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十一月的北境已开始下雪。
绿色还未褪去,白色的雪花已在空中飘洒。
花闭月披着厚厚的大氅,她的神情一如往常,不着凡尘云烟,兀自站在蔓延着爬山虎的,红绿相间的墙下,望着外面的飞雪,心中思索着萧琛等人究竟如何了?细细地摸索着手中的枝条,痴痴怔立良久。这是一个分外妖娆的初冬,一望无际的大雪给华美的琉璃城添上了银装,搬迁于琉璃城的人们都一无例外的戴着斗笠,穿着草制的蓑衣用来避寒。
她心中暗自担忧,璧宿与乾坤镯一起离开,里面的物资何时能送到众人手中?
翌日,府邸的守门人送来东方闵的信笺,花闭月看着信,唇边抿着淡淡笑意,而信封内放着乾坤镯,她试着用灵识搜索了乾坤镯后,发现璧宿并不在里面。
不知何时,璧宿已完全可以解开封印了。
这应是一件好事!
花闭月笑了笑,目光挪向桌前放着的一幅梅花图上面,微微一怔,发现落款人是林熙寒,而画中人物正是自己,且颇有种傲雪寒梅的气度。
她虽然欣赏林熙寒的画功,却不知道林熙寒究竟是何意,为何他会一言不发地送来一副图画?这个男人委实让人猜不透心思,或许只是一时兴起,或许是想与她结交……然而,自从知道他是自己的第七条真龙,她心中始终感到很是别扭。
“来人啊!”她忽然轻声道。
“花大人有何事?”从连忙问道。
“把这张画给林大师送回去,就说我受不起!”
“这……这个……”从神情有些为难,毕竟林大师送来的礼物,就是皇帝也渴望有次殊荣,怎有退回去的道理?
“就按我说的做,还不快去!”
“是!大人!”
忽然,墙院外传来惊慌失措的声音,众人纷纷向外跑去。花闭月的目光向外一瞧,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只不起眼的雀鹄在天空慢慢飞着,俯视着琉璃城雪白的地面。
美轮美奂的建筑层叠错落,气势恢宏,犹如冰雪之城,落入这只雀鹄的眼中,它似被这庞大震撼情形给吸引,绕着城池飞了一圈又一圈,忽然看到一间巨大的宅院内闪耀着诡异的光芒,一灭一黯,在白日看来并不显眼。
但见那雀鹄鸣叫一声,俯身冲向院内。
它径直落在那闪光的铜镜旁,而早已在一旁守候着的亻}人,立刻上前把雀鹄提起,匆匆忙忙带到了阁楼中。
见亻}人送来自己传递信笺的雀鹄,北宫啸展开雀鹄腿上的纸筒,细细地看着,看后心中面咯噔一下,握紧拳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将其吐出来。没想到北宫家这么快就要出手了!他挑了挑眉,正准备吩咐下人备车离开这里,忽然听到外面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
“快来人啊!仓库走水了!”
“不,不好了,快来救火”
“什么?仓库怎么会起火?不是石材堆砌成的么?”
“现在已经这么冷了,怎么会容易起火呢?”
“不清楚,仓库里面现在正冒着黑烟呢!仓库的火势与寻常火势不同,里面传来噼噼啪啪的爆裂声,好不吓人啊!”
北宫啸蹙起眉头,忽然想起自己带来的火油,而外面此起彼伏的叫嚷声更是不绝于耳。就在这乱哄哄的一片嘈杂中,有人的声音充满惊骇:“大事不好了,仓库里面的粮草都被烧干净了!”
闻言,各种惊惶失措的声音纷纷传来,埋怨声,慌乱声,哭泣声。
“实在是太过份太可恨了!”
“那烧粮的歹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众人都知道,粮草一旦被烧毁,从琉璃城到最近的城镇也有很远很远的距离,若等到救济来时不知要何年何月?难道众人只能靠着树皮草根活着?街道上众人愤愤不平,不断咒骂着,要求寻出真凶来。
一场诡异的火灾居然发生了,北宫啸得知这个消息时,面色有些阴沉,没想到居然会有人烧粮草,管是谁策划的这勾当?
忽然,一道甜美柔软的女声在北宫啸的耳边响起:“夫君大人!”
北宫啸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花媚儿到了此地。
花媚儿巧笑嫣然地看了北宫啸一眼,如玉的手指抚摸向他的袖子,轻轻摇了摇,一派温婉柔和地道:“夫君想必已经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这把火烧的如何呢?其实……何必等他们粮食耗尽,早些出手不是很好?也免得你夜长梦多!”
北宫啸听闻此言,一颗心仿佛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似的,已经明白这件事的主使者是何人,没想到这女人出手倒是狠戾,他冷冷看了她一眼道:“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花媚儿微微一怔,没想到北宫啸居然会这么说她。
她撇了撇嘴,心中很是委屈。
北宫啸的声调不温不火,面沉似水道:“若是你不Сhā手此事,北宫家族也不会把粮草运送到此地来的,而他们迟早都会断了口粮,你这么做,岂不是让所有人都知道是我北宫啸指使旁人烧了粮草?你这女人……有时候看似精明能干,居然会做出这么蠢的事情?”
花媚儿方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一双杏眼滴溜溜转动,有些羞愧地转移开,却依然逞强说道:“此事无凭无据,又查不到我们头上!”
北宫啸不由扶额,心中已把这异想天开的蠢女人暗骂了十几遍,但苦于某些事情已迫在眉睫,只得先把此事放下,遂皱紧眉头道:“蠢女人,现在快去把地窖内的五车粮食送到闹事的地方去!”
听闻北宫啸这般责骂她,花媚儿面色惨白,随即面容又红若赤霞。
“夫君,我们的粮食给他们送去,我们该怎么办?”她咬了咬嘴唇。
“此地不宜久留!”北宫啸冷冷道。
“为何?”花媚儿诧异道。
“城外有些生意,需要我去打理!”北宫啸当然没有告诉花媚儿事情,三万蛮夷,半月后要来攻打琉璃城了!毕竟,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何况,这个花媚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什么天命女子?真是笑话!
从此,他身旁再也不需要这个女人!
当北宫啸与花媚儿等人带着五车粮食往粮草走去时,却看到那人山人海围在其中,方才熙熙攘攘,争吵不休的情形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众人欣喜若狂的拿着粮食纷纷往回走的情景。
花媚儿有些不解,北宫啸远远望去,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中间广场上堆放的粮食居然堆积如山,足够所有人吃用一年。
而旁边的物品也令所有人的眼睛突然一亮,只见满目光彩。苏绣绸缎,动物的皮毛、文房四宝、帷账屏风、各种家具等等,不仅如此,还有些女孩喜欢的珠钗、璎珞、衣衫、鞋子、首饰、番人女子的衣裙,还有江南的珍贵特产,这些通通都分给了琉璃城中诸百姓。
上千名兵士维持着秩序,花闭月站在最中央指挥着众人。
眼见刚刚一座米山被分完,不知又从哪里运来一堆五谷杂粮。
看着越堆越高的粮食,所有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或者是在做梦,但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感觉,让大家很清醒,有了粮食,再也不用忍饥挨饿,有了这些兽皮衣衫,不用担忧冬天的严寒。
神奇,真是太神奇了!
北宫啸披着狐裘,阴沉着面容,日光照在他的脸上,毫无血色。
本来他劫去北宫大少爷的粮食,周围三个行省内都没有多余的粮食了,北宫家族或是大楚国都不可能及时送来粮草,没想到这个花闭月不但能变出无数的石材,居然请来二十个玄术师,玄术师的本领已经令人惊叹了,竟然还有林熙寒为他们设计出最完美的城池,甚至还能变出这么多的粮食出来,这些通通令他感到不可置信。
而北宫啸瞧着花闭月的眼神更加恍惚了,这个少年在他的梦境中,明明与他的妻子一模一样,曾经是他最亲近的人。
为何两人站在同一片城池,仿佛隔了千山万水,极是疏远!
不知不觉,他的手轻轻抚向胸口。
察觉出北宫啸的异状,花媚儿咬了咬牙,额发遮盖着幽幽的双目,握着北宫啸的手道:“夫君,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嗯!走吧!”北宫啸最后看了花闭月一眼。
他知道,不论以后发生何事,两人永远都不能在一个阵营了!
他看到那少年身后丰盈的羽翼,她随意都可以振翅飞翔!
琉璃城外,千里冰封,山峭水急。
当北宫啸的马车来到城门时,立刻被兵士给拦阻下来,北宫啸心里非常清楚,自从琉璃城建好之后,入城者要经过严格核查。然而,自从仓库粮食失火后,城中正在彻查此事,暂时禁止任何居民出城。
守城的将士拦阻在前面道:“诸位,上面有令,任何人都不许外出!”
北宫啸端坐不动,花媚儿立刻掀起车帘子,探出身子道:“真是大胆,你居然敢拦阻我们的马车?不知道里面坐着的是谁吗?”
“属下不知,还请告知!”百夫长不卑不亢道。
“真是瞎了你的眼睛,这马车之内坐的是城主的三哥,是你得罪不起的大人物,知道吗?”花媚儿如今穿戴极是华贵,身上披着紫貂裘,就是皇后恐怕也没有这么贵重华美的衣衫。
那百夫长是后来到的军士,这琉璃城共计八万多人,他哪里能记得清楚谁家马车是什么模样,虽然这妇人打扮贵气,但命令就是命令,他低低道:“莫说马车里面是城主的三哥,就是皇帝来了,我也一样遵守命令,绝不能随意放行。”
花媚儿见这名百夫长如此愚钝,不由扬手便给他一巴掌,怒不可遏道:“放肆!就是你们城主北宫逸看到我,也要叫我一声三嫂儿,你居然敢对我如此不敬!”
百夫长捂着脸,神情有些沮丧。
花媚儿见状不由得意起来,忽然,那百夫长高声道:“城主,属下被您的三嫂儿给打了,你还不现身吗?”
花媚儿微微一怔,却听闻空气中传来微不可闻的一声笑意。
百夫长摇摇头,慢慢抬起眸子。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抬头一看,见一个男子正瞧着二郎腿,懒洋洋地躺在城墙旁边最高的树桠间,俊美的面容盖着一本书册,替他挡着阳光,竟在这落雪的枝桠上忙里偷闲。
此刻,他把书册慢慢放下,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笑意。
树枝被北境寒风吹得飘飘扌五摇,偏偏那树干上方半倚半躺的身影,飘〔然飒飒,一派平稳安然。
只见一袭的华服轻轻垂落在树梢,他缓缓坐起身子,一阵清风袭来时,身上的落叶被悠悠吹向远处,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诸人,目光落在花媚儿的身上道:“方才你说……是我三嫂?”
“见过小叔!”花媚儿轻声一笑。
“小叔?谁是你小叔?”
北宫逸只是一笑,斜长的眼角一挑一睨,对她并不客气,悠悠然道:“北宫啸身旁的女人委实太多了,他身旁的通房曾经就以三嫂自居,若每个女人都要成为我的三嫂,个个都要提出无礼的要求,北宫家族看来迟早也要乱套不是?”
花媚儿柳眉倒竖,暗道自己怎会那些庸脂俗粉一样?
她回头看了一眼马车,然而北宫啸并没有出来解释什么。
“四弟!既然你在这里就好!”此刻,马车内的北宫啸缓缓道:“我在北宫家族那边还有一些产业没有安顿好,这次需要回去一趟!希望你能放我通行!”
“三哥,现在仓库的粮食被烧,你的嫌疑最大呢,你这么走了,岂不是有些畏罪潜逃的意思?”北宫逸翻开书页,接着用书遮着阳光,半眯眼睛,微笑着道。
北宫啸蹙了蹙眉,深邃的双眼中闪过一道幽寒,面色亦越发阴沉,这次花媚儿果然给自己带来不少麻烦。
这时候,忽然一队侍卫策马踏雪而来,为首的正是花闭月。
花闭月纵身跃下了马来,雪白的披风衬得她英姿飒爽,昂首看向北宫啸与花媚儿,微笑着道:“二位这么急着离开,究竟是什么缘故?”
花媚儿冷冷看着花闭月,对她心中极是不耻,又是嫉妒,又是痛恨道:“江南阿月,我们有要事需回去处理,你别阻拦我们,否则以后出了事情,看你怎么给北宫老爷交待?”
花闭月淡淡道:“还是担心自己怎么交待吧!”
语落,只见花闭月从马匹袋中取出一个沾雪的瓶子,似乎是从雪地里面寻出来的,花媚儿看到瓶子,面色顿时一变,花闭月也不理会她这般模样,倏地直跃上树,轻轻站在北宫逸的面前,雪花簌簌而落,树杈承受着两个人的体重,波涛般上下起伏着,好像随时要断了一般。
“这是什么?”北宫逸漫不经心地问道。
“火油瓶子,也是这次烧了粮草的罪证。”
“哦,让我看看。”
“你看这上面的字迹,应是在隆记铺子买的!”
“隆记铺子……正是三哥的产业,看来有人行事时,笨手笨脚的呢!”北宫逸轻哼了一声,微微眯眼,眉梢微微上挑的轻笑着,清俊神韵立时变得邪肆不羁,笑容里还带着点不屑的味道。
“三哥,你现在怎么解释呢?”
北宫啸来这里的目的,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北宫逸却并不怕他耍什么花样来,只是烧粮食这手段委实太拙劣了!确不像是北宫啸的做法。
此时此刻,北宫啸慢慢从马车内走出,低低道:“关于此事,我起初并不知道,不过,我现在心中却有些眉目。”
他忽然来到花媚儿身侧,抚了抚她的肩膀,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手指忽然轻轻掠过她的|茓道,缓缓道:“我的侍卫说你每晚都偷偷溜出去,做些奇奇怪怪的举动,没想到居然会是你做的!”
他慢慢转身看着北宫逸道:“都是这女人随意揣测我的心思,做出这等蠢事来,居然拿走我驱寒的火油,我府内两名侍婢都是证人,我便把她留在这里,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你……你……花媚儿不可置信地瞪着这个男人,没想到此人竟如此薄情寡义,可惜她竟被点了|茓道,却说不出话来,否则,她一定会把这个男人的目的都说出来,她天真的以为自己只要能开口说话,就能改变现在的一切。
“四弟,我可以走了吗?”北宫啸目光盯着北宫逸。
“好,既然如此,三哥可以离开了!”北宫逸眯起眼睛,方才那一幕虽落入他眼中,不过此事也该告一段落了!
北宫啸坐着马车离去,周围两队侍卫紧紧跟在他身侧。
花媚儿双腿发软,竟是瘫坐在雪地上面,暗自磨了磨牙,唇舌之间无法动弹,眼中却逐渐闪出决绝凄艳的厉色目光!
北宫啸这个负心汉子!北宫啸……你好狠的心!
她暗自地恨着,只见花闭月来到了花媚儿身旁,唇角微动,叹息一声,叹息声中几乎带了些怜悯的意味:“妹妹,我早说过,太依靠男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琉璃城已经颇具规模,街上的茶铺生意极佳。
花闭月破天荒得到林熙寒的邀请,去茶铺品尝极品茶叶。
当她来到茶铺的雅间,正遇到北宫逸走上楼来,见到花闭月后,北宫逸笑容加深,双唇不点而朱,仿佛石榴一般的红艳,两人进入雅间,看到屋中是用屏风隔开的,正好临街而坐,依稀可以看到街上的景色。
恍惚间,二人看到一个身着华丽青衫衣袍,披着雪白色狐裘的男子悠悠地行来,他的衣衫如云漫卷,被寒风吹得悄悄交错纠结于一处,转眼间又被清风吹拂开去,如同一枝绰约朦胧,优雅华贵的玉兰花,自雪地间翩然绽放开来,正眉目清冷地向花闭月与北宫逸走来,那款款随意的步态,无处不雅的举止,令人为之失神。
此时此刻,茶楼内传来歌女悠扬古朴,动听的歌声:
“日落西山兮月东升,长风浩荡兮月如钩;
玉殿琼楼兮天月圆,清波起荡兮地月缺;
明月皎皎兮照我影,对孤影叹兮起清愁;
明月圆圆兮映我心,随白云飘兮去难归;
明月弯弯兮照万里,千万人泣兮思故乡。”
这歌曲曾是诗经中的词曲,如今常来竟有种魏晋时期的味道,茶楼中的众人更显得有名士风雅,琴声也渐渐传来,那琴声和歌声都飘渺似云,悠悠荡荡,清清雅雅,仿佛遥相应和。
众人都侧耳倾听,神情流露出几分赞赏。
只有北宫逸盘膝而坐,眼观鼻,鼻观心,昏昏欲睡。
茶香氤氲,热气腾腾,赶走了寒冬冷意,花闭月慢条斯理地吹着已冲泛起的茶花,轻轻啜了口茗。
自从收到林熙寒的画卷后,花闭月派人送了回去,林熙寒也没有任何的抵触情绪,下次又改送给她一盆盆栽,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花闭月也不好拒绝。毕竟,林熙寒这段期间为琉璃城付出诸多心血,若非林熙寒,凭着她的能力,也仅能建造出与北庭差不多的城池,所以林熙寒功不可没。
何况,这段时日他中规中矩,深居简出,没有对琉璃城的女眷们有任何逾越的举动,若非曾经见过他与其他女子在一起,花闭月恐怕很难相信此人是一个红尘浪子。
经历两世的花闭月深知,人终是不可貌相的!
林熙寒进来对二人微微颔首,自然而然地坐在她身侧,一拂袍袖,跪坐在案几锦垫上面,屋中暖炉正安静悠闲的煮着水,他的神情十分淡然,凝神倾听着,又好像在等着壶中的水何时沸腾。
本来对此人有种敬而远之的感觉,但自从他坐在自己的身侧后,花闭月不由目光一侧,凝视他一眼,细细打量着此人,虽然早已不是魏晋的年代,他居然双腿正坐,这种很容易让人双腿麻痹的姿态,此刻,看上去有另一种特别的风情。
林熙寒目光扫过对面的北宫逸,淡淡道:“近来你很少休息?”
北宫逸懒懒伸个懒腰道:“是啊!你说半月后有人回来收拾这烂摊子,我都等了一个月了,还是没人来!”
“放心,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但愿如此吧!”
“不过……喝茶可以提神!”
听闻此言,北宫逸二话不说端起面前的茶碗喝了几口。
此时此刻,林熙寒的声音胜过悦耳的琴声,声调漫然,却又仿佛随时要悠然而去:“品茶不知道茶名似是不妥,这茶叫雨前龙井,不过……却不是用手采的,是贵族挑选年轻美貌的女子,叫她们以舌尖挑下茶叶来,请茶师调理后放入袋中,在她们身上烘干!”
想到这茶的出处,北宫逸本来喝了两口,立刻喷了出去!
他有些气恼得道:“林熙寒,你……这鬼地方,小爷下次再不来了!”言讫,跑到外面漱口去了。
花闭月端起茶杯,接着放了下去,也没有了饮用的兴致。
李白羽闻言一口气饮尽这茶,只觉着口齿留香,美不胜收,忙歉意连连道:“林大师,我家少爷其实有洁癖,闻不得女人脂粉味道,这茶水估计让他连饭够吃不下去,您在这里坐着,我去看看他。”
他对二人点了点头,连忙跑下楼去。
如今,雅间内只剩花闭月与林熙寒二人,一时间,很是安静。
林熙寒缓缓直起身来,替她倒了一杯茶,目光依然无波无澜,那姿态真是从容有礼,无可挑剔。
手指拂动下,长袖滑下,林熙寒一手将袖子扯起,一边把茶水递于她的手中,修长如玉指竟顺势在她的掌心,不知是何原因碰触一下,吓得花闭月向后一躲,却不慎碰翻了茶盏。
那茶水极烫,竟溅落在她的肌肤上,霎时出现一片小小红斑。
“抱歉,我来看看!”
男子轻轻碰到她的手,双手碰触,他把窗边的积雪涂抹在她的手腕上,此番,花闭月并没有躲开,心中默念:我是男人,我是男人。
她低眸一瞧,正瞧见林熙寒那一对清冷彻底的眸子正看着她,在那幽深的黑瞳中,似乎看到一丝勾魂摄魄的星火儿,竟让她生出一种清雅、冷艳,凄美的感觉来,花闭月咬了咬唇,不知道他这目光是否天生?只是刹那间的风情展露,却如静水投石,在人心中荡起层层涟漪,花闭月的心中不由泛起嘀咕!
再看时他已慢慢地坐回在她身侧,目光看向台中的伶人的歌舞。
琴声停歇,花闭月缓缓道:“我从来没有听说过,雨前龙井这种茶。”
“世间没有这种茶,我不过是与他开个玩笑罢了!”
花闭月不由一诧,没想到这个冷冷淡淡的男人居然也会开玩笑。
两人默默坐在茶铺中,天色渐暗,孤高的明月在他头顶,如流水般照耀下来,淡淡银色的月色洒了他一身。
风中那飘舞的长衫中,是一个孤傲寂寞的背影!
楚朝烟云绝代娇第088章失败
茶楼雅间内明火辉煌,照得屋中形同白昼一般。
而街道的夜市也摆出各色摊子,红色灯笼排排行行,映照白雪,给清寒的冬日带来一丝暖意,但见琉璃城内一派繁华景象。
茶铺中各种优雅的乐声传来,此时,林熙寒眉目俊逸,清雅无俦,气度高华,只是淡淡地跪坐在垫前,目光望向四处的人物与景色,偶尔也会替她斟满茶水,面无波澜,彬彬有礼,令人难以猜透他的心思。
此番,花闭月与林熙寒初次相处的光景,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氛围。
今时今日,花闭月是初次用男子的身份在外应酬着,她的心中闪过一种念头,觉着自己倘若真是个男人,应可以随性地认识知己,以酒相交,促膝长谈,不论贵贱,不分地位,把酒夜话,月下弄箫!
她的心绪渐渐回到重生时的那段时日,初识玉流觞与东方闵,二人皆知她是女子的身份。萧琛与璧宿也不例外,北宫逸也是在京城街道,阴错阳差撞破她的身份。
如今,只有林熙寒并不知道她女子的真相。
只是为何自己与他在一起时,总要在意男女避嫌之意?
莫非是曾经目睹他与其他女子在一起的情形?
致使她太过于小心,亦过于在意……生出些疑神疑鬼的情绪?
思及此,花闭月稍稍放松了些心情,试着对他的警惕收敛几分。
此刻,林熙寒如若往常一样,端起热气袅袅的茶水,悠悠地啜了一口,放心茶盏,一双寒玉般清冷的瞳看着她道:“若是在下没有记错,我与大人应是初次单独相处。”
“能结识花公子这样的人物,是林某人的荣幸!”此刻,他忽然改变了称呼,称花闭月为花公子,而非花大人,这种变化很是随意自然,就是花闭月本人也没有反应过来。
“这也是花某的荣幸才是!”花闭月也淡淡地道,明亮的琉璃盏光芒照在她的娇颜上,一时美艳不可方物。
夜色凄迷,晚风徐送。透过窗棂,二人的身影有种朦朦胧胧的感觉。
红色灯笼映照出一种淡淡的粉色,气氛也变得奇妙旖旎。
花闭月忽然觉着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想着各种推辞离去的理由。
然而,这屋中只剩下二人,突然离去是种无礼的行径。
尽管她并不是第一次对这位林熙寒无礼。
忽然,林熙寒淡淡道:“为何花公子不肯接受在下送去的礼物?”
果然对方还是在意她的举动,花闭月自不可能据实回答,只淡笑着道:“林大师的画作千金难求,花某不过是俗人一名,委实不懂欣赏画意,只怕唐突了林大师的画作!”
“花公子真是妄自菲薄了!”林熙寒黑缎般的墨发在风里飘扬,温雅的声音在夜风里荡开,瞥向花闭月的眸光,有种令人看不透彻的味道,淡淡说道:“琴弦为知音而断,画卷为知已者绘,花公子从来都不是俗人,而且,在下对花公子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闻言,花闭月目光微微转动,唇边勾起淡淡笑意,如今,二人只在建立城池中有过交集,并未深交。
这种所谓的相见恨晚!
让花闭月不知不觉生出些荒诞不经的感觉。
男子这种近似于认真的话语,面无波澜的神情,不卑不亢的语调,深不见底的幽瞳,使人感到真假难辨,真乎?假乎?花闭月抬起葱白手指,慢慢转动着茶盏,唇边笑意加深,低低道:“其实,我曾经见过你!”
闻言,他的目光慢慢凝视着她,并未显得惊诧。
他静静地等待着……等待她的下文。
“我曾经看到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花闭月缓缓说道。
“在北庭的白桥上,你们很亲密。”未了,她补充一句道。
此时此刻,屋中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花闭月垂着双眸似在等他解释,又似漫不经心地品尝香茗。
林熙寒极其自然地把玩着桌前茶盏,漆黑的眸间闪着绮丽光芒,沉默了很长时间,似在思索着什么,神情并没有任何变化,半晌,方才云淡风轻地说道:“你看到的……只是水中花,镜中月!”
好个水中花,镜中月!好个亦假亦真!
花闭月挑了挑眉,没有言语。
他端起茶壶,不紧不慢替她满上,淡淡地说了一句:“此事说来话长,我从小就是个孤儿,身份其实并不尊贵,曾经被人贩子贩卖过,最终沦落到给戏班打杂,不知幸与不幸,遇到很严厉的师傅教授我才艺,小时候还常常惹他发怒挨打。”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我也曾与普通人无异,为了维持生计,只能随着戏班四处卖艺,陪客人也是我们这些伶人常常要做的事情,久而久之,有些名气,不得不应酬一些贵族女子,讨得她们的欢心,获取丰厚的赏银,为自己将来多做打算,我们这种表面风光的男伶人,与女人在一起,也只是逢场作戏罢了!”
这些往事,他仿佛说着别人的凄惨经历,神情不起波澜。
他的语调疏散平淡,可是花闭月乍听后,却心头一怔。
没想到艺绝林熙寒曾经经受过这般苦痛的童年!花闭月的目光之中竟是微有怜意!
花闭月抬首,睫角微弯,缓缓道:“你不埋怨自己的命运?”
林熙寒一双黑眸交织着黯淡的幽光,柔声道:“人生如戏,这世上有谁是真正快乐?又有谁不是悲剧收场?埋怨又有何用?”
闻言,花闭月垂下眸子,心中闪过萧琛,璧宿,玉流觞,东方闵众人的模样,若是此生没有遇到他们,她大概也无法过得快活。
她也曾经听哲人说过,人生都是一场悲剧,没有人是真正快活着的。
快乐是短暂的,痛苦是绵长的,平平淡淡才是人生真谛!
总而言之,她只想要一份普通人的生活而已。
想到对方也曾是一介贫丁,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林熙寒的身上,然而绝不会因为同情对方,而收敛仅有的戒备之意,直觉告诉她,这个男子绝非简单人物,此时此刻,她发现因为自己的在意,常常不知不觉中凝视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而林熙寒的举止却自然得无可挑剔,依旧不动声色地端坐在那里,手中执着茶盏,缓缓旋转着,忽然淡淡地说道:“我也曾经听说过花公子的一些往事,不知当不当问?”
花闭月抿了抿嘴唇:“林公子听说过什么?”
林熙寒执着茶盏,淡淡道:“我听说花大人有龙阳之好,喜欢男人。”
花闭月正慢悠悠地品了一口香茗,听闻这话,猛地咳嗽了起来,直咳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面颊通红,她还是初次在尚不熟悉的男人面前破功,这位林熙寒大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居然能说出这等直白的话语,也难怪北宫逸也要在他面前吃瘪。
她咳了咳,抚着胸口,缓缓直起身子。
面对这种敏感的话题,花闭月只能避而不答。
此刻,外面马蹄声声,车轮滚滚,人群也熙攘起来,于是,花闭月淡淡瞥了一眼窗外。
只见马儿拖着囚车,只露出一张女子完全失去血色的面容,披头散发,衣衫却很是华美,正是被囚禁在监牢的花媚儿,如今虽成为阶下囚,但趾高气昂的气势却没半点收敛的意思,她尖声叫骂着,恍若野猫儿挥动着尖锐的利爪,使人敬而远之。
“你们放肆,你们这些蠢奴才!居然敢拉我出来游街!”
“我是北宫家族的三夫人,北宫啸还没有休了我。”
“你们这些人没有资格这样对我!我是天命女子,天命女子,你们知道什么是天命女子吗?这么做你们通通都会遭报应的!”
闻言,花闭月蹙了蹙眉,没想到花媚儿居然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当中。
一路出来花媚儿对周围侍卫们横眉冷对,只可惜好景不长,当囚车路过街市的时候,百姓都围观了过来,一时间,臭鸡蛋,白菜烂叶乱飞,红的、绿的、白的、黄的……很快又有人围上前对花媚儿身上直吐口水,仿佛犯了众怒天威,霎时,一个美人变得惨不忍睹,臭不可闻。
花媚儿再也没有叫骂,只是挥舞着双手,惊恐地尖叫着。
烧毁粮食的罪行可大可小,若非花闭月提供出千万石粮食,这琉璃城内八万臣民如何生存?岂非饿殍遍野?
是以,花媚儿其罪当诛!甚至该凌迟处死!
但花媚儿毕竟是北宫家族娶来的夫人,当然这个北宫家族说了算。
怎么处置花媚儿,还是要交给北宫家族来审理!
不能处斩,不能用刑,不能受伤,不能有疾,否则便会落下个谋害家嫂的恶名声,正中北宫家族的下怀,而北宫逸便要遭到家族弹劾,这个继承人的位置就要易主了!
所以花媚儿这些日子嚣张跋扈,对饭菜挑三拣四,动辄打骂看守将士,就是李白羽也被她侮蔑过好几次。
于是,北宫逸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拉她游街。
看到花媚儿这般模样,花闭月不禁瞠目结舌,虽然自己有些时候的做法很无耻,北宫逸的手段委实是更胜一筹。
“大家注意一些,千万不要扔石头瓦块,否则城主大人不好交待啊!”
“你们看她,这是不是叫做唾面自干?”
“口水若是不过瘾,恭房内有黄白之物。”旁边看守的老侍卫唯恐天下不乱地叫道。
“老张,你们积点德吧”
“我不积德,她当时烧粮食的时候怎么没想到积德?”
“咳,这倒也是!”
“先前好吃好喝的伺候她,这女人天天挑剔饭菜不好吃,还把饭菜倒在我们头上!”另一名将士冷笑道:“这次北宫逸大将军已经交待过了,回去每天只给她喝一碗稀饭,饿不死就行了!”
闻言,花媚儿又忍不住嗓门尖细地叫道:“我要杀了!杀了你们!你们这些人都该死,我是天命女子!你们都没有好下场的!”
“老张,什么……什么是天命女子?”
“呸,她要是天命女子,我还是玉皇大帝呢!”
花媚儿正要斥骂他们几句,无意间抬头,连接两处茶楼酒铺的阁楼内,那女扮男装的花闭月衣带凌风,飘然如仙,似云破月现。
她咬牙切齿,心中涌现出各种复杂的心情!忽然变得沉默起来。
此刻,马车慢慢向监牢行去,闹剧却依然还在继续着。
此条街市已恢复往常井然有序的情形!
花闭月眺目而望,却见院前一个水池旁边,稀稀疏疏种着十株梅花树,此时白雪皑皑压枝头,红艳似血的梅花迎着寒风怒放,让人望之精神一振。而这些梅花都是东方闵前些日子派人送来的,特意移种到此地,居然也绽放得诱人,开得很是绚烂。花闭月看着这些梅花,自有一种异样的风姿!
“花公子,我们出去赏雪如何?”林熙寒忽然缓缓问道。
“好,此地甚是无趣!”花闭月淡淡点头。
两人一同走出茶楼,饶有兴趣欣赏起江南难得一见的雪景来。
北境,每到夜里就有如纱的细雪降临,看着这一大片如同白色纱帐从天慢慢的落下,伴着西风在半空中翻动着、飘扬着,拂面不寒,然后静静无声地落在苍茫大地上……
雪已下了一尺厚度,路面微有些滑,两人走得极慢。
轻风徐来,林熙寒宽袍广袖,白色大氅翻飞,直似会乘风而去一般。
花闭月瞧着雪景怔怔出神,忽然感到有一丝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搓了搓双肩,此刻,林熙寒忽然脱下大氅,轻轻地披着她的身上,很是随意自然,花闭月心中顿时生起一丝怪异的感觉,她用手拢了拢衣襟,身体确是暖和,但男子的心意让她心中感到无所适从,若是换做别的女子,只怕会被男子这小小的举动而深陷情网。
她不得不提醒自己,她此刻是女扮男装。
这个男人不会对她有任何奇思异想的,毕竟,前世里,她还没有听说过林熙寒是个断袖。
然而,她并不习惯穿戴这个男子的衣物,于是从身上取下来,递还到他的面前,怎知林熙寒摇了摇头,不知从何处变出披风来,早已经披在他自己的身上。
花闭月悻悻然抿了抿嘴唇道:“我听说……你曾经是变戏法的?”
“哦?你如何得知?”
“我曾经在酒馆内看到你与一个女人在一起,后来你在外面遇到了一个卖花的少女……”花闭月目光望着林熙寒,明月映照她如玉般的容颜,侧颊笑出酒窝深深。
说起酒馆那次,林熙寒没想到居然让她碰到自己两次执行凰盟的任务,他目光终于闪过一丝诧色,仿佛面具乍现惊艳的一角,而月光下的林熙寒亦俊美无双,花闭月不由想起侧帽风流,使得举城效仿的独孤郎,还有那万人看杀的卫阶,暗忖:如今大楚国也不乏有这样的美男子。
此时,林熙寒抬起眸子:“在下的戏法不及花大人,现在整个琉璃城的居民都在惊叹你的手段,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变出这千万石的粮食,又是怎么变出那么多石材兽皮,若论变戏法,在下还想向你请教一二!”
某些事情,花闭月做得虽然隐秘,但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
而琉璃城的奇迹,已经在大楚国各个角落流传开来!
在花闭月听闻林熙寒这般询问,正思忖如何搪塞过去,忽然,她的脚下不慎一滑,身子向后仰起,北境的这种情形非常诡异,纵然武功盖世,面对滑不溜丢的冰面亦无可奈何……这次,她非要摔得仰面朝天不可。
说那也迟,但见林熙寒手腕似风一绕,指尖好像钅银蛇一般掠过花闭月的手背,来到她掌心,带些儿随性张扬地握在她的手腕上面,似要拉住她后仰的身体。
然而,他也没有站稳,两人一同滑落在地上,而她摔落在他的怀抱内。
一霎那间,两人的身体都僵了僵。
花闭月浓密的眼睫垂下,遮住了眼中的凛然冷意,她能感觉到身下男子对她靠近的排斥之意,而她又何尝不是。
就在下一刻,他的目光很是诡异,在月色下幽幽一闪,璀璨胜过星空,忽明忽暗,仿佛要将人的心完全摄入其中,而花闭月也不由得渐渐陷入……片刻,忽然,花闭月用力坐起了身子,而在他的掌心中,花闭月的手腕用力一挣,脱了出去。
起身后,花闭月再也不见恭敬的模样,目光中竟然生出一丝凌冽之色,居高临下道:“林公子,花某本来敬重你是个性情之人,当你是朋友,倘若阁下对我有什么企图,那么你真是找错人了,从此以后,花某永远不会不你当做朋友!”
言讫,花闭月转身离去,在月光下,她的衣袂飘飞,直欲乘风归去。
看着少年如风般离去,林熙寒坐在雪地间没有起身,他顺手捡起地面上落着的一枝红梅,放到鼻下微微一嗅,神情虽然淡然,一双黑眸,宛若深渊寒潭,令人看不见底。
这少年,居然发现他的魅惑之术了呢!
虽然魅惑之术只能对女子施展,但对喜好男色者依然有用。
空中忽然传来一声鹰鸣,只见天空一只海东青盘旋而来,落在林熙寒的肩膀,而林熙寒用花瓣瞬息变出几个字来:关于勾引花闭月之事,失败!
楚朝烟云绝代娇第089章北宫逸死因之谜
暗夜中,纱帷随风而舞。
花闭月伴着月色回到屋中,用手解开颈间的系带,褪去外衫,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还穿着林熙寒的大氅。
素手轻轻一甩,大氅已被她挥舞甩落在地上。
林熙寒这个绝世倾城的男子,前世她对他的印象是极好的,如今却渐渐变的极差,花闭月不禁扶额叹息,这种男人究竟为何会成为七条真龙之一?
更夫敲打更鼓的声音悠悠传来,不知不觉已到了子时。
今夜饮了太多的茶水,躺在床上怕是也辗转反侧,花闭月索性轻轻俯身趴在桌前,心中觉着极累,毕竟,她的人生该要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对着烛火,她慢慢翻看着眼前的书册,都是从北宫逸那里寻来的兵法,温故而知新当中,不知不觉已经变得困倦,于是,趴在桌前休憩了一会儿。
梦境中,她又看到四处那渺渺茫茫的白色烟雾,如梦似幻,心里面不由叹息一声,来了!又来了!
此番,她梦中究竟会看到什么真相?
只见眼前出现巍峨宫殿,雕梁画栋,穿着宫装的婢女们匆匆忙忙准备着茶点,御书房内,坐在桌前的男子明黄长袍,冷面星眸,玉带蟒袍。
眼前的一切都太熟悉不过了!
花闭月远远的望着他,只觉得像是看着一幅虚幻的画卷一样。
微微挑眉间,花闭月浓若点漆的双眸淡淡一扫,扫过桌前的圣旨印章,看清楚上面的时日,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梦到北宫啸,而且是前世北宫啸称帝三年的时候,彼时,她年仅二十三岁,已嫁给北宫啸整整八年,正是被冷落后宫的日子。
屋中站在一位老者,正是北宫啸寻来的谋臣。
幽幽清风从窗棂慢慢吹入,两旁双龙腾绕的宫灯被吹得颤颤欲灭。
只见北宫啸面色阴沉,声音中只听得沉沉郁郁的情绪来:“这个可恶的北宫逸,居然敢向我求娶花闭月,这个男人以为我是蠢才不成?”
闻言,旁边的谋臣低头揣测着他的心意。
北宫啸冷冷一哼,露出洞察一切的阴冷笑容道:“花闭月替我打下半壁江山,北宫逸这些年来也是始终在对抗蛮夷,二人都立下汗马功劳,然而,这二人若是在一起,居心叵测,岂不是颠覆我的北宫王朝?”
那谋臣立刻随声附和道:“是啊!北宫逸如今在北庭已经占据了首要的地位,与过去的北宫王有什么区别?何况他手中把握着兵权,就算慢慢剥夺他手中的权利,但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只怕他是皇上您的心腹大患!”
两人对视一眼,眸中不约而同地闪过熠熠光芒。
此刻,北宫啸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低低道:“你说的不错,北宫逸此人我不能放任不管,现在他居然就敢觊觎我后宫的女人,以后说不定会觊觎我的皇位。”
谋臣接着道:“据我所知,这个北宫逸曾经与前朝的五皇子交好!”
北宫啸眼角眉梢慢慢的挑起,唇边勾起冷冷一笑:“哼!那个五皇子,那个楚暮云,如今也是我北宫王朝的一颗毒瘤,隐藏在暗中,这两个人一定是一丘之貉。”
“皇上,臣有一个法子,不知……当不当说?”
“你说!恕你无罪!”
“皇上与北宫逸都是北宫家族的人,历代皇帝都要削减诸王实力,皇上何不派北宫逸建立一座新城,从北庭迁出,建成之日,元气不济,我们朝廷也不要给他们提供粮草,同时让蛮夷大军去偷袭……我想北宫逸绝不会知道皇帝您想要他的性命!”
“不错,你说的是个好主意!就这么办吧!”北宫啸面容阴霾。
前世的阴谋渐渐凝聚,葬送了一代大将的性命。
云雾慢慢散去,花闭月缓缓睁开一双星眸,凝神着桌前的烛火,细细地回味着梦境中的内容,明白北宫逸的死与此事有关联,更没想到北宫逸居然曾经向北宫啸讨要过自己,一时间怔怔没有回过神来。
她不知不觉想起曾经那个梦境,头部受伤后遇到的男子。
虽然她被鲜血迷住了眼睛,但隐隐想起他的笑容来,似乎与北宫逸如出一辙,她不由抿了抿嘴唇,没想到前世居然是与北宫逸这般认识的,而他所说的向北宫啸讨要自己的言语,也并非戏言。
二人向来情缘浅,奈何对方爱却深?
思及此,花闭月垂腰长发随风轻动,眉目间竟是一片肃然!
天色渐渐昏暗,落日火红,映照白雪。
寒风刺骨,卷得草冰原之上百草枯折,鹅毛大雪渐渐从天而降。
琉璃城又迎来一个安逸的傍晚,看似平静的日子里,敌人的脚步已渐渐临近,北宫逸居安思危,早在琉璃城二百里内建造了东南西北四个烽火台。
黑色干枯的树桠上,停留着一片黑漆漆的乌鸦。
仿佛正在等待着寒冷雪夜,那些惨遭冻死的动物们的血肉。
翱翔苍穹的雄鹰发出凄厉的鸣啸,在天空不断俯冲。
千里冰封,马蹄声踏在积雪上,远远望去恰似一阵白色烟尘。
经历两个月的闲散,烽火前哨兵士们的心情不由懈怠,本以为寒冬不会有敌情出现,正在炉中慢慢烤着土豆,忽然间听到前方的异动,只看到眼前黑压压一片身影,立刻揉了揉眼睛,初以为自己眼花,细细一看,只见渐渐靠近的兵士穿戴着胡人蛮夷的衣衫。
而不断纷沓而来的马匹,成千上万,乃至更多!
哨兵顾不得许多,立刻发出惊呼:“敌人来了!放狼烟!”
霎时,狼烟升起,群鸟齐飞,晚霞似血。
烽火台五十里一哨,看到狼烟接连腾空升起。
琉璃城内的百姓多数是难民,很多都亲身经历过战事,看到狼烟升起,不由惊慌失措,众将士神情肃穆,立刻安排百姓们入户避难,城门紧闭。
北宫逸站在城墙高处,身穿华服,头戴白玉冠,披着一件厚重的狐裘,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周身上下所散发而出的肃杀冷冽的气息。
残阳如血,落日余晖,转瞬风雨。
琉璃城三十里外,十万蛮夷大军正向此地行来!而他们带着巨大的攻城武器。
半个时辰后,探查消息的侦察兵已策马而来,他的面色惨淡,冲北宫逸双手一拱,道:“这次蛮夷有备而来,兵分四路,西城门正是琉璃城守备最弱的,蛮夷主军正在西城门搭建云梯!”
北宫逸微微蹙眉,他那高远的双眸中,闪耀一抹凄厉的光芒,心中暗忖这些蛮夷来的真是时候,正所谓趁虚而入,若是他没有猜错,一定是有人把琉璃城内的消息传了出去,趁着玄术师不在的时机偷袭,且来的人数浩大,用来对付他的五千骑兵真是绰绰有余,扫平整个琉璃城大概也只需要用两日的时间。
虽然五千精骑兵是他的最强大的武器,但没想到敌人居然出动十万人。
就算琉璃城固若金汤,但守城的将士有限,顶多支撑一昼夜。
他无法与对方打持久战!
看来,此番北宫家族是想要他的命呢!
思及此,他的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几许痛绝,几许悲愤,几许嘲讽!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悲怆。
此刻,忽然听闻有人缓缓道:“琉璃城建成到现在仅仅三个月,蛮夷就能聚众十万人来此,应是有内奸把我们的情报都告知了敌人,若是在下没有猜错,这些内奸应是北宫家族当中反对你的人!北宫啸当日匆匆离开,大概早就知道蛮夷侵犯!”
闻言,北宫逸回过眸子,却看到花闭月穿戴整齐,步伐沉稳.登上城墙,正看着他的双眼,双目闪耀如辰,不由微微一怔,在这种危难关头,百姓们都闭门不出,这女子居然亲自探查军情,甚至能很快分析出敌人来意,心思之深,胆量之大,简直是匪夷所思。
北宫逸忆起自己曾想要陪伴自己的虞姬,没想到此刻出现的居然是这名女子,不禁失笑,眉峰微微一凝。
这时刻,上万名敌军已至此。
敌军杀意腾腾,城墙外面,蛮夷的叫嚣声,战马的嘶鸣声,隐隐有种血腥的异动。
万人语声嘈嘈杂杂,显得十分混乱。
见状,花闭月微笑着道:“敌人集结的也十分匆忙,看上去人多势众,并不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大部队呢!”
北宫逸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这女子居然有这等眼力。
此时,一位汉话并不怎么流利的蛮子大声叫嚣着:“城中人听着,速速出来投降,只要把琉璃城的财物和北宫逸的性命给我们留下,其他人都可以免于一死,否则,待我等攻进城后,休怪我们心狠手辣!”
北宫逸闻言缓缓垂下头,看着众人,微微扯开嘴角:“想不到我的性命居然和琉璃城一样值钱呢!”
听出他话里自嘲的意味,花闭月的目光向远处眺望去,只见敌人的鹰旗随风飘〔展着,鹰旗下敌方的两名大将正相视而笑,其中一人道:“北宫家族居然在内杠,我等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没想到啊!这北宫逸居然也有被家族放弃的一天,当年他不知杀死我多少草原男儿,我正想让他早些去死!哈哈!”
“这些汉人最喜欢勾心斗角,本来我还不相信他们所说的,以为有什么阴谋诡计,没想到他们是有备而来,居然给我们送来了粮食,这些粮食足够我们兵士吃个三月的了。”那个将领哈哈大笑着,神情极是得意。
“那个送粮食的,叫北宫啸的人,似是个有野心的。”
“怕什么,只要先对付了北宫逸再说。”
“让北宫逸交出首级来!”
大军压境,蛮子举着武器,正叫嚣着要北宫逸的首级。
北宫逸勾起嘴唇,对着花闭月笑着调侃道:“看来若是我死了,他们会大发慈悲地放过琉璃城中所有人呢!”
花闭月蹙了蹙眉,雪白的脸庞浸润在暗色之中,瞳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蛮子的话最是言而无信的,若是将军死了,城中的这些人怕是生不如死呢!奴役,贩卖,苦力……活活折磨而死,所以我们汉人只能够迎战,不能投敌!”
“好一个不能投敌!花巡抚果然不愧是天命女子!”
北宫逸忽然话锋一转,神情肃然道:“不过,虽然你是天命女子,但你也是弱质女流,战场本是男人争锋流血的地盘,你还是先找个地方避一避,这些蛮夷大概组成可怕的阵营,这十万蛮夷,一旦打开琉璃城的缺口,真正地杀了过来……完全能将我五千精骑兵和城中所有手无寸铁的百姓们,尽数杀光。所以,不论我是生是死,你都要好好的保重自己!快些离去!”话里言间,他都表示出对她的关怀之意。
“我不走!”花闭月紧紧的咬住下唇,深深望着他。
“为何?”北宫逸不由一诧。
“我……不论成败……我会陪着你的!”花闭月垂下双眸,只想说自己此生不能放弃他了,不能让他孤独无助战死沙场,然而她欲言又止,如今,两人究竟又是什么关系?
闻言,北宫逸不禁一笑,目光宛如清辉莹照。
“我此生最羡慕的就是西楚霸王,希望能遇到一个和我在战场上比肩的虞姬,没想到居然……会是你来陪我最后这一程!”男子淡淡轻嘲地嗓音。在夜风中显得飘忽不定!
他凝神她,忽然倾身,缓缓伸出手指,抚向她姣好的面容。
一时间,他男儿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花闭月竟无法避开,只有屏住了呼吸。
然而,他的手触碰了一下之后,很快收了回去。
“多谢!”他淡淡说道。
花闭月看着眼前男子,玉手轻轻抚在胸口,因屏住呼吸太久,感到隐隐呼吸不畅,北宫逸此时还是这般的俊美,这般青春,眉目俊朗,英姿勃发,想当年他死于二十八岁,现在不过二十岁,整个事件整整提前了八年光阴。
忍不住,花闭月缓缓垂下双眸。
陪他最后一程,这句话听来多么凄凉!
前世时,他率领着五千兵士建城半年,粮草渐渐耗尽时,蛮夷仿佛从天而降,带着十万大军前来,而他被彻底围困在城中!
然而,北宫逸带着五千人杀死敌人五万,可惜并未突出重围。
大战了三日三夜之后,北宫逸全军覆没。
彼时,蛮夷们为了庆祝北宫逸的死亡,举国欢腾,三日设宴。而花闭月对北宫逸此人最后唯一的印象,便是北宫王朝的民众们悲痛不绝,北庭三年缟素,而蛮夷再次侵入北境时,竟无人与他们抵抗,一退百里。
那段时期,北宫啸的面容是阴沉黑暗的。
花闭月想起前世这个男子所经历的背叛,想起自己前世的经历,压抑住心头涌出的异样沉痛,低声说道:“北宫逸,这次不一定是必死之局。”
北宫逸听到花闭月语气中的笃定,微微一笑,神情淡然。
十年沙场,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他昂首挺胸道:“你说的不错!我们应该尽力一搏!”
此刻,李白羽已经满身是汗地跑来道:“将军,属下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部署好了,只等将军下令作战。”
语落,他的目光扫过花闭月,目光闪过一丝诧异:“你怎在此?”
“李校尉,可否给我拿把刀来?”此刻,花闭月微微笑着。
“好!接着!”李白羽立刻从腰间抽出刀给她,而他的心中已经明了,这个少年真是让他刮目相看了。
远远望去,琉璃城的城头上,密密麻麻站着无数弓箭手,还有诸多战士来回巡逻,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紧张。而一锅锅滚烫的油正在墙头沸腾着。忆起当年攻城守城的情形,花闭月用神识探入乾坤镯内,霎时在城墙上变出一堆巨石。
李白羽不由瞠目结舌!北宫逸也微微惊诧!
这个花闭月已不是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变这种“戏法”了!
“放心,这些只是修建城池后剩下的碎材料,足够对付一万人攻城!”花闭月淡淡说道。
“你……还能变出什么?”李白羽好奇道。
“里面只剩下粮食了!若是用粮食砸人,未免太……”花闭月想了想,觉着还是不要告诉他们,里面还有金砖银块的事实,不过,在必要的时刻,她也会拿出来砸人,早知如此,她就‘该存些炸药就好了!
闻言,北宫逸已忍不住拊掌大笑起来!
花闭月忽然道:“李白羽,派人去城中寻上千名壮汉过来,守城的当口需要军民同心,这些石头就由他们往下抛,众将士负责掩护,射箭就行了,还要寻百名妇人,让她们负责军队后勤。”
李白羽不由怔了怔,回头看向北宫逸,北宫逸缓缓点头。
众人连忙寻来千名壮汉,众人各个都是膀大腰圆,对蛮夷无不痛恨。
忽然,敌方开始“咚咚咚”战鼓雷鸣,树起鹰旗无数!
“冲啊!”一声粗犷的喊叫猛地响起。
众蛮子义无反顾地向前冲去,一波一波前仆后继,如同海浪汹涌澎湃,迅速吞没前浪,城墙下密密麻麻,人头攒动。
琉璃城的众士兵们被一股求生的强大力量推动着,而北宫逸始终陪伴在他们身旁,众人心中仿佛有了主心骨,没人擂动战鼓,亦没有人发令射箭。只看着敌人抬着云梯冲了过来,李白羽脸色一沉,猛地嘶吼一声:“准备,泼油!”
千名大汉每人都按照花闭月的吩咐,从家中拿来锅子,一瓢一瓢地向下泼去,极有准头,顺着云梯攀登而来的敌人,无不被油泼得从上落下,不死也半残。
眼见敌人越来越多,众人只好把一个个烧的滚热的大铁锅,猛的倾翻。众人接着推起石头,狠狠地砸下去,只见下方冲击的巨浪掀起了雪浪,但这雪浪却夹杂着鲜红,同时也是惨不忍睹的。
血腥的味道在冰冷的空气中蔓延,大雪仍在飞扬,很快,第一轮进攻被扼杀在巨石的攻击内。然而蛮子有死伤者,立即有新的军力源源不断地冲袭而来,城下已被死尸和巨石堆砌成山。
后方的蛮夷已经如巨浪袭来,踏着尸体恶狠狠地冲了过来。
城下远处,几十道朦胧的影子迅速地靠近。
这些人通通潜伏在后方,每个人目光锐利,太阳|茓鼓起,内力武技通通不弱,铠甲上竟然都包着一层层白纱布,全身从头到脚都做好掩护,口里面咬着匕首,雪地上,这通身雪白的人,看上去很不起眼。
当城墙的石头终于砸尽时,顿时,所有全身雪白的战士倾身而出,不顾一切向城墙飞去,一个个仿佛矫捷地猛兽,腾身跃起,手足并用,纵身一跃便是一丈,闪电般冲向琉璃城的城墙头。
最先冲来二十人,来者通通是蛮子里武功不凡者,若是冲进城内,打开城门,便会令琉璃城飞快沦陷,全军覆没,见状北宫逸与花闭月等人的面色顿时凛然。
众将士围住白衣人,却敌不过二十人的诡异招数。
“通通让开,由我来。”此刻,北宫逸嘴角划过一丝冷笑,手中的银色长枪瞬间出手。
他的身形犹如豹,枪法飞旋,没有风声,却使人不寒而栗,没有杀意,却让人如同坠入沉睡不醒的噩梦中。
长枪挥出,十来个人已被他逼得没有去路。
众白衣人不论是上蹿、下跳、翻身,侧避、转换步法,通通都躲不过他的攻势,被他打得皮开肉绽,飞下城墙。
还有十人飞快纵身准备向内跃去,花闭月趁势垫步飞身,追上前两步,挥舞着手中大刀,刀势如风,疾疾如风,只见月色中刀光闪耀,对着敌人的左颈、右颈、额头、四肢,刀刀逼人,使得暴风骤雨般连绵不断,打得众人扑倒哀嚎。
“小心!”只见花闭月刀随身转,银光飞舞,刀尖堪堪从李白羽的面前掠过,刀势没有半点迟滞,带起一阵疾骤的风声,身形转过,大刀已飞出了手中,刀尖却还森寒雪亮,狠狠地Сhā在那凳上城墙的蛮夷人胸膛中,李白羽清晰地听到胸骨碎裂的声音,那白色身躯顺势被打飞出去,在城头翻了几个跟头,狠狠地摔下城去。
只见她从手中甩出一把匕首,寒光凌厉,一寸短,一寸险,招招都凶狠凛厉,出手又快又狠,令人感到眼花缭乱,步法更是变幻莫测,眼见城头又冒出几个人头,匕首飞出,点在那人眉心,那人还未看清面前情形,就仰身给栽了下去,匕首在空中飞旋几圈,再次回到她的手里,接着以绝对强悍的优势用匕首寒芒把接下来的敌人迅速击溃!
北宫逸收起手中长枪,看着花闭月的招式,不由看得有些呆了。
这女子居然有如此凌厉的身手,毫不拖泥带水。
不过他堂堂大将军怎能让女人冲锋陷阵,北宫逸大喝一声:“箭来!”
李白羽立刻从箭篓内拿出一副金色弓箭,刚想说几句叮嘱的话,北宫逸拿过弓箭,大笑一声:“擒贼挡擒王!我去也!”
李白羽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伸出手,却已拦阻不了他。
只见北宫逸纵身飞出城墙,在墙上众将士的惊呼中,他纵身冲入敌营,白色铠甲在雪地中却是极为耀眼,万众瞩目,而他的身手亦矫健异常,狠狠一脚踢在一名蛮夷男子的胸膛上,骨骼碎裂之声顿时响起,那人惨呼一声,从马上飞了出去。
却见北宫逸纵身跃上马匹,施施然举臂扬弓,他居然左手挥舞剑对抗着周围敌人,右臂肩部以上的牢牢系住弓臂,稳稳固住弓手,右手一旋徐徐地拉弓,此时马儿仍在奔驰,北宫逸一心三用,手臂平稳得没有欺负,甚至也好象没有任何瞄准地动作,犹自弓开满月,箭在弦上,月华如水,映照在他的雪白铠甲上,天地之雪色都不及他此刻张弓欲射的风采英姿。
北宫逸只微笑着轻轻松手,金色长箭如雷掣电般射向远方。
众人们只觉着这眉眼生辉的美男子,这般从容射箭的姿态,光彩耀目得让人几乎不敢逼视。
然而,在一片惊呼声中,敌人的主帅被一箭穿心而亡。
“杀死他!”众蛮夷终于回过神来,各个发狂般向北宫逸袭来,一柄柄战刀猛的砍向北宫逸的战马。
“走咯!”北宫逸哈哈大笑着,纵身从马上跃出,踩着众蛮夷的头颅,施展轻功飞快向琉璃城方向跃去。
就在此刻,圆月当空,正是天地灵气最聚集的时候。
忽然,琉璃城墙前发出奇异的光芒,凌冽的旋风大作,只见天地间的雪渐渐凝聚起来,形成奇异的冰凌形状,一个个竖起在半空中,当众蛮夷看到眼前奇异一幕时,纷纷停下追杀北宫逸的动作。
只见那冰凌一个接一个砸了下来,比那城池上的巨石更具威力。
蛮夷成千上万的士兵被砸落在地,有人重伤,有人当场死亡。
这是七品玄术师才有资格施展的玄术,可以对敌三万。
李白羽不可置信地瞧着眼前的少年,明明她先前施展的武功技高一筹,而古往今来,习武者不得修习玄术,怕走火入魔,习玄术者不能习武,害怕玄术停滞不前。
而这个少年不但武技上乘,而且玄术也上乘,甚至还能变出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她究竟还是不是人?
此刻,敌方的阵营传来呜哩哇啦的喊话声:“有玄术师……对方那竟然有玄术师,看来北宫家的情报是假的,他们是故意让我们来受死的,大家快撤退。”
楚朝烟云绝代娇第090章无微不至
十月十三日,北宫逸未雨绸缪,建烽火台,防止蛮夷突袭。
十一月二十五日,蛮夷聚众谋夺琉璃城,发兵十万人。
同时,蛮夷来时,隔河断路,阻绝消息。
琉璃城五千军士与一千名民兵,聚集在城墙,巨石千块累积于城墙上。半日内,阻挡蛮夷大军三万人,北宫逸大将军神射,将敌军大将一箭穿心。夜半,隐匿于城中的玄术师施展寒冰术,击退敌军两万多名,敌军溃走。
十一月二十六日,蛮夷剩下战力四万,在琉璃城外徘徊半日,因探不清城内虚实,只得率大军全部撤离。
十一月二十七日,琉璃城大宴庆功。
十二月初,关于琉璃城所有消息都不胫而走。
天寒地冻,周围的天地万物都仿佛跟随着凝固起来,只有白茫茫的大雪纷纷洒洒地落下,道路上依然有无数商人正慢慢向琉璃城走去,每个人都带着好奇憧憬喜悦的心情,谈及到那场五千人对十万人的厮杀时,众人的面容都显得格外兴奋。
一个穿着厚厚棉袄,披着蓑衣,戴着棉帽的男子大声笑着:“当日情形你们没有看到,北宫逸将军那叫一个临危不惧,英姿勃发!单手拉弓射箭,就是天下第一射手恐怕也不如他的手段。”
“哎呦,居然说的和你亲眼看到的一样。”旁边有人质疑道。
“其实,当时我二伯的小舅子的四叔就在战场上扔石头,他曾经写信让我们举家搬迁到琉璃城来,告诉我们琉璃城那里过得是神仙般的日子!等我到琉璃城之后,肯定衣食无忧!”
“不错,我也是听朋友说起,这才特意来琉璃城看看的。”
“诸位都是从哪里来的?”
“我是凉州的。”“我是兰州的。”“我是商州的。”
“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呵呵!”好像大楚国各地商人都约好了,要出现在这里似的,不过是在眨眼间,又有五六个商队冒了出来。
“方才我听闻小哥你说的话,应是知情人,我觉着奇怪,那琉璃城居然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建成,还不是草草完工,像是纸糊的一样,为何十万大军冲不进去呢?”
“你懂什么,这琉璃城是二十名玄术师帮着建造的!固若金汤。”
“我听说这城池是林大师设计,叫做人间天上第一城呢!”
“哦?为何二十名玄术师,还有林大师都会来建城呢?”
“这个据说是钦差大人的功劳,听说这个钦差大人很有本事。”
“既然她这么厉害,为何北宫家的人口口声声骂他是妖精?”
“等等,妖精不是专骂女人的吗?”
那人顿时眉飞色舞道:“你们想想看,这个花巡抚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皇帝对她恩宠有加,自然惹人猜疑,因而她美貌所引起的流言也颇多,据说她曾迷倒了不近女色的安阳王爷,惹得皇后怨恨,称她为佞幸之流!”
“当然,花大人曾经与许多人做对,不免会有些闲言闲语,传他是以色侍人的男宠,侍奉过安阳王,勾引萧丞相爱子,甚至北宫家族的三位少爷还为她争风吃醋!而后与玄术第一的奕止同吃同住,如今这位钦差大人也已是艳名满天下了。”
就在此时,听见后面马蹄声踏踏如雷,数百匹马如风般而来。马蹄踏过之处,地上碎雪飞扬,马上骑士皆是全身黑色铠甲,披着紫色斗篷,每匹马都是通体黑毛,雄壮威武。
数百匹马中间是一辆华贵的马车,在雪地上行驶如履平地,当里面的人听到周围议论纷纷的声音,伸出一只手来,慢慢地掀起帘子。
那是只极修长的手,好似无瑕的白玉雕琢而成。
旁边一名侍卫见里面的人掀起帘子,连忙策马上前:“五……五公子,您有何吩咐?”
只见马车中人,穿着黑色貂皮大氅,玉面朱唇,俊美无俦,正是个风度翩翩,淡然若定的锦衣贵公子,他昂首笑道:“诸位,请问还有多久才能到琉璃城?”
这些人一路行来见过不少贵族,渐渐也见多不怪了。
立刻有人笑着回答道:“公子一看就是贵人,现在琉璃城落难的百姓都过着好日子,连很多落魄贵族都来这里度日呢!阁下却像个有财有势,大概是来这里游玩的,不过最近都是冰天雪地,从这里到琉璃城,应该还有三日的路程。”
“还有三日!”那男子喃喃地道。
虽然来迟了两月,但却躲过北宫家族的阴谋,此番,绝不能让北宫家族继续为所欲为了!
不过……那女人如今居然落了个佞幸之流的名声,想想也觉着有意思,男子神色淡然,慢慢放下帘子,在他身侧居然有四位明眸皓齿的姑娘在旁侧服侍,或执书本,或捧茶壶,或抱琴弦,或端香炉。
一路行来,地方官员送给他不少美婢,他从不推辞。
或许,送给北宫逸的手下是件不错的事情,可惜他这个三弟,是个不近女色的。
琉璃城满街灯光辉煌一片,夜半时分,月明星稀,夜露深寒。
“赢了!我们赢了!”花闭月耳畔依然仿佛能听见这般振臂高呼的声音此起彼伏。
“花……大人,你果然是深藏不漏啊!”
眼前依然闪过北宫逸很是兴奋的表情,他拉住她大声笑道:“这些日子我很无聊,我与你切磋武艺如何?”
然而,她知道自己施展玄力过度,玄力透支,内力也透支。
她只是淡淡笑着点头,眉眼疏朗,仿佛对整个人世都看淡了一般,眉宇间带着淡淡慵懒的倦意。
她的面色很是苍白,额上全是密密的汗水,微微颔首,忽然间身子摇摇欲坠,全身上下,根本没有半丝力气,双脚软得撑不起整个身体,昏昏沉沉中望见北宫逸满是关切的神情。
若是玉流觞在此或许很快就能恢复,可是……如今她只能慢慢地休养。
她真的已经太冷,太累!
清眸倦眼,红尘纷争,空气中的血腥,似是让她想起前世无数的战争,她已厌倦了争斗!心头却偏偏有一团暗火,对北宫啸的痛恨与厌恶,想起他前世害惨了自己与北宫逸,想到他居然设计让十万蛮夷来袭,心中的怒火因憋闷而越烧越旺。
北宫逸俯身看去,只见她面容惨淡如雪,仍在兀自支撑身体,苍白美丽的容颜蒙上了一层绯红,汗水从额头缓缓滴落,整个面容透着病态的憔悴。
他忙以手覆在她额头上,只觉得一片火烫,心中不由一紧。
连忙用大氅裹住她的身体,连忙把她带到自己修养的地方。
连忙大声呼唤,请来军中最好的大夫。
听闻大夫说并无大碍时,他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一轮明月放出如金似银的光华,随即隐没在重重白色云絮中。
当侍婢把熬好的药送来后,北宫逸随即取过药碗,用小汤匙细细舀起,轻轻地吹了吹,感觉已不再烫时,用汤匙微微撬开少女的齿缝,小心翼翼的把药送入口中,然而,花闭月无意识地呛咳起来,顿时把药汁又吐了出来。
北宫逸剑眉一皱,没想到伺候病人居然这么麻烦。
他挠了挠头,初次觉着自己笨手笨脚,除了打仗之外,一无是处。
忽然,床上的女子动了动,有意无意间,她玉颈下衣衫滑落下来,露出胸膛前一大片滑腻雪白的美丽肌肤,北宫逸不由抽了口冷气,感觉鼻腔泛起一阵热意,暗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明明曾经解开过她的衣衫,彼时虽然把她误会为男子,看到她酥胸微露的模样,却没有生出任何遐想。
为何现在看到那么一片不起眼的肌肤,就忍不住遐想纷飞?
是了,一定是最近喝了太多桑葚酒的缘故。
这酒喝多了果然没有好处!
他的目光扫了一眼那美丽肌肤,清俊的容颜浮现一层淡而可疑的微红,他摸了摸鼻子,眯起眸子思索片刻,随即将药汁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口,皱着眉头将她的上身扶起,随即俯下身来,正准备以口渡之……
面前,眼前少女睫毛轻颤,缓缓睁开水雾氤氲的眸子。
瞧见眼前情形,她惊呼了一声:“呀!”
北宫逸立刻惊吓得跳起身子,一口药汁不慎吞入腹内,也不知这药汁里究竟掺了多少黄连,苦得蹙着眉道:“我……我没有趁人之危……我只是在喂药……”
少女眨了眨眸子,双目朦胧地看他一眼。
看着她病恹恹的惨淡容色,北宫逸把药碗送上前去,她接过药碗,略一踌躇,便一言不发地喝入口中,眉头也未蹙起。
随着她仰起头颅,美丽的秀发倾泻如水,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把药碗递送到北宫逸面前,慢慢蜷缩到床榻一角,缓缓阖上眼。
他端着碗怔了半晌,发现少女呼吸沉沉,睡了过去,遂藉着淡淡烛光,静静地凝视着花闭月沉睡的面容。
少女面色惨白,美丽的黛眉与上挑的眼角都带上了一丝颓然。
他目光怔怔,只是望着少女的容颜失神,仅仅一个十五岁的女子而已,居然成为钦差巡抚,居然可以玄剑双修,居然还要承受无数的流言蜚语。
可见成为天命女子究竟有多么幸苦?
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气,轻轻放下药碗,伸手试着抚平少女紧蹙的眉头,感觉到床榻之上,少女已被厚被紧紧裹住全身,仍在不断发抖,他已顾不得许多,施展内力,替她治病……折腾了很久之后,他也感到倦意上涌,偏偏懒得回房,干脆趴在她身侧睡着。
夜色沉沉,月光如水。
当花闭月感到神志不清时,感觉到有人替他慢慢擦拭身体,拭去她体内的火热,总感觉到一股暖流自背后传入身体,她隐隐约约明白那是北宫逸以内力助她复原,那双手是那般有力,是那般的温暖,爽朗而毫不掩饰地爱护着她,丝毫不曾顾忌男女授受不亲。
然而,当她睁开眼睛时,发现并没有躺在自己的府邸。
这些日子,她时睡时醒。
有时候,她看到北宫逸披着衣衫趴在她身侧酣然入睡。
有时候,她在朦朦胧胧中看到北宫逸指挥着众将士们,一会儿把她屋内的残荷听雨图拿过来挂在墙上面,一会儿把她的翠竹藤椅搬来,一会儿又把她屋中的盆景弄来,一会儿把她的家具摆设搬来,一会儿叫人搬到东,一会儿令人搬到西。他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指指点点,嫌众人粗手粗脚,莫要吵着自己。
没想到北宫逸居然擅自给她搬了家,花闭月有些哭笑不得。
北宫逸为她选的房间在宫殿水榭旁的恋花居。房门一开,便见一处宽大空荡的屋子,室内陈设并不华丽,简洁异常,却并不觉简陋,里面却摆满了刀枪剑戟,每处角落都一尘不染。
整个屋子用两幅绣屏隔出前后大门,转过绣屏,里面的屋子才是花闭月休息的内室。
花闭月静养十天之后,身体已渐渐好转起来。
而北宫逸不知从哪里弄来四个美貌侍婢伺候她的起居,偶尔会亲自过来嘘寒问暖,花闭月披着外衫在庭院内漫步,那四个侍婢并不知道她是女子的身份,常常在她面前抛媚眼,让她很是不喜。
于是,用各种理由打发她们去外面做事情。
此刻,她在亭中走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林熙寒的大氅还未归还。
她不想与此人再有任何瓜葛,于是,忙起身穿戴好衣物,带着林熙寒的大氅,偷偷流出了北宫逸的府邸。
许久未出门,她对着浩浩苍天,长长呼出一口气。
慢慢来到街道,四处可见华贵的马车与举止优雅的人物。
不知不觉,琉璃城内似乎多了许多贵人。
转念一想,琉璃城是林熙寒亲自设计的城池,两月时间就由玄术师建造而成,同时五千将士赶走了十万敌人,正所谓人间天下第一的奇迹琉璃城,在大楚国内已经赫赫有名,怎会不让人向往。
只见许多附庸风雅的人也慕名而来,各处商州有名的商人,也纷纷来到此地,在琉璃城内花高价买下一间宅院。
而这琉璃城一时间居然聚集了诸多富贵人物,而大楚国各地有势力的大人物也派使者前来恭贺,其目的也是为了与北宫逸这种人物搞好关系,于是城中的客栈和酒楼一日日繁华了起来,而且颇具规模。
当花闭月来到林熙寒居住的宅院时,府中的亻}人却告诉她,林熙寒早已出去了,而且,每天这个时候他都会外出!
楚朝烟云绝代娇第091章金陵郡主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一群孩童正是读着《道德经》,林熙寒负手而立,看着先生正在私塾内授着课,神情依然满是清冷。
此时此刻,从外面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但见她穿着火红色的狐裘,银红绣绫衫,梳着高雅华贵的紫烟发髻,鬓上佩戴着贵重的首饰,纤腰似杨柳,步履迈动间幽香阵阵,竟似花间仙子一般,微笑着看向林熙寒道:“师兄,我特意来寻你呢!”
听闻她称呼自己为师兄,林熙寒神情未动:“你怎来了?”
那女子巧笑嫣然道:“我来看看师兄近况如何?”
“看到又如何?”林熙寒不冷不热道。
“师兄没完成任务,居然在这里请人办学堂!真是好雅致!”女子悠悠一笑,美丽的容颜,有一种可以将铁石之心化为万丈柔丝的魅惑,低低道:“师兄以前从来没有失手过,此番居然还会失手?”
“对方是个男子,并没有龙阳之好,恐怕是你的情报弄错了!”林熙寒淡淡道。
女子眸光转了转:“我的情报并没有弄错,是阁下的魅力失灵了!”
林熙寒神情淡然:“白雅盟主,此番前来就是奚落在下的么?”
“当然不是!”白雅抿唇一笑,她的笑容里有着花季少女的烂漫,有着青春少妇的柔婉多姿,又有着成熟汝子的妩媚风流,她自恃貌美,若林熙寒是天下第一美男子,那么她也有资格成为天下第一美女。
她拨弄着米粒大小的珍珠耳坠,正是林熙寒昔日制成,她也曾经讨要过几次未果,后来放在珍宝阁拍卖,被一位王孙拍下后送给了她,瞧见林熙寒目光扫过那副耳坠,白雅神情傲然道:“恩师问你,为何想要退出凰盟呢?难道这世间的富贵,凰盟给不了你?”
林熙寒面无表情地站在一侧,淡淡地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我想拥有的,会用自己双手挣来!”
白雅神色一变:“你要辜负了恩师的养育之恩?”
林熙寒缓缓道:“我已替凰盟做了七七四十九件任务,已完全报答了她的恩情!”
白雅恼羞成怒:“你别忘了,第四十九件任务失败了!”
“哦?凰盟还想让在下做什么事?”林熙寒抬眸,眸中闪过一丝嘲色。
“你……”白雅咬了咬牙,没想到自己居然轻易被这个林熙寒激怒了,但凡事以大局为重,她语气放缓道:“此番,我凰盟准备在琉璃城结实当今权贵,听说你与五皇子楚暮云曾经交好,我想要你多给我们制造机会……”
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林熙寒已慢慢道:“让我多给你们制造机会,此事绝不可能!如今,我只会替凰盟做最后一件事情,而且不违背道义。”
白雅目中闪过一丝阴霾,轻轻地,坚决地开口道:“阁下可知道,当年恩师救你的时候,与你一起的还有一个孩子,他就是你的弟弟,现在应该还活着,可惜,只有恩师知道他身上有什么胎记……你若是想知道他的下落,就不要轻易离开凰盟!”
然而,话说出口后,她就后悔了!
这是恩师曾经告诉她的,控制林熙寒的最后一件法宝!
不到关键时刻,不得泄漏这个秘密!
没想到居然从白雅口中说出这种秘密,林熙寒的目光慢慢落在她身上。
阳光清辉笼在他身上,映的他整个人美如冠玉,肤如白冰,眉如墨裁,林熙寒的语气清冷得不似世间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寥,静静地慑人心魂:“人心不足蛇吞象,如果你们想用这个威胁我,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轻轻拂了拂袖,慢慢地向后退去,边走边道:“我只欠凰盟最后一件事情,还请盟主想好后再来找我!”言讫,他的身影如风般消失在庭院中。
白雅捏了捏拳,她抬起头,雪白额头上居然沁出汗来!
心中腾然而升出一种微妙晦涩的情绪。
原来这个男人并不是那么好控制的!
就连恩师……也低估了他。
此番,她来这里还有一个目的,当今太子失德,很快就要被废,余下的皇子中,安阳王与五皇子的希望最大,偏偏安阳王对女人委实是没有兴趣,而她只希冀能勾引到当今五皇子,成为五皇子妃。
毕竟,原太子被废,现在的太子还未立,正是凰盟翻身的极好机会。
放下大氅后,花闭月没有留一句话,便离开林熙寒的宅子。
刚走出巷子,就看到一队士兵在城中巡逻。
而李白羽正指挥着两人在墙上贴着诏令。
当李白羽回过头,便看到花闭月正站在身后不远的地方,而她出来行走匆忙,为了不引起人注意,穿的是平民的衣衫。
李白羽微微一笑,转身走上前,与她打招呼,自从花闭月与北宫逸大战蛮夷后,他对花闭月的印象大为改观。
在北宫逸之后,李白羽最佩服的就是这位花钦差,慢慢伸手,亲热地向她胸膛拍去:“花公子,这么冷的天,你不在屋中待着,怎跑了出来?”
“你又在这里做什么?”花闭月肩膀斜侧,不动声色地躲闪过去。
李白羽尴尬地搓了搓手指,把双手揣入袖中,低声道:“城里来了很多商人,贵族,工匠等等,人口陡增,害怕有歹人混在其中,琉璃城为了保障城中百姓的安全,不得不召集一些年轻力壮的兵力巡逻,实行宵禁。”
实行宵禁?她把目光看向琉璃城最繁华的街道内,人来人往,铺子接连开张,士农工商渐渐都已齐全,不过仅仅三个月的时间而已,琉璃城的繁荣令人感到不可置信,当然,新来的这些人中,定不乏前来监视她的人物。
自从大楚国皇帝把权利交给她之后,只是把她当做一枚棋子,自古帝王心性都多疑,喜欢任用孤臣,虽然她并没结党营私,然而这个皇帝对外戚都很是忌惮,难道对她这天命女子不忌惮?难道不想把她控制在手里?
在这琉璃城中,自然会有人在暗中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帝王心术,自古都是一样。
花闭月不由想到半年后大楚国皇帝遇刺之事。
若是这位帝王薨了,只怕很多事情都要跟着变迁。
不论是谁来做这个帝王,都会对她时刻提防着,却又渴望利用她。
想起前世种种的情形,花闭月不由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她忽然非常羡慕北宫逸的聪慧,更想痛快淋漓地勤研战事,像北宫逸那样箭指蛮夷,然则她的天命女子身份又不得不屡屡参与后宫朝堂之争,这委实与她心中渴望相差甚远。
她这个天命女子究竟该何去何从?如今的她只想让自己离开这是是非非的圈子,北宫家族的实力也不足为惧,待她恢复女装时,也不用担忧北宫啸对自己出手。
前世的布局通通都打乱了,北宫家气数尽后,她也是该功成身退,另谋出路了!
何况天子脚下是非多,以后她应留在琉璃城内安居乐业。
只是,不知道萧琛等人是否愿意与她结伴此生呢?三夫四侍谈何容易?与这世间的道德伦理相悖,任何男人恐怕都是无法从心底中接受的吧!这些骄傲的男人不知究竟怎样了?
不知为何,她心中有种淡淡寂寥的感觉。
思及此,她缓缓向市集深处走去。
“花大人要去哪里?我的马可以借给你!”李白羽笑着说道。
“不必,城内不适宜骑马。”花闭月回眸一笑。
北风瑟瑟,都被这笑容压过了寒意,恍若春风拂过,清丽的玉颜如繁花盛开,回眸一笑百媚生,这词居然也可以用在男人身上,李白羽不由抽了口冷气,这个花钦差真是太妖孽了!
如今,琉璃城的小作坊生意越来越好,随着搬迁来的人越来越多,街上行人摩肩擦踵,市集买卖也日渐昌隆,而商人们的到来,更加快物资流动的发展,琉璃城更显得繁荣起来。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策马行走极是不易,是以花闭月选择以散步的法子到里面去看看。
寂寞的时候,在这喧嚣的市井内更显得落寞不堪。
而她在此地逛了逛,转身去了另一条巷子内,却听到里面传出孩童郎朗的读书声。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办了私塾?
看着私塾内天真的孩童,花闭月不由想起了前世,因北宫啸对她冷淡,她生出想要自己骨肉的想法,并不是为了生出孩子邀宠,而是想把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不必全心全意地在乎别人,将来自然就不会太过孤寂。
可惜,老天却连孩子也不给她。
此刻,几个顽童也悄悄探头看向私塾里面。
看了一会儿热闹,又跑到街上打打闹闹起来。
远远的一匹马飞快向此地奔来,那马渐渐地近了,孩子们正抢夺花球来到路中,那匹马眼见就要冲来,马上男子竟用力地一勒马,这马猛一受痛,高高扬起前蹄。两名幼童才发现危机现前,而稚嫩的身子完完全全地暴露在马蹄底下,两个孩子已被马匹巨大的阴影笼罩住。
花闭月见状大惊,忍不住飞身上前。
就在最危急的时候,花闭月抱着二人倒地一滚,堪堪避过马蹄重重落下之后的危机。
马上的男子也险些摔落下来,心惊胆颤之余,气急败坏地对孩童斥道:“你们这些刁民,竟然瞎了眼睛,看到马匹怎有不避的道理?”
听到他正义正言辞地训斥着,花闭月忍不住回眸一看,那马上男子约莫二十来岁,乍然一看竟有些面熟。
那些孩童来到琉璃城后,从没有被人训斥过,立刻反唇相讥:“琉璃城城主说过,谁也不许仗势欺人,不能恃强凌弱,否则就要挨棍子!”
“什么?你们知道我是谁?你们……真是无法无天!”
“我们怎知道你是谁,你这么大的人……和小孩子计较,羞不羞?”
听着孩童的话语,花闭月不由嗤笑了一声。
那男子听到笑声,立刻回眸道:“你是什么人?你竟然敢嘲笑于我?”
此刻,男子的面容又清晰了几分,瞧着他的五官,花闭月在自己的记忆中寻着与眼前的男子相似的容颜时,那男子看到花闭月的容貌却是眼前蓦然一亮:“想不到,这琉璃城中居然有这么出色的人物!”
啧啧,他的眼睛转了转,又见花闭月穿的一身平民衣衫,心中顿时有了底儿,那男子手持马鞭指向花闭月道:“好一个绝色美少年,与其做个普通百姓,不如归我府中如何?”
花闭月先是一愣,看到男子脸上垂涎三尺的神情顿时明白过来。
这个男人居然把她当做男宠?
思及此处,花闭月一股无名业火并着厌恶从心头涌上来,看着男子脸上色迷迷的笑容更觉刺眼,不知不觉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正要上去给他脸上狠狠一拳时,却听得个不愠不火的声音道:“阁下在琉璃城当街纵马,你不怕出人命吗?”
花闭月回头一看,正是阴沉着一张脸从饭庄中走出来的北宫逸。
“阁下是何人?”那男子正趾高气昂地看着他,忽然看清楚北宫逸身后站着的美男子,神情霎时一变:“五弟怎会在此?”
楚暮云微笑道:“当然是奉旨前来探访民情。”
“四哥来此地做什么?”他轻笑问道。
那男子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听说这琉璃城很是漂亮,我特意来看看,还听说很多漂亮的美人也来到此处,所以……”
此刻,花闭月的目光凝神在男子脸上,这才知道他居然是当世四皇子,恰是一位没有心机的王爷,可惜就是性子莽撞,被早早赶到山东交趾为王。楚暮云与北宫逸交换个眼神,没想到这位王爷居然跑到琉璃城来猎艳,委实是胡来。
“花公子,你不在屋中好好待着,跑出来做什么?”忽然,北宫逸目光落在她身上,责怪地问她道。
“屋中太闷了,我出来走走!”花闭月随意一说,忽然咳了两声。
“你真是不听劝告,回去非把你的侍婢都杖责一通不可,若是你的病情加重,我就给她们治罪。”北宫逸飞快脱下披风,披在花闭月的身上,极是温柔体贴,而花闭月似乎也习惯这种对待。
“杖责就免了吧!她们都是娇滴滴的美人!”她面色微红地披上北宫逸的披风。
“咳,也是,那些侍婢都是五皇子送给在下的。”北宫逸挠了挠脑袋,不知为何,看到那些女子对花闭月搔首弄姿的模样,他心中又好气又好笑,那些女人本就不是侍婢,通通是勾栏院买来的,若非花闭月身旁没人伺候,而他周围都是粗手笨脚的男人,真恨不能把那四个女人给踢出去。
“怎么?花公子身体还未好?”忽然,楚暮云淡淡问道。
“五皇子!”花闭月此刻才想起对楚暮云微微行礼。
“花公子要多注意身体才是!”楚暮云也对她微微颔首,他的笑容依然温柔可亲,骨子里却依然清清冷冷的。
“对了,这位是……”此刻,四皇子又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花闭月,火热的目光把花闭月看得难受之极!
“四哥,这位可是父皇亲自任命的钦差花闭月大人。”
“原来是花钦差!”闻言,四皇子神情不禁有些尴尬,他居然把她当成一介布衣,然而,他远在山东就听说这位花钦差曾经迷倒了二哥安阳王爷,今日一见,这般美貌,果然不虚。
“臣见过四皇子!”花闭月缓缓对他行礼。
“哈哈!免礼,免礼。”四皇子很喜欢漂亮男子,不由也很想结识这位花钦差。
“四哥,既然你来到此地,不如我们去酒楼替你接风洗尘?”
“呵呵,我没有时间啊!改日吧,此刻金陵郡主正在醉月楼里结识青年才俊,为兄已经迟到两个时辰了!”
“你说的是金陵郡主?”闻言,楚暮云与北宫逸异口同声问道。
“哈哈,是啊!没想到你们居然都不知道,我可是慕名而来!本王此生还从没见过赫赫有名的金陵郡主呢!”男子摸了摸鼻子笑道,立刻对这金陵郡主赞不绝口,甚至提议众人一起去醉月楼看看江南的金陵郡主。
花闭月微微一怔,只听说金陵郡主是个有名的才女。
貌美如花,深居简出,深得贵公子的青睐,就是北宫啸也是求而不得。
这个女人极有名气,却是个从不轻易露面的。
如今,居然出现在琉璃城内,不知究竟是何目的?
花闭月只是有些好奇,北宫逸本不想让她前去,偏偏熬不过她的意思,只好陪着她走了走,待花闭月随着诸人一同去了新开张的醉月楼时,见阁楼里面已经经坐满了各地的贵族公子,都是慕名而来。北宫逸虽是没有兴趣,却只是陪着花闭月来看看热闹。
但见宾客百人,侍婢十人,客人分席而坐,美人碌碌忙忙,清歌曼舞,果酒芳醇,满室芬芳,雅中有乐,令众人顿生此是险境的感觉。只是此时,纵然美酒置于案前,美人侍婢服侍在侧,琴曲优雅似仙音,可目中不见金陵郡主,又有谁能够心安理得在此享乐,还不是望穿秋水,翘首期盼着。
只见众人目朦胧,人微醉,袖之中,酒水洒。
席中摆着白色帘帐,看不清内里佳人,真是雾里看花终隔一层。
在场众人多从大楚国各地而来,皆是贵公子、大富豪,名才子,见面时也微微点头,慢慢等着等着,互相打起招呼,说说笑笑间,又忍不住期盼起金陵郡主快快现身。
“都已经两个时辰了,这个金陵郡主还是不以真面目示人,不会是长得很难看吧?”有人耐不住性子说道。
“不要胡说,听说她去年曾在渭水露面过一次,惊艳四座呢!”
“既然如此,她为何还是不肯出来呢?”
“你懂什么,架子越大的美人,才越有本事!”
“没错,这位金陵郡主,我去年曾经为了看她一眼,从京城跑到江南,却没有机会一睹芳容,今年就是来到偏远的琉璃城,冒着冻死的危险,我也要与她结识!”
楚暮云与北宫逸坐在桌前,听闻众人话语,不由慢慢勾起嘴唇。
然而,就在此时,脚步声前来,众人顿时来了精神。
却见帘子掀起,一名侍婢慢慢走出,众人不免有些失望,不过这女子虽然是侍婢,却是貌美如花,胜过无数佳人,众人不由赞叹,连侍婢都如此,不知金陵郡主究竟是何等的美貌了?却听闻美貌侍婢轻叹了一声:“诸位,郡主的身子不适,委实对不住大家,大家改日再聚如何?”
闻言,四皇子庆幸自己没有来得太早,否则岂不是白等两个时辰。
众人虽然心中万般无奈,但碍于对方是金枝玉叶的尊贵,而非青楼女子的身份,而这里的美酒佳肴都是郡主置办的,他们也没有出一文钱,虽心中不甘地慢慢踏出酒楼,却也不敢造次,只听闻酒楼中传来女子的轻声曼曲:
“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
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情字难……”
众人驻足回首,只觉着这金陵郡主的歌词唱得很是婉转悠扬,其中意境高雅悠远,绝不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比及,霎时明白金陵郡主并非身体不适,而是根本看不上他们这些俗人!
四皇子撇了撇嘴道:“这女人还真是自命不凡呢!”
楚暮云毫不在意地道:“四哥,既然看不到这金陵郡主,我们何不兄弟二人一起去喝酒?”
“好主意,老五。”四皇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了,北宫城主与花公子可否一同前来?”
“多谢王爷的好意,我这位朋友身子不好,我要送她先回去!”北宫逸轻轻摇了摇头。
“好吧!你送她回去!我们走!”
夜已深,月未明,花闭月与北宫逸慢慢往回走去。
看着身旁的男子阴沉着一张面容,满腹怨念地来到寂静一片的恋花居。
来到园内,那四个侍婢都不知躲到哪里去了,院内居然没有亮灯笼。
月黑风高,虽没有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但无灯无烛,眼前基本什么都瞧不见了!
花闭月有些无奈道:“好黑!这院子我不熟悉!”
忽然,北宫逸伸手握着花闭月道:“拉着我的手便是!”
被他紧紧握着,而且他的手握的很快,手心中居然微微冒汗,似是有些紧张,花闭月不知为何,自己心中也有些紧张起来,却听他开口似要说话,终于言语了很久才道:“花闭月……我想……我想……”
“你想什么?”
“我想与你……那个……那个……”
“那个什么?”花闭月抿了抿嘴唇,觉着他平日直来直去,为何忽然又开始结结巴巴。
“那个你的身子好些……没有?”
“嗯,应该已经好了九成多。”
“如此就好,我想与你切磋武艺!”北宫逸忽然目光灼灼地道。
花闭月笑道:“北宫逸将军如有这般兴致,花闭月就奉陪到底。”
北宫逸不再多话,点燃火折子,飞指燃起周围几盏灯笼,顺手抄起台侧的一杆银色长枪,迅雷般的枪势向花闭月击来,顿时只见面前银色如滚浪,上下翻涌,花闭月从台侧拿起一柄长剑,微微身躯一侧,避过北宫逸第一轮银枪攻势,执起长剑,与他对抗起来。
只见北宫逸枪势如惊风掣电,霸道刚毅,而花闭月的剑法则刚柔并济,剑气如虹,静逸自如,二人的攻势是一动一静,一急一缓。
一寸长,一寸强,花闭月随时施展轻功闪避他的攻势。
虽然她会舞刀弄剑,但毕竟剑法并不如萧琛。
北宫逸紧追而下,枪势时而雷霆万钧,时而轻灵飘忽,枪尖银光在灯火映衬下如霸道长龙,而花闭月的剑法如点点流星,笼罩住北宫逸。
她回忆着萧琛的剑招,剑气慢慢变得眼花缭乱,如燎原之火,剑尖微微颤抖,隐隐发出龙吟之声,居然诡异地封住北宫逸的攻势。
北宫逸急急向后退了几步,身形侧转。
而花闭月手中长剑已击上北宫逸的长枪,借势卸力,把他的银枪击落在地上,但北宫逸爆出极强内力,又在这股大力的推动下,两人的身躯于空中旋转数圈,衣袂翩然飘飞,这一瞬,剑辉光芒洒在两人的身上,雪花飞舞,二人身子在空中飞旋,如雪莲缓缓盛开,浓丽炫目。
而她还未落地,北宫逸腾空而起,他分明料定她无法在空中改变身形,而她被北宫逸的左手扼住腰腹,使不出力来,被他狠狠压在身下。
他压在她身上,胸膛慢慢起伏着。
她亦微微喘息着,鼻中满是男子好闻的气息。
“好了,我认输!”花闭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力量根本比不过此人。
刚刚还很威风的北宫逸,立刻把手抬起来,打个大大的呵欠,忽然把头靠在她的肩膀道:“好了,打的真过瘾,我有三天三夜没碰枕头了,再不睡我就快要死了,伺候你那么多日,也该你伺候我睡觉。”
楚朝烟云绝代娇第092章虞姬
恋花居中檀香泛紫,带着些苏合香的味道环绕氤氲,显出满屋的温馨。四个侍女蹑手蹑脚进入屋中,端着热水毛巾,在屏风外探头探脑,四人生怕被北宫逸责怪,是以早早就来伺候花闭月了!
当一名侍婢探出头后,便看到床上睡着两人,心中不由一滞,暗忖平日北宫逸都趴在床侧,今日居然上了床榻。
此时,花闭月居然睡在他身侧,两人紧紧依偎在一处。
阳光从窗棂投射而入,穿过帷帐,映在两人眉梢和眼角,二人唇边带着淡淡笑意,但见花闭月的腿向前一抬,正搭在北宫逸的腰上,这情景怎么看怎么暧昧,四个侍婢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奇怪,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有人不可置信道:“哎呀!他们……居然睡在一起了?”
又有人眼珠转了转道:“北宫少爷和花大人莫非都是断袖?”
“难怪这些日子怎么勾引他们,都对我们没有兴趣啊!”
“我终于明白了,这个恋花居……恋花居……原来就是北宫逸城主恋着花大人的意思啊!”
“嘻嘻,我们会不会看到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啊?”
“现在外面传言花大人有龙阳之好,我还以为是空|茓来风呢!”
四名婢子有那么一点点兴奋,慢慢地退出屋子,依然兴高采烈眉飞色舞地讨论着方才看到的事情,言语有些肆无忌惮。忽然门前出现两个俊美无俦的美男子,一个肌肤黝黑,一个面容温雅,众女人抬眸一看,慌忙弯下腰,毕恭毕敬道:“奴婢见过五皇子殿下,见过李白羽校尉。”
李白羽带着五皇子早早来访,没想到居然听到这些风言风语。
他微微一笑,露出来一排洁白的牙齿,注视众人的眸光却极锐利。
而他说出来的话语更令这些女子花容失色:“诸位都是从勾栏院来的,大概还不知道什么能议论,什么不能议论,在军营中若是饶舌议论是非的,都要通通被拉出去杖责四十!足够诸位躺三个月了!”
四个女子不由得抽了口冷气,目光纷纷看向楚暮云。
毕竟,她们都是楚暮云送来的人,不是随随便便任人处置的。
只见楚暮云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面容优雅地站在门前,缓缓地勾起嘴唇,声音如风道:“在宫里面不懂规矩的下人,理应杖毙才是……”
“我们错了……求殿下饶了我们吧!”
“饶命啊!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什么都不会说的!”
四名婢女跪在地上不断磕头,她们知道这个五皇子虽然平日和颜悦色,骨子里却是最无情的,忙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五皇子,您看怎么办?”李白羽看着他道。
“李校尉,把她们每人杖责二十便是!”楚暮云的语调很轻很柔,没有一丝怒意,但四名侍婢伺候过他一段时日,知道此人心思最是难测的,连忙哭着谢恩。
李白羽摸了摸下巴,吩咐侍卫把她们带出去,目光扫过四个女子,但见她们个个梨花带雨,心中难免有些同情,本来他只想吓唬她们一番,没想到五皇子居然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
当李白羽与楚暮云进入屋子,正看到二人慌乱起身的模样,而北宫逸的面容微微泛红,李白羽眉心不易察觉地一皱,心中更是光火!楚暮云幽深的黑眸亦闪过一丝阴沉的光芒。
其实,两人昨夜委实有些乌龙,花闭月带着北宫逸回来时,两人居然都累得躺在床上,抵足而眠,睡姿极差。
待收拾完毕后,四人来到恋花居的阁楼内。
四处雪色风景极佳,梅花盛开。
李白羽不由叹息道:“听说这次五皇子特意从蜀地送来五千棵梅花树,琉璃城内方才显得生机勃勃!”
“在下不过在蜀地停留两个月,也只能送来这些。”楚暮云抿唇一笑。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真不知我是否有机会去蜀中看看。”北宫逸的神情有些向外地道。
“山中多峭壁,崖间常云雨,赵子龙将军意气风发挥斥方遒,就是出自此地,北宫逸将军如今成为琉璃城城主,而后有了自己的军队,你当然可以试着当甩手掌柜!”楚暮云俊美的脸上,浮现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黑眸中闪耀的只有深幽的,没有任何感情的光芒。
“五皇子,在下这些日子委实太忙了,居然忘记你今晨要来拜访,真是怠慢了阁下!”北宫逸摸了摸鼻子。
“对了,你以后不必叫我五皇子!”楚暮云淡淡一笑。
“那叫殿下什么?”北宫逸微微一怔。
“叫我大哥就是了!”
“你说……什么……”北宫逸忽然觉着不可置信,眯起眸子。
李白羽与花闭月也微微吃惊,楚暮云幽瞳带笑是那般好看,只是眸底,依然还是琥珀色的冷澈,他微笑道:“其实,北宫家族已是强弩之末,而我也非以前无权无势的五皇子,阁下也不是昔日受制的北宫逸,我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完全可以告知天下。”
“什么……什么关系?”李白羽好奇不解地问。
“其实,我与北宫逸曾经是结拜兄弟!”楚暮云举杯笑道。
花闭月与李白羽不由得面面相觑,惊异之余,这时外面传来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但见侍卫上前通报道:“城主大人,林大师在外面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