庞然大物,在冰面上行走起来速度并不慢,安阳王的心彻底安定了下来。
花闭月面容始终沉静如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美若幽潭的双眸,不经意地看向被众少女围在中间的白衣男子。
却发现那男子深邃双目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这个绝色美男子顿时一笑,眸子里光华闪烁,风流中摇曳出璀璨的颜色。
而瞧见他这般笑容的女子无不痴迷,有些已经忍不住尖声叫了起来,有些神情激动得险些昏厥过去。
花闭月瞧了一眼,忙目光侧开,不再与他相视。
安阳王来在白衣公子身旁,谄媚笑道:“闵先生,这花公子似乎有些来头,先生当日一眼辨出,真是好眼光!”
白衣男子眸光潋滟,柔和的声音邪魅地环绕在周围:“这少年并不普通,而且颇有些本事,王爷遇到他也算有福气。”
听闻此言,安阳王心中更是欢喜,不由哈哈一笑:“既然闵先生如此看重他,且他对我此番极力相助,若是他有心进入仕途,我日后一定会在当今圣上面前提点他的!”
至此,白衣男子唇边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
花家女子,女扮男装,天命女子,至阴媚骨,从今以往……你当何去何从?
安阳王车队在山林里行走了几日后,带的粮食都被众人分了个干净。
车队一百多人的吃喝,现在全都靠在就地取材上了!于是,护卫们提出了打猎的请求。
经过几日接触,护卫们发现花闭月待人非常和气,而且知道她有些本事,不由对她另眼相看,索性也邀请她一起去捕猎。李素李彦也一同随了过去,只可惜冰雪未消,这捕猎却是骑不得马的。
狩猎了半个时辰后,白光如电,一头巨大的白狼向树林深处跑去!
“快些,追不上了!”护卫头目的脸上也满是焦急,满头是汗,那白狼委实是太灵活了些。
“花兄弟,小心!”但见那白狼冲着花闭月冲去,呲牙咆哮,似乎不把那少年放在眼里。
“找死!”花闭月掌心一翻,轻易躲过白狼的攻击,手掌直接拍击在白狼的后脑上,霎时,脑浆四溢。
“花公子真是好身手。”诸多的侍卫们都围了过来,一个个都盯着那巨大白狼的尸体,脸上都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正靠近水源处,众人烤着一头狼,这狼大概有一百斤肉。
众人垂涎欲滴,想他们受尽了贵族女子们的白眼,自然先躲在这里大快朵颐。
忽然,却听花闭月低喝道:“噤声……情况好似不对!”
就在此时,忽然周围传来了不断的狼嗥声。
众护卫们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在山野里,遇到猛虎,遇到豹子他们都不惧怕,只因一群人齐心合力都可以搞定,但是,他们最害怕遇到狼群!狼群是疯狂的!数量越多,危险就越大!想是这场雪下的山中的狼群开始出来猎食了!
花闭月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毕竟她内力不及当年,身边连一把神兵铠甲也没有,如何与狼群厮杀?
树林子仿佛透出一双双幽绿幽绿的眸子,带着森森寒意。
“这么会有这么多狼。”李彦的腿颤了颤,额头渗出了冷汗,随即瞪了不远处的护卫一眼。
“之前我们也就遇到几匹狼的,没这么多。”李素头目也感到了不妙。
“这座山上,即使遇到狼,一般也就三五头。现在我看到的,都超过五十头了,不对,是一百头。”护卫头目神情有些紧张,看向一侧的花闭月,咬了咬牙道:“花小兄弟,这次情况真危险了,看来我们大家凶多吉少!”
“弓箭手在内准备,其他人在外!我们还有生机!”花闭月的脸色变得严肃。
“呜嗷!”陡然,高亢的狼嚎声从近处响起,群狼从树林内围了过来,数目越来越多。
“攻!”花闭月立即怒喝一声,早已忘记这些护卫只是安阳王的手下。
弓箭手们摸了摸仅剩下的箭矢,咬咬牙,弓满如月,射出了一根根锋利的箭,或是射中野狼,或是射在树上。然而所有的野狼更加愤怒,低吼着从各处林荫中疯狂地冲了过来,一双双带着狠戾绿光的眸子紧紧盯着众人,花闭月目光冷厉,挥舞着手中的剑,剑光凌厉,瞬息间也杀死不少凶残的狼。
然而,狼群仿佛怎样也厮杀不尽,一只只也杀红了眼。
很快,弓箭手的箭矢已经用尽,而森林里也出现了将近二百多只野狼。
花闭月心中一沉,似乎回到当年领众杀回战场的时候,脑海中回忆起之前众将士死前与敌人搏杀的那一幕。
然而就在此时,狼群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忽然停止了嗷叫,一只只昂首向空中望去。
众人忍不住也抬起眸子,高高看去。
但见一位白衣男子立于空中,身形飘洒,蹁跹似蝶,衣袂扬扬,竟是一派飘然绝世之姿。
“闵先生,是闵先生!”李彦神情霎时充满了希望。
但见男子身边陡然升起了一个高达三丈的漩涡气流,周围的枝叶全部被卷了起来,簌簌而响,那个漩涡中甚至隐隐发出了雷鸣一样的声音!带着电光,瞬息间,几十道雷光从天而降,击在狼群内,霎时哀嚎声不绝于耳!
又是几十道闪电落下,再次击到群狼的身上,空气中充斥着烤肉的焦味,野狼的尸体遍地都是。
这是……花闭月看向白衣男子!越看,目光越是不可置信。
“闵先生真乃神人!”李素与众人极其崇拜地看着他。
但见他衣衫如云漫卷,墨黑瞳色间流露出潋滟之色,黑发如云般在身后飘扬,宛如白莲开于雪野,说不出的风姿艳丽。
花闭月抽了一口冷气,犹记得,当年她带领队伍经过燓城时,城中五万军马竟然被三百人的骑兵队歼灭,只因为那三百人中有两位传说中的玄术师,他们天赋异于常人,能调动天地能量,五行八卦,地水火风,据说,从秦始皇时期就有这些玄术师的存在,最强大的玄术师在常人眼中犹如神灵一般,世间虽然为数不多,却极少入世!
闵先生,难怪她前世不知此人,玄术师的身份多数都是名不见经传的!
没想到闵先生竟是一位玄术师,也是天朝内极稀罕的人物,身份定然极其尊贵。
云鬟香雾成遥隔第013章分道扬镳
震撼,从来没有这般震撼过!
明光刺得她眼生痛,电闪雷鸣的一幕在花闭月的脑海中迟迟无法退去。
带着万军莫敌之势,甚至整个空间都在扭曲!花闭月初次见到玄术之妙,深深震撼!前世,她虽然见过三五个投诚的玄术师,却与江湖骗子无异。没想到此生竟然如此近距离地看到了无数惊雷,她的眼中闪耀着明灭不定的光芒!
李彦与李素只是两个精力旺盛的少年,仿佛对什么都充满好奇,但面对这真正的玄术,不由彻底的惊呆了!
众人渐渐回过神来,眼神中对白衣男子满是敬畏。
这男子雍容华贵的风姿,仿佛是一朵盛开在风中的白莲,高贵而不凡。
玄术师的尊贵,就是帝王将相也对他们极其礼敬,他们这些人焉有与他说话的资格?
半晌,李素与李彦方才想起来道:“多谢!多谢闵先生的救命之恩!”
众人也一同回神,异口同声:“多谢闵先生救命之恩!”
但见白衣男子负手而立,目光看向花闭月。见她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嘴角轻轻一扬,施施然向她走来,此时的他,神色温和淡定,目光温柔优雅,忽然在她耳畔低语:“花小姐,你要知道……若非你在此,我是绝不会出手的!”
闻言,花闭月又是一怔,目光定定地望着他。
瞧着她神情迷惘的模样,白衣男子勾起淡淡的笑容:“嗯!你就这么待自己的救命恩人?”
花闭月对他的心思琢磨不透,媚人的眼眸里却闪动着与年纪不符的成熟!
白衣男子优雅地瞧了她一眼,眼睫像是展翅欲飞的蝴蝶,舒张羽翼,双眸淡定而深不见底,这双瞳极美,一时间,花闭月却在他的眸中捕捉到了一丝冰冷!
花闭月面无表情地说道:“其实,你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般!”
白衣男子浅笑如风,眼中却微光闪动:“你想说什么?”
阳光下,花闭月白皙的肌肤显得晶莹如玉,颈部的曲线勾描着微妙的阴影,眸光清澈而淡定:“你方才救我是别有用心!”
白衣男子绝美的眸中掠过一丝诧意,很快又恢复了常色,似乎非常无奈道:“你知不知道,随意地洞穿别人的内心,很是不解风情的!”
他垂下眼眸,唇边依旧保持着那抹不变的笑容,忽然扶额叹息:“罢了!罢了!方才那招很费神,我要回去歇着了!”
语落,他衣袖如云漫卷,忽然转身离去。
墨黑的长发在举动间轻轻随风摆动着,惑人心魂,宛若仙人之姿。
当他俊逸的身姿渐渐隐入林中,众人盯着他的身影,心中只有感叹,就连花闭月也是久久回不过神来。
阳光洒落在树林中,晨风轻轻地吹拂着树木,带来了一阵冰冷的血腥气息,看着满地狼尸,众人这才忆起那刻的惊险。
众人带着十只狼的尸体回到了车队,这些狼肉足够大家饱食几日。
但自从白衣男子离去,花闭月便再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不知不觉中,她的目光总是在人群中眺望着,似乎想看一看那白色的身影,还有那优雅的笑容,绝世风流的媚态,却偏偏未果。
难道他生气了?花闭月的眼中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此后,花闭月无意中从李彦那得知,白衣男子已离开了安阳王的队伍。
霎时风过,片片白雪纷飞如蝶,落在脸上点点沁凉。
午后的风清爽干净,每当李彦想起那一道雪白的,出尘脱俗的男子身影,不由感慨道:“真正的玄术师都是性情中人,始皇帝当年身旁就有三个玄术师,个个散漫而随意,想来则来,想走即走,无所牵挂,闵先生正是这般,正可谓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就如鸟儿般自由自在!”
李素眉目清亮:“是啊!这般绝妙的人物,我们兄弟能与他行一程,心中已经非常知足。”
李彦转眸看向花闭月道:“花兄弟,这位闵先生对你可是非常特别呢!”
闻言,花闭月垂下眸子,不知为何,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此后,安阳王的车队在花闭月的带领下,终于提前三日赶回了京城。
进城之后,花闭月便向安阳王辞行。安阳王对她挽留了几句,见她去意已决,随即无奈一笑,交给花闭月一个玉牌,缓缓道:“这次多谢花公子相助,日后若有所求,我自不会推脱!”
芙儿郡主站在安阳王的身后,神情已没有当初那般刻薄,依然高高在上道:“拿好了,以后你还要多仰仗我的表哥呢!”
花闭月接过玉牌,不卑不亢地道:“王爷客气,这都是在下应该做的!”
安阳王深深望她一眼,心中暗道:“假以时日,这少年定非池中之物!但愿能为我大楚所用!”
与此同时,李彦与李素也准备去南峰学院,二人与花闭月离别时竟然依依不舍,话别了很久,甚至前后拦住了她,无论如何都要问清楚她的来历。
“花兄弟现在要去什么地方?有没有落脚之处?要不随我们一起去书院如何?”李彦一连串地说道。
“李兄不必担忧,我在京城有个故人在此,我正欲去寻他。”花闭月微微一笑,四月的阳光衬得她肤光如雪,眼眸和发丝泛着灿烂的光华,美丽的下颔与优美的脖颈弯成一个美妙的弧度,让人不由生出几分怜意。
“你的故人是何人?住在何处?”李素忙问道。
“他是我的师门中人,就在京城中一处宅院内居住,在京中也算是贵族。”
“如此就好,我们也就放心了!”李彦与李素拍了拍花闭月的肩膀,唇边泛着笑意。
“二位放心,等我安顿好之后,我会去南峰学院寻你们的。”花闭月水墨氤氲的眸中笑意浅浅。
“花兄弟可要说话算数,我们二人就在南峰学院等你!”李彦与李素见天已黄昏,便不再耽搁,策马离去。
天边的晚霞过于浓如墨画,映照得天空一片绚烂色彩。安阳王的车队内,似乎有人彻底被人淡忘,一路颠簸而来,花媚儿几乎是昏迷不醒的。听闻已到了京城,她无力地睁开眸子,想她自从嫁给安阳王爷以来,内心深处,那深深的绝望凝结出朵朵深黑色的罂粟花,已绽放着忍无可忍的憎恨与怨毒!
她不由想起月牙儿当初的告诫,安阳王并非良人!暗忖难道月牙儿早就知道实情,偏偏又隐瞒着自己?
没错,一定是这样!这个月牙儿委实可恨!现在她一定在花家等着瞧看自己的笑话吧?
“月牙儿,我会让花家每一个人都高高仰望我的!”花媚儿咬了咬牙,暗暗发誓!
用力支起身子,目光向窗外望去,却瞧见一个少年的身影如惊鸿般掠过,身姿翩然划过眼前,有一种空灵清绝之美。
花媚儿的眼光霎时怔怔地盯在少年的背影上,不知为何这个人的轮廓,居然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忽然一种感觉令她倏然心惊,月牙儿,这个少年竟然与月牙儿如出一辙!
回过神来,当花媚儿再看时,那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云鬟香雾成遥隔第014章红衣美少年
四月的京城,青碧澄莹,春风拂过,凉而不寒。
花闭月目光向皇宫的方向看了看,发现此时的京城与十三年后的景象大不相同。
霎时她的心中涌起无限怅然,仰望无边天际,想起自己独自在外,莫名感到一种孤独与无奈。
正在此时,街道传来车轮撵动的声音,只见一队人马从青石路迎面而来,鲜衣怒马,前呼后拥,两队白衣男女立于马侧,挂于马车的白色凤凰标志正随风飘荡着。
这般招摇过市,自然引起周围人的瞩目,有老者好奇问道:“这些究竟是何人的车马?”
“你看那白色凤凰,自然是凰盟的车队。”
“我听说凰盟的女弟子貌如天仙,今日一见果然不虚!”有人目光盯着白衣女子的身影,不禁赞叹万分。
闻言,旁边立刻有人低声不喜道:“凰盟的女弟子普通人家可是肖想不得的,虽然看上去一个个玉洁冰清,却全靠着姿色迷惑男子,而且勾引的都是皇宫贵族,达官贵人,要不就是武林世家的首席弟子!”
“不错,凰盟的女弟子不但美貌,武功高强,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的就是勾引天下英豪!”
“也不尽然,男儿若娶得凰盟女子为妻,也是极有脸面的事情。”
一时间,众说纷纭,静静听闻众人言语,花闭月不由轻轻蹙了蹙眉,目送凰盟一队人马离去,遂策马顺近路来到京城一座豪华的府邸。
当她望向那金铜色的大门,瞬间神情有些犹豫!究竟入?还是不入?
从怀里摸出一封发黄的信笺,花闭月用指尖轻轻抚了抚,这是她前世没有完成的心愿,如今却是她唯一的投奔之所。
看到信笺上面的“萧”字,她忆起祖母曾传授给她各种武艺,临终时告诉她京城里有个姓萧的师叔。
她随祖母学习的是幻剑门的武功,外室弟子都不透露自家名讳。
这封信笺毕竟是祖母临终留下来的,叮嘱她若有困难的话,就寻找这位师叔相助。然而,自从她嫁给北宫啸后,便再也没机会寻找这个所谓的师叔!后来她随北帝来到京城,特意打听过此人,但天下间姓“萧”的男子何其多也,至于这位姓萧的师叔究竟是何方神圣,花闭月至今都是半点也不知晓。
思前想后,花闭月决定上前拜会,敲开门后,她毕恭毕敬把拜帖交给看门人。
“你找哪位?”那人鄙夷地看了一眼花闭月,目光冷冷地扫过,并没有接过她的拜帖。
“我找萧……”花闭月忽然顿了顿,思及这位师叔与祖母乃是同辈份的人物,大概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于是道:“我找贵府的萧老爷!”
“就你!”看门人从她身上的穿着便判断她不是贵人,这种小人物竟然也要拜会老爷,他家老爷的身份可高贵着呢!
“我是萧老爷的故人,劳烦通告一声!”
“我家老爷不在,你可以多等几日再来。”看门小厮对她视若无物,撇了撇嘴道。
花闭月深深蹙眉,然就在此时,方才那凰盟的马车径直而来,忽然在巷口停了下来。
从马车内走出一个翩翩佳人,那看门人立刻满脸堆笑地把她迎了过去,花闭月不经意地看了她侧面一眼,发现这女子果然是个尤物,风姿高雅,肌肤晶莹,脱俗耀目。这般玉人儿在凰盟内应该称为上等的女弟子,只是她没想到这位师叔竟然与凰盟女子有些渊源。
我这师叔果然不是凡人!深深感到了失望之后,花闭月唇边露出冷冷浅笑,眉梢眼角浮现的恰是不屑的轻嘲。
此时,那小厮对那女子卑躬屈膝,霎时判若两人:“小姐,您请,您慢些!”
那女子目不斜视,端的是高雅大方,比大家闺秀还有三分贵气。
看着小厮把那女子迎进门去,花闭月忽然拦在门前:“等等,你不是说你家老爷不在吗?为何要让那凰盟女子进去?”
看门小厮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趾高气昂地道:“我家老爷不在,那位小姐自然是找我家少爷的!”
“既然你家少爷在府中,为何不让我进去?”花闭月对这个看门小厮委实着恼!
“我家少爷岂是别人说见就见的?”小厮鄙夷道。
“喂,那个……”花闭月正想呵斥他几句,忽然铜门被他关上,她居然碰了一鼻子灰!
花闭月不由满脸怒色,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在师叔这里吃瘪,初次吃了闭门羹后,她自然不能再从正门进去,有时她的性子非常执拗,越是不让她做的事情,她越是要做到,想到不能无功而返,她索性去萧府后门另寻途径。
兜兜转转了一圈,竟然天色已晚,花闭月并未寻到萧府的后门,却发现周围景色不错,随后便看到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
竹林中弥漫着淡淡的薄雾,缓缓穿行,花闭月瞧见大片竹子上面有着深浅不一的剑痕。
用手抚了抚剑痕,花闭月觉着与她的剑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繁花落叶,剑舞三千,难道这里是师叔练剑的地方?
仲怔了片刻,花闭月忽然听到不远处一个男子随意的声音:“你们追来作甚?”
银色的月光透过澄净的夜色,花闭月回头一看,正见到一个红衣少年斜斜倚在竹上,月光淡淡的勾勒出了他完美的身形。
俊逸如云,黑发如缎,衣诀翩翩,随风飘舞。
在少年身旁站在三个家奴,气喘吁吁道:“少爷你可不能如此妄为啊!那凰盟的小姐正在等你,若是你如此不给面子,萧老爷知道会发怒的。”
红衣少年微微侧过头,月光映照出他优美的下颔曲线,流露出一种妙不可言的风情,修长的手指正拈着薄薄的翠绿竹叶,似漫不经心地转动着,却不屑道:“他发怒与我何干?我娶不娶妻又与他何干?难道我要娶那个凰盟女子为妻?难道让我萧家的男儿被凰盟掌控着,成为凰盟的棋子之一?”
“少爷,现在哪个达官贵人不娶凰盟女子?凰盟小姐能看中我们萧家是你的福气,你要感恩戴德啊!”
“是啊!那小姐长得真美,少爷一定会喜欢她的!”
“既然你们三个都喜欢她,就自己过去陪她罢!”少年墨玉似的眸子冷冷地瞟着三人。
“这……这怎么可以?少爷你还是饶了我们吧!”三人一同擦了擦额间的冷汗。
听闻此言,花闭月嫣然轻笑,心中已猜测出了大概,原来在竹林遇到的这位少年就是萧家少爷,更没料到这位萧家的少爷如此有趣,居然会对那凰盟的女子如此排斥,心中不由对红衣少年有了几分好感!
此刻,那少年神情很不耐地扫过三人,落在竹林深处,忽然道:“谁在那里?”
花闭月也不躲藏,施施然走出竹林,月光穿雾,二人的容颜都展现在对方面前。
花闭月目光一扫,见少年剑眉斜飞,五官如玉雕琢,眉宇间一片锋利爽朗,双眼如琉璃般清透,眸间闪耀的清辉,皓月都为之失色,真真一个英姿绝代的美少年,骄傲而锋芒毕露,性子里带着些桀骜不驯,在竹林中如珠玉般耀眼,花闭月心中不禁暗叹好个出色的少年公子。
红衣少年挑了挑眉,表情很是倨傲,冷冷地睨视着花闭月道:“你是何人?”
少年身旁三人瞧向花闭月,神情间却带着几份傲然:“少爷问你,你还不回话?”
花闭月微微一笑,笑容里却带着微妙的讽刺:“在下本是来萧府寻人的,只是贵府看门的小厮狗眼看人低,不让我进去,偏偏让那个凰盟女子入内,所以我在这里散散心,不巧打扰到了公子。”
红衣少年闻言并未言语,只是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三人见状,立刻挥手喝道:“快些走开,别扰了我家公子的心情!”
“且慢!”红衣少年甩开众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又随意地把花闭月打量了一番,神情似乎若有所思,忽然回眸看着三个家奴道:“方才你们不是让我回去吗?”
三人闻言,脑袋立刻频频点起,状如捣蒜。
“我这就回去。”红衣少年冷冷地哼了一声,不知为何忽然改变了态度。
三人也如释重负,表情完全松懈下来,忙在一旁谄笑道:“少爷想明白了就好!”
却见红衣少年忽然上前牵住花闭月的袖子,举止很是无所顾忌,众人不由一怔,花闭月也是微微一怔。少年也不待她来回答,直接拉着她的手径直往萧府走去,语气有一抹淡淡的戏谑:“你来的正好,与我一同去见见那凰盟女子!”
“这位兄台……”花闭月被他莫名其妙地拉着,心中有许多顾虑,亦有许多话想问他。
“住嘴!”少年轻蔑地扫了她一眼,言语十分霸道:“记得不要说话,回头我自会给你好处!”
花闭月愕然,不知这少年为何要带自己去凰盟女子那里?
她不由飞快地打量了红衣少年一眼,却见他唇边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两人穿过小径,走过九曲桥,径直正来到萧府花园内。
远远望去,花园里立着娉婷婀娜的身影,一身粉色薄纱裙装,秀发卷高成髻,眼中满是媚人之姿,脑后斜斜Сhā着的两根飞鸟形玉笄,更是衬得她典雅如凌波仙子,优美似水中芙蓉,当她瞧见那身姿欣长的少年向自己走来,不由抿唇一笑,笑容好似深谷幽兰绽放!
当她看到红衣少年竟貌似亲密地牵着另一个美少年的手时,笑容霎时僵了僵。
但凰盟女子岂容他人猖狂,很快她便扬起一个自信的笑容,昂首挺胸来到红衣少年身旁,微微一福:“白蕊见过萧少爷!”
“嗯!”红衣少年冷冷一哼。
“这位是……”那女子目光一侧,挑衅地看向花闭月。
方才花闭月只看到了女子的侧影,没有见到庐山真面,当她看清楚那女子的容颜时,心中狠狠一抽,万万没想到竟会遇到这个女子,当初凰盟盟主送给夫君北宫啸的三名妾侍中,横刀夺爱的正是这阴毒女子——白蕊。
云鬟香雾成遥隔第015章白蕊
月光皎洁似玉,萧府内夜凉如水。
花闭月立于一侧,目光清冷地着看着他们,恍若泛着白银光泽的绝代少年。
各种猜想化作一张绵密而无形的网,清晰的浮现出心头。
前世里,白蕊一定找过萧家少爷,却被他拒之千里,于是退而求其次,把目光挪到北宫啸的身上。
花闭月自脑海中浮现前世的一幕,当初白蕊带着另两名凰盟女子前来北宫家族联姻,想当年,北宫啸只占据了长江以北之地,为了得到凰盟支持,她的夫君宠幸白蕊等人三月有余,夜夜笙歌,被翻红浪,极尽风流之事。
凰盟的女弟子绝对不会甘于人下,更不会屈尊做妾侍。
白蕊绝非普通女子,得知她三年未出,当初自然是冲着皇后之位去的!
北宫啸虽然极是好色,却分得清孰轻孰重,他既需要花闭月替他征战沙场,同时也不敢得罪凰盟!
他只允诺皇后之位暂不册封,就是花闭月最终也只有贵妃的头衔而已。
不得不说,白蕊这些凰盟的女子后台强大,唯一能与她们抗衡的便是花家天命女子的声威,所以前世凰盟对她恨之入骨!白蕊更是挑拨她与众人的关系,尤其是她与北宫啸的关系,当初她并不善于勾心斗角,而她前世种种的不自在,多数都是凰盟与白蕊所造成的!
往事不堪回首,却有仿佛近在眼前,花闭月看着眼前昔日仇人,不禁一叹!
瞧着白蕊美丽的容貌,高贵的身份,试问……这世间能拒绝凰盟女子诱惑的男子有几人?
思及此,花闭月对这红衣少年更是多了几分好感!
此番他一定是要拒绝白蕊的,她也一定会助他一臂!当然,她最想看到白蕊被人拒绝的狼狈模样。
不知不觉间,花闭月唇边扬起了淡淡的笑意,美丽的眸子水雾潋滟,肤白唇红,格外动人。
白蕊正侧着头,目光紧紧地盯着花闭月,少年宽大的衣袍正随着晚风轻轻飘荡,衣衫并不华贵,但此人却有魅惑世间的眸子,斜长的媚眼,顾盼之间,好似冰澈的幽潭倒影着皎洁的月光,且少年周身都透着白雪般莹莹华泽,举手投足具有雍容华贵的气质,宛如天人,使人惊艳,但是……这般绝美的少年令她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
虽然只是一瞬,她居然从这双倾世的眸子里看到一丝对自己的憎恶。
白蕊最善察言观色,她自知从来没有得罪此人,为何这少年竟然对自己如此仇视?然她却没有心情思索这些,毕竟是凰盟排名前十的弟子,遇事不惊不乱。
红衣少年轩眉一挑,目光扫过白蕊与她身旁的师妹,冷淡道:“天色漆漆,你们跑来做甚?”
语落,少年神情桀骜,唇边勾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白蕊身旁的师妹最喜欢这种性情的男子,眼睛瞧得都快痴了!
她随着师姐而来,为的就是能谋一个妾侍当当。
花闭月扶额,发现这也是个有女人缘的家伙。
都说京中美男如云,没想到刚到京城,就被她碰上一个。
白蕊冷冷哼了一声,那师妹自知有些失态,忙站在白蕊身后,白蕊则轻声道:“当然是商议你我的婚事!”
红衣少年沉声道:“这种事情让长辈来说就是了!白小姐何必亲自而来?”
白蕊不由凝眉,心道你次次都敷衍这桩婚事,如若我不亲自前来,如何能让你臣服在我的石榴裙下?
然而,白蕊自知不能这么说,垂着眸子道:“萧少爷莫怪,你与我既然有了婚约,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什么时候来萧府都是可以的,而且萧老爷也希望我能早些嫁入萧府,只是……”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花闭月与红衣少年牵着的双手上,再次问道:“不知道这位公子究竟是何人?”
接连问了两次,白蕊也是性子多疑的,隐隐之中,她觉着这少年与萧少爷有什么暧昧的关系!
红衣少年美玉般的面庞上泛起笑意,唇边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而注视着她的眸光却极其锐利,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声音忽然和煦如春风:“这位是我卿卿!”此时他神色极其潇洒,眉目之间如暖风般清亮明媚,花闭月瞧得也是一怔,眼前分明是个开朗的少年公子,哪里还有半分倨傲与目中无人。
卿卿指的正是心爱之人,白蕊与师妹先是一怔,随即花容失色。
花闭月早有心理准备,何况她前世经历颇多,性子早已雷打不动,她的表现令红衣少年极是满意。
然而白蕊似乎也令红衣少年出乎意料,白蕊淡然一笑,落落大方道:“原来这少年是萧公子的娈童,这又有何妨?当今的权贵家里,谁家没有几个娈童歌姬?”
白蕊似乎极是大度,她把花闭月比作娈童,神情自是极为不屑!就连那师妹也嗤笑了一声。
红衣少年剑眉竖起,他冷笑一声,修长的手指如清风拂过般抚向白蕊的脸颊。
他轩眉微微扬着,薄唇抿着,是何等的清绝俊美,就连白蕊也不由心中怦然一动,面容顿时娇羞无比,那一低头的娇媚之色,胜过出水芙蓉的娇羞!
“不过如此而已。”然而,少年的手指微微一顿,嗤笑道:“卿卿的面容可是比你这女人要美丽的多!”
“萧少爷,你……你……”为何要如此折煞于她?白蕊的脸色变得煞是难看。
“是你逾越了!”红衣少年斜飞的剑眉微微挑了挑,唯恐天下不乱道:“你既知道我不喜女人,但成亲和传宗接代的事情也是没有办法,我不瞒你,这少年却是我卿卿,你岂是可以与他相提并论的!既然你要嫁入萧家,迟早都要见他的,日后他的身份可是高过你许多。”
瞧着红衣少年一本正经的神态,花闭月勾起嘴唇,心中暗笑。
而白蕊的神色越来越难看,没想的她今日竟然会被萧家少爷这般羞辱!
毕竟凰盟的女子都是高高在上的,她们在盟主的教导下都成为品貌绝伦,文韬武略的女子。
大楚国的国君与朝臣,甚至于江湖世家都以娶到凰盟的弟子为荣,而凰盟与天下各路英豪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
倘若,她的夫君宠爱一名娈童,这岂不是让她在凰盟里抬不起头来?
白蕊自问这世间还没有几个能胜过凰盟的女子,若是她输给了一个娈童,让她颜面何存?
想起萧少爷平日对她敷衍了事的模样,她几乎怀疑是萧少爷从哪里找了个小倌来对付自己,但眼前这般美貌少年绝对不带任何风尘,只让人觉得一片清凉,冰雪般晶莹的黑眸……看上去有些清冷,却偏偏是绝世的魅惑!
就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绝色少年?白蕊几乎迷失在他的眼神中,但白蕊时刻提醒着自己,这只是一个娈童而已!
荒唐,委实是太荒唐了!他竟然敢如此羞辱自己!白蕊的耳中不断嗡嗡直响!
想着想着,白蕊的脸色是越来越青,但她怎能输得如此难堪?连忙对身旁的师妹使了一个眼色。
一个卖ρi股的小儿而已,竟然敢给她们姐妹难堪,凰盟那小师妹立刻以袖掩嘴,鄙夷地来到花闭月面前,用居于上位者的眼神瞧着她,俯下身,仅仅用花闭月能听到的声音道:“这位公子,你身为堂堂男儿,竟然以色侍他人,真是丢尽了男人的脸!当然,你最好不要与我凰盟结下梁子,也不要招惹我的师姐,否则,小心哪日身首异处!”
她特意把“凰盟”二字压得极重,这世间不知道凰盟的人还没有几个,不惧怕凰盟的人也没有几个。
她特意给他一些威胁而已。当然,她知道白蕊不介意让此人永远的消失!
这番话,白蕊师姐绝不会讲,但她却敢给这娈童一个下马威!
这萧家也委实可恶,竟然容忍萧少爷弄来一个娈童,以为凰盟的姐妹都好欺负不是?
云鬟香雾成遥隔第016章花闭月的反击
月亮皎洁如盘,那般淡淡的银白,仿佛要从天际宣泄下来。
听闻这饱含威胁的话语,花闭月不禁冷笑。
瞧着这自以为聪明的凰盟女子,以为这般窃窃私语,这红衣少年便闻之不得了吗?
她其实早认得这女子,当初,随着白蕊嫁给北宫啸的一位侍妾正是这眼前的凰盟小师妹,彼时,这女子威胁人的本事已是炉火纯青,而北宫啸的妾侍们,几乎都在她的威胁下诚惶诚恐地投靠了白蕊,北宫啸也渐渐对自己疏远起来。
花闭月忆起当年往事,眸中闪过一丝黯然,纵然当年那一幕不会再发生,但她却依然有刻骨铭心的痛,唇角含着冷冷的笑意:“多谢姑娘提醒,在下铭记在心。”
那凰盟的小师妹见花闭月如此,面上不由闪过一抹得色,暗道这凰盟之威能压得下一切众人,何况一个小小的娈童?
“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一句,算是投桃报李吧!”花闭月忽然微微一笑,绝美中带着凛然的贵气。
凰盟小师妹怔了怔,没想到这娈童竟有话要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见花闭月笑容冷艳风化,声音愈来愈柔,映着远处竹林簌簌之响,仿佛远在天边,又仿佛近在几人耳边私语:“我听闻凰盟盟主白雅最善于房中术,最喜采阳补阴,而所有的女弟子也精于此道,学成之后,就用此法勾引贵族的男子,难道凰盟的女子不是以色侍人?”
花闭月的话语直击二人的要害!白蕊与那师妹的脸色同时一沉,没想到这低贱的娈童竟然也敢耻笑于她们?
红衣少年闻言一笑,俊美的容颜如月色般清耀撩人,却又透着初雪的寒冽,那双斜长的凤眼,正轻轻地斜睨着她们。
没想到这临时牵涉进来的少年竟然如此有趣,竟敢讥讽凰盟的女弟子,这出戏似乎变得有意思了许多,他仿佛在少年身上看到无穷玄机!
清风阵阵,落叶飞旋,庭院中略带凉意!
此时此刻,月光下的花闭月,惑人的眸中闪动着一丝讥讽与一种难掩的不屑!
白蕊在人前高贵如圣女,性子极是高傲,自然容不得别人这般羞辱。
但是她骨子里的虚伪,易怒,这方面花闭月在十年前就清楚不过了。
几乎花闭月这般目光刚刚流露出来,白蕊眼中便是怒意勃然,但她瞧着萧少爷在此,隐忍着没有发作而已。
不够,依然还是不够,还需加最后一根稻草。
便听到花闭月语气中满是嘲讽,低低道:“你凰盟女人难道比娼妓高贵得了多少?为何要五十步笑百步?”
最后这番话如雷击过,竟把高贵的凰盟女子比作娼妓,白蕊脑中“嗡”一下。终是忍无可忍,眼中霎时间闪过一丝杀意,想她是凰盟的贵女,这少年不过是低贱的娈童,竟然如此恃宠放旷,对她这未过门的女主人如此放肆?
此时若是还要忍气吞声,还不出手教训,岂不是让人亵渎了凰盟的威严?
白蕊不动声色对师妹使了个手势,那凰盟师妹自知有白蕊撑腰,也不畏惧,便扬手向花闭月脸上招呼去。
花闭月不闪不避,眼睛也不眨一下,似乎等着她掌风袭袭而来!眼见那手就要落在脸上。
忽然,红衣少年如鬼魅般出现在二人面前,紧紧地握住凰盟小师妹的腕子,冷笑着道:“这位姑娘又逾越了,这里可是萧府,不是你们凰盟,既然这位少年是我卿卿,你若是找他的麻烦,也要看我答不答应。”
那凰盟师妹抿了抿嘴唇,心有不甘地看向白蕊。
白蕊明媚的双目中闪过一抹愠色,这萧少爷如此对待这娈童,简直对她视若无物!
而这娈童,恃宠而骄,委实该杀!她是绝不会饶过他的。
花闭月知道白蕊动了杀意,忽然回眸看向红衣少年:“萧少爷,既然我是你的卿卿,有人要欺我打我,我该怎么办?”
红衣少年唇边噙笑,傲然道:“既然有人要打卿卿,那么卿卿再打回去好了!”
这声“卿卿”端的是无限柔情,仿佛雪溶冰消,语落,花闭月霁颜而笑,眉宇间艳丽明媚,忽然左右开弓,狠狠打了凰盟师妹十几记耳光,边打边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也是你自找的罢了!”她自然不会手下留情的,只是这十几个巴掌,若是打在白蕊脸上岂不是更好!
前世,她初嫁给北宫啸,听闻着他对她的每一句山盟海誓,曾深深奢望与他相爱厮守一生。
新婚燕尔,北宫啸曾笑着称她为自己的天命女子,她笑着没有言语,毕竟,她的确是天命女子!毋庸置疑!
她甚至不留余力地帮他打下半壁江山,让他成功地登上帝位。
彼时,他身旁已是千娇百媚,万紫千红,却信誓旦旦地发誓,她永远是他最爱的女人。
天下大势已定,她从不把心思放在争权夺利,额与我诈之上,只在后宫中弹琴学画,期待着他的回心转意。
然而,她多年未出,他开始对天命女子的身份产生了怀疑,认为另有其人,对她是越来越疏远。
甚至与凰盟盟主暧昧不清,勉强给她一个贵妃的头衔,渐渐让这些妾侍都爬到了她的头顶。
在对北宫啸彻底失望之后,对命运有了反抗之意后!是以,她每一个巴掌都没有留情。
和她们当初卑鄙的手段相比,这根本算不得什么。
花闭月最后一掌动用了五成内力,径直把她打入了草丛当中,只怕已碎了门齿,再也勾引不了男人。
凰盟师妹“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痛呼道:“师姐救我!”
白蕊嘴唇微颤,银牙紧咬,面上再无半点血色,打狗也要看主人,这小小的娈童竟然如此猖狂。不由黛眉竖起,狠狠地瞪向了红衣少年,怒不可遏道:“你这娈童竟敢打伤我的师妹……萧少爷难道不该给我个说法?”
红衣少年此刻略带好笑的看了花闭月一眼,诧异于她竟然如此不知怜香惜玉,挑眉道:“白小姐,注意你的措辞,他不是我的娈童,而是我卿卿。方才我看到是你的师妹要打我的卿卿,我的卿卿只是自保罢了,难道只能你的师妹打我的卿卿,却不能让我的卿卿打你的师妹?”
这番话说的与绕口令无异,花闭月拍了拍手,不禁莞尔一笑。
白蕊立刻指着花闭月,恶狠狠道:“既然你伤了凰盟的人,凰盟定当百倍奉还,你死定了!”
花闭月却优雅一笑:“萧少爷,方才我已把打还的都打回去了,不过若是有人想杀你的卿卿,你该怎么办?”
红衣少年见她不动声色地又把锋芒推给了自己,嘴角勾起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弧度,深黑的眸凝视着白蕊,似笑非笑道:“若是有人要杀我的卿卿,我也会让她不得好死!”
白蕊闻言怒气一滞,好好好!好一个萧家少爷,言出必行,一言九鼎,
既然这个梁子已经结了,她也绝不会放过这个娈童!
“对了,天色已晚,白小姐还是早些回凰盟吧!还有令师妹的伤势也别耽搁了!否则真的嫁不出去了!”红衣少年笑不可抑地下了逐客令,桀骜不驯的笑容,宛若阳光在花园树影的林荫中洒下。
花闭月唇边带着笑,她乐于看到白蕊吃瘪的模样,被人这般拒绝,还真是痛快的很!
此刻白蕊狠狠地瞪了二人一眼,扶着师妹慢慢离开,瞧着白蕊与师妹渐渐远去的身影,红衣少年轻轻舒了口气,皎洁月光洒在少年光润的额头,衬出俊秀的五官,衬得肤色细腻而透明,带着一种无懈可击的俊逸,煞是迷倒众生。
“我们走吧!”红衣少年忽然看着花闭月道。
“去哪里?”花闭月微微一怔。
“自然是离开萧府!尤其是你!”少年低低说道,语气轻缓却带着不可置疑的严肃。
“少爷,你不能走啊!否则我们怎么跟老爷交待啊!”忽然,三名家奴冲了出来,目光凄凄惨惨地望着红衣少年。方才那一幕他们都看在了眼里,还真是惨不忍睹,真不知道该怎么给老爷说起。
少年淡淡地看着他们道:“没什么好交待的,他知道之后,还不是要罚我面壁思过,再罚我半年的月钱,与其我什么都不做,在这里等着他来罚我,我还是离家出走的好!”
“少爷,你又要离家出走?”那人面色霎时变得非常阴沉。
“这次要走多久啊?”另一人的心狠狠地抽着。
“嗯!谁知道呢?反正有这位小兄弟陪着的,你们都不用担心。”少年瞧也未瞧他们,伸出一臂,亲密地揽着花闭月的肩膀,清爽淡雅的男儿气息迎面而来,花闭月的身子不由一僵。
云鬟香雾成遥隔第017章剑绝萧琛
月色清幽,萧府内灯火辉煌。
远远望去,两个少年肩并肩向萧府外走去,清秀绝丽的身影在月光下照出长长的影子。
萧府朱红色的大门前,那看门小厮先是看到凰盟女子忿然离去,心中正疑意重重。回眸间,却又见到萧少爷与另一位少年翩然而来,又是一怔,当他看清楚那少年的样貌,心狠狠地抽了一抽。
没想到这漂亮少年竟是与少爷是相熟的,方才他竟给人家脸色看,简直不知死活,忙垂首再也不敢抬起头来。
二人离开萧府,远处的镜湖波光涟漪,亭台楼阁张灯结彩,在黑暗中烨然生辉。
红衣少年宛如夜空的红霞一般出尘,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中,轻风卷起他的衣衫,在红纱的笼罩下似幻似真!
一路行来,红衣少年头也未回,只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着,眉宇间器宇轩昂!
但见他步态如行云流水,气息内敛,恣意从容。
花闭月自然是能判断的出,这个不及弱冠之年的萧少爷是个绝顶的高手!却不知他与师叔是何关系?
当她回过神来,忙加快脚步,匆匆追上那红衣少年:“萧少爷,请稍等!”
少年脚步放缓,侧眸看了一眼花闭月:“我已允诺你日后有事可以找我,你究竟还有何事?”
“萧少爷,我现在就有要事相求,等不得日后了!”此刻,花闭月眉目似秋水清波,一双媚眼潋滟流华。
“如此说来,你有何要事?”红衣少年听闻此言,立刻立于青石街道上,嘴角轻轻上扬,缓缓绽放出一个淡然而倨傲的笑容。天空星辉映照,眼中闪过奕奕光华,而那低沉的声音好似夜风拂过湖面。
花闭月对上他探究的眸子,敛衽一礼:“我来萧府是要寻一位同门的师叔,劳烦萧少爷能否给他留个信儿?”
闻言,红衣少年低沉而有磁性声音悠悠扬起:“你同门师叔在萧府内,可有信物?”
空口无凭,花闭月转身从衣襟内摸出那封泛黄的信笺来。
红衣少年拿过信笺打开,对着街灯一看,起初漫不经心,看着看着,嘴角渐渐微勾,露出一个极为不羁的微笑。
忽然,他眼神认真地盯着花闭月,问道:“你就是花家的后人?”
“正是!”花闭月眼中媚波一闪,凛然生灿。
“甚好,算是你问对了人,你那师叔也不用找了!”红衣少年宽慰似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花闭月目光不解地看着他,红衣少年微微蹙起眉头,昏黄街灯在他的面颊渲染一层金辉,冰雪般的眸子凝视着她,偏偏这目中生出无穷魅力,煞是迷人:“说来话长,你祖母是我玄剑门三代弟子的大师姐,而我是玄剑门三代弟子中排名最末的,是以我就是你要找的萧师叔。”
饶是花闭月心坚如铁,得知这少年竟然是本门师叔,依然觉着不可思议。
她万万没想到玄剑门的师叔竟然是如此一位不羁的少年,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几岁!
脑海里,那德高望重的老者形象如风卷残云般荡然无存!
红衣少年瞧了瞧眼中飞快闪过一抹不可置信的花闭月,见她面色瞬间恢复如常,定力之深,仿佛泰山崩于前,也不会变色。
他畅快一笑,暗道这少年心性沉稳,倒也是个不错的人物。
红衣少年唇边露出一抹笑容:“既然我是你的师叔,日后我会罩着你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花闭月檀口轻启:“我姓花,名闭月!”
红衣少年轻轻蹙起了眉:“花闭月这名字有些女气,若你是女子,却也配得上这名字!”
花闭月目光一凝,轻轻吐了口气道:“请问阁下又怎么称呼?”
“我姓萧名琛,你以后叫我萧师叔就是了!”萧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萧琛,这名字还真是如雷贯耳,花闭月华美容颜上露出一丝惊诧,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位萧师叔竟然是三年后,天下五绝之中,赫赫有名的剑绝萧琛,不由心中一震!
前世有人云:剑绝萧琛,我行我素,风华绝伦,性情桀骜。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想她花闭月能与天下五绝中的两大绝色男子相识,何其有幸!
前世里,她嫁给北宫啸之后,眼光短浅,以为寻到一世的良人,甚至全心全意为他打天下,转战南北。
其结局又如何?红颜薄命,求而不得,不但错失与医绝玉流觞结识的机会,甚至还错过与剑绝萧琛相认的机缘。
如今想起,真真是错失良机,反害了自家性命!
从前世的黯然回忆中悠悠回过神来,花闭月再次压下与萧琛相遇的欣喜,那双水光四溢的眼睛波光涟涟,微笑地望着他,揶揄笑道:“我没有正式入师门,还是叫你萧兄弟算了!免得把好好一位美少年叫老了许多,日后无人愿意嫁你。”
“随你!”萧琛勾唇一笑,流露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先前的桀骜不驯又是不同。
花闭月见他转身又向前走,忙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萧琛头也不回道:“萧府这些日子我是回不去了,只好先去南峰学院!”
他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修长的手指抚过衣襟,忽然回头看着花闭月道:“不好,此番出门忘了带银两。”
花闭月嘴角抽了抽,这师叔委实是投靠得无可奈何,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师侄儿,我们一起去弄些银子罢!”却见萧琛挑眉一笑,眉目之间虽有三分诡异,却更见英姿飒飒!
花闭月本以为他要去钱庄兑换银两,但天色黑漆,哪里有钱庄开业,却见萧琛傲然道:“你随我来。”
这次随萧琛所走的路径极为僻静,只见他绕过市集,直趋南门郊野。
花闭月不禁心中揣测,是否萧琛在此地埋藏了银两?亦或是有熟人在此?
但见南门郊野周围几条迷径纵横交错,曲径通幽。
此地阴森森,仿佛随时会有鬼怪跑出。
思绪间,忽然十几道黑影从树林内跃出,手中明晃晃的刀光刺目耀眼,一时间杀机四伏。
“都给我站住,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为首之人大喝道。
花闭月扶额一叹,不知是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差,竟然遇到了拦路打劫的歹人。
萧琛的嘴唇微微上翘,唇边时刻都带着一种高傲而冷漠的笑容,浑身都散发出养尊处优的气息,眼睛微微眯起,看着前来打劫的人,神色睥睨,霎时变了一个人似的,正用一种怜悯轻蔑的眼神瞧着众人,左边的眉角挑起:“银子要来了!”
花闭月与他接触了几个时辰,发现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似乎没什么好事发生。
便见萧琛冷冷道:“遇到我是你们运气不好,平日里你们一定捞到了不少好处,快些把银子给小爷交出来!”
言讫,花闭月眼角抽了抽,十几名歹人也面面相觑,他们打劫这么多年……没有想居然遇到黑吃黑的!
十几名歹人瞧着眼前两名少年,心中也觉着颇为奇怪,明明是贵少爷的装扮,尽管这皇城内聚集了各种身份高贵的人物,若是京城本地贵族自然不会在夜里步行,看样子应是外地来的富人,只是为何这少年知道他们常常在此埋伏?甚至还要反过来打劫他们的银子?
他们也是道上厉害的散匪,武功个个不凡,暗忖这少年若非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就是有些来头的人物。
为首者犹豫地问道:“敢问这位小爷,是哪个道上的?”
闻言,萧琛冷冷哼了一声,脸上隐隐露出几份戾气来。
却见他一言不发,长剑出鞘,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冲进那群歹人当中,转瞬间挥舞出一片连绵不绝的白色剑光,长剑横抡,劈起滔天巨浪,如游龙潜海,惊涛拍岸,锋芒耀目。只见林荫中飘忽不定的红色身影如电亦如梭,那少年的眉宇间浮现出傲然而从容的绝美风采!恍若红莲绽放!
如此华丽的剑法,就是花闭月当年也勉强及他三分!
当花闭月还震惊于萧琛绝顶的剑法时,十几个歹人已被刺中了要害,接连倒地不起。
萧琛已熟练地从歹人衣襟内搜出财物,一张张地数起了银票。
把银票揣入怀中,萧琛神情似不太满意:“这次得的不多,也就五百两银子。”
花闭月眼角抽了抽,暗道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五百两银子都够一个普通村子的百姓吃穿用度一年了!
忽然,萧琛一脚踩在头目的胸膛:“说!多余的钱财都藏在何处?爷儿就饶你们不死!”
见这少年的眼睛里迸射出凶神恶煞的戾气,这头目哪里还敢隐瞒:“这位小爷儿,我们都是小打小闹,狡兔三窟,哪里有甚么藏银的地方,银票都在我们身上随身装着呢!”
“真真做贼也做得这么窝囊!”萧琛很不客气的撂下了一句话,又踢了他一脚,那头目痛哭流涕,想死的心都有了。
“算了,饶了他们吧!”花闭月并非同情众人,而是觉着这些贼人遇到萧琛也够倒霉。
“算你们走运!”萧琛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冷冷一笑,忽然很仗义似的向花闭月胸膛上挥掌拍去:“师侄既然来投奔于我,放心,我以后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花闭月早已有准备,用白绫紧紧缠住了胸膛,更不可能让男人触碰自己,但没想到他出手这么快,竟然没来得及躲去。
瞧着胸前拍过的大手,花闭月额头上青筋露出,活生生写了个“忍”字。
此后,萧琛带着花闭月在客栈买下两匹骏马,连夜奔向南峰学院而去。
花闭月的人生轨迹渐渐与前世偏离!当然她亦不知,北宫啸在花家并没有看中任何女子,一时感到无所事事,正令车队往京城而来,而她与北宫啸再一次有了交集!
云鬟香雾成遥隔第018章前夫
远远望去,两名少年策马来到南峰学院。
淡淡的月光挥洒而下,照耀在两名少年身上,仿佛为他们披上一层薄薄银纱。
花闭月来到萧琛的屋中,刚迈进屋内,一股浓浓的松柏气息扑面而来,像极了这少年身上的味道。
想起这少年揽过她肩膀,用手拍过她胸膛的情形,花闭月不禁脸颊微微红了红。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的心绪变得有些飘忽,就听见那少年道:“这屋子只有我一人住,你不必拘束。”
忆起自己的处境,花闭月忙瞧了瞧四周,发现这间屋子内只有一张床,想到自己以后要与男子共处一室,没来由得,心里微微紧了紧,回过神来时,发现萧琛已褪去外衫躺在了榻上。
此时,萧琛只穿着一身白色的亵衣,头发松松软软的流散肩上,如流水般柔滑,柔柔月光从窗棂中洒落进来,流淌过他淡然的眼眸,白皙的肌肤照得有点透明,而少年安静的神态仿若是雪山浮云,修长的眉梢带着说不出的雅致韵味,又如一株空灵的墨兰,温雅内敛。
没想到这少年安安静静的模样,原来也非常优雅,花闭月不由微微怔了怔。
萧琛瞧了瞧她,忽然侧身分给她前一半床铺,嘴角轻挑,恢复常态:“这里就一张床,你若是困了,可以睡我旁侧。”
花闭月唇边勾起一丝苦笑,暗道这师叔还真是让她无可奈何,忙出言拒绝道:“不必,我睡桌子!”
想这一路奔来,大雪七日七夜不断,花闭月与李彦李素也曾坐过一辆马车;
行军打仗时,她也曾女扮男装,与诸多将士们共处一帐,吃肉饮酒,并无顾忌!
只是眼前这床太狭窄,她并不想与这位年轻的萧师叔卧榻同眠!
“你真要睡桌子?”萧琛目光带着讥讽地问道。
“我不喜欢和男人睡!”花闭月语气没有一点点客气。
“随你!本少爷也对男人没有兴趣!”萧琛的神情带点儿调笑意味,目光一敛,唇边冷冷一笑,似嗔非嗔似喜非喜,俊美绝伦的面容又露出不屑之色,双手抱肘在怀,阖上清冷的眸子,并未理采她。
当夜明月稀,四下皆静寂。
花闭月缓缓躺在桌上,目光定定落在萧琛俊美的面容上,暗想三年后,流传世间的关于剑绝的传闻。
据说他性子骄横跋扈,桀骜不驯,实则是机敏善变,心思睿智,可是她至今还没看出这点来。
但想起萧琛在南郊黑吃黑的情形,不禁又是摇头一叹!
是夜,花闭月和衣卧下,辗转反侧,难以安眠,于是尝试着开始运起内力。
气息渐渐与黑暗融为一处.很快进入一种虚空萦绕的陌生之处,四周隐隐之中出现一个奇怪的境地。
此幻境被一种凝重的气氛所笼罩,而她独自一人,仿佛在无始无穷的蛮荒中行走,四处都是一片沼泽,迷迷蒙蒙的雾气中仿佛出现了一个雪白的人影,看不清面貌。感受到那摆脱不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花闭月只觉得紧张焦躁难耐!
花闭月忍不住道:“你是何人?”
那人隐于雾后,极是神秘,出言道:“我是人间先知。”
花闭月微微诧异道:“既是先知,你为何出现在此?”
那人用一种很是淡然的口吻道:“花闭月,人生命运皆是因缘生因缘灭,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有缘人终是有缘人,不论如何你都会遇到,该是你的缘就是你的缘,若想避开也是枉然!”
花闭月闻言心中一冷,抿唇道:“若是如此,为何让我再次重生?难道要让我再次重蹈覆辙?”
那人摇头道:“非也,相同的棋子可以下出不同的棋局,你们都是盘中棋子,但你们却也是那操盘手!
命运只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但是该遇到的,终究躲不掉!只看你如何化解因缘了!
万事万物皆有因缘,但命运却在你手!”
言讫,此人身影完全隐入雾中,彻底消失不见!
然而,此人的话语在花闭月的脑海中回荡着,十三年的回忆一幕一幕在她脑中掠过,带着强烈的不甘,一点一滴的涌上心头,无形中觉得悲哀难忍,而她仿佛深深地进入梦魇中,痛苦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恨不能让自己在痛苦中彻底消失。
一瞬间似乎有什么扼住了她的喉咙,那种感受极其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似冰,却如烈火焚身,似火,却冰寒刺骨。
“嗯……”花闭月喉结忍不住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此时此刻,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热流,顺着她的筋脉缓缓流走,慢慢把她体内紊乱的气息凝聚起来,汇成一股,流于丹田。
随着热流渐渐注入丹田,这种痛苦也很快平息,梦魇也随之结束!而她感到轻松之后,也陷入了深深的睡意当中!
恍惚不知道睡了多久,花闭月睁开清丽的眸子,浓密的睫毛如蝴蝶展翅一般,发现外面天色已经大亮,灿耀晨光照在她身上,映成一片耀眼的苍白,只显得身子无尽单薄料峭,她凝神静气地思索着梦境中的话语,隐隐觉着对她未来之路需要步步为营,谨慎行事。
事事皆有缘由,这番梦境之话未必没有深意!
思及此,她把心境都放在南峰学院内,深深思索着,不知在此地究竟会发生何事?
不知不觉间,她忆起前世一幕,北宫啸在京城称帝,而她功成身退,成为他后宫诸多的女人之一。
她虽擅于在战场中对敌,却不喜后宫中的额与我诈,整日无所事事,闲暇便邀请南峰学院的名师去皇宫传授琴艺画技。
说起来,她前世也算是这南峰学院的一员!而且也深知许多南峰学院的内幕。
据说,南峰学院本叫做南峰书院,是五百年前一个德高望重的名儒所初建的,而这位名儒曾娶了江南第一才女。
这女子才华横溢,武则天在位时,她便邀请众望族女子来此学艺切磋。
是以南峰书院也是历史上,第一个收录女弟子的书院。
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自然而然地,帝王将相的子嗣都相继来此入学,人数胜过国子监,可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南峰书院后来渐渐百家争鸣,医术,武艺,琴棋书画应有尽有,甚至有江湖武师专门传授武技!书院的学子文能定国,武能安邦,于是南峰书院便改名为南峰学院。
北宫啸称帝之时,花闭月与南峰学院诸位名师相熟,学了一手好琴好画,可惜她身在后宫,并未涉足南峰学院。
没想到重生后竟会有机会来到此地!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思绪不断流转,神思渐渐清明,蓦然回首,花闭月忽然看到面前坐着的红衣少年正面无表情地瞪着她,委实吓了一跳。
花闭月连忙坐起身子,目光敛起道:“你这么盯着我做甚?”
萧琛与她对视片刻,目光似冰,微微挑起左眉:“我昨夜睡得很是不好!”
花闭月瞪了瞪眼,他睡得不好关她何事?至少她没有与他挤在一张榻上。
萧琛双手抱肩,忽然勾起嘴唇:“昨夜你气息极是不稳,若非我给你输送内力,怕是要走火入魔。”
闻言,花闭月瞪大眼睛,直直盯着萧琛,没想到自己险些在梦境中走火入魔。
更没有想到昨夜那股暖流,竟是萧琛输送给她的内力。看来昨夜萧琛睡得不好,她确是罪魁祸首,思及此,不由面颊微红!
这少年竟会脸红?萧琛神色好笑地斜睨她一眼,缓缓起身道:“既然已睡好了,我们一起去素心堂用膳。”
花闭月垂着眸子,微微颔首,她自是知道素心堂是南峰学院贵族们用膳的地方,而她的身份是无法进入其内的,想她千里迢迢来投奔师叔,虽然这位师叔很年轻,还是一位颇有身份的贵族,对她的照顾也称不上是无微不至,但却是非常“仁义”。
洗漱后,花闭月与萧琛同往素心堂走去,青石铺成的走道上泛着青光。
明媚的阳光顺着林荫宣泄而来,把树叶都染成了晶莹的玉泽。
日光璀璨,澄清湖水倒映着翠林,四处涤荡着盈盈春风,走廊下种了一大片红色的芍药,媚人的花瓣向外优雅伸展着,而这里的学子多数都穿着华贵的白衣,红衣萧琛与朴素的花闭月在人群当中格外显眼,花闭月目不斜视,萧琛也只是一脸傲然,依然还有许多女子瞧着他们媚眼含羞!
然而,花闭月隐隐感到一丝心绪不宁,总有一种不安的躁动。
昨夜的梦境究竟是何意义?梦中先知告诉她万事万物皆有因缘?可是又如何化解?
她目光一侧,眼波流转之间,泛着魅惑的,勾魂摄魄的神韵。
就在她回眸的一刹那,视线中出现一个高大俊朗的身影,那身影在诸多学子当中格外出众,如琢如磨的俊美面容,斜飞入鬓的剑眉,眸子透出一股傲然之色,嘴唇极薄,极是无情。
然而瞧见这俊俏风流的人物,花闭月的面色不由自主地变色!
没想到……北宫啸竟也来到了此地!
云鬟香雾成遥隔第019章云泥之别
北宫啸穿着华丽的紫衣胡服,在南峰学院自是受人瞩目。
胡服乃是北方蛮夷之地的穿着,京中并不多见,他的衣着极为华美,玄色的衣绣镶嵌着金边,头戴白玉冠冕,腰侧的佩饰是条紫金色鎏金宽带,衬得他更是雍容贵气,仿若北方国度的皇嗣微服出游。
而所有人都只是盯着他,暗暗猜测着他的身份。
北宫啸的到来,立刻引来众人的注意,有人匆忙去告知南峰学院的院长,毕竟,南峰学院还是首次出现胡人装扮的贵族。
南峰学院虽然聚集了名士之流,却不免俗套,对皇亲国戚,达官显贵还是要极为礼敬的。
此刻,像是被着刺眼的光茫灼伤了一般,花闭月垂下眸子,压抑住黯然的心情。
毕竟十三年经历的苦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释怀的。
眼前这一幕格外熟悉,花闭月心内一阵恍惚,犹记得十三年前初见时,他魅惑的笑容曾让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然而,再次看到这个红颜未老恩先断的男人,那份因他而悸动的心情再也不会出现了。
不知不觉间,她只觉胸口堵得难受,寒眸闪耀着冰一般的光泽!
命运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诸般滋味涌上心头。
花闭月的身形忍不住微微颤抖,身侧的萧琛心思缜密,自然是留意到她的不同,红色衣衫随风飘起,傲然俊美的容颜在晨光的渲染下分外鲜明,忽然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斜睨着她道:“你是抽风了?还是又走火入魔了?那不过是一个北方的男儿而已!难道与你有恩怨?”
这少年说话是一针见血,然而,这番话却抵消她心中复杂的情绪。
对着萧琛轻蔑的目光,花闭月忍不住自嘲起来!
花闭月啊!花闭月,事到如今,你与北宫啸只是陌路人,心中还有什么放不下?
她不由想起了昨夜的虚幻梦境,神秘人别有深意的对话,她是棋局中人,却也是那操盘手,既已重来,惧有何惧?
就在花闭月彻底恢复冷静的时候,忽然人群喧嚣起来,她目光一转,正落在一位匆匆而来的长者身上,三缕长须,神情慈祥,而此人她前世是认得的,正是亲自给她传授琴曲技艺的南峰学院院长,只可惜现在的他并不识得花闭月。
但见南峰学院院长拱了拱手,盯着眼前胡人装扮的青年道:“我是南峰学院院长,不知阁下从何而来?”
北宫啸没有回答,他身旁的侍卫傲然答道:“我们自然是从北方而来。”
“阁下远道而来……莫非是北宫家族的人?”
“不错,我家公子正是北宫家族的。”
语落,人群中传来一阵嗡嗡的沸腾声,这些对门第之见深入骨髓的贵族弟子们,对于大楚国地界有哪些名门士族是了若指掌,哪些姓氏是贵族之后,都耳熟能详。北宫家族在北方是极有势力的家族,北宫家族守于要塞北地,手中握着楚国一半的军事力量,族人屡立军功,而北宫家族任何人的到来都能引起南峰学院等人的重视。
然而,北宫家族虽然是藩王名门,但族中分支却有十几条,不知眼前的俊美公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南峰学院院长并没有因为眼前是一位年轻人而态度漫然,他毕恭毕敬道:“不知……阁下是?”
北宫啸对他的态度极是满意,笑了笑道:“在下正是北宫家族嫡系的三公子,北宫啸。”
暗暗抽了一口冷气,院长庆幸自己没有出言唐突,只因这位嫡系的北宫三公子身份并不比京城的王爷世子们低。
北宫家族历代的藩王都是世袭,据说这北宫啸正是最有继承权的一位少年公子。
此人手下良将与兵马众多,据说他在千里之外,仅凭着一纸飞鸽传书,一夜之间就收复了三大叛逆部落。
院长不由打量了他半晌,心中佩服不已,忙问道:“不知北宫三少爷来到鄙处,究竟有何贵干?”
这番话引起众人共鸣,目光通通凝视着他。
北宫啸好整以暇地任由众人打量着,薄削的唇角浮起一抹轻笑,笑容里有种说不出的魅惑,却言语放肆地道:“我早有耳闻,南峰学院中,姹紫嫣红美人俏,万千粉黛竞风华,我当然是来此地……猎艳的!”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也有几人对他的狂傲表示出不屑。
南峰院长颦了颦眉:“北宫少爷说笑了!”
院长等人自然是当作笑话罢了,只有花闭月知道这个男人所言不虚,北宫家族的男子十八岁必须娶正妻,北宫啸在花家并没有寻到合意的女子,自然把眼光放在了南峰学院内,除了花家天命女子的传说之外,最吸引北宫啸的自然是南峰学院内无数的贵女。思及此,她的眼底不由黯然几分,没有哀怨,没有忿恨,没有自艾,有的只是鄙夷。
然而北宫啸这一笑,却晃花了不少少女的眼睛,这个时期,崇尚武力,这般胡人装扮的贵族俊男,也是很受欢迎的。
瞧够了热闹,花闭月鼻中一嗤,转身便向人群中退了出来。
“你去哪里?”萧琛斜睨她一眼。
“这里太闷,我出去走走!”花闭月实话实说。
“你说的不错,此地甚是无趣!”语落,萧琛已纵身跃出人群,大步流星向远处走去。
红衣少年闪出人群,花闭月欲随他一同离开,可惜轻功不及他,这番举动自然引来周围诸人的侧目,北宫啸的目光也落在她的身上,瞧见她绝美的容颜,仿若白雪般晶莹剔透,又如清晨娇艳欲滴的花朵绽放,一双眸子明媚莹澈,流转间清媚暗生,顾盼之时动人心魂,带着清绝的气息,可谓是美到极致,众人不由抽了口冷气。
北宫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这个少年竟然是他认得的,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却是终身难忘!
转瞬间,云卷云舒,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命运似乎一切都归于原点。
“这位小兄弟且慢走!”北宫啸忽然身影一动,瞬间出现在花闭月的面前。
众人见状,啧啧叹道:“好利落的身法,不愧是北宫家的人!据说这身法在战场上对敌能够以一敌三!”
这般举动与初见她时无异,竟然连北宫家的轻功步法都使用上了!花闭月嘴唇无奈地勾起,看来命运果然难违!
私底下,众人已开始窃窃私语地议论起来:“这美少年如此倾城绝伦,不知是哪个贵族家中的少爷?竟然能入得了北宫三少爷的眼睛!”
各种猜测声不断传来,北宫啸勾起嘴唇,目光灼灼地道:“我好像见过你!”
耳中传来熟悉的声音,花闭月头看也不看他,低低道:“公子认错人了!”
北宫啸挑了挑眉道:“可否请教小兄弟高姓大名?”
花闭月素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脑中忽然闪过那个梦境,沉默了很久,目光一转,扫过四处秀木如画的风光,可心情却是一片阴暗,深谙诸般因缘自己是躲不掉的,索性咬着牙道:“我姓花!”
此时,她拧着眉头,声音是那般缥缈无状,完全不像是从她口中发出的。
北宫啸自然也是注意到了,暗忖这少年原来姓花,让他不由想到了江南花家,当初他也是在江南看到他的,莫非此人是花家的少年郎?忽然想起些什么,北宫啸神色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低低问道:“姓花,可是江南百花巷的花家?”
毕竟,这大楚国姓花的人氏极少,而如此美貌的花姓少年又甚是罕见!
思绪很久,花闭月刻意避开他的视线,强忍住想要一走了之的不耐,想到自己是女扮男装,便毫无顾忌地点了点头。
顿时,周围众人的目光有些震惊,有些疑惑,有些探究,还有一些……鄙夷!
周围那些少女对花闭月的目光本是倾慕的,但得知他是“花”家男儿后,目光立刻满是不屑之意。
十几岁的少年少女都正是好奇的时候,一时间众人对着花闭月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尤其见她方才神情躲躲闪闪,彻底断定是她的身份难以启齿!而关于花家男儿的传闻多数都是不足为人道之的。
四周已有几名少男忍不住低低道:“我听说花家的男儿都是狐媚惑主,他这般模样果然与传闻相同呢!”
“虽然南峰学院在招募新学子,可怎么连唱后亭(庭)花的小儿都来南峰学院了?”
“此地都是名流,他来了岂不是坏了规矩?”
南峰学院院长也忍不住蹙了蹙眉,暗忖虽然花家在江南很有名气,但都是因为那天命女子的传说,而花家男儿固然有倾国倾城的美色,多数都为男宠娈童之辈,甚至在朝中还有几个极有名气的花家面首!可惜这少年的容貌虽然顶美,但传闻花家的男儿都是金玉其外,徒有其表!
不知何时,贵族名流说到花家的男儿,渐渐与以色侍人的男宠混为一谈。
南峰学院乃是名流贵族的聚集之处,而这种人物的到来,岂不是给南峰学院门庭抹黑?
就在北宫啸得知花闭月是花家男儿时,不由忆起一个月前,他去花家提亲不成,花家家主竟然要送两个花家少年给他当男宠,被他严词拒绝,他虽是好色,却不好男色,但想到眼前这少年竟也是花家人,目光立刻流露出冷漠疏离的光芒。
众人目光落在花闭月身上,神色极是复杂,她不由深深凝眉,心中忽然充塞了无数遥远的信息。
毕竟,重生后她只想着如何离开花家,早已忘记十三年前一些细微之处,尤其是花家男儿特殊的身份。
她忽然明白为何与安阳王同路时,芙儿郡主为何百般挑衅,而她口中的贱民也是意有所指,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若非闵先生的缘故,那安阳王自然也不会对她那般礼遇!
而在安阳王的车队人马中,心思纯洁的大概也只有李彦与李素二人了!思及此,花闭月不由轻轻吁了口气,也不知他们在南峰学院究竟怎样?
这一日,南峰学院似乎是个极不平静的日子,正逢他们的招募新学子之际,忽然出现了两个身份特别的人物。
一个是声名显赫的北宫家族嫡系三少爷——北宫啸;一个是名声不雅,有着娈童之嫌的美少年——花闭月。
两人犹如河汉之远,云泥之别,据说,他是光芒万丈的,而她却是遭人鄙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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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鬟香雾成遥隔第020章命运
花闭月拂袖而出,心中莫名地生出一丝烦恼。
当她大步流星踏过石桥,却发现眼前景色非常陌生。
花闭月隐约记得萧琛带她穿过石桥后,四处都是假山奇石,为何眼前是一片景致清幽的树林?
四处看了看,花闭月忽然发现自己竟然阴错阳差地走回了原处,忽然有些抓狂,暗叹近日真是诸事不利!
“花兄弟,请稍等!”身后忽然传来少年男子的呼唤声。
花闭月回眸一瞧,正瞧见两名匆匆而来的少年,来者正是李彦与李素。
李素与李彦在素心堂内听闻来了一位姓花的少年,得知事情缘由后,脸色霎时变得非常难看,当初二人见识过花闭月的本事,固然知道花家的传闻,却绝没有看轻她的意思,李素心直口快道:“花兄弟这么快就来南峰学院了?刚从我们在素心堂时,听说你遭到贵族的耻笑,这都怪我们不好,事先没有告诉你这些……”他嘴上说个不停,同时也觑着花闭月的神色,生怕她心生不悦。
花闭月嘴角若有若无地溢出一丝笑意:“此事怨不得你们,都是那些贵族自命不凡,瞧不起旁人!”
李素李彦见她并没有恼怒的模样,脸色淡然平和,这才放下心来,然而,他们也知道这花兄弟是个极有气度的。
当初芙儿郡主百般刁难之下,她从容应对,没有半分面红耳赤,李彦李素对她不由佩服得紧。
“不错,他们都是纸老虎,如果遇到兵乱,他们的气焰嚣张不了多久!”李素不由一笑。
“对了,花兄弟是不是没有找到你的师叔?”李彦对她也极为关心。
“我已找到他了,他就在南峰学院内。”
“你那师叔究竟是何人?”李彦与李素异口同声问道。
“师叔他名叫萧琛。”花闭月只是随口而说,毕竟南峰学院贵族众多,王孙公子比比皆是。
“等等,你是说萧琛?”却见李彦与李素已经惊得瞠圆了眸子,天哪!他们……他们没有听错吧?
“有什么不妥?”花闭月盈盈一笑,目光璀璨如星。
“你的师叔竟然是南峰学院第一天才萧琛?花兄弟识得的人果然都不是凡夫俗子!”李彦发自肺腑的叹道。
花闭月不禁莞尔,三年后,萧琛会成为闻名天下的剑绝公子,在南峰学院内自然不会名不见经传。只是没想到萧琛的身份竟会让两兄弟如此震惊,此时,李素李彦与花闭月边走边谈,三人不知不觉已来到湖边,此地湖光倒影,波光涟涟,正是一派花香怡人的绮丽美景。
但见花闭月斜斜地依靠在树上,晨光照透她身上素雅的薄衫,勾勒出清逸的身姿,引得无数人驻足眺望。
李彦见周围人目光灼灼,不由傲然挺胸,一脸得意地道:“花兄弟果然是素雅如仙,风姿如玉,人见人爱,先是得到闵先生的赞赏,而后还有安阳王的关照,如今还有萧琛这般不得了的师叔,花兄弟的前程定然无忧,有这些高人替你支撑台面,你以后也要混得比我们二人风光的多。”
“等等,萧琛真有那么厉害?”花闭月故意佯装不知。
“那位萧琛公子的性子很是不羁,软硬不吃,南峰学院中谁也不敢轻易惹他的。”李彦啧啧赞道。
“是啊!南峰学院的四大派系都想让他加入,然而,他始终是我行我素!”李素亦幽幽一叹。
“四大派系?”花闭月微微一怔,慢慢忆起南峰学院内好像也有诸多不同的势力。
“花兄弟有所不知,若是这四大派系有一个邀请我,我都觉着光宗耀祖了!”
“还有啊!你这位萧琛师叔在南峰学院也是一位怪人,听说南峰学院第一美人纠缠于他,竟被他一杯酒水洒到脸上,毫不怜香惜玉……真是让人不佩服也难!”李素与李彦相视一笑,接着滔滔不绝地说着萧琛那些光辉往事,眼里满是对萧琛的崇拜,花闭月静静地听着,唇边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知道萧琛并不是为美色所动之人,但没想到他居然会在第一美人的脸上泼酒水!也难怪白蕊会在萧琛那里吃瘪!
不过一日未见,三人却所谈甚欢,不知不觉已忘记了时辰。
此刻,一道华丽的身影随着小径漫步而行,很快也出现在湖畔。
花闭月隐隐觉着有人在注视着她,抬眸一瞧,却看到北宫啸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北宫啸瞧着静静而立的花闭月,见她神色如常,嘴角眉梢都不曾动容半分,不禁心中微微一动。
他虽然深知要疏离这种名声不佳之人,不知为何,却觉着这少年又非池中之物,令他忍不住想要亲近。
花闭月对上北宫啸的目光,不由皱起眉头,正欲呼唤李家兄弟离开此地。
北宫啸忽然上前道:“花家少年,既然你来到南峰学院,自然对命运不甘,心中是有一番抱负的,但此地并不适合你,你不如随我去军中当个帐房管事如何?”
花闭月转过头来,微微眯起眸子,不知这唱得是哪一出?
但想起梦境中先知所言,很快的,花闭月便让内心恢复了平静。
周围侍卫不由怔怔瞧着花闭月,没想到公子竟然邀请这以色侍人的小儿加入北宫家族的阵营,北宫三少爷的心思还真是难测,这花家少年不知上辈子烧了什么高香,竟然能令北宫三少爷如此特别的看待?
北宫啸的贴身侍卫不由撇了撇嘴,毕竟北宫家族任何一个人都是精锐,不论仆从还是侍卫。
这名声不佳的少年应该懂得这种机会有多么难得,于是,众人双手抱肩,只等瞧看花闭月感激涕零的模样。
然而,花闭月抬起头,静静地凝视着他,几乎是同时的,她不以为然地一笑。
周围侍卫们相互看了一眼,他们的眼神中无不在耻笑少年的愚蠢。
北宫啸见她似乎并不为之所动,大概也是好高骛远之流,然而,他极是欣赏有野心的男儿,微微一笑,眉目俊秀,神采飞扬:“花家少年,虽然我给你许下的只是普通的帐房管事,但北宫家族从来不会埋没任何一个人才,有才华者,前途无量。说不定你也可以弄个镇北大将军当当!”
此刻,花闭月垂下眸子:“北宫家族实力不凡,天下人皆知!花某承蒙君看重,诚惶诚恐!”
李彦与李素也叹息道:“花兄弟果然得到贵人的看重,我们也替你感到高兴!”
就在众人都以为花闭月会感恩戴德地接受北宫家族的职务时,却见花闭月退后两步,用低低的,淡淡的声音说道:“可惜花某无德无能,不懂得高深的本领,委实是有负公子的厚望,还请公子另择他人!”
言讫,众人不由自主地变了脸色,不可置信地瞧着一脸波澜不惊的花闭月。她,竟然拒绝了!
这天下间胆敢拒绝北宫家族的能有几人?北宫啸冷冷地盯着她,脸色煞是难看!
“公子,这花家少年真是不识时务!要不要给他些颜色瞧瞧?”那贴身侍卫低低地说道。
“无妨的,人各有志!”北宫啸冷冷地瞧着花闭月,挥了挥手道。
“总有一天,他会悔之无及!”那侍卫不屑地瞧着花闭月,而众人瞧着她的目光更是鄙夷。
“走吧!”北宫啸鼻中冷冷哼了一声。
目送着北宫家族的人离去,李彦李素方才回过神来,连忙问道:“花兄弟为何不加入那北宫家族呢?我们南峰学院的寒门学子个个都希望能得到这种名门家族的重用?”
闻言,花闭月深邃的眸底掠过一抹黯然:“我此生都不会效忠于北宫家族!”
李彦很是不解地问道:“为何这么想?白白失去机会岂非可惜了呢!”
李素也好心劝道:“是啊,你如今连南峰学院的学子都不是,想出仕很难啊!你还是回去多考虑考虑!”
花闭月深知两名少年是真心为自己考虑,心中顿时一暖,但除了一笑了之,她还能给跟他们解释些什么?难道要说出前世里她所经历的种种痛苦?
想想命运当真好笑,当她偏离前世命运痕迹时,竟然又遇到了北宫啸。
不过她心中已经开始另做打算,若是她没有记错,南峰学院之所以有百年不衰的盛名,在于其招收的弟子当中,贵族仅仅占据其中一部分,拥有真才实学的寒门学子才是学院的栋梁。
当初给她教授琴艺的南峰院长,那明月清风般的老者,也非沽名钓誉之人。
南峰学院每年招收新人,除了贵族子嗣的推荐之外,其余寒门弟子的招收都是极其严格的!
据说,南峰学院出色的寒门弟子都可以免去殿试而入仕,同时在书院内结识许多贵人,势力比普通官员要稳得多。
想着想着,花闭月的眼神闪烁起变幻不定的光芒,仿佛看到人生的下一步棋子应该落在何处!
思及此,花闭月目光扫过李家兄弟,轻轻笑道:“李彦李素,我准备参加南峰学院的入学考试。毕竟大楚国内除了北宫家族,还有许多强大的势力,为何我要选择北宫家族?为何我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李素顿时流露出惊异的喜色:“花兄弟也要加入南峰学院?!”
李彦也是精神一振:“花兄弟的武功比一般贵族要高得多,何况手里还有安阳王的玉牌,一定能过得了关的!”
云鬟香雾成遥隔第021章梦中的男子
是夜,花闭月睡得极不安稳,辗转反侧,难以安眠。
朦朦胧胧当中,她似乎又进入一种虚无缥缈的梦幻境界当中。
四处雾气蒙蒙,一阵微风拂过,地上的花瓣随风飘过,乱花渐欲迷人眼,花闭月茫然向四周张望着,然而并没有看到那神秘的白色人影,但这里总让她感觉格外不舒服,甚至带着隐约的不安。
不知究竟走了多久,她终于走到了尽头,一堵高高的墙壁阻隔了去路,天色也渐渐昏暗,四处景象忽然变暗,她茫然地停住了步子,眨了眨迷蒙的双眼,偏过头……
奇怪?她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一间屋中?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你怎样了?”忽然,一个温柔如琴弦划过的男声在她耳畔轻轻响起,温暖的气息吞吐在她的的颈项上。
当花闭月察觉出一丝异状的时候,身体霎那间仿佛被冻结了一般。
等等,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
为何,她身下有个男子?为何她会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难道她依然在梦境中?为何身体传来的感觉却异常真实,她甚至深深感到身下男子那火热的熨贴,还有身体不断传来炽热的温度。
但是,令她惊秫的是,自己仅披着一张薄单,而薄单下未着寸缕!
她颤抖着坐起身子,仅仅是一个抬头的简单动作,她几乎能够听见自己牙关紧咬而发出的“咯咯”声。
男子衣衫不整地躺在她身下,却淡淡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适?”
柔和的晨曦照耀在他的身侧,逆着光,面前勾勒出一张如琢如磨,如玉如月的俊颜。
待她看清楚这张面容,花闭月狠狠抽了一口冷气!怎会是他?
忽然,耳畔传来几声笑意,这屋中竟然还有旁人!蓦然回首,她看见几张陌生男女的面容对着自己冷笑。
然而当众人看清她的身体时,面色大变:“快告诉北宫少爷,花家少年是个女人呢!”
一霎那,花闭月的眼神变得绝望冰冷……
忽然,眼前的景色大变!如走马灯般迅速流转起来,身旁景象斗转星移,物是人非!而花闭月终于睁开了眸子,当她发现自己依然睡在桌子上时,这才知道竟是南柯一梦!
洗漱完毕,花闭月心中依然想着奇怪的梦境。
自从重生之后,她感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发生了变化,就连梦境也渐渐清晰了许多。
然而梦境终究是梦境,她从来不会把此事放在心上,直到在梦中遇到那白衣的神秘人物。
每当她做起清晰的梦境,心中便觉着不安起来。
她心烦意乱地换上一件白衫,不经意地摸了摸怀里揣着的玉牌。
入学考试还有三日时间,若是她亮出安阳王爷的信物,花闭月自然会顺利成为南峰学院的一员。
然而,她并不想轻而易举地进入南峰学院。
许多有实力的新人都是通过入学考试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徐步向外走去,穿过回廊,花闭月忽然瞧见一个俊逸的绯色身影,双手交叉环抱,衣衫被阳光照耀得丝光荡荡,正主儿悠哉地靠着柳树上,唇边嘴角扬起嘲讽的弧度,目光百无聊赖地看着她道:“太阳都晒ρi股了,你还真是够磨磨蹭蹭的!”
“你一直在等我?”不知为何,看到萧琛的身影后,花闭月的心情居然好转起来。
“倘若你还是没醒来,我就走了!”萧琛轻轻侧头,似在欣赏天边云景,晨曦笼罩,少年身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恍如一副浓淡相宜的水墨画卷徐徐开来,从侧面看他的身影,那俊秀惑人的面容极是耀眼。
风吹过,云层变幻莫测,花闭月暗暗思忖,光是凭着萧琛这般相貌,定是京中绝大多数闺阁佳人与豆蔻少女的梦中情人。
可惜他平日倨傲的性子拒人千里,这学院女子看着他目光的中竟然带着三分惧意,思及此,目光中闪过一丝笑意。
然而,花闭月隐隐觉着可惜!这红衣少年委实不解儿女风情!不知伤透了多少女子的心!
“我们走吧!”却见萧琛忽然转身,步态如行云流水般向树林深处走去。
“你这是要去哪里?”花闭月身形一动,飞快追上了他的脚步。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混饭!”萧琛语气随意悠闲地道。
花闭月挑了挑眉,这几日萧琛带她去的都是普通的膳房,这次莫非是素心堂?
但是素心堂的贵族们却是她不想见到的,面对那些尖酸刻薄的嘴脸,岂止是倒人胃口?
却见二人经过美如仙境的碧水池,姹紫嫣红的桃花林,园林假山都极有特色,花闭月发现此地胜过御花园的景致,不知究竟是什么人玩赏的,最终他们来到一处偏僻的宅院,院墙色泽极新,偶见几株红杏出墙,院子里隐隐传来药香的气息。
萧琛来到门前也未招呼,径直来到院内,花闭月虽然觉着不妥,却不得不一同进入,同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
只因这一路行来,周围景致与她昨夜的梦境极为相似!
她忍不住仰头望去,远远便看到亭子内坐着一个俊逸谪仙般的人影儿。
那墨绿色的衣衫在南峰学院的华服肃冠中并不出众,然而穿在此人身上竟流露出翩然如玉的优雅尊贵,而那人眉目精致,冷漠优雅的表情却恰到好处地晕染着俊美出尘的五官。
他睁开墨玉般的眸子,冷冷看着萧琛:“你还是这般无理,来时也不懂得规矩。”
“我们之间还要有规矩,岂不是太见外了?”萧琛与他傲然而视。
那公子优雅一笑,目光没有丝毫情绪地扫过萧琛,便缓缓落在另一个人身上,然而,当他瞧见眼前男子打扮的花闭月时,不由怔了怔,却见那白衣少年盈盈而立,人不胜衣,如同一朵静静绽放的玉兰花。
花闭月瞧见他也仲怔了许久,却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梦境中暧昧的一幕。
她万万没想到做了梦后,竟然很快便见到了那个梦中的男子,似乎有种预兆一般。
不过,梦境终究是梦境,她无需介怀才是!然而,她没想到玉流觞竟然会在南峰学院,而萧琛竟然与玉流觞是相识的。
萧琛微微一笑,眸光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师侄儿,那人比我长得要好?”莫名其妙的话语忽然从萧琛的嘴里冒出。
“你问这个作甚?”花闭月微微一怔。
“那么为何你一直盯着他看呢?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叔?”萧琛眯起眼眸,嘴唇勾起。
“我眼里怎会没有你呢?”花闭月不禁一笑,笑容看上去格外的明媚纯净,目光却平静如水。
萧琛斜睨她一眼,忽然看向玉流觞道:“你竟然也这么久久盯着她,我问你,你与我这小兄弟相识吗?”
玉流觞的眸子如水流转,眼中没有任何感情,淡淡道:“不曾相识!”
语落,花闭月微不可察地神色一变。
萧琛伸了个懒腰,忍不住抱怨道:“你们都有一副好皮囊,互相看得痴了也无妨!玉兄,你这里还有什么吃的东西?我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玉流觞微微一笑,带着萧琛向屋内走去,远远便闻到扑鼻的香味,竟然早已备好简单的饭菜,一碟木耳炒青菜,一碟烩冬菇,还有色泽清亮的米粥和金色薄饼。虽然是极寻常的食物,且都是素食,然而做得非常精美,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这就是你招待我的?怎没有肉?”萧琛撇了撇嘴,很不满意地端起碗筷,同时不忘招呼花闭月一起用膳。
“血肉乃是浊气,多食伤身!”玉流觞清冽双眸一扫,宛如寒冰玉雪。
花闭月并不挑剔,端起碗筷,垂眸一看,却发现桌子是紫檀木制成,玉碗是景德镇的瓷器,筷子也是由象牙铸成,价值不菲。当初她在皇宫内也没有用过这么贵重的餐具,看似盛放这些普通膳食,很是不妥。
然而,品尝过后,萧琛忍不住赞道:“这些素菜味道不错,还有……还有……嗯……玉兄的手艺胜过我家的厨娘!”
“这些不是我做的,我这里有许多下人!凡事不用亲力亲为!”
闻言,花闭月抬眸瞧了瞧周围,果然发现远远有人在出出进进忙碌着。
“南峰学院为了留下你,也是费了大力气的!”萧琛悠悠一叹。
玉流觞淡淡一笑,从冰桶中取出玉白的冰果,拭去外表一层碎冰,放在紫檀木案几上,切成薄薄小片放在萧琛面前。
萧琛风卷残云地吃完满桌饭菜,又喝了一碗生津解渴的酸梅汤,方才招呼花闭月道:“花师侄儿,我一个人可吃不完这果子,你也陪我吃。”
花闭月刚伸手接过,却听玉流觞不徐不疾地道:“她不能吃!”
语落,玉流觞已从花闭月手中拿过那冰果,举止虽然彬彬有礼,却有一种拒人千里的距离感,看似是温文尔雅,骨子里却隐含若即若离的冷漠。
云鬟香雾成遥隔第022章剑绝与医绝
午时,玉流觞已写好了方子,花闭月照着他的吩咐去院内寻药,玉流觞则开始替萧琛施针。
萧琛左手拿着一盏酒在手中把玩,偏偏没有就饮:“你支使我那师侄儿,难道这里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
“我这里的下人虽然很多,要不都是一些伺候人的,要不就是些园丁花匠,没有一个是深得我心的!”淡雅清澈的阳光轻轻地照在玉流觞清润的侧脸,他的面容恍如薄薄的清雪堆砌成,冰冷而惑人,忽然又淡淡一笑,目露异彩,晶莹生灿,随即眼神却变得安寂平静:“我且问你,那少年真是你的师侄儿?”
“他自然是我的师侄儿,如假包换!”此时,萧琛那绝美得难言难画的脸上笑容浅浅,如玉雕琢。
“既是你的师侄儿?你与她相识多久?”玉流觞捻起银针刺入百泽|茓,他的声音很平和,像醇酒如春风。
“不久,也就相识那么几日而已!”萧琛敛了敛笑容,微微欠身。
“你不怀疑她的身世?”玉流觞星目璀璨若星,本就深邃狭长的眸子渐渐变的深不见底。
“玉兄,莫非你知道她的秘密不成?”萧琛半是揶揄,半是当真地说道。
“你真是说笑了,她既是你的师侄儿,我能够知道什么秘密?”玉流觞依然面带清雅的微笑。
“说来话长,她本是我大师姐的外孙儿,然而玄剑门师徒关系不看辈分,是以,她依然还是我的师侄儿。”萧琛忽然端起酒盏抿了一口,他的眼眸金华流溢,仿佛夜色中的星辰,辉光奕奕,接着悠悠道:“玄剑门那位花家师姐曾是个料事如神的,在江湖中有女诸葛之称,头脑敏锐,掌控先机,也我此生最佩服的人物之一!”
他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玉流觞在一旁沉默不语,只是神情淡漠地听着。
萧琛便接着含笑说道:“这师侄儿虽然出现的突然,但我清楚是大师姐的遗命,她竟然让我照料这位花家子嗣,甚至说这少年可以助我得到我所想要的,我深感好奇……这少年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玉流觞淡淡问道:“如此说来,你与那师姐交情匪浅?”
萧琛唇边勾起迷人的笑意,哪里还有半点桀骜不驯的味道:“非也,她甚至是玄剑门唯一发现我真正身份的人!”
玉流觞闻言淡淡一笑,旋即沉默了片刻,但见他笑时剑眉入鬓,温文如玉,不笑之时冷若寒冰,半晌道:“这么说来,她明明知道你是……竟然还把孙儿托付给你,却又是个料事如神的,不知意欲何为,貌似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萧琛也笑着看向玉流觞,深知眼前男人定然隐瞒了他什么,却也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