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皇帝一本正经地问:“四阿哥的牙齿,还疼么?”
佟贵妃听到康熙询问胤?,心底顿时泛出无限温柔:“回皇上,胤?已经好多啦。新近这两颗乳牙长好,便能多吃些果子泥。”
康熙认真地嘱咐:“别忘了用软布帮他擦擦乳牙,可别酸着他。
佟贵妃忍不住笑答:“记住了。”悄悄拿手绢挡在溢笑的唇边。
康熙依旧刨根问底:“那这几天有没有学说话?会叫“玛”了么?”
佟贵妃连忙摇头,被康熙逗着想起了马和鹅的典故,实在忍不住笑意。
这夫和妻二人有问有答,怪有情趣。然而这场景怎么看怎么扎眼,尤其四周还有纷纭嫉妒的妾们。连太皇太后都觉着皇帝这是存心显摆了。
康熙可是想通了,这大老婆的招牌不抓在手里亮着,忒对不起贵妃的身份。康熙再接再厉施展柔情:“那等会儿朕和你一起走,去瞧瞧小四。几天不见有点想他。”
佟贵妃也没料到康熙表白得如此直接,愣了下急忙说好。
坐在那厢里的留瑕格格,望着康熙旁若无人般和佟贵妃亲昵叙话,眼圈儿都红了。皇帝哥哥他都没有朝自己这边看过一眼……。
然而这四周无言的寂静里,眼圈未红、心底里却泛酸的人儿,又何止留瑕她一个?好歹人家全都是有名有分,可以正经醋地妾呢!
康熙窃以为,他和佟贵妃一起练太极云手,左一圈、右一圈,总可以云出天长地久的样儿,生生也把那丫头暗恋的心思了在慈宁宫这地儿。忽然就冒出一岔儿。
一个小太监上气不接下气奔进慈宁宫,扑倒在地,颤着声音奏禀:
“启禀皇上,太子落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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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 沸反盈天
紫禁城皇宫里沸反盈天之际,中枢内阁里也是盈天沸反,热闹一如新市口小菜场。康熙皇帝不声不响,竟开了海禁,圈划两处口岸,虽未涉及江、浙、闽、广一带,然辽东、山东两地皆是拱卫京畿海口,亦是涉关国运的大事。
内阁诸学士、六部尚书们还是看见皇帝昭发明旨之后,才晓得大致脉络。而且连户部也不知晓内情的状况下,皇帝竟然把赴日海商的事情直接议定了。各部大人们犹如被齐齐打一闷棍,懵了。散朝后大家都不肯退,俱是候在体仁阁里分拨商议。
进口海鲜摊前,保和殿大学士索额图、户部满尚书伊桑阿、户部左侍郎达都几人,正在悄声议论那日本海里的三文鱼是否肉质鲜美,细腻顺滑。原本是由伊桑阿出面,曾喊了内务府凌普一起过来商量进口海鲜业务,无奈凌普死活不肯赶来。
前几日凌普不过是胆战心惊、一时害怕才嘴快脚快,派了心腹传个信儿带给老婆大人,结果反而招来宫中司刑房一位首领内官,“哐哐”狠狠掌了凌普两个大嘴巴,牙齿差点没被打落。凌普偷偷养了两天,面颊消肿后才敢进宫复命继续办差。小心肝都被皇帝吓寒颤了,如何有胆子操心别家的摊贩?
国内水产摊前,清东阁大学士黄锡衮、兵部尚书姚启圣坐于一处窃窃私语着。两人枕边消息通畅,揣度着皇帝此番把施琅派到大连去,究竟是想贩卖国外进口大黄鱼还是渤海湾小黄鱼?此番图谋决计不小,该不会打算直接贩到澎湖诸岛去?
潘湖叟黄锡衮很有些挂心施琅,此番暗旨是降职总兵了,虽早晚有出头之日,只怕施琅沉不住气要报那血海深仇。到底是一脉连襟,难免担心。这三位的关系,施琅是黄锡衮的妹夫,黄锡衮是姚启圣的妹夫,差不多就是包干了福建水产的零售、批发乃至中央工商部门水产专营管理,连襟一条龙业务,是以对那影响水产的暖流寒潮最为敏感。
内大臣佟国维和吏部满尚书萨穆哈、兵部左侍郎焦毓瑞也在私议,皇帝这几日暗中动作不断,京中很不太平,无论是买河鲜、海鲜,攒银子还是散铜板,皆须伺机形势罢了。那索额图与明珠不睦,皇帝属心于谁不得而知,决计不可偏倚。
武英殿大学士明珠、兵部尚书午喀、户部尚书梁清标、户部右侍郎陈廷敬等人,操心之事更多。皇帝老板发话召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入京,却迟迟不肯明发靳辅的折子。如今又折腾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总商会,却是民间的商户组织,完全不和朝廷户部搭边的。
即便如此,听余国柱派人打探回来的消息说,那总商会一夜之间竟然敛了不少银钱。单论缴纳投标保证金一项条款,每家参与投标的商户,无论中与不中,皆须预先缴纳白银壹万两,仅此一项就收了二十多万两银子,半点力气不费。银钱不过手,生生愁煞了户部各位大人。
且不光如此,按照旧时惯例,这开海禁乃是朝廷大事,京城各部商议规程、举荐人选、周折三五个月、乃至一年半载都是寻常,这各地豪商世贾往来各部、打探消息的好处也绝少不了。此际倒好,先前几日还有些许家主各寻门路去递帖拜会,各部大人们尚未曾摆好高深的姿态忽悠一番,收些拜礼。雷声没响,雨已停当,却把雨伞都干晾。
户部侍郎陈廷敬和明珠悄声抱怨:“明相,您看如今这都算怎么一回事?忽然就把各省的铸钱局权都收了,怎么办?那些铜耗银哪里去补啊?”
陈廷敬实在憋屈,他本来就是专管钱法的侍郎,涉关铸钱事务,原本份内该操的心没用上,就有多大一股闷气阻在胸口处。况且朝廷综管收卖铜料、调剂与各地的铸钱局应用,这其间的价差是很有赚头的。何况各省督抚辖管铸钱局上的收益,惯常是有孝敬的,想用多少钱,加个班就铸完了,皇帝哪里管得到矿山上具体的事情?现在可好,生生要把财路给掐断,疼啊。
明珠同情地拍了拍陈廷敬的肩膀,不肯接话。明珠向来不爱在面上授人以柄,且此处连倒茶扫地的小监都长四只耳朵。反正那铸钱之事一向分派到户部和工部,内阁手“短”管不着,以后各省督抚拜会相府的节礼也少不了。即便各省不能铸钱,粮、油、盐、绸都能日常开销。将来这户部右侍郎的职位,恐怕要大大跌了身价。
明珠存着心事,暗道皇帝既已下发明旨,便是绝了详议的念头。明珠自持身份,断不会带头上书,去戳康熙软肋。即使康熙皇帝再刚愎自用,一言九鼎,金龙椅上那就是皇帝身份,维护皇权独尊容不得沙子,没必要找不自在。
然而此事倘成定例,以后内阁岂非空成摆设?再无商议处。若有反复,也须从科道言官下手,然而这上疏的人选却得细择。敢说话,不怕死,自谓清明的,谁呢?
…
言官姚缔虞“听说”了康熙皇帝近日来,独断专行的种种所作所为,忧心忡忡。姚缔虞秉承着辅佐一代明君、心系天下百姓的高远志向,兢兢业业连夜赶写了一份奏章,上呈康熙皇帝。
奏章中姚缔虞恳请康熙皇帝开放言路,畅达视听,通科道之风,增君王之闻……,洋洋洒洒,千言万语,婉转的意思曰:皇帝,您独裁了!
皇帝,您这样孤陋寡闻、埋头搞****,于国家无益,对百姓不利。您应该开设皇帝“信箱”,广泛听取各方良策,让忠心的臣子们充分表达合理意见,才能制定出有利于国家发展和建设的可行性策略。
譬如唐朝太宗都会采纳大臣魏征的忠言直谏,您也是贤明圣主,胸襟气度比之唐太宗更为博大宽宏,自然不能一意孤行。广开言路,乃是君王居家、旅行、休闲、工作、学习一生良伴!听言官的话,不走寻常路,此路为盛世通途。
…
098. 悲喜人生
康熙满心焦急,完全顾不上帝王沉稳风度,差不多以跑百米的速度奔到慈宁宫附近的荷花池畔,远远看见胤?躺在一个嬷嬷怀里。康熙冲上前伸手一触胤?的鼻息,热乎乎地,这才松了口气。然而摸摸皇太子头发衣裳都是湿的,心底勃然大怒,怎么没人给他换下湿衣裳?
康熙冲身边的随侍怒喝:“斗篷!”总算有人大着胆子递上前来,康熙把猩猩红鹤氅一展罩住了胤?,吩咐那奶娘三两下把小太子的湿袍子脱光。康熙把胤?一包一卷,亲手抱在怀里。胤?一落水就被捞起来,因呛着两口水,所以趴在父亲怀里咳了几声。
康熙转头想要发火,派了这么多保姆嬷嬷照看一个孩子,还弄出落水的险情,不是找抽么?然而四周跪着、趴着一地太监、宫女,全都吓得抖抖颤颤,康熙还是把怒气一压再压,其实刚才工夫极短,众人忙着捞太子,混乱着报告皇帝,混乱着报告慈宁宫总管,混乱着跪下怕死,谁有念头想到衣裳?
康熙一见旁边竟然还跪着大阿哥,这孩子浑身上下也是湿漉漉,把皇帝吓了一跳。康熙忙道:“快帮胤?也披上斗篷。”现在天气渐热,出门哪有备披风的?自有侍卫先把马褂解下来奉上。
康熙也无暇分辨现场情形,只是吩咐:“都带回乾清宫去,准备热水沐浴更衣。”说完,康熙皇帝大步流星走了。
康熙未走多远,御辇就抬来了。康熙赶紧抱着皇太子乘上御辇,这孩子份量不轻,抱一会儿手臂也累得酸麻。然而胤?醒了,看见是父亲,圆眼睛里登时泪水汪汪、噘着小嘴巴就要哭起来。康熙连忙哄他:“乖乖,那些锦鲤好看么?”
胤?噙着泪想想,才含糊答一句:“还行。”
康熙轻轻摸着他的额头说:“那等会儿捞两条漂亮的,养在小盆子里,好不好?”
胤?使劲点头。康熙不由自主把他抱紧了点儿。
…
内侍们端了一大桶热水进来,康熙要把胤?放进热水里去泡澡、驱驱寒气。小太子吓得哇哇大哭,死活不肯下水。康熙只好自己先脱了衣裳泡进浴桶,再问小太子:
“胤?,要和皇阿玛一起沐浴吗?”
胤?咬着手指头考虑半天,康熙又加一句“今天晚上你想吃什么,都行!”
胤?眼睛一亮,连忙讨价还价:“不吃青菜和萝卜!就吃肉。”
康熙爽快答应:“行。”胤?这才同意下水,然而两只小胖手死死抓紧浴桶边沿,不肯放松。康熙心里难受,一边搂住胤?的身体,一边帮他往肩膀上撩点热水。
内侍们端着小木盆要帮皇太子洗头,胤?又闹腾半天,才肯让康熙托住他的身体,把头发散开来清洗。
胤?心里害怕,抓着皇阿玛的肩膀扒拉两下,滑溜溜地拉不住,一把揪住了康熙的辫子。康熙痛得眼圈红了,实在忍不住,伸手咯吱了胖小子。胤?在康熙的怀里咯咯一笑,小肚皮扭得象条白面鱼儿。康熙心里叹息,这个小心眼,总算是肯笑了。
在浴桶里浸了半晌,康熙看胤?洗得浑身冒出热气儿,才领着小胖子一块起身更衣。康熙皇帝搂着皇太子一起坐在床榻上,耐心等着内侍把胤?的头发擦干盘好。康熙喂胤?吃了一块杏仁糖,仔细看着儿子的眼睛,还有小脸上表情,郑重问道:
“胤?,你告诉皇阿玛,今天是怎么落到荷花池里的?”
胤?闻言,圆眼睛立刻就瞪了起来,把杏仁糖在嘴巴里咕噜一圈,竟然用手指拿出来,正要开始努力告状,然而康熙极认真地说:“胤?,要讲真话哦。阿玛不喜欢说假话的孩子。”
胤?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一滚、再滚,看皇父眼睛也不眨盯着自己,终于委屈地承认:“因为我喜欢一条红色的鱼,想抓起来玩一会。大阿哥不让我抓,他说鱼会死的。我不听他,伸手去抓鱼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滑进水里。”
胤?讲完话,立刻又把杏仁糖含到嘴巴里去。康熙长长吁气,心落回肚里。得知这么一个答案,可比别的都顺耳中听。康熙生怕听见一幕皇家兄弟、互相陷害、苦大仇深记,刚才忧虑地不得了,一直都不敢问。他就等着把这只小老虎哄开心,毛捋顺了,让胤?自己亲口说呢。总算不必再担心事。
康熙对胤?说:“以后吃糖不许吐出来拿在手上。”胤?呜哩呜哩答应了。康熙无奈地拿过一条洁净手巾给小太子擦擦手,转头吩咐内侍道:“去唤大阿哥过来。”
…
大阿哥胤?进来时,却是吓得失魂落魄的模样,扑通一声伏在地上。康熙看得直皱眉头,吩咐胤?起身,到皇帝床边来坐。
胤?上前,看见胤?穿着一件贴身肚兜儿,趴在皇帝宽大的龙床上偎来滚去,左手拽着流苏,右手扯着纱幔,全无心事一般淘气。胤?眼圈儿立时红了。
胤?其实被吓得不轻。当时只有他离胤?最近,兄弟俩一起蹲在荷花池边喂鱼。胤?清楚记得,当时自己想要伸手阻止胤?去池子里捞鱼的。结果……,胤?忽然栽了下去。胤?脑子里一团乱麻,实在记不起来是否曾经碰到过胤?身体。
刚才大阿哥胤?去洗澡换衣服的时候,蹲在热水里,万分恐惧地想,难道是他伸手把胤?推到水池里的?胤?浑身激灵,立刻连头都钻进热水里,恨不得闷死在水中不必站起来才好。旁边伺候大阿哥沐浴的两名小太监,吓得站在浴桶边上连连呼唤大阿哥。胤?“呼啦”一声钻出水面,两个小太监被溅了满头满身的水,脸都煞煞白。
这会儿,胤?怔怔望着那个鼓着腮帮子,吃着糖悠闲玩耍的胖弟弟,心中百感交集,也不知是要庆幸皇太子安然无恙,还是该为自己庆幸。
康熙打量着胤?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脸颊,心中有些不喜,眉头轻皱。
大阿哥胤?心情紧张地望着皇帝父亲,全身微微发抖。
康熙拉着胤?让他坐下,伸手从旁边漆案摆地茶盘里,也随便拿点东西,塞到大阿哥手里:“吃吧。”大阿哥低头一看,手心里是两块松子糖。
大阿哥胤?未等吃糖,眼泪水扑簌、扑簌滚落下来。
康熙伸手搂住胤?单薄的小肩膀,什么话也没说。
不甘寂寞地皇太子胤?,从锦被里又滚出来,把小脑袋硬钻进康熙和大阿哥两人身体中间,乌黑大眼骨碌、骨碌左看右望。
康熙忍不住捏捏小太子脸颊说:“等天热了,一起学划水吧。”
胤?张大嘴巴坏坏地笑,露出稀疏一圈小米牙。
康熙万分惊惧地说:“胤?,你有虫牙!以后不准吃糖!”
皇太子眼睛睁得更大更圆,小圆脸也煞白白了。
…
099. 暂时未完
最撩人****是今天,少甚么低就高来粉画垣。
原来春心无处不下悬,是睡荼蘼抓住裙钗线。
恰便是,花似人心向好处牵
……
长生净素扮相,勾着一脸旦妆,沉香色罗纱裥衫、珠灰绢裤子、暗边缎鞋,正唱到牵情处,然而那边厢轻轻传来陶醉的击节声,终于打断了长生的情绪。
原来那富家少年又过来了。他今日格外庄重,一身银灰色累丝袍,下边是玄青撒花绸裤,墨色皂靴。腰间只系了藕色苏绣双面荷包,再无旁的物事。
长生冷着一张杜丽娘的俏脸问他:“你又来作甚?”
富家少年向长生作揖,一本正经是先礼后道:“小生特地前来赔罪。”
这些纨绔子弟长生见得多了,明面上惯会装模作样,背地里少不得拈酸偷腥,没甚么好货。当然显亲王那是格外不同。
长生不耐烦同富家少年聒噪,便淡淡说:“少爷这是哪里话?我不过是伶人身份,当不起您大礼?戏班里庙小局促,恐怕也耽误您落脚。”言下之意,便是不欢迎他。
富家少年也不着恼,坦言向长生解释:“戚小哥,我本名叫做王永龄,在对面那家商会里担着职。昨晚赶巧有一桩要紧差事,也不便分心。当时未曾与你招呼寒暄,确是我的失礼。还请你多多包涵。”说完话他又深施一礼。
长生表情有些僵,抬手不驳笑脸,何况伶人戏里戏外惯是陪笑讨巧,更不愿为难别人。长生颇不自在地说:“我心里并未曾怪你。昨日原本是我不对,不应该冒充了富家公子,去你那处扰场。”长生想了想,又讪讪加一句:“其实,我只是路过。好奇而已。”
王永龄展颜,挑眉笑答:“我时时都欢迎你去,我们那里二楼,地方敞亮,其实布置一个戏台也很不错。那个……,”王永龄忽尔正色道:
“昨晚上我没有叫住你,其实只不想让你的名讳被那人听去。那个人的名声,向来不大好,且家里又极有钱的,倘若他与你痴缠,恐怕会给你添麻烦。总之,能不招惹,还是离远些好。”
长生闻言心里登时恼了,怎地我就成招蜂引蝶的麻烦了呢。原我家不过是唱戏地出身,那起子浮****闹的人都离得远了,还唱给谁听去?长生蹙着一双长眉、杏眼狠狠瞪着王永龄。然瞪他一会儿,长生不免懈气,笑颦嗔怒都是因着戏情,眼前这人既说地实话,虽不中听,好歹也是关心。长生叹息,不和小孩一般见识罢。
王永龄诨不介怀,没事人一般求恳:
“戚小哥,你唱一段《浣纱记》与我听,好不?”
长生白他一眼,左右不过是练开嗓,随便择了两句唱起来,那音抖抖颤颤快入了天,忽忽一个回转,把王永龄吊得是呼扇呼扇……。
长生唱停圜走间,翰林侍讲张玉书竟携着圣旨上门来寻人,见着了如痴如醉的王永龄,当头一个爆栗敲醒他:“王秘书长啊,有正事待办。”
王永龄忙说此地接旨甚好,有高台,有香案,幕布背景一轮皓月当空,近旁一名倾城美奂。张玉书也无暇同小子贫扯,便择好地方庄重宣了圣旨。王永龄接旨后犹自兴奋,问张玉书道:“张大哥,这许多标银咱们如何收法?”
张玉书一瞪他:“自然是缴到内务府银库去。倘若堆在小楼里岂不平白招贼?”
王永龄大声怨叹,竟是流水的银子过路的钱。
戚长生已是听得痴了,有钱人原来是这样撒钱的啊,一夜便定下上千万两银子的单,听听就很玄。想长生辛苦唱一下午堂会,也不过得一二两银赏钱,最后师兄弟大家分红,落在自个手里的零花有几十文便是班里头一份儿。真真是各人有命。
…
添了点,回来晚了,待补>o
100. 王道从容
康熙皇帝,大家长的气势十足!
但见他慈父一般,左手拖着月白对襟、杏黄小袄的皇太子胤?,右手牵着丁香色满地印花、琵琶襟旗装的三格格静兰,身后跟着一长串儿小尾巴……。
大阿哥是玉色缎棉长衫、腰束湖色绢纱腰带,很稳重地行在最先迎驾的堂兄永绶身边。刚才恭亲王世子永绶不耐烦听戏,穿一身骑马装外罩品紫貂皮巴图鲁坎肩,拿着马鞭溜到府门口玩,却正撞上皇帝一行人。
三阿哥胤祉又换一身象牙绸褂,水红背心,头戴小八仙角帽,脚蹬闪金云头小羊皮靴。他左边牵着大皇姐的手,大妞妞一身蜜色百蝶穿花袍。胤祉右手被二皇姐牢牢牵住,林朵儿身着镶滚雪花绫云肩、垂流苏的宝石蓝缎袍。三个漂亮小孩宛如挂画里走出来的玉女金童。
恭亲王常宁心中紧张,忐忑不安。难得出宫游玩的皇子贵女们,对此次集体出游活动格外重视,开心一如放出笼的小蚂蚱,心情雀跃,欢喜非常。
做堂会是图个热闹,赏戏却是桩风雅事,讲究人品学问还有一个耐性。康熙很欣赏不来。那美仑美奂的戏服、水袖飘飘,那旖旎优雅的唱词、字字珠玑,然而,委实慢哪……。这小昆腔既不似京戏中的霸王项羽豪放张扬,也无黄梅戏女驸马里琅琅上口的俚调,那旦角一波三折、咬字如金的韵味,把康熙皇帝生生听得愁煞。
一只苹果被削皮切出八瓣,康熙用银签Сhā着吃掉六片,台上美人那一句撩人的****还未曾惜完。康熙不免暗叹,他就是听惯了流行歌曲的小青年,头脑里主打歌的进程和节奏,都比古代人运转快。一旦习惯了美剧密切紧凑的剧情,再教他去观看韩剧、台剧拖沓放慢的细节,连续快进超八速地看,他也能猜出故事结局,你还让他咋办?
康熙一边吃苹果一边唾弃自己的无品味,且瞧四周不满十岁的小格格们,各个观看得聚精会神,连大阿哥都在点头晃脑的欣赏,手中一把小折扇轻轻击节。三阿哥年纪幼小,然而被他姐姐圈在身边,乖巧老实。
一只小手拉扯皇帝的衣袖,康熙低头看是皇太子胤?,小朋友说:“皇阿玛,胤?闷了,想去玩。”康熙深有同感,可怜的娃儿,朕也闷了。
康熙扭头同恭亲王说:“常宁,朕领胤?去王府花园里转转。”
常宁起身一摆手,戏台上的吟唱伴弦俱都停下,常宁待要陪伴皇帝同行,然而康熙连连摆手道:“继续,你们且看戏,不必停下。让永绶陪朕去吧。”先前在府门口就遇见永绶另类,所以康熙晓得这个侄子也不爱听戏文,正是同道。
皇太子胤?很高兴地拉着堂兄永绶,一起走在前面为皇帝领路。莫看永绶虚年龄十岁不到,然而就象个小大人一般,行止气派,豪放大度。
永绶是恭亲王常宁的嫡长子,他两样好处占全,不比异母弟七岁的满都护和五岁的海善,永绶将来板上钉钉会袭王爵,所以身份很是超然。永绶与胤?的关系相处极为融洽,单从身份这一点也能看出来。当别的孩子或许还被母亲教诲着,要存巴结储君的小心眼,胤?和永绶却很自然地便能交好。所以这个嫡长的名分,极其微妙而重要,大阿哥就偏差那一点儿。
行经一处角亭,永绶问皇太子是否要歇歇,胤?便坐下同他两个说话。康熙也不去管他们小孩子,自有总管并侍卫们缀着皇帝,不离左右。康熙却择了一个背风处,恰好有块大石头。康熙皇帝随意坐下,正好能听清楚永绶和胤?的谈话。
永绶像个大兄长一样,给胤?讲述自己骑马出去打猎的趣事,胤?也听得兴致勃勃。两个小哥们唠着唠着,就讲到了三月十六的精彩故事。
永绶眉飞色舞述说起自己遭遇刺客的亲身经历。当时情境真正有九分危情,且掺杂着一分永绶清醒之后、从侍卫处得知的道听途说,另有九十分天花乱坠般的吹嘘和想像,一次遇险经历硬生生被恭亲王世子永绶扩大成百分百的刺激追逐。
“……那个女刺客手持一把长剑向我的面门刺来,我举起手中宝剑往右一挡使劲格开,你知道吗,那刺客的力气比我大,她的那把剑也比我的长一尺,剑尖就从我的眼前擦了过去,差点就破了相。”永绶摸了一把额头上根本不存在地汗。
“……后来,我实在打她不过,被她抓到马背上掳走。……我浑身不得动弹,眼睁睁看着阿玛和侍卫们在后头追赶,可是毫无办法。侍卫们为了拦住刺客,射地那些箭如同飞蝗一般,密密麻麻……。”
“永绶,飞蝗是什么啊?”胤?咬着手指头,好奇地问道。
康熙皇帝初时觉得好笑,不紧不慢起身,悠闲地踱着小方步,不动声色偷听古代武侠故事。此时听到小太子打岔,康熙心里叹息:我的儿,你问得不是重点啊,故事情节比措词关键哪。
永绶连忙解释:“飞蝗就象乌云一样,形容很多很密时象铺天盖地那般。”
康熙又叹:“我的侄儿,飞蝗是田里的害虫,烧烤成一道菜时也很好吃。”
大侄儿继续深情讲述着:“……有许多箭铺天盖地朝我们射过来,那女刺客把我提到她的身后挡箭,当时情景万分惊险,有一支箭飞到离我胸口八分之一柱香的距离……。”康熙揣度,难道是大话西游版的?
永绶心有余悸地说:“……王府侍卫统领素马兰,武功极高,他手提一把锋利的缅刀,劈刀一挥,直接把射到我面前的弓箭拦腰砍断。素马兰站在马背上,把我从刺客的马上救过去,那刺客回身舞剑砍来,素马兰横刀一架,锵锵锵过了几招,那刺客见打不过素马兰,便落荒而逃。就这样……。”
“啊!”胤?惊讶着,故事怎么这样快就结束了呢?皇太子歪着小脑袋思考了一下,竟问了句:“为什么刚刚一开始没有素马兰?他怎么能让世子遇险呢?该杀。”
“咳咳咳……”恭亲王世子永绶,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
康熙皇帝吃惊地望着角亭里,皇太子那个矮矮胖胖的小身影,这个儿子思维挺有深度啊,分明是能抓重点,一语戳穿。
永绶很是机敏,咳了几声以后,竟不再详细解释,转移话题问胤?道:
“太子,我新得了两张好弓,不如拿过来一起赏玩,如何?”
胤?昂着头答:“甚好,世子且拿来吧,孤也赏赏。若有宝剑也拿来瞧瞧。”
永绶即命小厮回去自己房里取硬弓和宝剑。
康熙微微愕然,万料不到这两个小孩儿忽然间一本正经,从江湖大话转移到评鉴武器的勾当。这份叙阔从容,令康熙都有些汗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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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w 敬谢玄幻02
Part.1.当重生遇到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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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娟正式签字离婚了,神情萧索地走出了民政局。曾经爱得山盟海誓、非卿不娶的那个男人,曾经同窗四载,结缡六年的那个男人,早已经变了。当初好友一句箴言,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上树。卫娟还觉得好友太激愤,当作笑谈付之。
然而当那个眉眼妖娆、装扮入时的女子,以胜利者姿态出现在卫娟面前,还把妊娠三个月的验孕报告撇出来时,卫娟心都冷了。回家去直接摊牌,男人爽快地承认自己有了外室,还怪卫娟一直不肯为他生孩子。卫娟登时想破口骂他,却替自己觉得不值。
结婚初始,只道两人都年轻,应该过一下温馨的二人世界。然而后来,丈夫要创业,妻子全力支持他打拼,帮他打理内务,照顾年迈公婆。男人的事业渐渐步上正轨,交际应酬却多了起来,一个月二十天都不着面,睡到半夜才发现床上躺一酒气熏天的醉鬼。现在倒好,丈夫不声不响外面养出一个更年轻勾人的小、还珠胎暗结,所有不是反而怪在谨守本分、操持家务的妻子身上……。
卫娟恨得牙根紧,男人变心本没甚么大不了。科学杂志上说,多巴胺、苯乙胺那些爱情化学物质,只能在人的大脑里保持十八到三十个月,然后就会产生抗体失去感觉。但是,亲情是可以持续一生。可是此时男女之间没有了爱情,立刻也没有了亲情……。
卫娟愤恨着不想让男人好过,因他实在欺人太甚,被欺骗、被蒙蔽的滋味让人吐血。然而卫娟更不想留在这桩名存实亡的婚姻里、继续折磨自己。哪怕某某太太的衔头多挂一天,也叫她恶心。卫娟直接提出离婚条件,分割财产!要占足二分之一,否则永远不同意离婚,还要上法院去告他重婚罪,哪怕拖五十年也不怕,哪怕花钱找人打上门去也不怕……!
女人一旦“光棍”不怕死,横起来也蛮吓人的。至少那个男人被怔住了,料不到从前那个乖顺温柔、夫唱妇随的小女人,怎么转瞬之间生出大放狠话、斗不死小三不罢休的惊人气势来。其实男人也有些心虚,便同意了女人的离婚条件。
卫娟带着失败婚姻的疲倦,带着争来的半副家当,寥落地回到了娘家寄居。但母亲是传统的旧式女人,镇日里哭哭啼啼、伤感得不行。
卫娟郁结了,出去旅行散心。然而飞机没放起落架、直接高速“降落”了。
卫娟死了。卫娟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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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良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晓得自己长相漂亮,承继于杨姨娘,而犹胜于杨姨娘。唇红齿白、粉妆玉琢的精致样貌,让有四个儿子,却只得这一个庶出女儿的二老爷,稀罕地不行,有事无事便抱在怀里,扎扎胡子,逗得她咯咯笑。
然而阿良四岁的时候,便晓得自己这副相貌,在古代不是一件幸事。那些红颜薄命、红颜祸水的形容词虽未曾体现,可是狐狸精、骚蹄子、小贱妇这些损人的字眼,背地里没少从嫡母和那些异母兄弟口中骂出来。
阿良五岁的时候,有一回二老爷抱着她去大老爷家里吃酒。大伯父看见阿良娇俏可人的模样,登时上了心,殷勤同自己兄弟说:
“二弟,这闺女模样生得怪好,以后应选也是够得,不如请个师傅仔细教教。”
二老爷虽明白大哥的意思,想是“奇货可居”,然心里终究舍不得,便没作声。二老爷回家后考虑几日,觉得女孩子无论将来如何也该有些教养,果真请了一位西席先生来家,教儿子们读书,顺便与女儿启蒙。
可惜,从前千伶百俐、聪慧灵动的小丫头,忽然间愚笨起来。先生教了上百遍,握笔的手指仍如小鸡刨食一般,一首五言唐诗背得磕磕绊绊,听音识律也是茫然无知。西席先生直叹气,终于同二老爷直言,“您家这位姑娘,没有慧根。”
二老爷遂死了那份心,抱着自己的心肝亲道:
“咱们阿良不读书、不进宫,咱们阿良学女红,将来做个少奶奶喽。”
阿良闻言,眼睛清亮喜人,乖巧地搂着亲爹脖颈,笑得宛如异花初胎,从此以后又聪明伶俐起来,学女红也是飞针走线,极有耐性。
阿良七岁多时,有一天杨姨娘回房来哭得不行,晚间她才晓得,亲生的老爹二老爷突然猝死了。阿良登时也哭了,毕竟那一位是呵护自己七年的男人;被他无私疼爱了七年;被他下巴大胡子扎疼了七年;亲口唤了他六年的阿玛……。伤感宛如排山倒海般涌入心间,阿良剧烈嚎啕起来。
孤儿寡母的日子本就难捱,何况又是没有当家男人护持的姨娘和庶女?阿良的生活水准直线下降,再也不是从前幸福的小小姐身份,直接降级成了粗使丫头,帮嫡母洗菜烧饭刷碗,帮兄弟们洗衣叠被扫地。
这日子没过多久,忽忽一日,杨姨娘牵着阿良的手,母女俩一起被人领走了。
…
杨姨娘和阿良,被带去了大老爷家。杨姨娘做了几日粗使仆妇的活计,虽然苦楚但总比以前清净。然而一日,杨姨娘敞着衣襟、满身青紫跑回了屋里,随后跟来几个婆子站在外头乱骂,不要脸的小娼妇一类。杨姨娘开头还哭得几声,后来寻着一根裙带把自己吊死到房梁。
阿良大病一场,每每梦到那双在房梁下来回飘荡、桃花红棉的绣鞋,便吓得睁开眼睛发直。大老爷来看阿良,摸摸她被针线扎得红肿的小手,再看一头枯黄分叉的乱发,甚是惋惜。
大老爷特意交待一个老婆子:
“每日给她用蚌油擦手,用桂花油梳理头发,不能大意了,爷有大用场。”
老婆子唯唯诺诺应下,虽然偶尔发点脾气,但是照顾阿良的事情,没敢耽搁。
阿良八岁的时候,已经被保养得宛若一朵空谷幽兰,似含苞未放,再加上镇日面上一点轻愁化之不去,堪堪怜人。大老爷亲自过来瞧她好几趟,心中欢喜得不行,眼下正有一桩差使出了纰漏不好交待,须及早寻个机会把阿良送给上司才好,那位甚喜幼女。
然而人心贪不足,一日午间,阿良正在午睡,却被大堂兄用手蒙住了嘴巴。这少年十六、七岁正慕少艾,尝过近身几个通房丫头,只觉姿色平常,眼前频频闪出阿良的样子,遂趁着大老爷不在家中,摸进阿良的房里,顺手叉上了房门。
阿良也不挣扎,一双仿佛秋水似的幽瞳,忽闪忽闪望着堂兄。
少年禁不住心痒难耐,凑在阿良耳畔悄声说:“阿良你莫叫,我就放开手,好不好?”
阿良点点头。男孩子把手挪开,小心翼翼把嘴唇凑了上去。
少年正半闭眼帘待一亲香泽,骤然,肩膀上传来一阵剧痛,他忍着疼痛滚到旁边。
阿良已经一跃而起,转身跑到桌子旁,又拿了一只尖头烛台,持在手中。
少年“啊”“啊”嘶嚎着,望向自己的肩膀,一柄女红常用的剪刀,赫然Сhā在肩头。
屋子里,一个受伤的少男和一名娇弱的幼女,一个躺在床上,另一人站在地上正对峙着。
院外忽然传来仆役嘈杂恐惧的奔逃声、丫鬟惊慌失措的哭喊声,随着两名身穿铠甲的兵丁持刀破门而入,原来大老爷东窗事发、被抄家了。
阿良并不关心受伤的堂兄会被带到哪儿去,她只记得,她被人领到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跟前。
这中年男人面白无须,穿一身鲜绿色袍子。他翘着兰花手指,触了触阿良姣好的面颊,又执起阿良柔嫩的小手,细细抚摸一番,终于笑着细声细气说道:
“这小姑娘咱家喜欢,上了宫婢的册子吧。”
“滕公公,您看,给她写个什么名字好呢?”一旁负责登记名册的小吏殷勤问道。
滕公公拉着阿良的小手问她:“你乳名叫什么?”
精致小巧脸蛋上的表情十分严肃:“阿良。”
滕公公一边点头,心道:这把声音也不错。
滕公公端着声音说:
“他们家老姓太拗口,还是用卫氏,就叫卫良懿吧。这个名儿大气,叫得上位……。”
滕公公亲自牵着阿良的小手,把她领进了那座金碧辉煌的紫禁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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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重生遇到穿越【承转】
【肆】奇货可居
…先秦…
吕不韦商贾事帝王、奇货可居的故事,耳熟能详。
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归而谓父曰:
――“耕田之利几倍?”曰:“十倍。”
――“珠玉之赢几倍?”曰:“百倍。”
――“立国家之主赢几倍?”曰:“无数。”
曰:“今力田疾作,不得暖衣余食;今建国立君,泽可以遗世。愿往事之。”
…盛唐…
四大美人之一、杨玉环的故事,亦曾激励过不少家有娇女的父母,有诗为证……。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现代…
历任港姐“花”落谁家?著名女星,入主何方豪门?
这道理虽有些俗气,然千年传承、从古至今、亘古不变。
…清康熙年间…
皇宫禁帷,亦不乏此种,犹以内官为最。去势的太监、单身的女官……,明面上皆不能生育后代,然私底下干儿义女不在少数。曾有不确切记载,如某某亲王的第九房妾氏,乃是陈五之女;某某将军的第十三子,母为冯大之女……。如此而已。
滕公公领着阿良从役使宫道绕路,把她带到了尚工局,送到陶女官面前。
滕四郎与陶阿英,不仅是同乡,且出生在同一个村庄里、从小一块长大的玩伴儿。他们俩相隔半年先后入宫,互相照应,互相扶植,最后暗中结成了誓约“终生不渝”的对食夫妻。
陶女官细细打量一番阿良,心中已是了然。
陶女官随手递给阿良一副绣活儿,便扯着滕公公一起去了外侧间。
陶女官掩紧门窗,一回身扯住滕公公的耳朵嗔怒:“滕小四,你又动了歪心眼是不?”
滕公公双手紧紧抱住陶女官的腰,涎着笑脸凑到陶女官耳边暗昧话音说道:
“阿英,有你在,我哪里敢啊。我这不是怕你孤单,给你领一个俊闺女回来解闷嘛。”
陶女官忧虑万分,苦口婆心劝他:
“四郎,我晓得你的心思,只是那丫头的相貌,容易惹事生非,只怕留不长久。”
滕公公一瞪眼睛,脾气拗起来了:
“谁说留不得?你给她摆在针线房里,看看书、拿拿针线、院子里溜达溜达,不准她往外头跑,怎么就不长久了?”
陶女官也拿他的倔脾气没辙儿,只能温婉妥协:“我知道啦,我会好好看着她的。”
滕公公登时软下来:“阿英,我还不是为了咱们俩的将来着想嘛,以后总得有个指望不是?这丫头,仔细养个五、六年,我看准定能成。”
陶女官听罢只得应下,由着滕四郎在自己身边温存两把,听他说得也有道理,如今人既已经领来,再送出去反而惹眼,落下形迹了。
待陶女官理顺鬓发,再出去看那小丫头之时,见她竟然已把手中的白绢绣出小半来,一棵老枝红梅形态初露,很有三分雅意。
陶女官登时眼中一亮,绣工同书法一样,讲究勤学苦练,且要有些慧根。眼前这小姑娘的年纪不大,然定力与耐性委实很好,且这几处阵线布局,也颇有灵性。陶女官立刻欢喜起来。
…
【伍】宅女时光
现代人发明了“宅”字,意指以家为中心,在住所内自行隐居、独处。
而古代的阿良,整日里除了关在屋子里看看古书、练练书法、勤习绣艺;每日早晨固定时间在院子里做做体操;上午隔三差五给窗外地里的花花草草浇浇水;每夜睡前在床上练练瑜伽……。这一日两餐定时定量,衣食无缺,银钱不发,没有目标和憧憬的人生,却也淡漠了忧虑和害怕,无比轻松规律起来。因此是谓:古宅女阿良。
或许有人会说,阿良枉有了前生一世的现代经历,不思进取、自甘堕落、食“古”不化。她安心养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古代大家闺秀般封闭落后的生活模式,只傻傻等着将来被滕四郎与陶阿英任意摆布的屈辱命运。答案:是的!亦不完全是。
阿良小的时候,在有父亲呵护的那几年,还曾经用自己小小的隐晦方式,反抗过命运既定的轨迹,她不想学那些琴棋书画、她不想被应选入皇宫,她也不想当皇帝的女人之一,她更不想陷入宫斗争宠的可怕环境……。
阿良虽然拥有了重生小说里人人倾羡的绝世美貌,然而她也清醒现实地意识到,她不一定具备虚构故事里描述的那种万能女主特质。阿良既没有把握让皇帝对自己一见钟情;也没有把握使皇帝为自己一辈子倾心。更何况她自己没有显赫地家世背景,亦没有能干的父兄仰仗,最大的武器、不过是女人的美貌!
那以色侍人、色衰而弛的凄凉下场!人人皆知,后世历史记载的事实分明如此。康熙皇帝口出秽言、无情羞辱亲生儿子的那一句“辛库者罪籍”所出,连没有亲身经历过现场情景的阿良、凭空猜想起来,心中已经愤恨得不行!她顺口把皇帝他们家的顺治、皇太极、努尔哈赤……,甚至于八杆子打不着的金兀术、成吉思汗全都问候了一遍。
但是阿良委实没有能力改变人生,她也无法左右命运之手。且不说阿良被领入皇宫时,才年仅八岁的幼小身体;就是她那位已经年满二十五岁的亲妈、杨姨娘的下场,亦不过是被大伯叔奸污,再被正室太太派人去辱骂泄愤、含恨羞耻地上吊而亡,最终得一张破席裹身、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古代里没有家族庇荫、没有丈夫护持的女子,度日唯艰。更别提阿良样貌生得太好,年纪稚龄,这样的小女孩倘若孤身出去,不是被拐子掳走发卖,就是被送到妓坊养成。
相比而言,阿良更满意现在所处的皇宫这座大鸟笼,它虽不是镀金,好歹最为强势和安全。至少她不必担心被卖来送去,也不用担心被猥琐男人欺侮,更勿须担心流离失所……。哪怕在阿良“身”心都真正长大以前,在她能够独立生存于古代社会之前,皇宫是一个万分让人安心的所在。这里没有许多男人觊觎她的美貌,这里唯有一个“真正”的男子,至今没有被她遇见。
希望……永远……也不会“遇到”。
当重生遇到穿越【完结】
【陆】左转遇见
去岁直隶、通州地震,当时紫禁城皇宫中亦是天摇地动,各处震波强烈。大内十余所宫殿遭遇不同程度毁损,几十处宫墙倒塌,屋檐滑落,死伤宦官宫娥数十人。
那一夜,阿良心中说不出的烦躁,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索性爬起来、坐在床上练习瑜伽冥想。当木床忽然间吱咯、吱咯剧烈摇晃时,阿良吓得立刻跳到地当间站着,她并未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待脑子里突然跃出“地震”二字时,也不过1秒的瞬间。
阿良手忙脚乱拉起旁边桌上一条待裁的薄绢,从屋子里跑到院中树下。然而大地紧接着又晃了两晃,阿良生怕那些古代的围墙不牢靠,倒塌下来会压倒自己,急忙推开院门跑到外面过道上去。月光清辉淡淡,阿良傻傻地披着那条薄绢,慌不择路在宫道里奔逃……。
阿良曾经悄悄溜出去过三次,都是趁着下午午歇人烟稀少,躲躲藏藏地辨识着附近的道路。然而她只走了三条“横街”,见有小太监守门溜不出去,便偷偷折了回来。其实阿良偷溜的行径也被陶女官发现过,她只是淡淡地告诫了阿良几句:
“这宫中最该当心的就是那些四处守门、杂役粗使的太监,他们闲来无事便爱乱磕牙,流传些宫中逸闻。倘若你的形迹被传到那些贵人小主们耳畔,你应该晓得自己的下场。前年才有一个姿色略微不错、又有些心思太露痕迹的宫女,被火烛烫伤了半边脸颊。她若寻死肯定比继续活着容易,然而她家乡还有老娘兄弟等着银钱,自缢的宫女,家人可是一分钱也不得的。”阿良登时无语。
阿良沿着前世记忆中,曾参观故宫时的方向,想朝开阔的方向奔逃,幸好沿路上有几处宫墙竟然被挤压变形坍塌了,也有许多同样慌乱的太监宫娥,哭喊着四处逃生。阿良悄悄尾随着人群大溜,奔到了一处空地。停下脚来还未站定,前方忽然有一群人举着明晃晃地灯笼、火把,紧紧簇拥相携着奔过来,其中不乏有内侍口中高声喊着:
“退避,退避,皇上御驾……。”
...
灯火阑珊中,阿良本能地回头去望,那些青衣、白袍、蓝裳的护卫中,一抹耀目的明黄。
那明亮的中央,有一双眸子定定地看见了她,看见了身披一幅流光彩绢、青丝飘飘的她。
然而竟只是不经意地、擦身而过,大太监的声音在混乱中依然清晰可辨:
“皇上,慈宁宫就在前面,太皇太后仪驾平安……,皇太后仪驾平安……。”
那一大群人,急匆匆地簇拥着他,从孤零零的阿良身边,擦肩而过。
失去了灯火的照耀,那幅薄绢不再溢彩,阿良默默垂首,唇畔溢出一丝轻笑……。
原来,那个人的相貌,是那样子的啊,虽不乏男子阳刚气息,却并不俊帅……。
很好,很好!至少我不会对他【一见钟情】。
…
-----【完】-----
恭贺大家,新年快乐!o(^-^o外篇与正文无关。
【倩女幽魂】Vs【绿野仙踪】
【壹】倩女幽魂
春天里,百花香,啷哩咯……啷哩咯……啷哩咯……啷……。
河田的幼苗在轻轻唱,照耀着我的破衣裳……,啷哩咯……。
这样一首很欢快,很阿q的歌曲,从一个六岁不到,粉颊嘟嘟,锦衣华服的男孩儿口中唱出来。最好笑地是,这胖乎乎的小孩,也不知是唱歌有点走音,还是对曲调混淆,哼到后来,你或许能隐约听出《上海滩》的调调……
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
春天里~百花香~啷哩啷哩啷哩啷哩啷~
…
原来前几日,南方平藩大捷,康熙皇帝是真高兴啊,您看,他对打仗、布阵、战斗啥也不懂,还能获取全线胜利,要不是他英明伟大,要不他就是福神降世。这皇帝心里一高兴哪,他就想倾诉,然而没有平等对话的知音。康熙忍不住,晚上吃饭的时候,就哼歌,什么《打靶归来》,什么《精忠报国》,乱七八糟,乱哼一气……。小太子跟着皇父一起吃饭,那小脑瓜可聪明了,立刻记住了,学会了,唱起歌来,终于也能把人雷死了。
…
然后――
大阿哥趁小太子跟自己显摆的时候,满心妒忌地、学会了。
南三所里服侍大阿哥的小太监,偷偷地窃听、学会了。
三阿哥和二格格,从母亲召来的传递消息的小太监那里,专注认真地、学会了。
大格格跟二格格一起玩翻绳的时候,无意间地、学会了。
小妞妞被嫡母带着去慈宁宫向太皇太后请安“顺便”看望皇姐大妞妞时,很快、学会了。
小妞妞回家后闹着笑着和庶福晋撒娇,庶福晋精通音律琴艺,立刻就、学会了。
庶福晋倚在枕畔床帷,与恭亲王常宁和风细语的温存、表现,常宁捧腹笑着,学会了。
常宁去跟顾问行道谢,一边喝茶一边闲磕牙,康熙走过、路过很小心地听见了,噗了。
一曲带着后现代主义、嘲讽旷达的通俗歌词,却掩饰在古代高雅的“阳春白雪”音律下,康熙皇帝直接被雷成了“下里巴人”。
…
再后来,随着时间的无情流逝,康熙渐渐忘记了那些歌曲,究竟如何唱,才是原版正宗的。
康熙已经自然而然习惯了,听那些宫中歌姬哼唱着带点《春江花月夜》的《倩女幽魂》: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红尘里……,路随人茫茫。
…
【贰】绿野仙踪
康熙心情好、得空的时候,常常把小阿哥小格格们聚在一处,给孩子们讲故事,既能保持亲子互动,也想顺便培养孩子们之间的手足亲情。
这一天正是风和日丽,春光明媚,康熙把小家伙们带到了御花园凤尾木树下,在草地上铺一块蓝白小格的花布,大家坐在一起听故事。
康熙很喜欢哈利波特,然那些外国诡异魔法、邪恶的伏地魔、麻瓜之类的很难解释,便想到了经典的儿童剧《绿野仙踪》。
康熙“老师”考虑了一下,决定这样开头:“今日,朕讲的故事,书名是《绿野仙踪》。很久很久以前,在遥远的大米国,曾经住着一个很聪明伶俐的的丫头,名叫沐茜。”
康熙满意地看看自己四周,见小朋友们都很捧场,听得挺认真。康熙继续讲:
沐茜和叔叔、婶婶住在大米国的一个逍遥山庄里。沐茜有一只心爱的小狗嘟嘟,(康熙给小狗起名字时,正看见小太子鼓起了胖乎乎肉嘟嘟的嫩颊)。嘟嘟追咬了别人家里的猫咪。衙役想要把嘟嘟带走,沐茜决定带着嘟嘟暂时离开叔叔和婶婶。可是沐茜刚走出逍遥山庄大门口,就遇到了一位游方仙君,他劝说沐茜回到了山庄。
恰在这时,逍遥山庄突然刮来一阵好大好大的风,叔叔、婶婶和其他人都躲进山洞里,可怜的沐茜被大风连同叔叔的木房子一起卷向了天空。
大风停下来后,等沐茜走出木房子时,她已经降落在一个叫做梦乡的国度里。由于木房子掉下来时正好砸死了在梦乡国里为非作恶的桃花妖,沐茜在梦乡国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和尊贵的待遇。为此,沐茜还得到了桃花妖的宝物,一双金鞋。
当沐茜提出,她想要回到叔叔和婶婶的身边时,梦乡国里深受老百姓爱戴的枫树仙子,给她指引了一条通向蜀山、寻找神龙居师的道路。只要沐茜找到神龙居师,就能知道该如何回家。
沐茜沿着飞翔之路前往蜀山。在路上,沐茜遇到了一个会蹦跳的稻草人,一个头很大的橙子兄,还有一只肥胖的河马,并且和他们三个人成了好朋友。为了实现各自心中的愿望,四个人结伴前行,胜利抵达了蜀山。
四个好朋友齐心协力,最终打败了桃花妖的妹妹杏花妖。后来,神龙居师给了稻草人一把扇子,可以用来打败乌鸦;橙子兄也终于回到了他出生的故乡;河马重新苗条起来,去追求心中美丽的爱情。但是神龙居师也不能实现沐茜的愿望,最后沐茜在金鞋的仙术帮助下,回到了逍遥山庄,回到了叔叔、婶婶的身边。从此以后,他们全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
康熙讲故事的活动,完美圆满的落幕了吗?没有。
真实的情景是这样的,五格格静兰尖叫着跳了起来,所有人都被她吓了一跳。只见静兰一直手指着大格格的头发,康熙坐得远,只看见大妞妞的头发上Сhā了好几朵漂亮的珠花,没什么不妥当呀。大阿哥看见了,但是有些害怕,离得更远了。小太子蹭一下蹦了过去,伸手就从大妞妞头发上,拿下来一条毛毛虫,神气活现地笑了。
…
小太子抓到这条毛毛虫,后来成为了他新宠物,三个月后,毛毛虫不见了,变成一只五彩斑斓的凤蝴蝶,偷偷飞走了。
二十年后,小太子成为了一位著名的生物学家,他对动植物的深入研究,所写大量著作,成为这一领域的鼻祖,甚至于达尔文写《物种起源》时,也参考借鉴了这位东方先生的权威论述。
…
五十年后,一位署名小子的作家,终于写出一部名著《绿野仙踪》。但是书中内容已经与野史流传的皇宫故事的内容完全不一样了,ho~ho~。这部书用笔老辣,大气,富有幽默感,尤其是那些活跃于人间凡世的小人物的描写十分精彩。
然而此书最精彩之处,却是『第四十四回』温如玉卖房充浪子,冷于冰泼水戏花娘……的桥段。描写了达官之子温如玉贪恋烟花,最终倾家荡产的故事。著名学者郑振铎先生认为,这是《绿野仙踪》写得最好的一段,也是许多“妓/院/文/学”中写得最好的一段。郑振铎先生把《绿野仙踪》和《红楼梦》、《儒林外史》并列为清中叶三大小说。此节注明出处,源于摆渡白科,?(w 一休哥~休息~休息~
【太子的秘密】
皇太子胤?六岁的时候,拥有了人生中第二个,最大的秘密。
那一日,皇太子胤?偷偷溜进了康熙皇帝的御书房里,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看书。皇太子现在的实年龄只有五岁半,尚未启蒙。何况幼童长于嬷嬷、内侍环绕之中,衣食极尽奢华,学识半点也无。别人都以为皇太子还不识字,而皇太子本身也确实不太喜欢看书。
皇太子胤?到御书房来的目的只有一个,他想找两本厚重的书搬回去,趁人不备时放在门框上,书掉下来就能打中开门人的脑袋。这个捉弄人的法子,怪有意思吧。
至于为什么不放别的东西,偏偏要放一本书呢?别的瓷器什么容易摔碎,万一重物把人家打的头破血流、闯祸埃批就不好玩了。放书最好,有学识、有涵养,而且即使模样很象小学究的大阿哥,也不会因为被书砸中而发火,毕竟书籍是属于皇帝阿玛的……。
皇太子在书柜底下两格没翻到合适的,都是线装纸书封皮太软。小太子费劲拖过来一把大椅子站了上去,当中两格书也很多,但明显是康熙皇帝经常翻看的,如果贸然拿走其中一本、缺出空隙,很快就会被皇帝发现的。小太子又顺着椅子爬上了旁边的格架,去够最上一层的书。
但是小太子胤?的手短腿短,身体实在不够长,他使劲勾着手指,终于碰到了一本书,“哗啦”一下,连带着两本书都从架子上摇摇晃晃掉落在地。
不知为何,一本书似乎散架了,漫天飞舞起小纸片。胤?心知自己闯祸啦,立刻手脚并用爬下了格架,去拾地上零散飘落的纸张。
小胖手拣起了其中一张纸片,眼光无意间扫了一眼,登时呆住了。
――1680.3.25.康熙十九年,三月初三。多云转阴。20度左右。中午车祸后到此。心情忐忑不安。忙着熟悉环境。见识过著名的绿牌。
太子胤?愣愣地把这段话反复看了三、四遍,才终于反应过来,原来现在是1680年么?
皇太子似恍然醒悟过来,急忙把所有的小纸片收拢起来、仔细折好,藏进了腰间的荷包里。然后胤?把那两本书往书架地上摆了一下造型,做出了自然掉落的情景,椅子也拖回原位去。太子胤?朝四周看看并没有落下任何明显痕迹,便迅速跑了出去。
……,不多时,小太监温有方进来擦灰,瞧见两本书落在地上,吓得急忙归拢回原位。
…
夜里,皇太子嚷嚷着说怕黑,非让奶娘多点几盏蜡烛。然后,皇太子装作睡着的样子,等嬷嬷帮他把身上的被子掖好,又放下了床帘。皇太子胤?这才睁开眼睛,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那个荷包来。胤?一张接一张,认真的看;看了一遍又一遍,反复的看,看得他都快哭起来了。
纸条上写了甚么感人肺腑的话语吗?没有。纸条上讲述了深情动人的爱情故事吗?也没有。纸条上只记载了一个现代白领青年,穿越到古代清朝后,十天以来的心路历程。
这些文字写的直白简洁,并不比那些中学生作文里的修辞更严谨,也不见得能打动人心。然而,他那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忐忑不安、彷徨无措的情绪,却令皇太子恨不能号啕大哭一场。
这个世界,太他娘……不公平了。为什么啊?
为什么!那个人,他一穿越就成了青年皇帝?有**佳丽三千,有绝色美人无数?
为什么,我要比他倒霉,要从无齿的、吃奶的、尿床的婴儿开始重生呢?
…
婴穿,意味着什么?意味太多太多……太多的时间。
当一个成年人醒来时,发现自己成为了初生小婴儿,拥有了许多过渡的时间,要“学”吃奶、要“学”说话、要“学”走路、要“学”着喊阿玛、皇祖母……,即使这些东西在你的深层意识里,究竟是熟练还是不熟练,你总得装成天真里透着聪明,笨拙中带着灵活的样子去习惯。你还得习惯一年里包着尿布,两年里控制不住尿床,三、四年里都得穿着开档裤的可怕现实。
即使这日子过得安全笃定,可是这样的人生,委实太折磨人了。苦苦煎熬了五、六年,皇太子的身体还没有长大,尽管他的头脑经历了两辈子,他也只得在古代成人面前装天真、扮幼稚,整日和几个小毛孩子勾心斗角,争夺康熙皇帝的关注和父爱。
这重生于古代的日子太惨了,没有任天堂游戏,没有3d电影,没有流行音乐,没有摩托赛车……。甚至没有连环画、没有小人书、没有幼儿园里的滑梯……。还没有小朋友爱吃的零食,没有冰淇淋、没有巧克力、没有曲奇饼干。某人饰演皇太子,装嫩都快要装疯了,时刻担心着将来如何能不被康熙给废了呢。
皇太子甚至不敢去想像自己将来的命运和人生路。他的命运从一出生便深刻烙印了皇室的标记。他将来的人生,不仅要勤奋的学习古代知识,娴熟的帮助皇帝父亲理政,还要尽量控制自己的个人情绪,想办法不刺激起康熙皇帝的疑心病。这些太难了,君心难测,伴驾如虎。这老虎的毛不晓得怎样才能摸顺溜,何况这老虎在王位上也活得太久了。
记得历史上原装的皇太子胤?,天资也很聪明,也很能干。名师教导,经史娴熟,在诸多皇子里也是出类拔萃的。但是胤?不仅没有能顺利继承帝位,或者被敌人痛快的秒杀。皇太子胤?最大的痛苦,是被亲生父亲,被那个皇帝npc慢腾腾地虐杀了。康熙皇帝还开恩让他回到重生点复活了一次,然后又被慢慢虐了,虐到血量快没了,关进了储物仓库。仓库里啥都有,就是没自由。
那一位穿越人士,命倒好,连声招呼也不打,呲溜一下就穿过来了。直接给皇太子当上了便宜老爹!我xxx!皇太子心事重重,彻夜未眠。
第二日,小太子胤?把纸条仍旧在荷包里放好,又从地上拣了几块石头塞进去。走过金鱼池的时候,顺手丢了进去。稍后,皇太子被嬷嬷们簇拥着,去给皇帝请安。皇太子看见了康熙皇帝那张熟悉亲切的面孔,嘟了嘟小嘴巴,眼泪汪汪地扑上前去,使劲投入了康熙怀中:
“皇阿玛,胤?好想你……。”
(庄自在被胤?的无耻和腹黑,煞到,吐了。)
…
以皇太子胤?内在里成熟的心态,并不至于明目张胆地“淘气”,在皇宫里蔫坏、暗阴谁不会啊?不过有时候,胤?常常会故意犯点错。而且这时候犯错不用担心,毕竟年纪小,大不了就装委屈一哭到底。也只有趁幼年时,胤?才敢测试康熙帝的底线,考察他对待前皇帝子女的态度。
如果身边的康熙皇帝仍是原装货,胤?心里还有谱儿,因晓得原本历史趋势大致如何走向,努力避免不堪的结局,也算人生中奋斗目标之一。
然而老天爷看不得胤?自己掌控局势,偏弄一伴来,人家地位却比胤?还高。胤?拿不定主意,不过他并不想直接和康熙交底,说不定考虑等康熙临终前再告白一下。
前世的胤?社会经验、阅历不太多,然而他不笨。读时被人盗号抢装备;勤勤恳恳自己刷经验、还老碰上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无缘无故发泄情绪乱白他。
不是胤?戒心重,实在是皇帝的位置太敏感。就算康熙从前也是现代人,可现代人更不单纯。为了争夺权势名利金钱地位,枪杀都是家常便饭事,还有甚么干不出来?
胤?不是深沉人,他只是怕被深沉人玩了。
…
两年后某一天,康熙和太子一起闲聊,话题是“长大后的人生理想”。
皇太子说:“皇阿玛,胤?不喜欢当皇太子……。”
康熙皇帝问:“那胤?长大以后想要做什么呀?”
皇太子回答:“皇阿玛,胤?想去闯荡江湖。”
康熙皇帝忧虑着,担心着:“胤?,你还不会武功,江湖上有打打杀杀的,太危险了。”
皇太子答:“孤不怕!康亲王说戴梓造得火枪很好,孤带上火枪还有大内侍卫保护就行了。”
康熙皇帝犹豫了。皇太子继续缠他、磨他……。
“皇阿玛,那个蓝眼睛爷爷曾经说过,哥伦布发现一个新大陆,孤想去新大陆看看。”
康熙皇帝终于有点心动了:“真的?胤?想去新大陆拓荒吗?”
皇太子对眼前此人的关切神情,嗤之以鼻:切,你老早就想把孤赶走了吧。自从那个卫小娘给你生下了八阿哥,我们这几个,还不都成了烫手山芋、眼中钉啦?
皇太子眨巴着天真的眼神,鼓着可爱的双颊说:
“皇阿玛,孤想要去新大陆,想去拓荒,想去找那个住在米国的小姑娘。”
康熙皇帝被皇太子的天真单纯逗笑了。
皇太子握紧小小的拳头,也笑了。春花灿烂一般……。
米国,我来了。我可不稀罕当一辈子憋屈的皇太子,我要去建立联邦共和国。
…
明天考试v?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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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不爱小娘故,只因丢得早。
曾记一日,某看官难捺,于堂上询说书人:你这厮好不知趣。分明是绝佳诱惑、抑扬顿挫、九浅一深的好段子,怎底偏生匆匆忙忙讲,因何不与观者细细分说?
茶楼聚客,不只热闹,且投其所好。你便是一说书的,持有所好却不肯投,把看客的心搔地宛如猫挠。因此诸看客不与你赏钱也莫怪,因你忒不知趣。您道,这事故出在哪一日?便是那西元1019年,康熙十九年三月十八日,万寿节夜。
各位看官,此事端不是说书的故意慢怠,还须从此刻,往回慢慢倒叙。
说翌日,康熙帝绞尽脑汁,婉转周折,拒绝了一位科尔沁贵女的求爱。
难道说那贵女相貌不好?非也。人家是一位漂亮的蒙古族小姑娘,且身材高挑,比例匀称丰美。难道说那贵女不爱皇帝?非也。人家恰恰是一见钟情,芳心暗许。
如此说来,便是皇帝自己不好,一个爷们还故意拿乔?哎哟,委实冤屈。
倒不是康熙帝缺了柔情。康熙品性还算不错,为人处事多费思量,善体人意。能有年轻漂亮的姑娘为己倾心,虚荣感已很满足。但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生活便是如此,康熙乃是有妇之男,且家中不只一个妇,身周环境非不简单。
能于这复杂环境中悠然自得的存在,或是皇帝惦记地时常护持;或是皇帝倚重地家族恩荫;再或者心态平和地自得其乐。如此算算,蒙古小贵女是三头不靠谱儿,她既不是皇帝主动惦记上心,本身有亲戚关系也犯不着再爱,小贵女又是个激动愤青的罔顾心态。
康熙一想,原本他那内宫诸妃里多一个不觉得、少一个没妨碍,可有可无的话,索性无得好。康熙也是存着好心好意,怕姑娘年纪太小,只十四岁,脾气倔强,想不清楚人生路,可别把青春小鸟一样,蹉跎在深宫高墙。将来反悔后再幽怨,宫斗闹起来也颇棘手。
奈何人家小姑娘不领情,哭哭啼啼、吵着闹着非要嫁给皇帝。
康熙拧脾气也上来了,嘿,朕还偏偏不惯着你,就不搭理你。
…
古代女子嫁得早,十五岁及笄,十二三就许了人家。然而这些小姑娘身量并没长开通透,即便嫁人圆了房,怀孕生子也是九死一生的活儿。不过古代男人有小妾、有姨娘、通房多了去,死几个小老婆也不觉得少。何况史载上康熙也是只老色鸟,晚年为了大展雄风,很是宠了几个小。且康熙晚年五十多岁时,还得了几个小幺儿,更是满意地不得了。
现在这位新版康熙帝,可不知自个年老后会不会那么色鸟。他曾看过一则笑谈道,有一七十岁老太尉,人老心不老。留个正青春的小娘在屋子里,忙到三更过半,又没个正经事体,专伸着十个指头往小娘子如花般娇嫩的身子上拧摸。小娘子哪里耐烦?却又却不得,只可怜太尉大人下头那根告老还乡得早,若还在时,也尽抵得过上头十根罢。
且说康熙现正当年轻力壮,却不耐烦幼龄的小娘,因不晓事便更羞怯,哭啼的眼泪也多了去,哄起来须耐得住性儿。你道康熙何以作此想?因康熙心尖尖上有一人,年纪说小不小,只十六岁风华。然而康熙初次与她温存时,很有些说不得的事儿。
那会子,康熙搂住小娇娘柔声问道:“我心里爱你的紧,你却哭底什么?”
卫小娘含着泪花儿,漫委屈道:
“奴家原不存那攀龙附凤的心,偏皇上您三番两次来招惹。”
康熙大奇:“我不过是让你做了几件绣活儿,既不曾轻薄你,也不曾说过什么重话,怎就惹你厌烦了呢?”
卫小娘凤眼一瞪,娇嗔道:“您便是存心的。故意待我与别个不同,她们都醋了,回去就排揎我。非说我与您怎样怎样地。那些分明就是没影子的事儿,可不是生生冤屈了我么。”
康熙笑不可遏,双手急切地抚摩她:
“如今可不冤屈你,咱俩这回,可是实打实的真有事儿。”
康熙心里果然爱她紧,生怕良懿恼了温存,所以格外地小心伺候。然而毕竟是初次,是以紧得很,那里手指头也禁不得。康熙搂住她身子,唇手并用,上上下下,轻揉暗捻总有一柱香功夫,才好进进手指头,仍是生涩得紧。
康熙心里虽然欢喜,可人儿俏脸晕红,十分纯真的娇态又涩得紧,从前定然是想都未曾想过此等情事缠绵。康熙自个儿却忍痛得不行,仍然耐住性子与她厮磨。又累且急浑身汗,总算把小娇娘哄得颤微微一紧,待她松了身子绵软下来,那处湿润才好去去。
康熙总算自己上阵,一鼓作气,还入不进,非得再而鼓之。卫小娘吃痛,泪呼出声,康熙倾身用唇堵住。然而身下委实吃紧。前一时,康熙痛并快乐,坚持着,忙乎了两柱香工夫。此时生生入了小两圈的瓶儿,箍得忒紧。
康熙只痛着杀了半个回合,耳畔听小娇娘嘤咛着痛哼,便唱一出霸王卸甲,灰溜溜地丢了。此事断不肯说与旁人听,香都没烧完哩,就家去了,颜面须不好看。
幸而,卫小娘也是个不懂事,康熙自不会与她说这个。待稍歇了一个时辰,卫小娘睡得月朦胧,半清醒时,康熙趁着鸟朦胧的状态,从头再来两回,终于遂了心愿。
卫小娘拗不过康熙的痴缠浑身娇软,只半懂不懂地劝他:“皇上莫要累着了。”
康熙爽爽地朗笑答:“只有心累,人方受不住。此事体端得不累,你且瞧着。”
…
恰一日午后,天光大亮,康熙正有余暇,便拉着卫小娘同往。
卫小娘只是羞着不肯,一边却着又怕康熙着恼,婉言道:“大白天的须不好看。”
康熙笑她攀扯:“怕底甚么?说那些伦理道德的夫子们,自己还不是三妻四妾的娶?朝堂上那些官儿,白日里讲经筵礼义,赚些俸禄钱,夜里还不是送去青楼花院。只我倒是真个表里如一的,此时想同你好,夜里还是如此。”
卫小娘被他逗得吃吃笑道:“我只不信,你又装慌,旁地处,你又不是不去的。”
话音未落,康熙面上已是讪讪然,心里虚不受用,手也撂下来。
卫小娘暗悔刚才说得有些过了,然她毕竟面嫩,不好意思再出言宛转,正没思量处,康熙却站起身。卫小娘唬了一跳,忙地伸手挽住他衣袖。……。
然后,两人重好似蜜里调油般。
后来,康熙除去这头里一个小娘,其他更年轻的便不怎么爱。因朝事本就累心,巧言哄人且更累。倘若招惹了年轻的小初娘,丢得早漫说不得,教起她懂事来更费心。
…
102. 请他下乡
曾经有一个很辛苦操劳的小官儿,写了一首词――
绿树听鹈?,更那堪、鹧鸪声住,杜鹃声切。
啼到春归无寻处,苦恨芳菲都歇。算未抵、人间离别。
马上琵琶关塞黑。更长门翠辇辞金阙。看燕燕,送归妾。
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
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醉明月?
“这首词也不长,一开头就说了三只鸟儿。第一只鸟鹈?又叫伯劳,它的叫声听起来是挺难受那种,皇阿玛不让你吃糖,你呜哩哇啦地吵闹,就是那样儿地……”
胤?闻言使劲摇着康熙皇帝胳膊,不依不饶扭着身体:“才不是哩,不是的。”
“好,不是就不是。”康熙帝拍拍宝宝的胖ρi股,接着又讲:“然后那个鹧鸪的声音啊总是叫成‘行不得也哥哥’,这只鹧鸪鸟是让你记着以后见着胤?要叫哥哥。”
胤?惊讶地瞪大眼睛问:“鹧鸪有这么聪明吗?”康熙乐得点直头,“当然啦,那个杜鹃的叫声还说‘不如归去’,它是提醒你不许贪玩,要早点回来吃晚饭。”
胤?听得大是疑惑,转转眼睛问“皇阿玛,端嫔娘娘有一只鹦哥从来不会说话。”
康熙皇帝笑了,“书里写的小鸟儿可聪明啦,什么都懂。”康熙一本正经问胤?:“你还听不听皇阿玛讲故事啦?不听了就乖乖地,早点睡觉好不好?”
胤?精神抖擞爬起来,挺着胸脯立在康熙龙床上显示自己一点都不困。康熙只好继续说:“词里又讲了几个古人的典故,一半是女人,一半是男人。马上琵琶是说王昭君出塞的故事,长门是说汉武皇后陈阿娇的故事,看燕燕是出自诗经庄姜送戴妫的……”
康熙皇帝还没说完呢,小太子打岔:“我要听男的。”
康熙当下把女人带过,接着讲道:“将军百战身名裂。这个将军指的是汉朝的李陵,他曾经带领几十万大军去北边和匈奴打仗。李陵领兵布阵挺厉害,也打了好多好多胜仗。匈奴人敬畏英雄,还给李陵起了个外号叫做飞将军。但是李陵立得功劳实在太大,朝廷里有奸臣嫉妒他,就和汉武帝说,不要给李陵发援兵,免得他手中兵权太大太危险。李陵跟匈奴大战了几百回合,但是兵力不够,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落败,最后他只好做了匈奴人的俘虏。汉武帝知道李陵被俘虏后十分恼火,就下令杀掉了李陵全家……。”
胤?皱着眉头问:“啊?怎么会这样?”
康熙半是期望、半是鼓励地问皇太子:“那你怎么看?”
胤?想了半晌才回答:“奸臣不好,不应该挑唆汉武帝。”
康熙眼中光芒深沉:“那汉武帝呢?他是不是也有错呢?”
胤?咬着小手,一脸发愁发呆状。
康熙把太子的手指头从嘴巴里拉出来,抱着他问:“怎么这会儿胆子又小了呢?”
胤?嘟着腮帮子回答:“可他也是皇帝,皇帝不会犯错。”
康熙失笑:“小傻瓜,皇帝也是人,自然会犯错。其实犯错不可怕,但是要知错就改。如果皇帝昏庸,朝治腐败,天下都会民不聊生,世道也就不安稳。所以做皇帝很容易,要做个好皇帝,却很难很难。皇帝不光是要头脑聪明,更要心胸宽大,兼济苍生。”
胤?似懂未懂看着皇帝。康熙哄他,那现在回去睡觉了,好不好?胤?点头应下,然而回去之后却在自己小床上翻来翻去,折腾了大半宿,次日青了眼圈。
康熙把会磨人的胖儿子送走,终于安静地思考着有关科道言论谏议之事。
…
次日早朝,康熙皇帝特意召集满汉官员,意态端严、深沉说道:
“朝廷所设六部官员,各议其事,因人材不一,有能理繁者,有有操守者,有练习其事者,不能一概而论。原上谕、廷议、部议准行条陈,又有科道官言其不可行者。今日之所谓是,明日又转而为非。治国大事,倘若朝令夕改,茫无成宪,难取信于天下。岂治道至理哉?科道风闻言事,乃是前朝陋习,一切事例,廷众争执不休,君臣游移不定,如此上无道揆,下无法守,社稷危乱矣。”
康熙皇帝威严坐于龙椅上,严肃地望着庭下文武百官。刚才那篇仿古的小论不过百来字言语,却是康熙昨夜孕育了一个时辰方才产下的胎,怀得尤为艰难。所幸这些时日他也不算白穿,于古文造诣上总有点小成。
大学士明珠原有腹拟含而不露出列声援姚缔虞,忽然临时改变主意,转而躬称:
“皇上所言甚是,言官奏事疏陈,当利于国计民生,不可随意妄指。”
康熙帝点头称是:“言官所奏,不可风闻其事,须有事实依据,言之确凿。且多关心民生民治,少涉人事人情,方显君子立身持正、兼济天下的根本。”
内大臣索额图亦道:“启禀皇上,言官奏事,今若不加处分,恐有借称风闻,挟私报怨者,亦未可定。”
康熙帝很同意索额图的言语:“处分原属应当,然而言官俸微,罚薪不妥,职司错谬亦不累家小。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亦不可折辱。言官心系百姓,当为百姓所倚重,特谴之微服往通州城乡,为期三月,考察地灾后百姓安置、城衢重建以及土地开垦情况。酌将地方盐粮油菜价格、民生状况拟折详细奏报。”
都察院左都御史徐元文听罢,出列遵旨颁行。心中大是叹惋:这一滴雨不好好做惬意的清水君,偏要往那厢染缸里跌落。这回皇帝把你送到通州去,那里可真正是缺雨水,听说连续干旱有一阵子,地都快荒了,你且去彼处好好忙春耕吧。
康熙帝处理完言官疏议之事,最终把姚缔虞打发下乡,劳动改造一段时间。康熙心里尚且自鸣得意,因某主席曾经的手笔,提醒他灵机一动。朕不罚钱使你等家庭穷困,也不伤你等身体发肤,更不会侮辱士大夫名声。朕往后就派你们上山下乡、去民间体验体验。国家干部坐久了办公室,缺得就是下基层锻炼,拜托回到地头田间,搞搞生活实践。
此事方了,又有事起。兵部尚书午喀进呈了新晋云贵总督赵良栋提出的进兵方略策。康熙皇帝当即命其他各部官员暂且散朝,回各自衙门理事。康熙只留下内阁相辅与兵部诸大员共商战事。
细观赵良栋谏疏,他根据自己临战经验,并综合考虑了湖南、四川、广西等地实际的战事进程,提出了三路合击,全面进取云贵的方案。康熙皇帝带领数位重戚权臣,站在御书房里,面对着大清帝国舆图研究半天,终于搞明白了三路大军分兵挺进云贵的攻势方向。
安亲王岳乐经验丰富,且才刚从前线战场退下,很说了些中肯意见。康熙默默听了岳乐的发言,又参考了康亲王杰书还有索额图、明珠的建议,最终敲定了战略方案。
康熙帝任命贝勒彰泰为定远平寇大将军,作为东路军,从湖南进兵云贵。又命令喇布为南路军,从广西挺进。命令将军吴丹和赵良栋等为北路军,从四川进发。三路大军齐头并进,呈半扇形之势共向云贵进军,势争包围吴逆,一举克复云贵。
此议已决,康熙心中略安。当初召安亲王岳乐班师回京,一方面原因为,岳乐年事已高恐其体力不胜;另有一深层原因为,战局大势已然底定,岳乐接连几场胜战声望已隆,不须大将军从头至尾地收场终局。何况岳乐又是亲王,这其实亦有名分上的考量。至于后来皇帝再派贝勒彰泰过去前线收尾,也不过是借机给彰泰一个立功创业的机会罢了。
指挥一场事关国运的战役,丰功伟绩的胜者只须有一人,惟皇帝耳。臣子们听君命行职事,赢者理所当然,功不可至伟至极,君臣面子大家皆须好看,这个才是王道。尤其是皇亲国戚,即便皇帝不主动召,他自个担着心事,赢几场也会找借口要求回京。
本来人家皇亲国戚就不是靠军功上位,自身安全乃是人生第一重要。何况功高震主这个名声,轻易不能担,皇亲反而更招皇帝忌讳。不是亲戚还好办,皇帝想杀就杀,想贬就贬,端得个直接痛快。最怕就是皇帝不能杀、不能贬、还得不停抬举,心里头却不断地猜疑,跟凌迟似的腻味人。
安亲王岳乐得胜回朝了,因为人家年纪大、身体不好。
康亲王杰书也得胜回朝了,这一个年纪正当壮年,身体也好。反正杰书是想堂弟(皇帝)、想老婆、想孩子、想家了。杰书的确不容易,何况他也冒过生命危险把耿精忠搞定了,声望荣誉达到极点。再追求,可就容易过了。人生,就是见好就收呗。
103. 并非科班
这一日国事、战事胶着,康熙其实已觉疲乏。然而晚膳前,皇帝特地命人传召了武进士汤恺入宫见驾。汤恺是浙江山阴人氏,康熙十八年己未科二甲第一名,循例授三等侍卫,且身兼着御前行走。照理说,此人既入得了皇帝青眼,怎么也得是位武科状元郎吧,再不济也是榜眼、探花哩?这却是两说,文状元恐怕如此,武状元难讲。
因殿试状元、榜眼、探花乃是鼎甲前三名,由皇帝钦定“赐武堤及第”,且传胪赐宴。文科试考得文章策论,倘若皇帝喜欢新奇锐意的观点,那么标新立异的文章则脱颖而出;倘若皇帝喜欢稳重平和的气度,那么中正圆通的文卷则占了先机,端看圣心如何裁断。若幸蒙皇帝垂青者,便点他头名亦是无妨碍,反正自古文词无先后,各凭本事显风流。
武举倒是不成,分内外两场。外场主旨考较骑射技勇功夫。譬如射箭一项,射九中六七,就是有二三不中,大家眼睛看得见数得清,明摆着的事实,须作不得伪。这武进士汤恺于外场武比里,实操技术上明显略逊、排名很是靠后,然而内场廷试上一手文章却作得格外之好。如此周折下来,既要以示公平,不能予他鼎甲名次过分抬举,否则传出作弊的名声可不好听。然而汤恺的书法文字于武人中又着实难得,这便摘了个二甲头名,时常在御前伴驾。
康熙皇帝用罢晚膳,便在南书房召见了武进士汤恺。康熙细观这汤恺,相貌英挺,眉眼俊朗,身躯健梧高大,若搁到现代社会,颇有健美先生的范儿。且汤恺文采又挺好,同文进士比较也道寻常,搁在大多数粗通笔墨的武人里头,简直是朵奇葩。
康熙心中一边暗赞这位是文武双全的靓男,一边询问汤恺,他参加武举考试的详细过程如何,也不知这古代选拔军事人才,却是怎样的方法手段。
在康熙看来,自然是希望身边的人才和高手越多越好,尤其是昨天下午,当康熙方听王府侍卫统领素马兰讲起,原来古代真是有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且说不定人家就会点茓、轻功、飞檐走壁,要不然世子永绶被女刺客掳走之时,怎地挣扎反应也无?
想到此节,康熙冷汗都顺背脊滑落,幸而听说那女刺客身穿蓝衣,倘若她换一身白袍,难保康熙不会揣测起崇祯家的独臂神尼。康熙自忖没有护身宝衣,也无韦小宝那神**运气,所以打算从武举里多选些能人异士出来保驾护航。至于文试大比姑且先放放,一时半会儿还改革不了。如若朝廷忽然宣布废止应试的文章八股,天下也不晓得会有多少范进纷纷上吊。
康熙赐汤恺座儿,圈椅比龙座矮半尺,汤恺顿觉荣宠不已,便滔滔不绝讲开去。
“卑职因是浙江人,去年在山阴县参加得童试,当时的考项也算简单。第一项考马步射靶一场,试马上箭一场,只须九发二中即可。卑职运气甚好,步射一场中了七箭,马上一场中了三箭。”
“第二回,头项是拉硬弓,弓分十二力、十力、八力三号。卑职选了十力的弓,三次均能拉满。然后便是考较刀技,卑职选了一百二十斤重头号大刀,左右闯刀过顶、前后胸舞花都算圆满,这便过了。”
“最末一项就是考石,头号石?子重三百斤,二号二百五十斤,三号二百斤。卑职在臂力方面不很拿手,遂择了三号二百斤的石?子,堪堪举过。”
康熙皇帝没有听明白,于是问他:
“既然只是初试,如果全部选择最简单的项目应考,岂非更能容易通过?”
汤恺纳闷地看着皇帝:“皇上,这个武比是有定规的,凡参加应试者,弓、刀、石三项必有两项为头号和二号成绩,三号成绩超过两项者判为不合格,便得取消三场考试资格。”
康熙不知即为不知,他也不在乎汤恺君的疑惑,点头表示朕晓得了。
汤恺接着又继续说:“武举第三场是考文科。因只是童试,且武比要求不高,只做一策一论。当时的策题出自《孙子》。【行千里而不劳者,行于无人之地也;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守而必固者,守其所必攻也。故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
“论题是《论语》中一句。【孔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请问之。曰:“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卑职因从小就被父亲督促读书应试,四书五经也算娴熟。曾经参考过一年文试不得,然后才决定改考武举。兵书策论方面,卑职特地拜会一位山长,请他提点过一二。因此考文科时,简单的策论文章却是不惧的。那时候卑职刚考完,从考场出来时已经知道童试通过了。大约不到十天,便放榜得了秀才,开始准备参加乡试。”
康熙又问:“那一届,山阴出了几名武秀才?”
汤恺回答:“此年一科,山阴县报名者有二十多人,只有我一个通过。大多数都是驰马射上失得手,或因身材臂力有限,刀技能舞八十斤的便是运气。南方人即便习武,也多是拳脚功夫,练剑使枪的也有,却少骑射此类。卑职因有位表姑父家里开着镖局,卑职常常去帮忙,也和镖师学了些拳脚功夫,是以这些刀马骑射日日勤练之下,还算过得去。”
康熙听得跟天方夜谭般,原来这位武进士纯靠单练的,连正经师傅都没有拜一个,更别提派别师承了。汤恺文章写得好,恰是因从文科改修了理科/武科,听着就跟高考前临阵磨枪差不多,改填志愿不读中文系转到体育系,也算朝廷特招生。康熙很是发愁,如何去寻出身武当、少林、衡山派的武林高手,既是俗家弟子,且愿意投效朝廷呢?
…
[[[cp|w 敬谢宛如初见君
104. 江湖科班
汤恺接着又讲述了自己赴省城参加武乡试,取得武举人资格的经历,那一届浙江共总有三十二人入选。第二年己未科,汤恺参加了京城武会试以及殿试,在殿试内场时,汤恺因写得一笔瘦金体遒劲书法,获得皇帝与兵部考官青睐,钦点他二甲第一名的好成绩,此后便授三等侍卫。这写一笔好字如同签名,果然是塑金门面,非常要得。
汤恺倒不骄矜,坦诚说道:“其实有些同科进士的外家功夫,确实比卑职要好,只是于策论文字方面不如卑职来得讨巧。有几个同窗都在兵部注册授了五品守备等营职,有的外放去了军中,有的还挂着闲职候补呢。”
康熙问汤恺:“那你识得的同窗里,可有甚么师承派别?”
汤恺忙道:“回皇上,卑职曾听汪显达说过,他是嵩山少林寺挂名的俗家弟子。”
“原来如此。”康熙想了想才谨慎地问:
“汤恺,你可晓得朝廷其他武将之中,可有哪些功夫门派?”
汤恺心中暗惊,略略思措一番言辞方才回答:“皇上,卑职识得几位,多是出身嵩山少林寺、武当派、峨眉山等名门子弟,或也有家传的武学。躬请皇上放心则个。”
康熙也有点疑惑,朕为何会不放心呢?康熙脑子里快速思考了下,终于问出一句:“汤恺,那你知道南方吴逆、郑氏那里,可有什么比较棘手的武林人物?”
康熙皇帝心底里其实很想直接问汤恺,你知不知道谁有本事来搞刺杀大清皇帝的活动……。可是这句大白话里的含义太过悲摧了。
汤恺的额角,登时冒冷汗了。
汤恺想说自己不知道吧,又怕招皇帝白眼,左右思量一横心,方才如实交待:“启禀皇上,据臣所知,南少林流派的洪熙官和方世玉,都挺棘手的。不过围剿肇庆鼎湖山庆云寺一役,听闻叛党方世玉当场伏诛了,不过叛党洪熙官似乎仍逃逸在外。”
康熙的额角,登时也冒冷汗了。
擦,竟然是那两位牛哥,即使搁在现代也是鼎鼎大名。一个洪金宝、一个李连杰。那可是旧上海滩洪门、青帮、小刀会的鼻祖啊,可邪乎了。
康熙有点忧郁,幸好方世玉已经挂了,他只能闷闷地问汤恺:
“汤恺,那你给朕说说,关于那个南少林洪熙官的事儿吧。”
汤恺也忧郁了。开始小心翼翼讲述他曾听说的洪熙官传闻,生怕言辞偏颇,触怒皇帝哪一根逆鳞……。
…
一般常识来说,和尚道士既然是出家人,便会看破红尘专心念经吧?也不一定。名利之争从古至今就没断过。世道纷乱时,嵩山少林寺的掌门也不甘清修寂寞,收了许多徒弟。战乱中落败逃逸的那些明朝武将,都是有点功夫底子的人物。少林寺掌门一看这些寥落的武进士、武举人来投嵩山,心里可喜欢啦,这比培养那些不识字、不会背口诀的笨汉要来得容易。
老和尚招收了前明武将做俗家弟子,悉心传授少林武功。等徒弟八年学成下山时,老和尚还把武功秘籍打包赠送。这位得了大便宜的徒弟,就是蔡九仪,他拿着一本红宝书《少林拳术秘史》,回老家广东肇庆创业去了。
提起创业,古今无本万利、赚钱最容易的生意,从来都是搞“人”。譬如现代的留学中介、教育培训。蔡九仪做生意没本钱、纯靠技术吃饭,他就开了家个体武术培训班,招收了洪熙官、方世玉、方孝玉、方美玉、梁亚松等人做学生。
时代信息飞快,技术更新换代,纯奔四渐渐跟不上形势,老蔡只好带领一帮学生赶去泉州南少林寺重新组装扩容,在那里加载了双核,正式把南拳、北腿贯通一气,这时候洪熙官就显示出内存速度超限量,引领风骚,格外出众。
洪熙官和师兄弟们学成之后怀揣着专利技术,去省城广州独立创业了。这时候的市场投资环境比较混乱,跟大股东翻脸的风投老板吴三桂和尚之信,也在进行后台操作,打算在广东秘密寻找风投注资的对象搞地下传销。
但是洪熙官很看不起这二位,因为他们两面三刀不靠谱儿,所以洪熙官和方世玉兄弟一起在广州西禅寺办了家健身俱乐部,且顺带传授武术。但是老洪家的俱乐部,健身宗旨可不是为了单纯的强身健体,他整了一个挺高的奋斗目标,要做成大型健身会所,初步打算起码要搞创业板上市,名誉董事长卖了个乖儿,也挂上了朱三太子朱慈焕的名号。
当时广州的健身行业竞争十分激烈,经营也讲究策略,另有一家武当派弟子白眉道人和五枚大师合伙开的私营健身俱乐部,人家还搞年卡打折、终身会员制促销的。
这一山岂容二虎?且双方都是动手比说话利索的茬儿,两家健身俱乐部在招收新会员的时候发生了利益冲突,小弟打手们如同古惑仔一般提刀拿棍、当街互殴起来。
此种危害社会治安稳定的暴力血腥冲突,立刻引起当地城管监察和公安局的关注,联合执法大搞全城扫黑的结果,不仅拘捕了许多马仔,南少林派健身俱乐部也被执法部门直接查封了。至于武当派产业为何没事?中央有人。
…
没写完,欠了1天份儿,等我清醒点会补完。喝了半瓶,写的有点混乱。
敬谢derrysino*敬谢魂游西天*敬谢隧熠
105. 忧郁的夜
康熙皇帝听汤恺讲完南少林派和武当派,是如何从井水、河水各浇田头,进而发展到不共戴天、势如水火的结怨缘由,他深觉一个道理,养小孩千万不能放任,早教很重要。
此刻天色虽晚,平时也就是招幸美人那点事儿,然而康熙心里惦记两个大儿,遂吩咐内侍暂时不歇,御驾去毓庆宫瞧瞧太子。康熙过去的时候特意不让人通知,悄没声息就踏入了?本殿。
皇太子胤?还没睡觉,竟穿着一身天青色的布库武服,手持一张小弯弓,站在?本殿地当间里练习射箭。皇太子一看见皇帝的身形,十分惊喜,忙忙唤了一声“皇阿玛吉祥”,随手把小弯弓扔掉,胖乎乎的小身体飞奔两步投入到父亲怀中。
康熙伸臂搂住胤?,却抑制不住心脏狂跳,怒气勃发。皇帝眼睛圆睁,看着此刻?本殿中的混乱情形,心中一把怒火熊熊燃烧。这究竟怎么一回事儿?
皇太子晚上不睡觉,在屋子里练习射箭玩也就罢了,在墙角立个圆靶子也不是不可以,可墙边杵着那个小太监是在干吗?穿一身白衣裳,腹上、大腿Сhā两根小箭,还带着零星几滩红红的颜色,看着倒是有点象血。
康熙皇帝被亲眼看见的景象气得差点说不出话,谁家六岁的小孩儿会这么玩游戏?拿真人开练?生怕不够心狠手辣是吧?
康熙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气得浑身发颤。皇帝命人把毓庆宫一应大小女官、嬷嬷、内侍全都召过来,乌鸦鸦跪了一地人。胤?惯会察言观色,也知道皇父此刻很生气,他只敢怯怯倚在康熙皇帝身边,小手拉着康熙的衣角,奶声奶气小小声说一句:“皇阿玛。”
康熙眼神凌厉地瞥了皇太子一眼,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方才问他:
“胤?,这个玩法是谁教你的?”
胤?虽然有点害怕,但是他倒是记着康熙曾经说过,不许他撒谎地叮嘱。胤?咬着手指头回答:“我在恭王府里看见有箭靶,就想着回来练习地。”
康熙见胤?又咬手指头,知道他这是心里紧张了,便努力平复情绪,和声问他:“胤?,屋子里摆着这么多东西,你怎么没有射瓷瓶、还有那个玉盘子?你怎么想起来要射人的呢?”
皇太子回头看一眼领先跪着的裴女官,又望了望跪在另一边的乳母凌氏,转过头来时,胤?回答:“因为瓷瓶是嬷嬷很喜欢的,玉盘子还要留着养红鱼。”
康熙皇帝“腾”一下站起身来,恨不能大步流星把瓷瓶和玉盘子全都当场砸个粉碎。康熙拳头握紧了半晌才没有当场发作,康熙表情平静地对皇太子说:“胤?,以后不许用真人练习靶子,记住了吗?皇阿玛不喜欢你这样做。”
皇太子闷闷地点头答应了。康熙便对皇太子说:“胤?,你随皇阿玛一起去南三所看大阿哥吧。”皇太子听完更郁闷了。
康熙皇帝领着皇太子一起坐上御辇时,冷静地吩咐随行的顾总管:“派人去问问佟贵妃,可有端严的教养嬷嬷,调一位过来照顾皇太子,原先的调走一个。”顾总管恻然领命去了。
…
康熙牵着胤?的手,两人也是未经通报走进了大阿哥的寝居里。大阿哥胤?也没有上床睡觉,他正坐在桌前灯下看书。
此时听见门响,胤?一扭头看见康熙皇帝来了,脸上的神情跃然欣喜,匆忙站起身过来向康熙行礼问安,然而他又瞧见康熙身边站着皇太子,心情不免微微黯然。
康熙心头上的乌云终于被胤?拨开,透出些阳光。幸好,朕的大儿子很喜欢读书,小小年纪也知道用功。
康熙扶起大阿哥胤?,口中亲切地问道:
“胤?,怎么这样用功,在读什么书呢?灯光微暗,别看坏了眼睛。”
大阿哥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慌乱神色,胤?见到康熙高兴过头,此时才想起先前正在看的那本书来。康熙见他莫名慌乱,心中诧异,不动声色踱步到桌旁,轻轻拿起了那本摊在桌面上的书,翻到封面一看,赫然正是《西厢记》。
大阿哥胤?俊秀的小脸涨得通红,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却半点声息也无。他紧张地望着康熙,想要出言解释却又不知道分辨什么。
康熙皇帝心里暗暗苦笑,问道:“这书上面写的字,你都认识吗?”
胤?嫣红的嘴唇动了动,嗫嚅半晌才出声回答:“认识的不全,我有查阅另一本《说文解字》。”
康熙皇帝不禁长叹,老天爷,这些都是什么启蒙读物啊!人说少不读红楼,我家这老大倒好,才八岁就读会西厢,真不知以后该如何教他。也不知这些书是从哪里流进皇宫来,朕是不是得派人清理一番,千万莫把《******》逆流而上。
…
为了把derrysino变成学徒,争取12点继续奋斗2000。
敬谢书风字*敬谢?傲情?*敬谢周详
106. 月华银练
双喜立时颤栗,心脏都险些不会跳了。双喜不敢出声,仅能拿眼角偷偷瞟那名歹人,但见他从头到脚全身黑,脸上也是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深黑色狭眼。
蒙面歹人凑在双喜耳边,声音低沉地说道:
“你老实点,我就不杀你,明白吗?”
双喜很想点头说自己明白,可是察觉脖子旁边彻骨的冷意,脖颈梗直着,吓得一动不敢动,僵硬着身体艰难挤出俩字:“明白。”
那蒙面歹人似乎满意双喜识相的配合,继续压抑住声调悄声问他:
“皇帝住在哪里,带我过去。”
双喜紧张地想要撒尿,小腿肚子也在转筋,大脑里一片茫然空白。
电光火石的危急瞬间,双喜却颤抖着声音、条理清晰地马上回答:“大爷,奴婢没有去过。奴婢只是在茶房里当值的下等太监,平时只管生火和烧开水,品级不够是不准服侍皇帝的。”
蒙面歹人可不满意了,手中的****不由自主往细白脖子上一压,想要威胁他。双喜感觉到脖颈冰冷的刺痛,以为快要死了,吓得闭上眼睛“啊”地惊呼出声。蒙面歹人心中一急,抬起****以柄借力,使劲敲在双喜脑后。双喜立刻软绵绵委顿扑地,一动不动。
大约只过了半柱香时间,双喜便清醒过来,他慢慢掀开眼帘,却不敢动弹,只是弯了弯手指头。虽然此时后脑生疼,裤子尿湿了,不过双喜倒还庆幸自己活着,且没有瘫了。双喜听着四周没有动静,才敢爬到墙角边,拿手勾起了一根细麻绳。
清脆的铜铃声,急促地响起来……。
咚咚咚三声响的鼓点,敲了起来……;然后是示警的钟声,传遍了紫禁宫城。
康熙被内侍唤醒时,茫然半晌,诨不知身在何处。
只听顾总管声音低低地奏禀:“皇上,铜鼓响了。”
康熙皇帝终于清醒了,半坐起身。
旁边一只小手却拉住康熙中衣,大阿哥紧张地声音问:“皇阿玛,怎么了?”
康熙把胤?的手拉下来,又塞进被子里,拍拍他说:
“乖乖地,再睡一会,皇阿玛有事。”
康熙皇帝下床更衣,虽然换上一身常服,还是彩云金龙的纹样。不过夜凉如水,顾总管帮皇帝披上了一条流风帝紫大氅,终于不再打眼。
康熙回头再去床边瞧两个小的,只大阿哥醒着,双眼犹带倦意望着皇帝。里厢皇太子却小嘴微翕,睡得正酣。康熙帮两小把锦被往颈项处拢好,轻轻一抚大阿哥额头,温柔道:“胤?,睡吧。”
康熙走到外间,御前侍卫总管多隆正候着。
康熙遂问:“铜鼓怎底响了?”
多隆回道:“启禀皇上,有贼子闯宫。”
康熙心中一紧,“可知有多少人?”
多隆忙答:“禀皇上,止有一人潜入,另有一人在贞顺门附近被夜巡禁军阻住。”
康熙心里稍安:“那潜入贼人逃到了何处?”
多隆小心回答:“禀皇上,贼子最后行经之处,是在乾清宫御茶房。”
康熙闻言大惊失色,顿了顿才问:“贼子可有伤人?”
多隆回答:“景和门守值的太监一死一伤,乾清宫御茶房里伤了一个。”
康熙眼皮子连跳,心气也甚浮躁,刺客竟然摸到朕的寝宫里了,如何能让人安生哟。万幸朕是临时起意,没有睡在自己床上。
康熙背着手走了两圈,吩咐多隆:“你去安排人手护驾、拿贼,不必候着。”
康熙等多隆出门后坐在椅中,顾总管给皇帝沏上热茶。康熙喝了两口热茶终于平复心绪,慢条斯理道:“死者多加抚恤,伤者命太医院诊治。”
顾总管察言观色,瞧皇帝面色阴沉不定,小心翼翼劝解道:
“皇上,敬请放心,您叮嘱的法子十分有效用。”
康熙暗自叹惋,有用又怎样,还不是死伤了几个。朕又不会武功,危险得紧。
如此闹将半个时辰,多隆来报,道是抓住了一名贼子,另一个武功高的走脱了。康熙心下稍安,待问可有侍卫伤亡,多隆回说有一个重伤、并几个轻伤。康熙听说无人因公牺牲,方才大定,叮嘱多隆派人将伤者送去太医院诊治,其他一应人等记功加赏。
康熙特意问了多隆,那刺客可看得出师承来历?多隆答曰,粗看拳脚路数十分象福建南少林的流派,应是漏网余孽。是与不是,连夜提审上刑后,明日定有分教。
康熙面色一晒,他是晓得福建南少林的。因之前听汤恺提及,康熙特意查了查史志。正是五年之前的春天,康熙皇帝下令,派三千御林军围山剿之,斩草除根,一把大火烧掉了福建南少林寺。至于原因很简单咯,涉黑。(当然,此处的黑字要相对正反方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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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嵩山少林寺的禅宗与绝世武功,历来天下闻名。隋朝末年,因“十三棍僧勇救唐王”的功劳,少林寺得大唐皇帝青眼,官方正式允许寺庙蓄养“僧兵”,相当于在官兵之外建立了一只地方武装。“僧”修善缘,乃是了断红尘名利之心,不参与俗事更不准杀生的。而“兵”家之意则有大开杀戒的隐喻。
后来,嵩山少林寺为了扩大寺庙影响与规模,派僧人南下福建兴建少林分寺。南少林也是禅武同修,并且将北少林的功夫糅合进南方拳术的特点,创建了蜚声海内外的南少林拳。此后,南北两少林并驾齐驱,驰骋在中国佛教界和武术界,世称“南少林”和“北少林”。
单纯修禅宗的人,讲究一花一菩提的淡泊,心善自宽宏的从容。但是习武则不然,一招一式皆有攻守克制,争个先机。如此一来,便不容易淡定。真正淡定豁达者,大多数都念了几十年经卷,老也老矣。倘若年轻些个,且还没有正经剃度带头发的,就不怎么轻省。南少林寺恰因禅武同修,且招收了许多带有明确投机、盈利目的的俗家弟子,便身不由己卷进了公司兼并的纷争中。
郑氏海运公司因注册地在福建沿海,据传闻有许多公司员工,都曾经在南少林寺参加过进修培训。而后来那些广东省涉黑的大小健身会所,都堂而皇之挂得南少林招牌。
那时候可不象现在,寺庙也讲求品牌,会开办网站打假。南少林又没有商标保护法,只要毕业出去的学生说他是南少林出来的,也不管真是本硕博毕业,还是三个月短期进修,或在挂名补习班里充个电,总之南少林寺聚众涉黑的嫌疑是洗不脱的。
因此康熙怒了,便窝端之。把主站地址查封了,那些超链接自然失效。不过难免漏了加外挂带补丁打包下载的,今儿,就弹出来俩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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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心中烦闷,背着手踱到门外。夜里很有些清冷。却见月华如练,银河澹荡,光芒照得大地一览无余。先前上半夜康熙过来南三所时,天空还有大片乌云遮蔽,因是皇帝御驾,来路上才可点几盏宫灯照夜,其他人只能摸黑行走罢了。想来刺客也以为趁黑闯宫方好得手,此时四处清亮,难怪下半夜刺客暴露行迹却被抓住了,也真是老天爷帮忙。
顾总管亦步亦趋随行在皇帝身侧两步之遥。康熙立了一会儿才问:
“御茶房里伤了哪个?”
顾总管有些伤感,声音倒是不显,平平说了:“双喜。”
康熙诧异,怎会是他?忙问:“伤得重吗?”
顾总管倒是笑了:“这小猴儿惯会装死,头上有个包,活蹦乱跳地倒是命大。”
康熙欣慰道:“人没事就好。让他多歇几天假,好生调养吧。”
顾总管存心逗康熙开心道:“前几日正好教了口诀,双喜反复背了许多遍,果然牢牢记住。那刺客确是命双喜带路的,这小猴子扯谎也不打草稿,只当自己真是茶水上照管炉子的小太监,倒也蒙混过去,侥幸保住了小命。”
康熙也笑了:“最怕受贼人辖制,白白丢了性命。能瞒过此节,平安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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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写得不是很好,有点水了很抱歉。某人倒霉拉肚子,没精神了。
107. 朕知道了
任谁在深更半夜睡梦中被叫醒,告知有刺客来袭,且听闻有员工死伤,心绪总归不能平静。屋里床上还睡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康熙也怕吵醒他们俩。此刻回到乾清宫去休息?不大笃定。万一有那藏匿滞留的贼子,就更嫌闹心了。康熙思来想去就一老法子,原地呆着以静制动罢,既然睡又睡不着,也没有朋友可以倾诉,索性立在院子里,任皎白月光倾泄于身。
康熙开始打太极了。从前读大学时体育选修课上曾经学过,康熙记住得不多,但是反复多演练几遍,也回忆起不少招式,“搂膝拗步”,“揽雀尾”,“白鹤亮翅”,“如封似闭”……,一下、一下慢慢地、用力画弧,左右野马分鬃……,还别说,挺有效用地。
稍微出了些汗、呼吸略急促后,康熙的心情反而格外平静,仿佛突然成为一代宗师张三丰,颇有随手一剑指、两仪生四象,看破万物竞自由的豪迈情境。
随着“十字手”、“收式”,康熙缓缓停下了有些似是而非的癫狂招式。记得从前失恋失意时,他去了卡拉ok,在包厢里独自把张国荣、张学友所有的悲伤情歌统统放声唱一遍,尤其有几声狼叫,更是嚎得声嘶力竭,涕泪纵横。
如今身历两世变幻,起落无定、从容谨慎了,且改走古朴路线罢。康熙第一次神态清醒地迎接黎明,在晨曦中换上明黄色彩云金龙妆花纱朝袍,上朝点卯。
康熙皇帝最新决定,酌内阁拟旨昭告天下,今年朝廷加开一届武举恩科。考试方法与往届不同,分科选拔,旨在最大限度的吸收武勇人才。康熙命兵部诸官散朝后全部留下来加班,陪皇帝一起讨论武举恩科选拔具体办法。
大家或多或少都听闻紫禁城昨夜响起了警讯,并有一名刺客连夜被押送至刑部大牢关押堂审,生怕有贼人再去皇宫劫狱。由此事可知,皇帝怒了,京城保镖队伍即将扩招、安防措施加强了。
康熙皇帝表达的意思很明确,原先武举考试的项目拘泥、思路陈腐,武举须以“实用有效”为首要之重,文试武科不必共兼,择优分而取之。
初试内容初步设置如下类目:
武艺项目,包括马步箭及枪、刀、剑、戟、拳搏、击刺等法。
战术项目,考较营阵、地雷、火药、战车、陷阱等科。
文试项目,就兵法、天文、地理所熟悉者分别考较。
各项考课择优取前百名,京都新设武备学堂,所有录取生员由朝廷发薪,入武备学堂学习三年。康熙心中有个计较,若有全项皆精、出类拔萃者,倘若家世背景“清白”,大可委以将才之用。不过此事颇有难度……,能得精通一样技术的人才便很难得。
康熙一番金口玉牙,叭啦叭啦说得轻巧,可把兵部一众官员为难得要死。
之前武举考较的项目内容虽然陈腐,但那毕竟是从前朝传下来的定式,好歹有例可询,容易掌控。譬如初试弓马一项,测试马上箭法,驰马三趟,发箭九枝,三箭中靶为合格,达不到三箭者不准参加二场。简单明了的淘汰晋级制度。到了会试,就按靶环定级,射中越多,排名越靠前,既容易操作,名次也好算。
皇帝挺会异想天开,又把枪、刀、剑、戟、拳搏、击刺统统排进了考试项目,那可怎么比较呀?挥拳头的肯定打不过提大刀的,舞长剑的总比拿短兵刃****的要占便宜,拿啥标准衡量啊?
然而皇帝还要考较战术?地雷、火药、战车那些东西,都是工部兵器司里的器物工匠擅长,兵部老爷里还真没有几个精通的,自己都不懂,可怎么去考别人呢?午喀、姚启圣、焦毓瑞等人都愁肠百结,琢磨了一会儿还是躬问皇帝,这些考试若是没有统一标准,恐怕取之失允。
康熙皇帝把眼睛一眯。统一标准?那也都是前人搞出来的。没有范例,你们就去仔细研究呗。实在不行就摆江湖擂台,先来几场实战演练,赢者胜出。康熙可不管参加考试的举子是靠拳头还是靠兵器取胜,反正只要打架能赢,那就是好进士。皇帝老爷两手一摊,朕只管把意思交底了,你等臣子们拿着朝廷俸禄为朕打工,总得多动脑子想想吧。
康熙皇帝施施然摆驾回宫去也。留下一干兵部职员们开始头疼,也不知那京都武备学堂是怎么开设的?读来又有何用处。
康熙皇帝去慈宁宫请安之时,太皇太后拉着皇帝手不免唏嘘一番,叮嘱他加强内班侍卫宿值,日常警戒多加小心。康熙巧言安慰老太太,只道自己乃真龙天子、福大命大,劝皇祖母宽心荣养才是,莫要操劳牵挂,方褒青春永驻、寿与天齐。
太皇太后愕然之后,又忍不住不笑,未曾料想如此严肃的话题,怎得又被孙子玄烨岔出笑场来。还寿与天齐呢,又不是孙猴子,谁真能做齐天大圣不成?
太皇太后笑了一歇儿,神情端严同康熙郑重讲,“刚才哀家可不是和皇帝说笑,勒令领侍卫内大臣还有内大臣们,务必安排好宫中禁卫,切切不可草率大意了。”
康熙也极其认真回答三个字:“――知――道――了。”
太皇太后望着康熙,凝眉沉思半晌,仿佛才下了决定,“皇帝,你那里服侍的人手恐怕少了。不如从慈宁宫里,暂且调几个过去听用?”
康熙闻言,眼光炯然一亮,神采奕奕望着太皇太后。
康熙心道:这老太太难道成精了么?朕心里在想什么,她怎么都知道呢?
太皇太后瞧着康熙明显欣喜外露的情绪,也是慈蔼笑着,声调却是一本正经再三告诫皇帝:“你可不许胡闹,要晓得克制。如果不能乖乖地守规矩,哀家可是要反悔的。”
康熙用力捏捏老太太肉乎乎的手心,却是一副贼忒兮兮地表情,笑眯眯回答: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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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追风伙夫*感谢潇潇~雨君*感谢书友698
终于赶上12点~
108. 柔情似水
关于紫禁城的安保防务,康熙皇帝可没精力关照诸多细节,他只管把领侍卫内大臣噶布喇、内大臣佟国维、索额图等人召来,命诸位重臣商量着排出一张值班总表。请大家轮流上夜班,由内务府负责提供夜班岗位双薪的津贴,大领导掌控全局、布置后勤工作的任务就算完成。
是夜,禁宫御前侍卫内班宿卫自然增派人手,外围也有前锋营、护军营、火器营三步五时换岗查勤,把皇宫围得铁桶一般。
康熙皇帝同顾总管交待,太皇太后体贴皇帝辛苦操劳,特意派了慈宁宫宫女过来协理宫务,要老顾妥善安排相应职使与住处。顾总管长眼微狭,立刻知趣道:“老佛爷果真英明睿智,双喜伤着了,正缺合用的人手值夜呢。”
顾总管立刻在原本详尽细致的夜班表里,额外添加了一名值夜宫女的员缺,不过老顾留了个心眼,可没有定准日子。倘若日日排班上岗,恐怕听着也不象话。具体轮到哪天当值,还得看大领导的心情罢。
晚膳前,敬事房一名当值太监用大银盘送了牌子进来恭请圣安,康熙皇帝只挥一挥手,说了一声:“去。”看来皇帝今夜是不打算召幸哪位妃嫔了,敬事房当值太监叩礼后,便无声无息捧着银盘退了下去。顾总管觑着情势,自然不会辜负皇帝一片操持国事、表率群臣的心意,立刻下去分派人手上夜、送水。至于是值夜宫娥温柔服侍?还是反过来由皇帝小意殷勤?真天晓得。
乾清宫偌大的深殿中寂静无声,地当间两只八角鎏金鼎里燃着安息香,莹白的轻烟丝丝缕缕,静谧无声。然而侧旁暖阁中却明如白昼,御案两侧十六枝赤金烛台上点了通臂巨烛,且有极阔的白纱灯置在当地,康熙坐在案旁手中拿着一本折子,貌似看得出神,其实早已心不在焉,眼光分明觑见,那人捧着茶盘缓缓走了进来。
步态轻盈身姿袅娜,微微垂首目不斜视,茶盘中的骨瓷白碗稳稳当当,一点没洒。卫良懿把碗盏摆放在御案上时,还仔细拿捏着距离,离侧案边一尺四寸许,离案边二尺许,恰是不近不远的固定位置,皇帝抬手就拿得到。
卫良懿放好碗盏时,正要后退至一旁。康熙早捺不住,一把按在卫良懿手上,侧了眉眼去瞧她,那白玉一般面庞上,又泛起淡淡红霞,似潋滟流光。
康熙不管不顾,牵着卫良懿的手,拉她偎在自己身边,心气方才渐平。刚刚康熙还莫名恼她,怎会如此淡定、行止从容。此刻见惹得她脸蛋微红,终于有些得意,扳回一城。
康熙唇畔含笑趣她:“咱们也不是没有牵过手,怎地又生分了呢?”
卫良懿挣不开皇帝的掌握,轻声嗫嚅:“宫里的规矩,奴婢心里谨记。”
康熙面色一黯,这般静好嫣然的女子,生生叫皇宫中严苛的规矩磨折了本性,便不能琴瑟在御么?康熙略松了手指,蹙眉望着那密密微垂的长睫,凝思半晌,方才平平问她:“朕册你答应之位,可好?”
卫良懿微垂的长睫终于一颤,依稀顾盼妙丽的双眸,飞快地在康熙脸上掠过,那一抹些许受伤的神情掩也掩不住,眸光瞬间又隐在浓密乌黑长睫下。康熙使力把她拉向自己怀中靠了,双臂圈紧卫良懿纤细柔软的腰肢,长长叹了口气,无奈问道:“朕到底该把你怎么办才好?”
卫良懿看着康熙懊恼地把头靠在自己身前,心中也是酸楚,不自禁环住他宽厚的肩膀,臻首轻轻抵着他的,良久,才轻轻说:“现在这样,便很好。”
“万一逾了规矩,被调回去,再想见皇上,怕不容易呢。”
康熙闻言身躯一震,猛然抬头,却不想磕痛了她的下颌。康熙慌慌张张努力抚慰着泪水零落、无限委屈的佳人,心中一片柔情,泛滥成海。
康熙小心翼翼抬起她的下颌审视,“是不是撞痛了?我帮你揉一揉。”
说话间,康熙已轻柔上手按摩几下。揉到后来,不知不觉,他早把唇舌覆了上去,两人纠缠到一处。康熙甚至能觉出卫氏身子绵软无力,倚在自己怀中轻轻颤抖。
康熙心中欢喜不已,最是销魂动情时,如此佳人,怎不惹人怜爱?
康熙密密细吻,把良懿抚弄得娇喘连连,再忍不住情热正酣,双手一抄,打横抱起卫良懿的身子,只听得她怯怯惊呼一声,藕臂忙地圈住皇帝颈项,康熙抱着她向锦榻走去。
原本床畔悬着湖水碧色缀流苏的轻罗帐幔,用双龙缂丝金钩略略束起。因康熙皇帝镇日瞧见满眼晕黄,有些闷热,新近命人更换的素色纱幔。
此时此刻,康熙一挥手把帐幔挑下,那一拢轻罗如风摆杨柳一般荡漾而下,顷刻间遮住满床旖旎。通明的烛火映过来,衬得那轻罗上精致的水墨苏绣泛出隐隐波光,远山秀色,鸳鸯戏水,游鱼成欢。
康熙轻啜那梅蕊初露的面颊,还有对襻襟口微露白若凝脂的肌肤,意乱情迷,轻重吮吻。良懿被康熙吻到耳垂颈畔处酥软麻痒,忍不住咯咯轻笑,侧头翻身欲躲。康熙哪里舍得就放,倾身覆住她的身子,着意温存起来。
两人情难自禁,缠得难舍难分之时……,顾问行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刚好在暖阁外清晰响了起来:“皇上!”
康熙正亲在要紧处,恼恨那厮恁不识相,哪肯搭理他?卫氏却慌了神,轻推康熙趴着作怪的肩膀,紧张兮兮小声说:“皇上,是顾总管。”
康熙心中忿然,如果没有要紧事,等朕得空一定给你颜色看。
康熙皇帝抑着怒气斥了一句:“讲。”
顾问行答话的声调低沉却微带急切之意,
“启禀皇上,景仁宫遣人来报,六阿哥病重。”
康熙立刻情绪颓然,翻身坐在榻边想道:怎会是这孩子?
康熙皇帝只得吩咐:“进来回话吧。”
顾问行微微垂首,步履无声走了进来。
康熙询问:“可请御医诊过?”
顾问行目不斜视、毕恭毕敬回答:
“王御医的脉案,说是春寒受凉导致的腹泻不止。”
康熙皇帝心想,既然有了对症,那就开药煎汤治疗呗,找朕有啥用呢?朕前世也不是医生,又不会治病。康熙只得追问:“既然王御医诊过了,还没有见好?”
顾问行答:“从昨夜到此时,六阿哥接连渲泻十来趟还未停,德娘娘伤心过度已厥过一回,只道小阿哥怕是不好了。”
康熙闻言心底一沉,这都是些甚么丧气话。
康熙起身道,“朕过去瞧瞧罢。”
顾总管连忙上前帮皇帝系颈边的如意襻扣,整理衣襟。老顾心里也在怨怼,既然六阿哥昨晚上就已不好,其实下午景仁宫早可派人来禀,偏偏非要等到这会儿入夜才回,委实烦恼。可巧皇帝兴致正好,手脚也快,一会儿工夫,大衣裳都偎得差不多凌乱,就差脱下办事,这不是存心地么?
康熙临走前使劲握了一下卫良懿冰凉的手,还没忘记叮咛她一句:
“你在床上歇着罢,过一会儿朕就回来了。”
卫良懿等康熙皇帝离开后,立刻整理好身上半散的衣袍,又回身把龙床帷幔铺扯平整,轻罗纱帐重新用双龙缂丝金钩拢住,方才悄悄退出暖阁。
…
109. 胤祚不融
康熙坐上御辇时,心里也在烦闷,终于得专门去探望德嫔和六阿哥了。自从回到清朝,康熙压根就没有想起过那孩子。因真实历史记载中,六阿哥是幼年早殇的。康熙也不晓得六六究竟是怎么死的,反正五阿哥、七阿哥在九龙夺嫡那会儿都活着,两人当中一直就是空格键。
明知道将来恐怕短命的孩子,康熙不想、也不敢去爱。倘若知道六阿哥具体是发生什么意外身亡,或许还能提前预防一下。可惜完全未知的情况下,也不可能日日为着他提心吊胆啊。
前两天太子胤?落水的事情,已经把康熙吓得够呛,惟恐自己穿越造成了历史走势提前混乱。虽然记得胤?活到五十岁还能倍儿欢实,奈何康熙是关心则乱,既已付出真感情,难免时常惦记于心。所以康熙也是暗存着心思,情感上对六阿哥一直疏离、想眼不见为净,可是孩子他娘不肯让康熙省心。
康熙想想德嫔,也着实犯难,恐怕原装的康熙是挺喜欢她的。新版康熙还不曾与德嫔正面过招,套一句经典唱词儿:这个女人不简单哪!
德嫔后来晋封德妃,再到最终的孝恭仁皇后,她给康熙皇帝统共生过六个孩子,三男三女。按受孕频率和几率来说,应该是相当得宠的。再看那三个男孩的地位,都很厉害。
第一个男孩是皇四子胤?,即雍正皇帝。出生不到十天便由乌雅氏名下转给佟贵妃当养子。其实算是抬举了这个儿子,恁谁被转到嫡母名下,于长大后的身份地位发展都极其有利。
时隔一年半不到,(当中还包括十月怀胎的时间哦!速度是飞快的,效率是相当高的。)德嫔又生下第二个男孩,皇六子胤祚。新版康熙一想起胤祚这个名字,就脑仁疼。
《晋书.帝纪》中记载:而国故不巳,康穆早世,胤祚不融。
《明史》中记载:民安物阜,时和岁康。上奉万年觞,胤祚无疆。
《康熙起居注》中,皇帝经常引出这样一句话开头,自朕承嗣大统、胤祚家国以来……。
董鄂妃刚生下一个儿子,顺治皇帝就把那孩子册封为和硕“祚”亲王。康熙的诸多儿子,基本上都是等到长大分府办差以后才行册封,而且还看人品,有的封郡王,有的封贝勒、还有只封贝子衔,想当亲王他得积攒资历、一点一点往上爬。
再说和硕祚亲王分明是顺治第四子,顺治却当着孝庄皇太后和所有宫人的面,称那孩子是“朕之第一子也”,(他要是还在,就没康熙的缺了。)但这位“祚”亲王出生三个月便夭折了。皇太后孝庄不高兴了,谥号有国“祚”一字太不吉利,迫使顺治改了祚亲王的号,入陵谥为荣亲王。
是以康熙一想到六阿哥名字竟然叫胤祚,小神经就是一抽抽。普通人叫国祚也算了,譬如江西提督赵国祚就挺有名,去年刚刚申请提前病退。可六阿哥是皇子啊,康熙难免会想深远了……。
德嫔生得第三个男孩,皇十四子胤?,任过抚远大将军。九龙夺嫡里人人都知道,那也是差一点就当上皇帝的钛合金材料。
…
景仁宫很快到了,康熙步下御辇,深吸一口气,准备会会不简单的德嫔,见招拆招。然而康熙才刚走到门外,里头匆匆奔出来一女子,口中悲声唤他“皇上”,已是哽咽着哭倒在康熙腿边。康熙被吓一跳,以为六阿哥已经死了,只好亲自挽她起身蔼声劝慰:“德嫔,莫要伤心太过。”
德嫔抬头幽怨地望着康熙,“皇上,您再不来瞧一瞧胤祚,他就……。”
德嫔默默无声落泪,再说不下去,似梨花带雨的眸子,紧紧盯着康熙。
康熙乍见德嫔伤心哀婉的模样,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她分明像极了一个现代女影星,仿佛对着镜头前的人,真切哭给你看。
康熙怔了半晌才回神,心里唏嘘不已,眼泪攻势,果然是必杀技!厉害。
康熙挽着德嫔一起到屋里看望胤祚。小阿哥所在的屋子里,四个墙角五福八宝炉里都燃着无烟炭,十分燥热。康熙一进去就觉得气闷,心里还在纳闷,屋里热成这样还会染了春寒?
再看六阿哥才两个多月大,蜷在小褥子里一丁点的婴孩,面色灰白,眼窝深深下陷,恹恹无力地睡着。康熙冷眼一瞧,就觉得这孩子没有精神,连续腹泻的话,定然是脱水了。
康熙看看左右,见只立着两个中年嬷嬷。康熙便问:“太医呢?”
嬷嬷道了万福回答:“禀皇上,夜里宫禁,王御医候在顺贞门角楼那儿。”
康熙一愣,怎么把太医送出宫去,倒把朕叫过来了。
康熙接着问:“那开了什么药?”
嬷嬷答:“回皇上,因六阿哥年岁太小,所以只在脐上敷了一剂丁桂贴。”
康熙望着可怜兮兮的六阿哥,好半天才问出一句:“小阿哥吃过东西么?”
德嫔站在皇帝身边难过地说:
“他日里也不肯吃奶,只是泻个不停,嗓子都哭不出声了。”
康熙一叹,腹泻也可能是消化不良,肠胃难受当然没有胃口啦,排空后也得慢慢调养才行。康熙只得叮嘱一众嬷嬷:“等六阿哥醒了,倘若口渴,就给他喂点清淡的盐糖水。要是有胃口了,先熬点稠米汤给他吃,暂时先别喂奶。炭炉熄掉两只,稍微撒点凉水,屋子里太闷热了。暂时先这样吧。”
康熙交待完浅显的生活常识,返身就撤退了,站这么一小会工夫,脑门上热得全是汗。康熙大步走到通廊上,才觉得凉快。康熙正打算乘上御辇回去,然而德嫔紧紧拉着皇帝衣袖,一道跟了出来。
康熙微微惊讶,转头望着德嫔。她也不说话,就那么深深凝视康熙的眼睛,眼神不移,也不放手。康熙暗劲扯扯袍袖,竟然拉不出来,真真尴尬。
康熙晓得她儿子正病,做不来直接拂袖而去打击人的事,没办法只能轻声试探说了一句:“德嫔,朕还有奏折……(没看完呢)……。”
德嫔的声音,飘在寂静夜色中,忧郁而沉婉:
“三哥……。”
…
1111. 双喜乐事
且说双喜脖颈处受了一点小伤,抹些上等云南白药,止血收口倒无甚妨碍。康熙皇帝又体恤双喜遭了惊吓,特意命顾总管嘱咐他好生调养几日,待好了再来当值。
然而双喜也是闲不得的性儿,因素日几个要好的都在差使上,他一个人窝在屋里闲着也没个说话。双喜便在颈项上系了一条云锦围领,去寻通传司小太监们唠叨。
双喜正得意吹嘘自己与刺客斗智斗勇的精彩过程,一帮闲得慌小厮们也听得目瞪口呆,只道乾清宫里也出一位绝世英雄。
岂料正说到得趣之时,偏偏魏宝儿走了过来,只朝双喜觑了两眼便笑:
“这是哪里来一只喜鹊,且打扮得花里胡哨,可不招人?”
双喜登时气恼,因这条云锦围领很值些钱,红绿蓝彩的花色确实打眼,还是双喜趁有功劳在身,特意翻出来围在颈子上显摆,怎知倒被嘲笑成了花毛喜鹊。
双喜嘟囔着揭开云锦围领与众人相看颈子上的伤口,有那心软的小监叹道,双喜际遇果真凶险至极,这刀痕只消再深一分,恐怕性命也有忧惧。双喜听后连连点头称是,心中颇以为此人知己。
然而魏宝儿只淡淡一笑,轻飘飘说了一句,“如此轻浅一道,也不知是谁画得……。”便扭着腰身走远了。
这轻描淡写一句话,便挑唆得旁人看向双喜的眼光,难免捎带几分怀疑揣度。终于把双喜气得憋屈胸闷,快要吐血。
双喜又不能真上去同魏宝儿撕掰,因他与哥哥魏珠儿,也是皇帝跟前得用的人。但凡三节庆典,统少不了他们家的戏耍,且是能靠脸面、声音、身段吃饭的,谁也不敢朝他脸子上下招。
双喜受了闲气,再耽不住,便同顾总管说要当差。他师傅也不管双喜别扭甚么,愿意勤恳工作,且带伤坚持上岗,头儿总是满意的。
双喜上值当差时,再不肯围那条彩色云锦,换了一条白色素布的。却不想康熙皇帝因见双喜没休一日便来上班,心里有些牵记,特意多打量他几回,倒忍不住哧哧笑了,可把双喜臊得好没意思。康熙很怕双喜误会,待去净房更衣时,才悄悄解释了一句,道是双喜围着白色的领巾,与那些小贵人的扮相却相似。
再后来的话,康熙倒没往下说。原来小主们的旗装扮相,襟前惯常也有素白锦缎一条,且双喜少年时脸子青涩,远远一望瞧成小姑娘,格外象了七八分。
双喜却不敢继续系白布了,白色倒比彩色的更扎眼,他又是跟在皇帝身边的。巳时随康熙身后去慈宁宫请安时,瞥了一眼几个穿春衫的小贵人和常在的衣着,双喜鬓角又淌汗了。
幸好康熙也晓得太监们心事,大多爱惜钱财与身体,便命顾总管照着规矩厚赏双喜银钱,又叫太医院相熟的御医教他一个方儿,道是去刀箭疤痕灵验,只消多涂抹几日可恢复如初。
双喜勤勉擦药,待脖颈边伤口彻底消失,心中又惆怅一些。仿佛前时只是做梦,平白受了一回惊险。双喜不免去自己的小箱子里翻出荷包来,看看那锭官造带大内宫记字样、精巧细致的小金元宝,手里摸挲几回方才踏实。还是这个纪念好,摔不烂,金不换哩。
后来,双喜把这锭金不换,传给了干儿的孙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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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捉拿刺客
康熙突然被如此亲昵的称呼,很是愣神,男女情人间哥哥妹妹的叫,他原来只在言情剧里看过,难道德嫔要说什么往昔誓言?康熙懊恼地想,从前那些都浮云,我可真不知哩。
然而德嫔就深情唤了康熙这么一声,在晕黄的纱灯下凝视康熙一会儿,便松开了康熙的袍袖,径自裣衽垂首恭送皇帝起驾。
康熙皇帝被一众内监侍卫簇拥着坐上御辇,才离开景仁宫不远,康熙忽然吩咐随行从人,把灯笼举高些。康熙就着宫灯细瞧手中的东西,登时大吃一惊。
原来适才德嫔拉住皇帝的手悄悄塞进一样物事,此刻康熙手里所拿的是一方撕裂成半幅的素『色』绢帕,边角上绣着一丛碧绿青竹,却分明沾着殷红的血迹,看着令人触目惊心。
康熙立即低声吩咐顾总管,即刻调遣大内高手入宫,隐藏形迹去德嫔那里查探究竟,速速回报现场情况,康熙坐着御辇匆匆回到御书房里等候消息。
寂静暗夜中,时间漫长的仿佛无止境,其实不过一柱香工夫。不仅御前侍卫总管多隆带领更多值班的禁宫宿卫赶到,甚至领侍卫内大臣也抽调了前锋营、护军营部分功夫高手匆匆入宫,把皇帝的御书房围得是密不透风。即使人数众多,因均得了禁口令,除了沙沙移动的脚步声、仿佛风吹浅草一般,连人气都似没有。
康熙在御书房里焦急等待着,宛如坐困愁城。虽然感情心理上他与德嫔还不熟捻,然而小老婆遇险危急之中向丈夫求救,作为大男人还真不能漠视不管。再说康熙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物,何况那又是格外堪怜的绝『色』美女,且身边还有一个病殃殃的『奶』娃儿。
康熙皇帝在书房里转悠半天也有点烦闷,索『性』坐在御案旁边,随手翻看嫔妃的履历记录,不由自主便翻到了德嫔那一页。乌雅氏,顺治十七年生,满洲正黄旗人,护军参领威武之女。康熙十七年十月三十日生皇四子。康熙十八年十月十三日册为德嫔。康熙十九年元月五日生皇六子。康熙皇帝不禁一叹,才二十一岁的美貌女子,儿子这都生出俩个哩。
御前侍卫总管多隆进来禀报:“皇上,德嫔身边随侍的宫女竟有七名,平白多出一名,很可能是昨夜潜入的刺客混迹其间。”
康熙神情严肃地问:“可有把握拿住刺客,且不伤到德嫔?”
多隆迟疑道:“有两名宫女一直不肯离德嫔左右,打斗之时恐怕多有妨碍。”
康熙微一思索,忽然有了主意,对旁边随侍的顾总管说:
“去传敬事房,今夜召德嫔侍寝。就说朕催得急,叮嘱他们动作快些。”
康熙特特交待老顾一句:“你千万不可lou了形迹。”
顾总管会心,忙地领命去敬事房传召皇帝口谕。
多隆也领悟了皇帝之意,自去安排人手组织锄jian行动。
康熙手里拿着一本私家珍藏的《水浒》随手翻几页,可惜古典白话文底又兼心不在焉,终究也看不进去。
不过白等了两刻钟光景,顾总管进来通报,道是德嫔娘娘已经乘上两人抬地肩舆,由敬事房当值太监们拱卫着,离开景仁宫往乾清宫方向来了。康熙闻言心中略微安定,现在就看多隆他们的本事,少了动手的忌讳和阻力,擒拿刺客应该不是很难罢。
康熙忽然一惊,忙地吩咐顾总管,千万别把德嫔送去暖阁那边,暂时先送到御书房来。康熙额角上立刻汗津津,那个什么……相见,分外眼红,可别在朕的卧室里烧出妒火熊熊。
德嫔过来时重新见到康熙皇帝,这会儿她可再无顾忌矜持,直接扑到康熙怀里嘤嘤哭起来,泪了半天才哽咽道:“皇上,臣妾不是存心让您涉险的,因那个女人一直用六阿哥来威胁臣妾。也不知她给『乳』母下了什么『药』,却把六阿哥也弄得人事不知。”
康熙惊问:“难道六阿哥没有腹泻吗?”
德嫔丽容凄苦着回答:“确实也是泻的,恐怕十有八九倒是『药』物引起的。”
康熙皱着眉头:“这个却是有些麻烦,等先解决了那个刺客,再让太医院瞧瞧六阿哥的具体病症吧。”康熙实在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劝慰她。
德嫔倚在皇帝身边低声啜泣,康熙只好把德嫔挽到一旁禅榻坐下。四姨太心情不畅,老爷也是愁眉不展。
再说景仁宫里,因有顾总管派了几名敬事房太监悄悄周旋,严令其他各殿贵人、常在守在房里不得擅动,由多隆分派人手包围了德嫔居住的萱逭殿。
其实那名冒充宫女的刺客心中已觉不妥。初时敬事房派人来传召德嫔侍寝,因传旨太监语调寻常、行事从容,也未引起过多怀疑。那女刺客起初还暗自欣喜,只道随着德嫔一起前去,总有机会可以接近皇帝行刺他。未料德嫔身旁那名贴身宫娥却告知女刺客,嫔妃侍寝须由敬事房太监专门用肩舆迎去送回,是不准近身宫女随行的。
女刺客忽知计划有变,还未想好要不要马上翻脸,只得暗中威胁德嫔几句,倘若想要六阿哥活着,就小心说话不许漏出破绽。
当时德嫔愁绪百结,呐呐地被贴身宫娥服侍着换上浅粉轻罗亵衣、胸裹金丝红芮兜儿,打扮得妩媚婀娜,然而德嫔揪心牵肠地寻思,如果能抱着六阿哥一起去皇帝那里侍寝才真正好。结果德嫔前脚才离开萱逭殿,终于忍不住趴在肩舆上默默无声流泪、几乎要肝肠寸断。
而那女刺客也立刻懊恼反悔起来,自己手中突然少了一张大肉票、不很kao谱儿,当即折去了六阿哥睡得屋子。还未等那两名教养嬷嬷反应过来出声喝问,女刺客已经唰唰两下在每人颈项后狠敲一击,当时把两嬷嬷砍晕过去,没有直接杀掉她俩也算手底活轻。
…
敬谢稻草兄*敬谢aletta
111. 飞鹰计划
女刺客直接跃到床前,把小阿哥裹在小被子里一抱,****刃尖锐利已从嬷嬷身上挑下腰带把襁褓抄在胸前缚住。这工夫极短,小肉票六阿哥倒是被颠醒了,奈何体弱无力唇干舌燥,小东西蜷在女刺客胸前布兜里,憋着嘴巴嗬嗬两下、愣是哭不出声音。
待女刺客返身奔出屋子,寻个偏僻方向轻身连纵几步,打算逸走后另寻隐秘处所藏身。岂料她刚跨出徊廊两步,前方骤然间灯火通明,一盏盏黑布蒙住的灯笼,齐刷刷跃出暗『色』布罩大放光彩,把萱逭殿偏廊照出一览无余。
女刺客乍见自己被团团包围顿时大惊失『色』,方待退回先前屋中躲避,不曾想后面已有两人悄悄辍上,正举起渔网待要兜头罩下。女刺客耳目灵便,已然察觉身后响起脚步之声,也未回头去看,径自侧身轻晃,纵跃急窜至一根两尺宽廊柱旁边,背后紧紧挨到廊柱,急促地呼吸方才稍定。
女刺客略一提气朝四周围住自己的禁军喊道:“我怀里抱着六阿哥,你等如敢挡住我去路,休怪我心狠手辣先杀掉这孩子。”
话音未了,女刺客已把手按在六阿哥ρi股上掐了一把。可惜六阿哥有心合作、无力捧场。小肉票明明吃痛,却只发出小猫似的啼叫,一声后便嘎然而止,剩下的只是在女刺客耳旁微弱的嘤哼。女刺客也被他闹得焦心不已。
不过诸多御前侍卫、禁军高手们终究有些投鼠忌器,不便贸然行事。大家既不想失职放跑刺客,也不敢承担危害皇子『性』命的罪责。领头的护军统领不敢擅自作主,急忙派人去请示在后方指挥擒贼的领侍卫内大臣,还有的去请示大后方坐等捷报的皇帝圣意。
康熙皇帝听闻侍从来报,匪徒竟然劫持了一张小肉票在手,登时大呼晦气。多隆的行动计划一点也不缜密,竟会遗漏如此关键一个人质给敌手,且还是毫无反抗力、容易携带的微型肉票。
康熙尚来不及发表“勿同贼子妥协,誓与贼人周旋到底。”慷慨壮烈的陈词,却听身旁传来一声悲泣,德嫔身子委顿软软倒在榻上,直接昏了过去。康熙也慌了神,连忙命人去传御医来瞧。
康熙于地当间紧踱几步,终于下定决心,召多隆进来吩咐道:
“你派人去准备一下,执行【飞鹰计划】吧。”
…
飞鹰计划,顾名思义,放一只老鹰飞离,使之归巢。然而康熙一边守着德嫔,一边暗忖,这哪里还是飞鹰计划?分明是拯救宝贝计划。
德嫔双鬓太阳『茓』、人中『茓』都被涂了一点点薄荷油,清醒之时想到被掳走的小儿子,难免又开始伤心。康熙很怕女人再用眼泪折磨他,赶紧轻轻拍抚德嫔后背安慰道:
“不许哭了,伤眼睛,朕已经派人去救六阿哥了。”
德嫔一口莹白银牙咬在唇边,眼泪水噙在眼眶中忍了又忍,脸颊也是青白的血『色』全无,只把头软软偎在皇帝肩膀上,低声轻叹一句:“三哥,一定要为竹岫做主。”
康熙无言,仿佛胸口被塞进一只大棉花包,那会儿去景仁宫看望六阿哥时被德嫔打了一拳,这会儿又接二连三被注水,又咸又涩的眼泪水。人家分明是有故事的,康熙委实不好意思整出遗忘前情提要的模样来,大棉花包湿甸甸地堵在胸口快闷死咯人。
康熙沉默以对,揽着德嫔柔弱的肩膀,不知怎地找状态。
大约又辗转一个时辰,多隆终于来向皇帝复命道:“启禀皇上,飞鹰计划已经完成。经过交涉六阿哥毫发无伤,刚刚已经送回萱逭殿,并请太医院前去诊治。”
德嫔登时破涕为笑,紧紧挽着皇帝手臂要立刻回去看望小阿哥。康熙即使被闹得心力憔悴,也却不掉一个年轻母亲的请求,只好同德嫔一道又去了景仁宫。
还别说,六阿哥经这么一折腾,倒是又饿又渴,嬷嬷连着喂他喝下大半碗米汤,哼哼唧唧躺在床上哭得倍有精神。德嫔抱了小儿子在怀,心中无限欢喜起来,眼泪也是止不住,哗哗地……。康熙站在旁边瞧着心里不落忍,想要走出屋外暂且避避,实在怕了女人和孩子一起哭。
岂料德嫔过来拉住康熙的手,含着泪婉道:
“皇上,等会儿臣妾亲手做宵夜,吃过了才许走。”
康熙连忙温柔保证:“朕不走,朕去隔壁屋里等你。”
结果,康熙当真一夜未走成。
铅华洗净,素手羹汤,这份心意能白吃么?
吃过宵夜,也得诉一些离愁别绪的前情罢。
谈情交心后,或许有小别胜新婚的企望呢。
幸好康熙心不在此,还有盖上香云锏罗纱被,躺着纯聊天的悠闲待遇。康熙阖上眼帘,朦胧睡意中有一搭没一搭“嗯”声,仿佛在听德嫔的轻声细语。
反正敬事房也记过档,其实后半夜即便许了德嫔,大约也弥补不了她这两晚受得惊吓。因那刺客早早就流窜过来,藏匿一日一夜,也幸亏德嫔撑得住场,才只昏过一回。
…
明天大年夜。要吃年夜饭,放花。^o^
敬谢三千击水*敬谢人心蝗蝗*敬谢龙之涣
112. 双喜乐事
且说双喜脖颈处受了一点小伤,抹些上等云南白『药』,止血收口倒无甚妨碍。康熙皇帝又体恤双喜遭了惊吓,特意命顾总管嘱咐他好生调养几日,待好了再来当值。
然而双喜也是闲不得的『性』儿,因素日几个要好的都在差使上,他一个人窝在屋里闲着也没个说话。双喜便在颈项上系了一条云锦围领,去寻通传司小太监们唠叨。
双喜正得意吹嘘自己与刺客斗智斗勇的精彩全过程,一帮闲得慌小厮们也听得目瞪口呆,只道乾清宫里也出一位绝世英雄。
岂料正说到得趣之时,偏偏魏宝儿走了过来,只朝双喜觑了两眼便笑:
“这是哪里来一只喜鹊,且打扮得花里胡哨,可不招人?”
双喜登时气恼,因这条云锦围领很值些钱,红绿蓝彩的花『色』确实打眼,还是双喜趁有功劳在身,特意翻出来围在颈子上显摆,怎知倒被嘲笑成了花『毛』喜鹊。
双喜嘟囔着揭开云锦围领与众人相看颈子上的伤口,有那心软的小监叹道,双喜际遇果真凶险至极,这刀痕只消再深一分,恐怕『性』命也有忧惧。双喜听后连连点头称是,心中颇以为此人知己。
然而魏宝儿只淡淡一笑,轻飘飘说了一句,“如此轻浅一道,也不知是谁画得……。”便扭着腰身走远了。
这轻描淡写一句话,便挑唆得旁人看向双喜的眼光,难免捎带几分怀疑揣度。终于把双喜气得憋屈胸闷,快要吐血。
双喜又不能真上去同魏宝儿撕掰,因他与哥哥魏珠儿,也是皇帝跟前得用的人。但凡三节庆典,统少不了他们家的戏耍,且是能靠脸面、声音、身段吃饭的,谁也不敢朝他脸子上使招。
双喜受了闲气,再耽不住,便同顾总管说要当差。他师傅也不管双喜别扭甚么,愿意勤恳工作,且带伤坚持上岗,头儿总是满意的。
双喜上值当差时,再不肯围那条彩『色』云锦,换了一条白『色』素布的。却不想康熙皇帝因见双喜没休一日便来上班,心里有些牵记,特意多打量他几回,倒忍不住哧哧笑了,可把双喜臊得好没意思。康熙很怕双喜误会,待去净房更衣时,才悄悄解释了一句,道是双喜围着白『色』的领巾,与那些小贵人的扮相却相似。
再后来的话,康熙倒没往下说。原来小主们的旗装扮相,襟前惯常也有素白锦缎一条,且双喜少年时脸子青涩,远远一望瞧成小姑娘,格外象了七八分。
双喜却不敢继续系白布了,白『色』倒比彩『色』的更扎眼,他又是跟在皇帝身边的。巳时随康熙身后去慈宁宫请安时,瞥了一眼几个穿春衫的小贵人和常在的衣着,双喜鬓角又淌汗了。
幸好康熙也晓得太监们心事,大多爱惜钱财与身体,便命顾总管照着规矩厚赏双喜银钱,又叫太医院相熟的御医教他一个方儿,道是去刀箭疤痕灵验,只消多涂抹几日可恢复如初。
双喜勤勉擦『药』,待脖颈边伤口彻底消失,心中又惆怅一些。仿佛前时只是做梦,平白受了一回惊险。双喜不免去自己的小箱子里翻出荷包来,看看那锭官造带大内宫记字样、精巧细致的小金元宝,手里『摸』挲几回方才踏实。还是这个纪念好,摔不烂,金不换哩。
后来,双喜把这锭金不换,传给了干儿的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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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喜虽说得了银钱与创『药』的补偿,然而颇想有知心人能诉白一番,他师傅也算知心却不能说这等婉转心思,能不骂他得好卖乖、登梯子上脸便是饶得。只可惜最善解心意的柳全儿哥哥不在宫中,因此双喜决定学那本『Сhā』图书的故事,亲手写了一封信与他寄去。内容如下。
信首称呼,柳全,一撇一圈。——ノ
第一张图,双喜被一把剑架在脖子上『逼』迫。——♀↖
第二张图,双喜不畏刺客,同他斗在一处,其实双喜手中拿得一根柴禾。
——♀↗↖♀
第三张图,双喜英勇负伤,倒在地上。——∝
第四张图,双喜获得皇帝赏赐,一枚大内宫记金元宝。——Θ
信末具名,双喜。◎7
调饷钦差一行驻扎江南官驿,几日后汤斌等人交递例行奏折、通传文书时,柳全儿也收到一封京城顺带稍来的书信。原以为上有暗谕,岂料柳全儿拆开细看,竟是一幅四格漫画。柳全儿不敢与人商议,反复猜了又猜,始明白深意。
少顷,柳全儿即四处采买。俄而,皇宫陆续收到由江南驿发出“鲜货”如许。
“著名戏班”一家。“扬州瘦马”绝『色』两匹。
“长江三百斤大鱼”一条。“宝浙局官平制钱”七车。
这一趟程仪运抵京城,满朝哗然,康熙瞠目,十二宫震惊,飞醋横生。
…
大年初一拜年篇,祝福大家新春喜乐,恭喜发财!——庄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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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身不由己
品工康熙皇帝被唤醒后,更衣朝。因只睡得一个时心默,眼圈都带暗沉。康熙连夜被刺客折腾地烦心,便与诸大臣们细致探讨一番禁宫宿值的问题,要求明岗同暗哨交替布排,四时口令要更新变动,春分、对冬至,少林寺、对五台山,皇上万岁、对太后吉祥常换常新,加强控制,内大臣们听得一愣一愣。
好在康熙也没心情追究失察之职,护驾一事还要依靠平时练,遇险尽忠到底棋差一招。况且皇宫委实太大,暗角旮旯更是不少,漆黑夜里要翻检清楚很不容易。倘若失职全都怪责到侍卫头上,既怕挫伤底下人忠义之心,也不是明君圣主作派,且莫提罢。
稍候御前侍卫总管多隆秘密来报,道是鹞鹰『露』了形迹,钻进步军副尉马有光府邸后院。
康熙特意问了多隆,赶鹞子的是哪里麾下?可否牢靠。
多隆忙答:,“启禀皇上,那几个都是从大理院征调的著名公人,各有手段,即便是千里追索也有把握
康熙遂放心道:“如此甚好,那就慢慢猪着吧。看看贼人到底有没有背景。若是跑单蹦儿地,倒也不惧;若有窝巢,总得寻出来才妥当
多隆迟疑半晌。郑重请示皇帝:“皇上,那马有光本是绿营出身,家世背景既然可疑,现又在步军衙门里当着差使,是否需要试他一试?”
康熙只是摇头说:“不用试,怀疑便是疑了,千万不能再考验,这天下人没几个经得起试的。可别弄出大劈棺的糊涂账来
多隆读书不很多,听得是一头雾水,又不敢在皇帝跟前聒噪,行礼后便退下了。多隆留着心眼,不知为不知,总得想办法知。
多隆虽是武将。不过当差上一向仔细谨慎。从不轻易得罪人。其实多隆的职位属阶高权重、且在御前,素日也没人敢来与他罗嗦。
偏巧多隆出门时正遇上高士奇。武官与文臣保持一点距离还是要的,俩人平时不过是点头之交。这会儿多隆心里存疑,便上前同高士奇打了招呼:“高侍讲,问您个事情行不?。
老高受宠若惊哪。多隆也是二品。啥时候如此客气了呢?连忙行礼笑答:“多总管,请但说无妨,赡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多隆一听老高拽文,耳根子有点抽抽,还是耐着『性』子问:“高侍讲。您可知道大劈棺?。
高士奇微微一愣。料不到多隆怎会问这个,仔细同他解释道:“多总管。这《大劈棺》是一出戏的名称,典故却出自前朝冯梦龙写的文卷《警世通言》,内容讲得是庄子试妻的故事
多隆听说是《警世通言》。因不耐烦听古文典故,连忙同高士奇说:“高侍讲。拜托能讲直白些么?”
高士奇也甚聪明。筹措一下思路言简意核道:
“庄子得道成仙后下山。半路遇一女子,蹲在新坟前。搏命摇扇。庄子问她为何如此。那女子回答。坟中葬的是她丈夫,丈夫临终遗言叮嘱,要等他坟上土干后,才允许妻子改嫁。那女子因等不及,于是猛扇坟土使它快干,才好去寻第二春。庄子见那女子着急嫁人也很可怜,就帮忙她扇土。因庄子本是神仙且能运用神通,那些土很快干燥,那女子就把扇子送给庄子,高高兴兴改嫁去了。
庄子回到自己家时尚带著那把扇子,被他的老婆田氏看到了。田氏遂问扇子来由,庄子就扇子的来龙去脉说与妻子听。田氏听完这个故事之后。将扇子撕成粉碎,且发誓说:天下竟有如此寡廉鲜耻之女,倘若换作是我,便绝对不会薄情。
庄子听田氏如此表白,心中虽十分感动,却有心一试。几日后,庄子突然生病,少顷便身亡故去。田氏伤心不已,与丈夫做了几场**事。许多人前来吊唁庄子,其中有一楚国年轻贵胄,相貌英俊风流,见田氏貌美且又新寡,便大胆追求于她,田氏心动之下与那楚人交好。
是夜,年轻贵胄忽染急病。命在旦夕间。他忍痛告诉田氏,须以人脑入『药』才能缓解病症。田氏心急之下罔故从前夫妻恩义,拿起一柄斧头。劈开丈夫棺木,准备取出他脑髓入『药』。
岂料田氏劈开棺木后。庄子立刻复活,道出了田氏意志不坚经不起考验的下场。田氏终因满心羞愧无地自容,自缢身亡。庄子在其死,后鼓盆而歌,化仙杳去
多隆听完故事难免一呆,稍后心道,寡『妇』改嫁,天经地义。年纪轻轻地,难不成还得守一辈子寡?果然试不得,一拱手转身径自走了。
高士奇一向多思多心,立在道旁袖手揣摩起多总管的用意。平白无故他怎问此言,刚才分明是从里处而来,难道说那位主子要试谁不成?难不成也用杀头来试?高士奇犹疑半晌仍旧进去兢见圣驾。
与此同时,步军副尉马有光适值休沐。却在府中小演武厅里练剑,一边疾舞剑花一边大声『吟』诵: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马有光正舞到兴致淋漓,却听一阵掌声响起,凭空打断了剑意思绪。马有光看向来人,见是妻弟裴焱,遂皱眉问道:“这几日你不在府中,却跑到哪里去了?你姐姐很是担心,近日京城并不安稳,你还是规矩些。在家里踏踏实实练武才好。”
114. 上行下效
二泛俊脸带笑!“姐夫放心,焱没有惹是生非,再留几口指吼回南边去。”
马有光闻言更是着恼:“裴焱,做人要有始有终,我才托了同僚帮你谋缺,你怎地又要回乡?且今年朝廷加开武举恩科,你若留在京城,即便走武举入仕的路子,前途也大有可为。”
裴焱唇角微翕,可不会说自己已经在刑部挂了号,正经是见不得人一名在逃通辑犯,这几日回来躲着也不过暂避风头,等外面风声渐消才能动身返程罢了。
裴焱无可不可应答马有光一句:“姐夫,我对做官没有兴趣。”说完他便摘下木搁架子上一柄长刀,霍霍有声耍弄起来。
马有光见裴焱舞得痴『迷』,也不去扰他,自往内院寻妻子说话。这个妻弟乃是裴家独子,桀骜骄纵的脾气向不听劝,还是让长姐同他分说,马有光再不想白费心思。
其实裴焱籍由『乱』舞狂刀,却是在撒气。因天明时分被从刑部大牢押送至东安门外交涉时,卓与阮十三娘同行一段路途。那时候裴焱本想跟随十三娘一起驰马遁走,然而十三娘只上下打量他几眼,问他一句:“裴兄,可有伤在身?还能骑马么?”当时裴焱没有多想,以为十三娘担心他行动不便会拖累行程,遂急忙保证自己没事,身上也没有受伤。结果十三娘说:“既然如此甚好,我要甩脱缀行的尾巴,不能相送,还请裴兄自去罢。”裴焱立刻明白了十三娘的意思,说得好听是要分道而行,原来竟对他起了疑心。
裴焱心中大怒,却又自辩不清。他怎么给阮十三娘解释,刑部彻夜提审他也不上刑,只是点着蜡烛不许他睡觉。也不给水喝?除去前晚背脊受一点小伤也给涂了金疮『药』,他还能怎办?真没想到是否要自己割几刀方能昭示清白,然而活捉后被关押两日倒是不争事实。
裴焱独自在城外密林中绕一大因,因阮十三娘不欢迎他同行垂头丧气,回南边又没有路费,只得仍蹑形返回城内大姐家中,却不知早已被人盯上。
另表阮十三娘,与裴焱分手后把持着六再哥往城外偏隅行去,因熟悉地形,觑了个时机将六阿哥襁褓往半人高青石上一放,自己匿着形迹溜了。小肉票在手虽然安全,然而追兵不休不歇也是麻烦。阮十三娘在城外躲避两个时辰稍微改扮一下,竟然又回到京都,去了外城杏花巷一处三进的宅院安身。
真不知阮十三娘是否故意为之,待力里院公人打探了一天,夜间把结果呈报给侍卫总管多隆时,多隆震惊之余把桌上官窑紫砂茶壶都打个稀巴烂。甚么世道啊?女刺客全他娘是妖精,净往皇亲国戚那堆泥塘子里搅和。杏花巷那处小院落分明是兰翎侍卫托克妥海置得外宅据说养了个汉女小妾。
多隆思忖半晌,托克妥海可与马有光大大地不同。马有光只是背景不高的绿营出身,能升任五品的职衔多是钱财铺路。托克妥海却是辅国将军固泰的长子,职衔六品很不如马有光,却正经是有职司的皇亲,一旦沾惹刺客的麻烦,都不是单纯考验人品的问题,直接升级到上层保皇导党争的政治高度。
多隆怕担风险,愣没敢直接上报,派人继续跟踪盯梢,严密察探两日,要亲眼见到兰翎侍卫托克妥海入内,且最好有托克妥海与那名女刺客会晤的嘲才能做实他通敌的罪名。
康熙皇帝可不知行刺事件背后牵扯出许多复杂的弯弯道道,他坐在内务府刚送进宫来、新打制的布艺沙发里正在体验现代舒适感觉。沙发靠背的中凸弧形,是按照康熙皇帝背脊的后弯角度比量定制的,苏绸锻面、上等蚕丝棉的内里,纯手工工艺缝制。
创意源于皇帝内急得以舒展后的天马行空,殊不知却;祯二股卜流社会抢购现代时尚家具的风几康熙联引洲小公桌椅用具,内务府精心为皇宫各处打造之后,自然有那聪明会生发的,暗中把这些个设计样本,偷偷卖与各大木材商人、布料商贩。
且没过多久,甚至连民间也流行起简易的木制读写两用课桌,粗布面仿制的软棉沙发椅。更有那会走奢华精品路线的商家,自行设计发明了选用虎皮、鹿皮、熊皮制造的纯真皮沙发。后来这件事情被康熙皇帝听说了,真真是气得七窍生烟。
想当初,康熙特意避开真皮沙发的创意,就为了让野生东北虎、华南虎多安生几年,千万别碰上灭绝老师傅。岂料古人炫富的意识超强。竟阻挡不了展示财富身价的虚荣心。康熙犯难之下,又开始琢磨在古代实施保护野生动物条例的可行『性』。康熙辗转反侧又一回,遂放弃了,古时候人口总数也不多,穷苦老百姓开垦荒地、填饱肚子还来不及,哪有闲功夫圈建动物园专门养老虎玩?华南虎爱哪溜达都随意,反正树林子也大。
康熙皇帝最后颁布了一道口谕,但凡官员仕途之家,不得使用生皮家具。皇帝至上而下,带头把上流高端消费市场给禁止了,当时谁要敢赠送同僚一顶真皮沙发,简直成了恶意诅咒,这股风气呃一下,无声无息,灭了。
康熙把二郎腿架起来,正在享安绝『色』美女贴身的顶级按摩服务,难得悠哉时光。然而通传司来报,户部右侍郎陈廷敬有一份紧急奏折向皇上呈递,康熙皇帝同意南书房召见他。康熙顺手握握美人柔荑轻香一记、让她暂避了。康熙亦有私心,美人留与自己独赏,哪舍得被旁人窥觑?
待康熙翻看了陈廷敬呈递的紧急奏折,却是湖南衡州知州蒋文保交递上来,道是衡州曲北县铜矿遭遇大雨淹浸,矿井连日进水,今年估计减产了。果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本来缺铜还没来得及进口呢,老家来信要断粮了,怎就这么忖?
康熙瞧了两遍也没说啥,顺口问陈廷敬有什么主意?陈廷敬心中有数,赶紧向皇帝进言,不如在当地收购老百姓手中的散存铜料和铜器,就地铸造铜钱,以应对流通紧张的局面。
康熙闻言皱眉不语,半晌才道:,“无论铜料出产多寡,绝对不能影响到铸钱权的问题。
联意已决,此事休要再提。”
康熙冷眼冷面把右侍郎陈廷敬打发走了,心里更不怎么待见他。康熙靠在纯棉沙发椅里静静思索,愈想愈觉此事透着蹊跷。古往今来欺上瞒下的案例不少,天高皇帝远又管不着那些偏远小县城,说不定那些知州、县长是合伙勾结了牟利呢。也不能怨康熙小心眼,即使现代信息通讯发达了,还有乡长、村长跟土皇帝赛的,又何况是古代?
康熙随手赫了翻官员的名册,传达秘密谕旨,任命了两个正在兵部挂着冉职候缺的武进士,封了五品宣抚使的衔头,命他们二人即刻启程,赶赴湖南衡州曲北县一带,勘察当地铜矿发生水患的具体悄形尽早回报。
此事走得是兵部流程,按理端是行得隐秘。然而陈廷敬离开皇宫返回户部衙门坐班,午时就听人与他留言透了些些口风,道是有人已往湖南方向去了。陈廷敬顿时大惊失『色』,匆忙间写了封短信火漆蜡塑,秘密交与专门往来京都、湖南的特快专递员,连夜派送出城。可怜那一骑玄衣黄骤马的汉子,才回京不久,一打眼功夫又得往南方而去,ρi股搁在马背上快磨出老虽来,幸而瞧在高薪的份儿上,为了银子也就白抱怨几句。
敬谢清朝过后是郭朝
115. 议论分产
安亲王岳乐,日里正在宗人府坐班理事门其实他姚心”一职,类似于执行皇室宗族族长的职司,既高且贵又极其繁琐。宗人府不止要正确记载皇室人口,玉蝶户籍,也兼管祭祀礼仪、教育后勤、爵禄奖惩等庞杂事务。
前两日恭亲王常宁因驰马案之累受到答刑惩戒,安亲王便命黄档房仔细登录在册。安亲王岳乐闲暇时分,翻阅自家以及康亲王杰书的背景册载,把战场功勋记录细一对比,真替那位主子犯愁。因黄册记载分明,皇帝九族谱系哪一支、哪一房、何时何地的功过缘由,怎么看顺治那条线上都呈孱弱态势,也让皇族旁支缩着不敢过于冒尖,端愁煞人也。
安亲王岳乐这厢还未感慨罢帝王谱系的弱势,从人进来禀报说御前侍卫总管多隆登门拜访。多隆被领进宗人府花厅拜见岳乐之时很是客套,道恰巧办差路过,礼节『性』拜访顺便讨杯茶吃。岳乐颇有年纪资历,原喜好茶道,姑且把多隆的话儿当真,请多隆坐下后,命从人添茶注水。
待多隆欠身接过极品雨前,尚未饮时已有芬芳扑鼻,这位扰客饮过一口,余香萦唇间,点头称赞一句:“好茶。”遂不谈其他。
岳乐打量多隆一派怡然自若的模样,略微皱有心中不由暗忖:此人端是拿乔,故意的。你不主动说,我也不问。看谁先着急。岳乐也端着茶盏浅浅啜饮。
其实多隆又有甚话讲?心中确实存事儿且漫无头绪,思措着不管靠不靠谱儿,暂寻个重戚处探探山『色』,瞧你等慌不慌。多隆便恭问安亲王,对大内遭遇刺客夜袭的看法。
岳乐闻言悚然一惊,此话好生古怪,安敢问本王?是何道理。岳乐打个哈哈,淡淡闲扯几句,道是南方碎局胶着恐不太平,且禁军侍卫的布置或有疏忽遗漏的地方,再说那些江湖人士也很闹腾,剿了方妥云云
安亲王的评语诸般可能皆沾,也不盖棺定论万金油一般。岳乐还特意绕过重点,不过多涉及禁军侍卫统领们失职失察的过错。岳乐心里明镜似的,绝不肯攀扯到高层内大臣们身上,尤其不能牵连索额图,那可是嫡亲大舅子。
安亲王岳乐打的太极功夫,听得多隆犯困,即便再渴茶水也喝完半壶,正打算起身告辞,门外却进来一名五品经历使,向座上两人行礼后禀报,道是辅国公门度派人向宗令岳乐递书,请求由宗人府出面主持辅国公府兄弟分产。
岳乐一听说是关于宗亲尚善身后分产之事,顿时恼怒。年纪渐长的老人最期盼家和万事兴,见人死茶未凉时,儿孙们不能同舟共济、反而为些许家产钱财闹掰,还要告上高等法院,委实叫死者不安,令活人心寒。安亲王正不耐烦同侍卫总管多隆悉磨,便以公务为由起身向多隆告罪,也未安排左、右宗正随行小仅只带一名经历使、一名掌书记,亲自前往位于细米胡同的辅国公门度府邸,调解家长里短。
古人云,清官难断家务事,又何况是宗室?前年八月,贝勒尚善在前线部队里服役时,因病过世了,即使尚善客死于前线,也非是因公牺牲,最多是发愁愁死的。
想当年尚善从他父亲那里继承过来的遗产,就是辅国公的爵衔,顺治年间进到贝子抬头。那会儿尚善还年轻,追随多锋南征时因功晋升贝勒,又惹事降级,再升级,上上下下挺会折腾的。
后来吴三桂反了,贝勒尚善又随同安亲王岳乐一起出征。这会儿尚善年纪老了,没有冲劲,打仗就有点萎靡。常常缩在后头、跑在前头不很着调,结果就被康熙皇帝下诏狠狠责骂一顿。老头儿心里一上火,直接愁死了。现代社会无神论,人死化灰万事皆休。可惜古代大不同就算人死了也不能安生,罪名和功绩是负,许往前追溯的。有功之臣累加值号,尚善却是有过者追论退缩罪,贝勒衔被削倒找给皇帝了。尚善的嫡子门度的遗产继承,又从头开始做辅国公,至于其他儿子名誉上的好处基本没有,能凯觎的也就是房产、田地、铺子、银钱了。
未完。太困了。
敬谢逍遥影十三,敬谢卷心菜
116. 身后烂摊
品善的儿子门度是嫡三子。倒霉催的没有阿玛的爵位能继联这事听上去颇寒颤,还看在觉罗亲戚份儿上,康熙皇帝去年底才同意,让门度从头开始做世袭辅国公,至于其他儿子名誉上的好处基本没有。能境觎的也就是房产、田地、铺面、银钱了。
但是问题关键所在,尚善家的儿子无论嫡的、庶的、已结婚成家的、穿开裆裤不懂事的,排排站小数一数。整十个,真不少,且是三七开。嫡子三个”庶子有七。尚善造人这方面的业绩,是绝对不能抹杀的。因尚善原配嫡妻先逝。现在这个正妻是继室,且还生了一个年幼嫡子,情况相当复杂。
尚善遗留那点家产一盘点。很不够看。再加上原本部分公中积累的财产,其实都是尚善把先头大老婆的陪嫁底子挖出来贴补家用。现在门度授爵位了,自然要保护他和亲五弟的权益。倘若继续挖刨继母的嫁妆,简直是要那女人拼命。但是公中最值钱的几家铺子,尚善生前分别交给成年的长子、次子打理掌握。原来铺子收益年底按例划归公中。可老爷子已经鹤驾西去了,到手的好处再要人家吐出来、贴补大家族的窟窿是根本不能想象滴。
去年因尚善的丧事、守灵等制。矛盾还不怎么突显。待年末门度授了爵位,辅国公底气一壮,自然不能再任由庶兄长们把持公中财产。可是兄长们也不好相与,吵闹着要秉公分家均产、各立门户。
门度把家底细细翻拣一遍。大为头疼,原以为贝勒府门面降两级为辅国公府尚且够看,待分成十份儿一盘算,跟乡下小地主差不多,在京城体面活着都难,更别提还有几个未出阁妹妹的嫁妆也要预备。
门度思来想去很不愿意分家,仍凑在大宅子里过活,家族里头的阿堵猫腻外人不知。一旦均产,因门度有辅国公爵位在身。那些年幼的兄弟姊妹说不定还得仰仗他处过活,倘若不能处理周全,费力不讨好,传扬出去于他名声上也不好听。
此事实难万全,从康熙十九年年前、年后一直扯皮到现在,尚善的两个老妾为帮着儿子争份例,一个差点闹到上吊,另一个哭着要去宗人府门口吞金。门度觉着再分不停当,自己这辅国公快丢份儿到底,此事终于报到了宗人府宗令处。
安亲王岳乐亲自往细米胡同调停事端。岳乐坐于辅国公府大厅正位上,茶水方喝了一口,尚善家一众寡『妇』领着诸子、各个面上哀戚着出来见礼。乌鸦鸦跪下十来号人头。原本内眷是要避讳的,这会儿除了小小姐们仍是回避,尚善寡妻们只怕分说不清,有那二十出头年轻的小娘,穿白戴素牵着六岁半庶出的小少爷也跟了出来。
安亲王无视眼前这片混『乱』。挥手先让斥退,只留下辅国公一个说话。岳乐语重心长道:“门度,家族和睦兴盛才是牢靠的保证,这一旦分家就不怕寒了你阿玛的心?”
门度呆了半晌,苦着脸想:我也不想分家啊,这大宅院一旦拆伙、各自垒墙还能看么?但是继母姨娘们都用寻死拼命地劲道扒分,真闹出人命更难收拾。
门度也想能多分得一些。毕竟还有一个亲兄弟在,只是这话说不出口。遂跪在安亲王面前冠冕堂皇求恳:“王爷。此事门度已经无能为力,只愿公平解决勺。
岳乐听门度说到无可挽回的地步,登时面上一寒,凝重问他:”那么,可有商定好的章程?。
门度摇了摇头,“此事也有疑议。因我额娘生前有部分陪嫁,也被阿玛冲在公中匀不出来。而且”门度迟疑半晌才说:“若真梳理清楚了细分,恐怕每个。兄弟实际均得的份额也没多少,传扬出去只怕疑是我偏心,因此还请王爷作主。由宗人府出面判决吧
岳乐一愕,恍然顿悟,原来尚善妾室甚多、生养子女也多、开销更大,竟然把前老婆的婚前财产都私下挪用了勺岳乐同情地望着门度。确是你老子不着调。
岳乐,丁嘱门度:“那你就派人把归公中的房屋、田产、铺面一干契约文书,以及银钱器物拟出清单来,交给掌书记做个详录,若有特别提点的只管与本王说
门度连忙叩头回答:“门度先谢过王爷,的确有个棘手难题。因公中有两处铺面收益极好,几个兄弟都想争得,闹来闹去谁也不肯相让。做价分钱又都不答应,别的铺面却比不过,以二抵一又说我处置不公允,我也犯难。求王爷直接判去了罢
岳乐听完纷争倒是笑了,“难道你不想要那好铺面?”
门度也实在,跟安亲王坦白说:
“我是曾经想过,没授爵位那会儿也打算多争一些,当了辅国公到不敢了
岳乐笑不可遏,这爵位果然是把双刃剑,悬在头上怪吓人,生怕不小心就弄丢了。可惜门度不如他老子敢闯,不想当亲王的国公爷。连好贝子都升不上。
安亲王岳乐回去后,随手翻阅了掌书记抄录的辅国公府邸财产清单,因同情门度的遭遇,在不违例制、价格均等的前提下,还是勾选了几样比较实惠的田产、铺面,打算划在门度兄弟名下。安亲王可不知这件小事情,给他自己的职业生涯埋下了祸根。”
117. 遇到祼奔
熙自帝因刺客!事接淬折腾两宿,便有此优柔沫蒙,想起大阿哥看言情说、皇太子半夜『射』人的糟粕事儿。辗转已度过两日。
康熙心中有叮,计较。这小孩子们好动。肯定是精力过于旺盛。白天没折腾够才会在晚上『乱』心思,所以日常的学习玩耍的活动量,要安排充足。内容丰富多彩。
那会儿皇太子年幼还没进学,日里就在太皇太后、贵妃共同兼管以及保姆嫉接陪伴下各处嬉戏流连。大阿哥平时在宗人办的右翼宗学读书。各个近支亲王、郡王、贝勒的儿子。差不多年纪能附学的都与他同窗。譬如永绶和他早就认识。当时乾清门右边未设皇子读书的上书房。康熙设想的京都国小正在筹建中。以后也不打算开办幼儿园。没必要浪费那人生时间。康熙认为只要小孩自己愿意。都可以早点上学。聪明好学的负许他跳级,既,不设年龄限制也不搞歧视,爱读几年级看各人本事。康熙想在小学设置考评制,只有优小良小及格、不及格四档。不及格课程需要重修。全优毕业的有奖学金鼓励,保证宽松弹『性』的学习环境就好。
康熙想到此节,便决定白天去瞧瞧两个大孩子。康熙派人从慈宁宫里把皇太子领过来时,听据嫉说小家伙已经吃过**并几块点心。康熙看着白白嫩嫩的胖儿子想,怪不得联控制你饮食荤素搭配的比例愣没见一点效用。也不晓得你一日到底吃几顿?只见长胖不窜个头绝不是好现象。
康熙领着胤仍同乘辇车。去右翼宗学里探视大阿哥上学的情况。宗学地点位于皇城以南承天门外、东长安街左近。附近挨着宗人府、翰林院,师资就近管理,沿街有骤骑营协助步军衙门巡查,安全很有保障。康熙也不让人通传,下了辇车步行入宗学内。
康熙皇帝悄悄立在窗外隐蔽处旁听。宗学里授业的师傅都是科班翰林出身,此刻里厢那个四十来岁中年男子名叫徐文元,官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兼经筵讲官。也担着宗学西席,逢七日讲一回课。老徐谈起经史礼集来头头是道,康熙听着很晕乎。
康熙观察与座大部分学生面上表情。听讲尚算认真。后来徐师傅开始点名提问题了:“永绶。请背诵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类之本也;君师者,治之本也。无天地恶生?无先祖恶出?无君师恶治?三者偏亡,则无安人。故礼。上事天。下事地,尊先祖而慢师,是礼之三本也。”
永绶站起来只磕磕巴巴接了两句,似乎后边同窗小声提醒他,“故王者天太祖,诸侯不敢怀。大夫士有常宗。所以辨贵贱。”永绶象征『性』背一点。便老老实实回答自己忘记了。徐文元面上微恼。便让永绶旁边一个**岁大男孩儿站起来伸出手掌,用戒尺打他十下。
康熙一头雾水歇讶地看着课室里师生互动的情形,这个孩子背不出课文。怎么惩罚坐旁边那个?康熙揣摩半晌,才搞明白旁边那个是伴读遂大大摇头。不疼在自己身上。如何会长记『性』?再说本来就是神叨叨的古言文章,还要死记硬背,联也不爱学,确实不如读西厢有趣。
康熙也要尊师重道,就没有出声打扰徐文元授课,领着皇太子随意参观别处,今日宗人府当值的右宗正相陪一起走到了教导骑『射』的小校场。
胤视见是专门练骑『射』的场子。登时兴趣浓厚地求康熙说:“皇阿玛胤视想要骑马。行不行?”
康熙心中虚地很,骑马这活容易『露』怯,正自思忖要不要亲自上手练练。却有当值的辅国将军塞楞额过来叩见。这宗学里教授满文书与骑『射』的都是满人。统称为“谙达”骑『射』谙达在礼
不如经史师傅讲究却办是由特简的宗亲穷任“压亚,负责教皇子们骑『射』时的安保工作,设想很周全。
康熙便让塞楞额并两名御前侍卫护着皇太子单独骑会儿马。皇帝御用的两匹坐骑也有专人牵在后面随行,只是当时康熙出行,下意识的第一选择都是坐车、而非骑马。这会儿康熙吩咐侍卫准备马匹便有专门侍马的内监拉住缰绳把“照夜狮子白”牵到皇帝身边。
所谓照夜狮子白就是一匹白马。丰密的马鬃随风飞扬颇有雄狮的仪态。皇帝还有另一匹御用的“雪花聪”那也是蒙古特贡顶尖的白『色』马种。康熙架势很好、中规中矩地扶鞍踩蹬、跨上马背。一扯丝缰金辔头,箭袖常服身形挺拔,御下骏马雪蹄矫健,嗒嗒嗒绕着小校场慢跑两圈。白马王子的造型摆得相当帅。
然而。天有风云难测。校场边生有一排榆树遮荫。其中一棵枝桠尤为茂盛。伸展着弯进了围栏边校场内。康熙驰马正有感觉。逐渐夹紧马蹬、尝试加速着经过树下。却听头顶上骤然发出“啊”一声嘶叫,只把康熙惊得身子往后一顿一晃。手中缰绳没拉住。险险歪在马背上挂着。
这嘲可把众人吓得不轻。立刻有许妾侍卫奔跑上前。有拦马控缰的。有抬手扶椎熙腰『臀』借力的,康熙重新在马背上坐正身体才往后看。一只黑不溜秋乌鸦早就飞远了。
因皇帝没有下令。也无侍卫敢拿箭擅『射』。康熙当众失了威仪,心里有点不高兴。联还不如这匹照夜狮子白镇定呢。
然而皇帝怎能和皇家御马相比镇定?人家御马是受过高级专业技能培的。记练员见天在边上敲锣打鼓、吹哨子地恐吓。御马都不带眨眼睛、仍旧照常吃草遛弯。一只老聒,也就能把装范儿、搭架子的康熙给吓着罢了。
康熙不忿,联连那些排兵布阵高难度国家大事都能忽悠成功,难道还摆不平骑马这羔卜事儿?不就是玩技术嘛,无他,纯熟尔。皇帝也务实。不必找时间单练。返程联不乘辇车。就直接骑马回吧。
康熙皇帝还临时起意玩一出路线变更。要绕到东华门那边才入皇宫。这样可以沿着京城最宽阔大马路之一、东皇城根南街多骑会儿马。且那边离京都国小在建校址很近。也能顺便视察一下工程进展。承天门至午门的道路其实更宽敞,但是也有下马碑,皇帝能骑马,侍卫们下马跑路追他也怪累滴。
去程连三刻钟不到,返程估计至少一时辰,超龟速前进。康熙悠然自若、策马徐行的驾态很可看小连皇太子也能独自骑一匹温顺母马跑一段路。这对父子俩可把一干侍卫整得紧张兮兮。前后左右行程散得很开。生怕遗漏警戒的方向。长街骑马的危险绝对大于乘辇车。终于胤祝觉得累了肯坐回辇车上,只有皇帝仍在马背上坚持实习小不懈锻炼。
意外。总是发生在计划嫂变时。皇帝一行经过朝阳门附近时。有个人慌不择路从一条窄巷子里斜窜出来。那人乍见皇帝的方向人多。立刻扭头往反方向奔去。即便如此也把负责警戒的御前侍卫们唬得不轻,立刻有人拔刀在手,有人已经搭弓上箭、弦在须臾。
康熙皇帝今日经过老聒考验已能处变不惊,这会儿他眯起眼睛。本来眼神就好视力表下排,刚才分明看清那人竟然衣衫不整、光着小腿跑出来溜达。可还没有到夏天呢。
康熙还在瞎琢磨,难道说古代人,也爱『祼』奔么?敬谢无毒有副作
抱歉未完成昊天的任务。
118. 皇帝审案
”小下来发生户事,犹如电影情节。御前侍卫自然不会轻勿联※人,哪管他是真案犯亦或假嫌疑,一只羽箭离弦而去,一人踉跄几步仆倒在前方。 随后巷子里又跑出五六个提刀拿棍身穿皂衣的仆从,口中呼喝着,“抓住他不要让他跑了。之类的言语,追将出来,正撞见一众莫名惊诧、严整以待的侍卫。
众侍卫只高声斥责一句“放下兵器”。然而皂衣仆从们纷纷嚷着,“我等拿贼”奈何侍卫老爷们可不管对错,无人要听理由,在内城当街、且在皇帝跟前拿着刀棍,岂不是作死么?御前侍卫纷纷上前横刀就砍,也有抡马鞭一挥、直接把皂衣仆从的兵器卷走,仅只打了半柱香光景,战斗场面干净利落收尾了。
康熙皇帝瞪着眼睛看武斗,心中大呼不过瘾,双方战斗力完全不对等。倘若真对等了大约皇帝反而要担心自个人身安全了。
御前侍卫把远处中箭那人也拖到近前,原来刚才只『射』中他大腿,特意留着活口。
那几名被缚住的皂衣仆从一见到那衣衫不整之人也被抓住,立刻纷纷出声辩解道:“他就是贼人就是他“他刺伤了我家少爷
然而腿上中箭那人,虽然痛得浑身颤抖,却是神智清醒地,散发垂首爬在地上,口中凄声喊道:“冤枉啊。官爷,”他们在含血喷人,草民是冤枉的啊
康熙皇帝威风凛凛坐在高头大马上,听人当街喊冤,登时有包青天再世、偶遇冤情的激动情态,联要是给沉冤昭雪,可带劲了。
康熙皇帝立刻指示随行侍卫们,把嫌疑犯的箭伤裹好,将那些皂衣仆从也悉数绑缚着,一起就近押解到朝阳门的签事房去,另行派人去搜查所谓受伤的大少爷藏在哪里,一并押解到案。康熙雷厉风行吩咐完,带着皇太子先回宫去。
康熙皇帝打发嫉嫉们把胤仍送去慈宁宫,他换过一身潜龙青云帝紫袍,外罩玄狐补褂,脚蹬一双墨『色』皂角厚底官靴,觉着颇有官衙老爷的气派,才兴冲冲上了轿辇赶去朝阳门签事房问案。耽搁这些许工夫,一众相关案犯,连同那宅院中伺候受伤少爷的几名丫鬟仆『妇』,也当场被辑拿过来,签事房堂上乌鸦鸦跪了十数人。
朝阳门签事房堂中也有摆放桌椅,平时是拱卫内城门的禁旅八旗前锋统领、和护军统领老爷坐着签押发对牌。今儿换成康熙皇帝大马金刀坐于中间,镶白旗前锋统领和护军统领分别站在皇帝左右庄严陪衬着。
康熙吩咐把其余人暂且带下去候命,只留下那被侍卫『射』中的男子。那名男子大腿箭伤早已敷过金创『药』,自然有御前侍卫生怕污了皇帝龙目,与他寻到一条旧裤子事先套好遮羞,头上『乱』发也给他一根草绳子缚住,总之头脚弄得十分整齐。也幸亏叫此人遇到皇帝微服行驾,否则凭他那般当街『祼』『露』模样,问案之前也得被官老爷打他十个大板、先治个有伤风化的罪名。
康熙只关心他喊冤叫屈的情节,便让那人抬起头来回话。那人因腿上有伤跪不住,始终趴在阶下,闻言方才勉力撑起身体。康熙琢磨着一般官老爷审案的流程,遂开口问道:“堂下所跪何人,你有何冤情,与本老爷一一道上来
那人抬起脸仰望着座上皇帝。康熙冷眼一瞧他长相,心内颇为郁闷,这个小白脸真是好颜『色』,分明是男生女相的娘娘腔。岂料那人一见康熙的脸孔,手掌在地间扒拉两下,细瘦胳膊上青筋爆起,竟自激动不已,颤声说道:,“皇”皇上圣明,草民真是冤枉的。”
康熙被他一句“皇上圣明。喊得胸口生生憋闷,联白换衣服妆堂官了。联甚么时候结识过这种娘娘腔地?
于是康熙耐着『性』子问他:“你何时见过联?”
娘娘腔男子含泪泣道:“启禀皇上,草民名叫戚长生。三月二十二那日,草民在恭亲王府上唱过一出堂会,当时站在戏台中央,曾经远远瞻望过圣上天颜
康熙恍然大悟,可是那天断断续续看了好几折戏,皇帝心中颇不耐烦,一直吃水果、吃点心,早不记得戚长生是哪个,何况脸上又全是化妆勾眉的扮相。
康熙便好奇问他:“那你饰演地哪个?”
戚长生连忙回答:“草民是唱正旦,扮杜丽娘那个。”
康熙立刻明了,难怪竟会如此娘,扮旦角的一举一动、连腔调都很嘉。
康熙脸上遂和蔼许多,温言问他:“那你今日没去唱戏,究竟遇到甚么事情啦?为何要刺伤那人呢?”到底也算有过一面之缘的熟人,康熙特意与他留点颜面,没提他当街『露』出大腿的事情。
戚长生面上神情哀戚,。旧川声滑生相貌原本生得极好,端得是感人悲悯、知照…心。连皇帝也瞧得不落忍。
戚长生抬手抹干眼泪方才回答:“那人是亢府二少爷,派人来说他府上要贺老太君八十大寿,打算请三也班唱一整月堂会,便叫草民登门前去商量戏目和包银的事情。谁知草民过府之后,他定要长生先试唱几段,又把随行的伴当打发回去拿行头。草民虽然觉着不好。又不能立时翻脸,只与他暂且拖延时间。”
戚长生心中幽怨,情绪激动地叙述:“岂料那亢二少爷实在龌龊,竟在待客的茶水里下了『药』物、『迷』昏草民,并把草民搬到房中欲行那芶且之事。草民实在无法,只得与他虚与委蛇,好言哄他解开手脚束缚,趁他意『乱』情『迷』之时,拔下头顶束发的银警,直接刺在他的肋下。”
戚长生声调狠狠地说:“那柄银答本是小人防身的东西,日常都在石头上磨尖磨利合则派上了用场。”
阶上康熙皇帝和两位统领大人,听戚长生说得语气怨恨之极,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康熙甚至联想到,以后倘若同嫔妃们一处,可不兴戴那东西,怪吓人的。
戚长生接下来又说:“草民刺伤那亢二少爷后,便匆忙拢了衣服慌不择路跑出屋子。先时只道无人过问,岂料那二少随即清醒,便大喊大嚷命人捉贼,再然后便是皇上您亲眼所见的情形了。”戚长生放缓情绪,郑重向皇帝辩白道:
“请皇上明察,草民真是被他们冤杠,原本手不能挑,平生只会唱戏,如今连衣衫都未齐整了,如何又能在他府里行贼?”
康熙听了半晌颇有一点愣怔,从前他只在书中读过汉哀帝断袖与董贤的故事,今日倒见识了一出真实版强抢民男、自卫伤人的案子,委实稀奇。
大千世界,啥鸟都有,也不知大清律里究竟有无这条?蓄意『奸』男同『奸』女可定同罪乎?到底遂了没?倘若未遂又是个啥判决?
康熙正自踌躇,然而毕竟要公平采证、听取双方证言。康熙吩咐侍卫把戚长生好好抬下堂去,又命人把那亢府二少爷抬上来。康熙心中犹自暗骂,此人果然很二。
当中间歇,康熙转头去问两位统领大人对此案有何看法之时,镶白旗前锋统领果毅略微踌躇,忽然同皇帝说了一句:“回皇上,依微臣之见,恐怕此案,或许别有隐情。”
康熙闻言一愣,纳闷地问他:“你认为,有甚么隐情?”
前锋统领果毅抿唇笑道:
“皇上,微臣也只是猜测而已,兴许银钱谈不拢,闹翻脸都是常有的事儿。”
康熙听得傻眼,怎么果毅又给定『性』成“合”『奸』不“和”了呢。
待亢府二少爷被抬上堂来,此人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富家公子,一番洋洋洒洒陈辞,说得头尾衔接,词理生动,人证据实。这位二少爷姓亢双名有为,表白自己原是孝子贤孙。诚心诚意邀请那戚长生过府商量为亢老太君摆酒祝寿大唱堂会的事宜。
岂料那戚长生仗着本身有几分好颜『色』,且兼甜言蜜语,蓄意勾搭亢,二少谈情在床。亢二少因离家在外旷得日久,难免受不得小人姿『色』诱『惑』,存心与他相好一场。
不想戚长生却是个贪心妄为的娼伶,事毕后竟然狮子大开口,定要向亢有为索取一千两白银方肯罢休。戚长生还威胁亢二少,如不答应条件,就要把此事闹到街坊,破坏亢府名声。
亢有为无限委屈在堂上陈述道,“还请各位大人明察,如今在绿乔胡同那边,包一个十二、三岁调教伶俐的小清绾过夜,谩不过也才一、二百两银钱。戚长生开口硬索一千两白银,岂非蓄意图谋亢氏钱财?且又拿商家声名要挟,故意讹诈与我?”
亢有为自然不肯与戚长生妥协,只答应与他二百两银。岂知此人也是个疯魔的,情知得不到一千两,竟然跳起来拔下菩子,就朝亢有为身上『乱』刺泄愤。
亢有为嘶声沉痛道:“亢某虽然不才,也绝不是吝惜那点子银钱,只不忿被恶人强索,定要争这口气去。拼着把年两白银都捐给府衙支援前线战事,也不能姑息纵容了那起子小人。”
亢有为这一番唱作俱佳的话语,端得是狠辣诛心!不提别句。只说他悄愿捐钱给官府、也不肯姑息戏子的言辞,就是顶顶绝妙一句筏言。换作哪一位官老爷,心中都甚欢有
此出戏,无论是谁演正派、反派的角儿,甚精彩。康熙都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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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以银代赎
律例分为名例、吏小礼、户、兵、刑律六大款四百船”日,康熙皇帝可是记不住。吩咐镶白旗前锋统领果毅回答,老果也答不出,只能命手下一个典薄去把厚砖头律书搬至堂上,翻找到皇帝需要页面,摘录下来恭请圣阅。
康熙扭头一读笑了,皇帝还挺满意,这阿大蒋律条目设置得相当详细哩。
第三百六十六款犯『奸』月:
凡和『奸』,楼八十,有夫者权九十,刁『奸』者比夫有夫杖一百。
2强*『奸』者绞隘候,未成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凡问强*『奸』须有弓虽暴之状,『妇』人不能挣脱之情,亦须有人知闻,及损伤肤体毁裂衣服之属,方坐绞罪。
3恶徒彩众,将良人子弟抢去强行鸡『奸』者,无论曾否杀人仍照光棍例。为首者拟斩立决,为从若同『奸』者,俱拟绞监候。余犯发遣黑龙江给披甲人为奴。”
倘若戚长生所言属实,他既出身娼伶虽不算良人子弟,不过强行『奸』者、亢有为仍照光棍例,绞隘候,未成者杖一百,流三千里。若亢有为所言非虚,则戚长生乃是狡辩,那么当属第一条和『奸』条例上并未曾标明『性』别男女应杖八十。亢有为有夫者杖九十。戚长生错在讹诈,刁『奸』者阮夫有夫瞅一百。无论哪方对错,亢有为也脱不开干系。
然而这强*『奸』同和『奸』的区别,实际七颇难分辨,身上有青瘀到还可以验看一二,也不排除有那双方情愿施暴受虐的可能。若『奸』行似还未遂,便没有太多痕迹可循。判案时往往要根据原被告双方过去的品行、身份地位、邻里保甲的证词证言。更重要的还看官老爷当时的心情!案犯有无钱赎?状子写得如何?有没有登门找师爷谈谈?”门道可多哩。
康熙也未立判,古时候罪案现成没有指纹、精『液』、血迹、『毛』发那些细物采样鉴证,顶多收集一些物证、人证的口供而已。物证有行凶带血的暮子,有嫌疑犯被扒脱的亵衣内裤,还有两百两的银徒。人证是亢府所有家丁仆『妇』的供词,有说戚长生讹诈的、有说戚长生盗窃不成恶意行凶的,反正『乱』七八糟都是亢府的下人,没一丝可信度。
仅从双方身份地位来看,士农工弃之中商贾虽然排名最末,然而拥有极大财富,且本案犯人之一又姓亢,出身顶顶有钱的豪商。伶人却是极不入流的,连娼门都比之优涯。镶白旗前锋统领果毅的论断,自有他的道理看法。
康熙微微一笑,他终究看不惯纨绔子弟的作派,这可是在皇帝老爷公堂上,还以为使点银子便能封口么?有时候钱财确能通天,皇帝吃穿也需金银,不过可不是一星半点就能随意打发。
康熙略微一想,直接问那亢二少爷:
“亢有为,若是本官判你和『奸』之罪,你可肯受九十杖刑?”
古往今来哪有官老爷会在公堂上与案犯商量刑罚方式的?也就康熙能别出心裁。亢有为那是聪明人,自然不肯老实挨打,连忙同康熙分说:“官爷小人身体重伤未愈,倘若再受杖责恐怕一命呜呼了,还请允许小人以银代赎
康熙听他如此回答很是高兴,笑着回答:“既然你情愿以银代赎,那么本官就罔开一面吧。一杖应抵付一千两白银,九十杖共计白银九万两,你速速派人回家取来,缴在本官堂上吧
四周登时一片抽气之声,亢有为跪在地上都有点傻了,瞪大双眼看着皇帝,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前锋统领和护军统领大人都背脊上直冒冷汗,一次九万两,且是个戏子,兴许这是史上最贵的一次和『奸』。
康熙还不觉得自己开价过分。皇帝分明晓得那平阳亢氏非常有钱,要依照平阳亢氏真正的家底子,开他九十万两白银亦不过分。就只怕眼皮底下这位亢二少爷,又不是亢老虎本人,并不值那许多身价。倘若要求提得过火,人家破维子破摔情愿挨打,然而皇帝也不是真想杖死一人,游戏失去玩家便没意思了。
亢有为结结巴巴又重复确认一遍:
“官爷,您才才说得可是,要付赎九万两白银?”
康熙皇帝不厌其烦同他解释:“你没有听错,此地不是顺天府衙,乃是八旗护军统领、以及前锋统领正二品京营的大堂,一杖抵付一千两,并不很贵,且还不包括你的赎身银。因你等仆从持刀在内城街面械斗,照例以妨碍治安、有伤风化的缘由,要再拘你三个月劳役
康熙面上的表情十分愉悦和蔼:“本官的秉承始终以宽宏为怀。亢有为,其实这三个月劳役的刑罚,本官也允许你家人以银代赎。每日抵付一千两白银,三个月也是白银九万两。你旧以好好斟酌。呵
亢有为听罢眼前一黑,趴在地上真起不来。
康熙宴帝笑得云淡风轻,旁听的众人连同护驾的御前侍卫们。皆是不寒而栗。被官家名正言顺胁持的肉票,大约就是此种。且绑匪头子,还是位无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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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受了暗伤
统领果毅躬问康熙!“皇”据微臣所知。府衙从,额付赎的先例,此案若照此决断,案犯再向刑部衙门递呈讪状、提出异议怎办?”
康熙皇帝回答:“原本就是亢有为做事不厚道,既然他自承与人和合,竟然事先未谈好价钱便要试用,岂非辱了商贾公平互利的原则?赎金定了高额,乃因人而异,量力裁决。联也不是存心想挂他伤身。就想要罚他罚到肉疼心痛,再不敢肆意妄为。倘若换成那个戚长生,联连九十两也不要他付,此事不计银钱多少。”
康熙撑着下颌轻松思量:“若敢递状至刑部更好,联也可以考虑再加点?”
果毅心道:皇上您可真会看人下菜碟。那个唱戏的有没有九十两都很难说。
康熙命人把亢有为仔细关押起来,且与他人权、延请大夫看诊,诊费饮食都要好生记账。康熙待侍从把戚长生又抬上来听候判决,便同他也理论一番:“刚才联忘记问了,除却衣物之类,那人可曾辱及你身?那个,”碍手了么?”
戚长生听皇帝问得如此直白小脸孔登时涨得面红耳赤,硬着头皮回答:“幸子草民醒得及时,那厮还不曾碍手。”
康熙很欣慰点点头,既然清白还在就好。康熙遂说:“戚长生,你应该知道,此案一干旁证都于你极为不利。若是告那厮强索,取证也有难度,换作其他府衙,大约也是居中调停。联以为,恐怕你也不愿再与他堂上对峙,不如联判他偿你精神损失,赔付你一笔银两安家可好?”
戚长生神情陡然暗淡,片刻后,竟然淡淡回答一句:“草民虽然出身贫贱,亦知做人须有骨气。草民绝不要那厮一分一毫,不是自己堂堂正正赚得钱,即使拿了也不开心。倘若皇上允准,请容许草民回家”
堂上众人反映各叮,不同,有那压根瞧不起伶人身份的,只道戚长生心虚,兼且犯傻。不曾想戚长生此话倒令得康熙对他刮目相看,虽说只是一个底层唱戏的,还演花旦小人家骨子里这份清高劲儿,相当有范儿。自古圣贤尽贫贱,何况我辈孤且直。当着皇帝的面说不要钱的人。康熙也觉得稀罕。
康熙便说:“既然你不要亢府赔偿,那件事情便算揭过。另有一桩事,因你腿上中箭是被御前侍卫『射』伤,原本官家应与你赔偿。不过此事起因于你在内城慌张奔逃,而他们也是身负职责使命,亦情有可原。此事,”你可还有疑义?”
康熙是存心给他一个提要求的机会,戚长生反而一愣,默默摇头回答道:“草具没有疑义。”
康熙想了想,扭头去问那名典薄:“再查查大清律例,因公误伤该当赔多少?”
典薄茫然摇头:“启禀皇上,一般因公读致死者,追偿埋葬银也止一十两,倒没有伤偿的先例。”
康熙恍然,这点倒是一项律例空白,常识也是死了容易,受伤难以计算,如果丧失劳动能力,供养活人一辈子可是愁煞,又没有当年平均工资基数参照。
康熙对戚长生格外恩典,吩咐前锋统领果毅,派人送戚长生回家,再去太医院召一名专治伤科的御医前去看诊配『药』,医『药』费用实报实销。
岂知果毅等人闻言很是吃惊,都猜不透戚长生如何便入了皇帝青眼,难道是因他相貌生得不俗?『性』格又是孤清自傲?皇帝何时暗喜后庭掬花的门道?
康熙哪里晓得那些人的龌龊想法,康熙心中有个计较,戚长生正好是个例子,可以折算一下伤病赔付的范畴。
谁知康熙也是痴的,这古代中医路数比之西医更多更弯。倘若配『药』里添一味老山人参,究竟是大拇指粗、或是小拇指细的,到底整枝全须、还是半株少须无须的,价格差远了去。
若要辅佐那滋补心血添气力的膏汤养病,富阔人家可以喝人参乌鸡汤偎着,穷人家也可以猪骨头、鸡脚爪熬粥炖着,上下没个参差。
当真伤患照给实报实销,填无底洞似的。谩说积年太医胜似贼,全精乖地很,谁没个思虑忧伤,气血不足的症状?但凡糊弄些滋补『药』与病人吃吃,批把膏、杏仁『露』、养荣丸一般横竖吃不死人,与他看五十年病也是能的。
戚长生被人抬回了长生班,暂且不提。
单表康熙皇帝回到皇宫后,才发觉今日有些不好。先前康熙一门心思全搁在案子上,是以没有察觉。起初他还只觉得那处痒麻而已详没在意。待康熙回去净身时,去浴桶热水里一泡,痛得嘶嘶连声抽气儿,等起身更换亵裤时仔细查看,才见两条大腿内测都已磨得通红,有那软嫩处还起了水泡,被热水一激都溃了。可见康熙当时骑马的姿势、力道掌握不对,且兼骑马时间又长,竟然不知不觉把自个给弄伤了。
康熙的伤情把顾总管给吓着了,赶紧传伤科的御医进宫给皇帝看诊配『药』。康熙窘着脸坐在床边,让御『药』房的内侍用银拨子轻轻往皇帝大腿上敷『药』膏。
『药』膏里加了一点子薄荷、微微透凉的也不难受,就是受伤的地方怪令人着恼。原本康熙还想次日再接再厉、继续练马术的,看来计划又得泡汤了。
康熙正在那儿胡思『乱』想,不如让内侍把膏『药』留下来,回头让良懿给自己换『药』。康熙正想得高兴,岂料侍从来报,“皇上,成嫔娘娘不慎滑了一跤。”
康熙叉着两条腿坐在那儿犹自狐疑:成嫔是谁啊?谢谢稻草兄的票票
121. 思虑将来
品照皇帝时也没反应过来,叉着腿坐在那儿犹自狐疑懵是哪个?
康熙遂问:“她伤到了哪里?”
内侍回答:“回皇上,沈御医在看诊,恐怕娘娘是动了胎气
康熙这才明白,原来是戴佳氏。正怀孕那个。康熙略微一想,那孩子肯定应该没事,否则历史上的老七也排不上队了。康熙就没往心里去,照理是得亲去瞧瞧抚慰她几句,怎奈康熙此时腿也酸乏了,不高兴虚辞应酬,只淡淡吩咐一句,“等有了结果,报与联知。”
康熙皇帝用过晚膳,敬事房内侍端了银盘前来恭请圣安,康熙伸手挥退了。康熙自然遂了自己真实心意,召卫良懿过来一起,两人傍在暖阁里。边上泡好『奶』茶,削了水果。康熙坐在书案旁练习书法,让卫良懿陪伴在身旁红袖添香研磨、添添水。
康熙正笑着握住卫良懿的手,攥『毛』笔在纸上写那一句诗。”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此时情景形容不出一般旖旎温存,忽然内侍于帘外禀报:“启禀皇上,贵妃娘娘在殿外候见。”
康熙闻言一愣,此刻天『色』已晚,终贵妃怎会主动过来?康熙怀中拥着的身子,也是不自禁一僵。康熙晓得有些不好,也不知劝慰什么。便在她耳畔低语一句,“你先吃点水果,联出去瞧瞧怀里人儿也不言语。只垂首轻轻“嗯”了一声。
康熙抚了抚卫氏肩膀,匆匆走到殿外。却见暮宿夕『色』中,终贵妃身披一件石榴红穿花百蝶绕金丝牡丹的斗篷,独自静静立在阶前,身后不远处是随行的轿辇和女官『Сhā』据。康熙主动迎出来的原因却是不太想迎她进去,是以有些心虚,特意行到终贵妃近前,终氏早已万福委地,康熙双手搀住她手臂,悄声问她:“贵妃,怎么过来了?可有什么事情?”
终贵妃抬眼觑了一下皇帝面『色』,也是低声回答:“皇上万安,其实只是一点小事,不过臣妾以为。还须禀明皇上情由,臣妾方好处置。”
康熙心中暗紧,凝视着终贵妃听她细说。原来今日午后成嫔在园子里散步,避遁了常在张氏,不知怎地二人言语不和就冲撞了,成嫔又正是双身子,行动退让不便滑了一跤才动了胎气。沈御医与成嫔诊过脉后。已开了三日份量的安胎『药』且先保服着,待三日后脉象平稳便无碍了。只是那张氏已罚她跪到现在。再跪下去恐怕腿脚也就废了。
惨贵妃依照宫里规矩,处罚犯错的妃嫔原本没甚么要紧,只是她考虑到那张常在虽然只是汉女,原也是跟了康熙十几年的老宫人,且曾生育过两位皇女,虽然尽皆幼伤,到底有些情分不同,因此特地前来请示一下皇帝意见。
康熙听闻涉及到那些内宫女子们的纠葛,本来不耐烦掺和进去,此刻听终贵妃讲若是不能开恩释情。好好一个女子就得变成残疾人了。康熙也很不落忍,怔怔想了半晌才同她商量,“贵妃,要不改成禁足。先关着吧。年纪尚轻的若是腿脚残了,生活起居也不方便。”
终贵妃福身应下。裣衽全礼道:“皇上。既是如此,臣妾就告退了
康熙微微点头,终究是没有出言挽留终贵妃。康熙亲自陪着终氏走到轿辇边。看着她坐稳妥了,方才返身折回寝殿。
康熙心中唏嘘,回暖阁后坐下略有些沉默。
卫良懿服侍他用温热湿帕净了手脸,这一会儿工夫康熙手已冰凉还暖,卫氏端来一碗热『奶』茶让康熙饮了暖暖身子,康熙大口喝完热『奶』茶。才装作若无其事般笑着问她:“刚才我不在,你都做甚么了?可吃水果没有?”
卫良懿抬头望着康熙,淡淡答了一句:“吃过啦。”也没有说旁得言语。
康熙瞧出她神情有些恹恹不乐,便凑在她耳旁絮语,“亲亲小良,是不是生气啦?你看我哪里也没去不是,立刻就回来陪你了。”
康熙又随在卫良懿左右,拉着她底柔荑讨巧卖乖。你瞧,我今儿骑马都受伤了”瞧这里,都是血痕。”你『摸』『摸』看,,哎哟喂
“很疼么?。卫良懿关切地问他。
“你『摸』着,那里就不疼了康熙眼底里全是情愫。
卫良懿扑哧一声。也忍不住笑了。
然而两人偎在床榻上,行事许久之后,康熙向女主子倾尽全力缴纳了公粮。正累得昏昏欲睡时。忽然听身畔幽幽一息怨叹,那一把压地低低柔柔、沁入骨髓的声音似在问康熙,也恰似自问:“若是将来。我有了孩儿,也不知能不能留得住他。”
这分明近在咫尺、又极其遥远清冷的声音,立时把康熙都冻醒了。
看时下盗版工作的敬业与高效,上架后始觉痛苦尤吓,
122. 一个选择
品卫出神地望着床帐顶。那片水幕线条绣出地远山清淡眦边猩及。他终于问:“阿良,你从前有没有想过,将来会和皇帝在一起?”
卫良懿沉默半晌,才轻轻叹道:“小时候我也不懂事,阿玛常抱着我说小良儿将来要做王妃、做一品诰命夫人,还特意请了先生来家教我琴棋书画那些。”
“额娘当面从来不驳阿玛的话,心里却是不依的,盯着我勤练针线活儿。偷偷和我说,良儿只要嫁个小门小户的,夫婿也是一心一意待你。有个庄子、或间铺子傍身。过太平日子就好了。额娘只生我一个女孩,我知她才是真心为我打算。”
“可惜额娘身子不大好,常年病着,那时候我家里也不算富裕人家。阿玛早纳了一个妾还收了一个通房,养了庶出的一个兄弟。不过阿玛在我身上存着想头,且又是嫡长女,所以我在家中也算是得宠的。”
“后来那些事儿,好像做梦似的,一夜之间就变了天,阿玛获罪被下牢,官中来人抄家补赎,额娘气急之下撒手去了,丧事没办呢。姨娘说要典了房屋宅院筹钱,结果却卷着那些银钱领着兄弟跑路了。我和『奶』母卖了仅有一点首饰,守着额娘冷冰冰的棺材哭了一场,才算把她落葬了。”
“『奶』母想要领着我回老家去,谁知我舅舅这会儿倒赶来了,我在舅舅家不过白住了两个,月,便顶着罚没的名义入宫做了粗使宫女。”卫良懿想到这里,眼角忍不住流下眼泪,她心里难受得说不出,因为后来才知道,那时却是顶替了表姐名义进宫的。因舅舅家里也有一点牵连。
卫良懿也不擦拭眼泪。让那些眼泪慢慢风干,声音依旧淡淡地述说:“那时候肩上的活儿很重,每天不光要担水,肩膀都是红肿难消。从早到晚要洗许多衣裳,得不停歇地晾晒、熨烫、折叠,晚止累得只想倒头睡觉。冬天里的井水又冰又寒。冻碍手脚都没有知觉,可还是不停地洗、要努力活着,哪里有闲工夫去想将来的事情?”
“有一天,尚工局针线房上人手不够。临时到浣衣局来调手脚麻利的宫女过去帮忙熨烫衣料,我过去时小心翼翼伺候着,还帮忙分线穿针”然后。被黄嫉搪看中,这才调到了针线房上去做事。或许别人以为整日在针线房里埋头绣花清苦,我那时却觉得象神仙似地,有吃有喝还不必费体力,只要认真绣好手中花儿,缝补好衣裳,也不用担心将来那些事情,过一天算一天罢了。”
康熙听得心里跟针扎似地,现代有洗衣机的时候自己也不愿意洗衣服,何况古代都是手工劳动作业。那些浣衣宫女的命运其实是不敢相像地。在冬天下着雪的北方,几乎都是佝偻着肩背,手指红肿粗大如同水萝卜,苍老地一如上了年纪五六十岁的老『妇』人,其实也不过二三十岁青春。
康熙侧身把卫良懿紧紧揽在怀里,抚着她的头发贴在她耳畔说。“阿良。别难过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苦的。”
卫良懿趴在康熙肩膀上,却没有哭,很认真清晰地告诉康熙:“皇上。阿良只是奴婢的身份,阿良不怕吃苦,可是”可是我害怕,我不敢生孩子。您,还是让我吃『药』吧,我害怕将来有了孩子。他会被人带走。”
卫良懿说完,再没有出声,只是静静趴在康熙肩膀那里,康熙心里头象压上一块大石,闷得几乎不能呼吸,然而肩膀上阵阵湿热传来。他知道她肯定哭得肝肠寸断。
康熙轻轻吻了吻卫良懿的鬓颊。压抑了半晌才说:“阿良,别害怕,我明白你的心事。我原本是想赐你做答应的。可是答应的品级实在太低。按宫中的规矩是不能自己抚育孩子的,所以我一直没有正式给你封号,仍是让你做一名普通宫女。我心里也想。让你陪在我身边,多呆一段时间。”
康熙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说,“其实从前,我也曾有过一个梦想,那个时候,我可不是皇帝。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男人,我想买一座大房子。娶一个。温柔贤惠的太太。再和她生一个可爱聪明的孩子。无论是个男孩也好、女孩也罢,等把他们培养长大能独立以后,我和太太年纪也老了,两个人相依为伴。在园子里弄花种草,养一条小狗儿,闲暇的时候去山清水秀的地方看看风景”
“我以为那种“一生一代一双人”执子之手、一生相许的情境,这其实就是我一生的梦想了。可惜我没有想到,现在会是权掌天下、宫闱无尽的日子,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我很想去做的一些事,却很怕会给你带来伤害。”
康熙郑重地附在卫良懿耳边。一字一句说道:“阿良,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如果,等你有孕了,我可以想办法把你送出皇宫,到外面的皇庄上生活。那里有田地。也有小商铺,还有那个孩子,他一直都能陪在你的身边,长大成*人。…可是阿良,一旦你选择出宫,那么这个孩子,在将来,也许就不可能再回到宫廷中了,你明白吗?”
幽暗夜『色』中,卫良懿美丽的眼睛,蓦然间睁得大大地,翼出宫琵这两个字眼,是多么的可敬而可畏!曾经有多少青春韶华的妙龄宫女,熬到头发花白、心力憔悴,才能等来那一次放宫。更何况还有那些被皇帝宠幸一夜的女子,即使在冷宫里年老至死,也终究得不到自由的一天。
然而刚才皇帝亲口说了,他说他会放她走,让她去皇庄上过那种自由的生活,就如同额娘说过地那种小门小户的日子。康熙亲口许诺卫良懿,一个自由选择的机会。她会留下,亦或离开?她会选择让八阿哥,出生在紫禁城外面吗?
第一部完
123. 艰难决定
熙十九年的秋天。康熙皇帝离开京城,扶太皇太后仪往遵化汤泉行宫修养。遵化汤泉的历史由来已久,唐太宗李世民东征时。就曾在此驻跸沐浴,赐建“福泉寺”辽国萧太后冬日出巡狩猎亦经常到此。并修建了“梳妆楼”明武宗皇帝行猎驻扎此处,建“观音殿”赐名“福泉庵”此处依山傍水。殿宇恢宏。景『色』『迷』人。
康熙皇帝于几月前已颁旨。命人大规模整饬行宫,沿途御道铺路修阶、栽种行道树。铺路所需的水泥沙,还是康熙命工部综合研究了石灰和沙子的比例。进行的初步尝试。从京城至遵化沿途。每隔五十里单独设置小型官镇补给。当时此项动议一经提出,内务府筹划后因工期时限极短、核算上报的需费不责。
然而康熙皇帝并没有采纳内务府的资金计划,他并不要内务府营造司直接承建,却命凌普出面召集在京所有皇商,将工程又以竞价招标、施工方先期垫付资金的方式分派了出去。工程在建期间,由工部并内务府营造司组织相关专家驻场实时监理,限期竣工之后,工部并内务府官员验收合格,方才交付使用。
然而此项规模庞大小理应耗资不匪的工程款项最后阶段实际结算,竟然又是一场喧嚣绮丽的演出。内务府上下皆是膛目结舌,因康熙皇帝连一分银子也不支付,直接将行宫沿途已经修建完成的各小型补给官镇的自主经营使用权,单独进行了现场拍卖。并最终以拍卖价款折合抵付了汤泉行宫工程结算款项。
里外里一算计,康熙家的钱袋子里,还收回来几万两银,且没有官员能叫苦叫累。工作一点都不累。却只有闹心的份儿。
往年这种大工程本是最有油水生发的项目,今年却是史无前例。从头至尾根本没有发生一分一厘的支出,工、料、银钱啥也不过手。连卡油都没有机会,委实愁人。
这之后很有一些小吏,筹划着是否要跳槽到各大皇商辖下的工程部去脚踏实地干业务。康熙间接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后,倒很高兴,他的确是不在乎官员人数多寡,精兵简政的本质就是让有能力、有水平小得用的官员留下。其余那些摆场面的一些人。还是流到地方上锻炼才好。
此次修建遵化汤泉行宫的工程。康熙催得十分紧,内里一个原因也是有人等不得了,卫氏已有三个月身孕,再不离开京城便要显怀了。
原本康熙说过,想要给卫良懿一次选择的机会,考虑将来是否要在皇宫外生活。然而康熙又怎舍得让她离开自己。转天便有些后悔。闲暇时便与她小意温存,想叫她也心有所恋。难以取舍。
卫良懿的确挣扎许久,可是更多思考的角度,却刻意忽略了她与皇帝之间的感情牵缠,更多地是从孩子的角度出发。当一个女人站在母亲的位置上考虑问题时。所存的胸襟便很不一样,卫氏想到了孩子的将来。
那个孩子天生就是一个皇子或皇女,将来或许能成为亲王、公主”。他有着大好的前程。可是一旦带着孩子离开皇宫,让他生活成长在民间,那么他就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孩,既没有皇帝父亲的关爱照拂,也没有皇室身份的证明。
孩子在将来会不会怨责母亲的决定?这个想法使得卫氏很痛苦。康熙甚么也不说、也敢不劝,因他的确给了卫良懿自由抉择的机会。可是哪怕卫氏心里存着一丝想要离开皇帝的念头,这已经让康熙心里万分难受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离控制械熙都不曾想到,卫良懿才刚怀孕一个月时。却差一点就流产了。当时康熙知道情况后。登时气得眼睛泛红,一股怒气无处发泄,把乾清宫暖阁里的瓷瓶、白玉樽、翡翠盘全都砸个稀烂。康熙从来没有那样情绪失控过,何况他又极其爱惜古代珍贵的古董玉器那些,当时实在是气怒已极,才干了摔盘子、砸东西撒气的行径,那一通『乱』砸,当时几十万两的物事,立刻化成了破烂。好在卫良懿最终没事,也保住了胎。
也正因那桩意外,卫良懿趴康熙的怀里。含着眼泪求他:“皇上,我也不指望这孩子大富大贵,只求他一生平安喜乐,健降康长大。”
康熙也忍不住眼底湿润。因在他心中知道,这其实是他生平第一个,孩子。他也是爱之深痛之切地。然而此时又说不出挽留地话,康熙只能说:“你放心,咱们的孩子不只能平安喜乐,降长大,他肯定也是富贵一生的。皇帝的儿子,至少也得是山庄主人。”
剩情人节快
因写得匆忙。明天修改补见
124. 党派苗头
金檐戏日凌绝顶,银蛇探海醉灵泉,茅山的秋天遍野镶缤红枫黄叶,白杏的香气在林间萦绕。康熙遥望半山腰那处山庄,心中澎湃起伏,现下已把卫良懿安顿好,横亘心里这一桩头等事才算稳妥,伺候的宫人侍从、接生稳婆、『奶』母都提前预备下,只等来年满日子罢了,但愿到时呣子平安。这几个月以来,康熙身边的大事小情,仿佛舞台帷幕开开合合,烦扰忡忡,能让她离那纷『乱』远些,也更放心。
五月初三日,适逢皇太子千秋节,却也是胤礽生母仁孝皇后去世六周年之际。四月初,内务府即奏请皇帝如何规制庆贺皇太子千秋,康熙听从了太皇太后、皇太后建议,打算安排胤礽前往仁孝皇后陵寝为其生母致祭,以尽孝道。当时领侍卫内大臣噶布喇、内大臣索额图、公主额驸一等公心裕等人俱上了折子请往护送皇太子陪祭,旁人关系远碍自然不来争功。康熙思虑几日,定下了内大臣索额图随行。
索额图领下这项差使,把照顾皇太子千秋出行的任务作为头等大事,且认真草拟了出行规程的奏折上呈给皇帝。索额图在奏折中提出,皇太子的服饰以及行驾仪驻应使用正黄『色』,沿途百官恭送礼迎皇太子,要行二拜六叩的礼节……,诸如此类细节安排。
索额图制定的有关皇太子坐卧出行的规制与皇帝几近相似,皇帝御用的颜『色』是明黄『色』,百官对皇帝的礼节是三拜九叩等等……,在效忠皇太子方面,索额图的确表现出了极大的维护和忠诚。
然而康熙一见之下,很不高兴。他身为帝国皇帝,唯我独尊的信念虽然不至于深入骨髓,然而把一个年仅六周岁、尚不识字的小娃娃推上如此崇敬的高度,康熙心中的忧惧可想而知。康熙与胤礽朝夕相处,心中喜爱之情渐增,但是把一小屁孩抬举到国家领导者的举动,只有古代皇嗣传承能干出来,康熙想想也要嗤之以鼻。同治、光绪、溥仪都从开裆裤开始上位,当了一辈子傀儡,幸好康熙当年已经是小学生了。
所谓严酷纷『乱』的党争党附,也是起因皇帝意志表达的模糊,才容许了那种猜疑的思『潮』逐渐萌芽,结出了妖冶的果实。然而即使到现在,康熙也并没有一个明确概念,要使得这个国家如何发展才是符合社会进程的;究竟要培养并选择一些怎样的继承人,才能对整个国家的前进是有利的;何况社会大趋势又不纯以个人意志可转移的,。
这诸多问题并不能朝夕可解,或许需要几十年筹划才有轮廓呈现。康熙此时尚不能决断,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康熙绝对不会给臣子一种错觉,他也不希望臣子们还在皇帝盛年之时,就站队投机效忠,就开始犹疑不定。这种派系政治,是极度危险的存在。
康熙不见得一辈子都会恋栈皇权皇位,但是他知道除了自己,那些阿哥党接替人恐怕还比不上他有点真知灼见。除非康熙自己想要在五十岁时,主动提前退休。否则,谁也不能赶他下野。
康熙斩钉截铁,否决了索额图的提议,但是康熙并没有驳了索额图颜面,只是又兼派内大臣佟国维,协助索额图一同辅佐皇太子祭祀。索额图心中却有些讳忌,佟国维乃是贵妃娘娘亲父、四阿哥外祖,此举不能不说是一种变相的监视。
索额图当日回去就病倒了,也不知他是真病假病。康熙听太医院探诊御医回报,称索相是积郁于心,外感风邪所致。三日后,索额图病愈递上了奏折,想要辞去内相的职务,然而康熙还未曾想好如何批复呢,领侍卫内大臣噶布喇也病倒了。
噶布喇确实有一把年纪,然而康熙因他年长且『性』格稳重,地位显赫,是以一直倚为心腹重用。但岁月终究不饶人,心中有了担责却禁不得压力,一急之下果真病了。
康熙御驾亲自前去探望老噶,瞧他朝夕间苍老脸孔上,布满了年迈憔悴的枯『色』,心中于是不忍,好言宽慰几句叮嘱他安心养病,又厚赏了许多珍贵补品『药』材。噶布喇于病榻前颤颤巍巍,主动向皇帝提出,愿交卸了肩上负责的领侍卫内大臣职衔。康熙长叹一声,只得应允,心中只道:却不是我存心『逼』他。可是外人眼中又怎会理解,其实皇帝并不是故意使人寒心呢?
康熙辗转一想,近身首席警卫安保总管的位置出了空缺,总得安排人选补上。领侍卫内大臣掌领的近身侍卫和亲军营,日常负责贴身保护皇帝和宿卫皇宫大内,亦称郎卫。所有人员都是由皇帝直属的正黄、镶黄、正白上三旗,满族和蒙族人中挑选的精锐充任。
这个官职相当要紧,统领调派的都是皇帝最亲信人员。能力强不强倒在其次,首要乃是有忠君之心。稍有不慎,这个职位的调动能直接威胁到皇帝人身安全。据小道传,康熙皇帝临死那会儿,便由领侍卫内大臣联合九门提督一起,封锁了畅春园内外消息的传递,想从龙的臣子给雍亲王披上一件皇袍加身,四阿哥胤禛便上位成了名正言顺的雍正皇帝。此事kao不kao谱儿暂且不管,但凡皇帝头脑清醒时,这首席侍卫总长的头儿,就连皇帝亲生的儿子也不准偏心拥护的。
康熙想了半天,只有佟国维吧,好歹他也是自己嫡亲岳父,总不可能害了亲女婿。他们全家荣耀,都系在皇帝身上呢。纵然皇帝旦有危急,佟氏和皇太子中间到底还远着一层关系,不及老索嫌隙深。
125. 事业光棍
康熙皇帝任命佟国维继任领侍卫内大臣一职,又下旨改命公主额驸一等公心裕,协助皇太子祭祀先皇后陵诸事,至于索额图的辞呈,康熙就先撂在一边也未即复,摆明了是在观察事态发展。
康熙皇帝耐心等待的阶段,同奉召赶到京城的陈潢一起,研究了关于综合治理黄河、淮河的计划。此事真不是传递几本奏折请答、三言两语能分说清楚,铺在台面上细细看来,得花十几年功夫疏理整治,人工银钱耗费之事不计其数,单论治河观念的理解,也须从头转换思路。
康熙号称接受过现代教育,也就简单知道那些空泛的大概念。黄河上游陕甘宁一带战『乱』穷困、滥砍滥伐、沙漠化加剧侵蚀,导致河流沿岸水土流失,因此造成黄河中下游河段,年年洪水泛滥的险情。康熙以为在黄河两岸大力提倡植树造林、保护植被,眷疏淤排堵就对了。
岂知陈潢斗着胆子和皇帝说,“皇上,这全段植树造林、疏淤排堵之事,也不全对。”康熙瞪着眼睛使劲瞅他。
陈潢此人挺耿地,指着桌面上铺设的黄河全段模拟图,仔细分析道:“皇上请看,这黄河上中下游各处地势水文不同,得分段处置。黄河起源上游时,因水流量少,水势缓慢,沿岸的确可以多植树木草被,保护地表沙土。”
“但是黄河流经中游时,因水面增宽,沙土渐渐沉积,水势已经逐渐湍急,因此适宜拓宽河道、减少淤积、疏导通流。”
“至于黄河中下游,由于经年累月的淤积,许多河段沙土淤积已经抬高河床,人力挖掘河沙徒费人力、时力已不可行,因此到了伏秋汛期之时,应当提前加固筑高堤坝、束窄河道,并且绝对不能在堤坝上栽种树木等阻挡水流。待汛期洪峰经过时,利用河道变窄后、水流流速加快加剧的特『性』,使之不断冲刷淤积的河道,趁势减少沉积和决口。”
陈潢斩钉截铁地再三向康熙保证:“皇上,惟治河者,必以堤防为先务。堤成则水合,水合则流迅,流迅则势猛,势猛则新沙不停,旧沙尽刷,而河底愈深。此乃使黄河水以清涤浑的唯一方法。”
康熙听得如坠云中雾里,看陈潢的眼光一如科学怪人,难道他才是穿来得不成?懂得利用大自然中流水的强大冲击力清淤,倒挺会设想的……。
陈潢担心康熙不理解自己,还形象地作了一个比喻:“……皇上,若无清淮从而涤之,则海口、尤易于淤。……譬之人食稠糜,必易于哽咽,若漱以清茗,有不利喉而下者乎?……”
康熙闻言愣怔半晌才弄明白,原来陈潢同志善解人意,想拿简单的吃饭喝茶做比喻,奈何之乎者也一番,反而险些把康熙搞晕乎哩。
康熙虽不通河务,却有敏而好学、孜孜不倦的精神,开始同陈潢研究如何在黄河沿岸构筑堤坝。陈潢的意思很明确,“分流”与“合流”是要结合起来运用的。夏秋季节洪水来临时,在河道窄浅的险要地段增建减水坝,某些不具备建造减水坝的河段可以开挖引河,把多余的水量分出去。然后同时在下游河道宽阔、流速较慢的地方,引归正河,以保证充足的水量冲沙。
关于冲沙水量的测算,陈潢发明了一种“测水法”,利用测土方的办法,转换为测水量。具体做法是,先在一个闸口,量好其深、阔的纵深尺寸,计算出一秒时间内能流过多少水量,再算出一昼夜流出多少水,这就可以得出水流量了。
康熙拄着下颌听得聚精会神,这人太有才啦。康熙虽然不懂现代如何测量水流量、流速的方法,但是听陈潢的讲解,与工程上测土方的法子有共通之处,确实可以移用,想办法人为控制洪水的流量流速,听着很有科学道理。
康熙心中存疑,遂问陈潢:“陈卿,为何在河堤上不能种植树木呢?”
陈潢解释道:“回皇上,在河道上游水流缓释处,不必构建大型堤坝,只需种植充足的树木草皮,树根也可拦住泥土沙石的流失。但是到了中下游,河水湍急迅猛,且往往伴有大雨狂风,风势摇摧之下,树木晃动不止,倘若树根生长艰深,必然使得堤坝产生裂隙,抵挡不住洪水强势的冲刷,容易造成决堤。”
康熙怔怔想了一会,才点头同意道:“朕明白了,千里长堤,溃于蚁『茓』,何况是一棵大树繁衍产生的茂密根系。原来如此,那也就是说,植树可以在河水上游近岸边处,至于河水中下游,树木只能栽种在两岸远离堤坝的地方。”
陈潢点头笑道:“皇上说得极是,堤坝之上其实可以大量种植浅根草皮,既能保持水土不失,绿荫青葱又是很美的景致。江中行船之时,放眼望去也不显枯燥。”
康熙微微一晒,不禁嘲他:“原来你也不呆,还晓得一点情趣嘛。”
陈潢闻言,黝黑的面『色』更深,康熙细观之下大为稀奇,老陈定是脸红了。
康熙问过了国事,便好信起来,声音压得极低,悄悄问他一句题外话:“陈卿,那你当真还没有成家么。”
陈潢哪里料到皇帝竟会如此八卦,黝黑的面皮已然涨成了猪肝『色』,嗫嚅半晌才终于回答一句:“回皇上,男子汉功名未就,何以家为。”
康熙瞠目不已,料不到古代还有这种活宝,康熙三十岁不到,好几个儿子女儿都能打酱油了。以陈潢这把年纪在古代社会合该抱孙子的,却还孤身一个拼搏在抗洪前线,真真令人叹惋。难道勤奋钻研科学事业的,就非得象数学家陈景润那样情商低下不成?人家组织上还给陈景润安排了太太呢。康熙心说,朕也不能让陈潢为了国事把个人问题给耽误了呀。
康熙不是好管闲事,就想问问陈潢:“那依陈卿之见,何谓功成名就呢?”
陈潢也不晓得该如何回答皇帝。年轻那会儿,陈潢屡试不第,颇为潦倒,当时还想着只要考上举人就算成功。后来陈潢有感于黄河泛滥的危害,亲自踏勘黄河宁夏平原一带,拟出治河方案上呈给河督时,以为借投效朝廷的机会为自己博个功名,便是成功。岂料又是蹉跎数年,直到邂逅河道总督靳辅,才充任了治水幕僚。
数年来奔波于黄淮上下,陈潢踏勘了无数水道,一刻也停不下来。倘若说起治水的心得体会,他能侃侃而谈、长篇累牍;若是提及个人之事,这些年陈潢连老家也没回去过几趟,实在没甚颜面、去见江东父老。
陈潢迟疑半晌才答:“启禀皇上,草民以为,倘能受朝廷重用,也算有了功名成就罢。”
康熙大大叹息,直接问陈潢一句,“那你的目标是想做到几品官阶?”
陈潢闻言惊愕,痴立半天,他才敢硬着头皮回答:“这个……,回皇上,草民以为,如靳辅大人那般,也算得忠君为国、鞠躬尽瘁……。”
康熙了然,原来是正二品的官阶,康熙也不觉得多高,在外面风餐lou宿、疏淤固堤的差使,可不比京官常在办公室里坐着喝茶聊天舒坦。况且细观陈潢相貌,满面风霜郁『色』,就说他五十开外、六十不到也有人信,端是一又黑又穷老光棍。
126. 单身定律
品照皇帝虽然想大方下,却特意存着小心谨慎,生怕嗯公记讲那样乐疯的。毕竟陈潢是白身的庶民,况且还要给他的将来留一个升迁的余地。陈潢现在四十多岁,满打满算干到六十,当中升迁两三回,恰好够二品大员了。皇帝转头召了内侍上前来奉茶赐座,待陈潢喝点小茶水定定心,康熙才跟他详说:
“陈卿,联的确托算封你一个职级,无论高低也不过是个形式,你的专长是治理水务,将来总是要在任上继续辅佐靳辅治水的,姑且先担个从三品的指挥同知罢。只要你脚踏实地认真干,过几年考绩一评优等,总有升迁到二品的机会。”
陈潢一听眼睛瞪得溜圆,黝黑面庞上的神情激动地不知该咋办,紧搓着双手忍不住,刷一下就热泪盈眶了。还是立在旁边随侍的内监小小小声提醒他道,“还不赶快谢主龙恩!”陈潢反应过来,立刻跪下叩谢皇恩,康熙也不拦他,估计陈潢暂时没有别的法子、能够疏解激动的情绪了。康熙也觉得见一老男人哭,怪憋屈的。康熙等陈潢站起来时,仍是悄声同他说:“现在爱卿也算是有功名在身了,空闲时不妨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免得因为『操』心国事把你给耽误了。”
陈潢连连点头称是。康熙皇帝转念一想,又特特嘱咐他一句:,“陈卿,你可要自己拿定主意,若是当真不愿意成家,联也不会强你
陈潢被康熙的翻覆搞得晕头转向、有点『迷』糊。康熙等陈潢退下后才抚胸定心,严正告诫自己,以后切切不能多管下属闲事,万一人家根本不喜欢女人,岂非糟糕至极。
康熙又怎知陈潢的心事?他年轻时曾有过一遭奇遇,途经宁夏考察地理水文时,陈潢避遁了一位漂亮热情的蒙古族姑娘。那会儿陈潢正值年富力强,一副精明干练、倜傥小生的模样,姑娘爱他相貌人品,但是希望他能留在草原上。
陈潢却是南方子弟,本来就不惯游牧的生活,偶尔为之还图新鲜,常年累月哪能消受?何况他又一心存着投效朝廷、博取功名的心思,自不肯耽在草原上儿女情长。是以这段郎情妾意的初恋。仅仅维持半年便散了,留在记忆中美好而忧伤。
自那以后,陈潢一心扑在水利上,却始终报效无门、失意彷徨。
磋跑岁月中,不乏有媒婆与他介绍娘子,无奈陈潢一介白身,年纪日渐老大,又干得是治水这种吃力不讨巧、苦哈哈的差事,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趟家。
这就真应了那句高不成、低不就的俗话,肯答应嫁给陈潢的不外乎是寡『妇』、无盐、或者有点残疾的女子。陈潢自负一身才华,胸中丘壑,出身书香门第,渴求得自然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身世清白的良家
可惜,标致的剥情愿,情愿的不标致。温柔的不单身,单身的有孩子。痴心的没家世。家世好的又看不上他。陈潢无奈着、看开啦、继续磋跑罢。
接下来一段时间,康熙皇帝得空时即召陈潢入南书房,共同预算黄淮河综合治理的丰年规划。每年年初公司里做财务预算原本是康熙强项,待河道治理工程的专项预算有了初步规模,康熙也有点吃不住这烧钱的架势,一年拨款三至四百万两白银,十年连本带利约合四千万两,顶好几年国家财政收入哩,何况同时还有别的事业要干。
康熙琢磨了一会儿,抓着陈潢问:“陈爱卿,有没有进钱的项目啊?”
陈潢回答说有啊,康熙心里这个气哟,叫他赶紧地汇报。陈潢就说,可以利用泄洪时冲刷出来的淤泥肥吃少人,臣荒的劳力成本;另外如果采用定向泄洪,出甘犹控制河流沿岸屯田的大致区域范围;中上游沿岸大面积种植果树等等也有额外收益,不过要三五年才见成效,然而毕竟只是小数目”
康熙拢着袖坐在那儿闷头想,如果水力能发电就好了,联只要派人抄电表,坐在宫里就能收钱咯,唉
没过几日陈潢耐不住困扰,赶着进宫见驾时,斗胆问康熙:“皇上,您打算何时派微臣返回河南江苏治水啊?”
康熙正把预算中可能有收益的项目添上,见零零散散节省下几十万两奖励垦荒、拓耕的银子,才稍微松了口气。
康熙转头温言询问陈潢:“陈卿才做几日的京官,这就觉得烦闷啦?”
陈潢微微隔然,扭捏半晌才答:“回皇上,微臣实在帮不上忙,河南江苏那边还有几段河道未勘,臣也不惯京中的奢华
康熙听到后来,觉得隐意有些不对味,点了点头才说:“陈卿再等几日就好,联已经把河工预算都理出头绪来,回头你去户部请领一个,季度的河工银一起运走,先按照原计划修整起来。账目登记让随行的人员帮你做好,实际发生和预算上但有差异,暂且记录下来,年末另行调整。”
陈潢听皇帝同意了自己的请求,心中大喜过望,立刻应喏,领命拟折自去户部奏调银饷不提。康熙略一思索,命双喜把分派出去集买杂物、并顺便打探京城各处琐事的小太监召回来,整理汇报一下有关陈潢方面的情况。
原来陈潢乃是白身奉召入京,本无定日定论,也无衙门接口管他,因此临时下榻在一间平安客栈落脚。可巧翌日,陈潢一朝慕了天颜,皇帝金口钦点他坐着云霄飞车、直升上从三品的指挥同知。此项任命一到吏部,即刻水滴油面炸了锅。
按常理说,从庶民到九品、即使连跳三级也逾不过六品的营千总、卫千总,哪有人窜得如此之快捷,一步登天的?吏部派人把陈潢家往上三代六辈都查彻一番,详没个攀扯。虽然只是武职外官,也使许多亲戚家有四品佐领、宣抚使的大人们心里怪不忿的。
官场上不忿皆是因平衡搞不来,官媒圈里却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忙得开了花。凡是有钱的单身汉,总想娶位漂亮的太太,这已经成了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陈潢同志眨眼间,已化身成为鼻金镶钻的王老五,成为官媒圈里的香包。大脚媒婆们收了许多请托银,怀揣着几十份生辰八字、闺阁绣像蜂拥登门而来,差点把平安客栈不大不小的门槛踏平踩烂。也把陈潢惊扰得萎靡,恨不能立刻『Сhā』翅飞离京城,回去找个安静的河岔子消停消停。
小太监绘声绘『色』一番描述,康熙听得膛目结舌,万料不到古代女子恨嫁,怎会到如此夸张地步?小太监笑着解释,实因陈大人委实千年难得。
他这位黄金镶钻王老五乃是登峰造极的。岁数大点不妨事,权当他会体贴人。忙于事业很靠谱,既能受皇帝重用、又无闲情拈花惹草。
没成过亲非常好,进门就是原配夫人。在京城没有宅第不要紧,购置了宅儒正可由主母当家理事。如此上不必伺候公婆立规矩,下没有继子庶女套手脚,一家独大,嫁过去不用苦熬十年八载、即是稳当当的三品诰命夫人,古代第一优涯的官太太美差,把京城中一干家有闺女待嫁的夫人们激动到癫狂。”
127. 择偶调查
二黄漓开了京郸林竿二百膘骄押送八十万雨白,一一一洒马丰陆行口丰中优质美人四名派送者康熙,名义乃是顺路遣返大蛤宫女回乡口
因陈黄是个老实头,萧着差使的因由紧着要逃离京城康熙想留都留不住他,暗以:京中女乎魅力不强么。这岂不是废证?但凡家世称头,姿『色』出众一点,不是送进皇宫当宫女,就是呈给王爷、堂官老爷家争位固宠。余下那些鞘好的小娘菲龄太多,陈黄又无闲特逸致幼女养戍,何况他确实怕了被媒婆围堵口
康熙纳罕一阵回头吩咐顿总管搞了个宫女大筛查,机选出所才能读书识宇的未婚女子,也包括嫉嫉。因才些宫人虽准着精奇嫉毋、表养毋婚的阶头,其实都不过二三十岁年纪口仅此一项条件,皿五千人中也就择出三百来号口
康熙又问须总管,这待嫁女子应才什么实月的本领?硕问行崭乖得很立知皇帝是存着旁她念头口伺候皇上的女人无玲位份高低都算是娘娘,最实月的本颌莫过于床上枝巧,至于其他,哪里用得着亲自动手干恬?偶尔会类个汤品也仅为了固宠。
板总管揣度着皇帝心思回答,不外乎是刺绣和灶活,康熙一想才道理宗务技能两耍素,能载永裳会烧饭,康熙就把技能考核的任务交待给顿总管。阿顽遂从三百多号备选的中青年女乎中,又筛选一遍,择出六十几位品貌上佳、心灵手巧的出来供皇帝挑选。
康熙可没闲工夫紊自相看女人,随侦整出了一套标唯问卷调查拈派老殖去搞。阿顽细看那些问题,譬如:
一、你背来才无嫁人的打算?
一才
一无
二、你对未婚夫君车龄才无耍求?
一才口、二十至三十岁。2、三十至四十岁。3、四十至五十岁。
一尧口
三、你对未婚夫君掌识才无耍求?
一才必须才北名在身口2、能知书达理耶可口
一无口
四、你对未婚夫君相貌『性』格才无耍求?
一才英佐侗偿乙2、瑞正稳重。3、温柔体贴。
一恶
五、你对未婚夫君家产才无耍求?
一才万两之数乙2、才屋才田。3、能过日乎耶可。
一无口
锗如以上凡此,令得老顽也才些上尖,品貌相当、心她良善、温婉淡泊的红颜,雅人不曾肯想眼红过?可惜了啊”口顽总管宜责琉计出四位高分女子,车龄均巳不两个二十来岁、两个三十出头正可以薪着各宫娘娘思典的名义放宫出去口
板总管亲自叮泞陈黄,沿途护送大龄宫女返乡田出发,貌似顺口实则语重心长捉典老际一句“陈大人,并不是咱家多嘴,能得宫中恩典放出去的姑娘,都是才见识、才乞皮、如假包族的大家子,您若是才看得入眼的,理应趁早求了家去,定能主持中楼、相夫教乎、举案齐眉……口”
陈黄听得『迷』『迷』登登,顽问行心里暗自泛酸道:这可是皇上为了您专门备出的四选一,早年选妃乎也不如这舰崭敷细巧,您就受月去吧口
128. 便宜占尽
康熙也未做什么大动作,提前『露』了个口风给张廷玉,叫他去通知总商业协会,计划于六月一日再组织一次大型竞标会,届时务必邀请到南方、北方所有著名豪商世家,来京城共享“盛”举。
康熙面无表情冷冷笑道:“……私自拿去的,给朕送回来;欠了户部的,给朕补回来;偷了官库的,给朕交出来……”
康熙皇帝笑得一如偷腥得逞的猫咪,从前鳌拜主张满洲贵族、跑马圈地酬军功那会儿,引起了汉人地主们极大不满,而今康熙却借着府库亏空引出的由头,先下手把京城里合适的地块都拿在手中。
…
康熙无动于衷回答说:“不可,朕就是要给他们敲一回警钟。不论做过什么,迟早要还。倘若赊欠百十两银钱、纯粹贴补家用生活,朕也晓得度日生计清苦,自然不会过分为难他们。若是存了大捞好处的念头,也枉费他们了那许多年的圣贤书,哼哼……”
康熙一边臆想时,手底下动作却不慢,把凌普召进皇宫中耳提命面一番,翌日便有内务府派出众多买办前往各处联系经济事务,价钱打压再压之后,竟以低价收购成功,在京城繁华地段圈连出了好几大片皇帝私人产业。
彼时占得便宜,却成了此时梦魇,再也耽搁不得。众人亲耳听皇帝话,直接点名拿江南府诸官开刀,欠百两之数借来还上也就算了,巨额欠款竟是紧着时限,大有不罢官抄家、归入奴籍便不甘休的态势,这句谕旨委实愁人。一时间京中人心惶恐,京畿城区铺面、宅院、田地的价格竟然一日三跌,尽是争抢出手急于套现解厄的皇亲显爵高官家的私产。
明珠闻言已是汗流浃背,康熙其实还有话未说出口,只在心里辗转,那些都是朕的钱,有谁人胆敢不还,抄他家产、收他田地、卖他老婆、奴役他子女,总叫他们逃不过律法制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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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皇帝心中有个计较,从古至今,房屋田地就是最硬通的固定资产,固本保值前提下还有增收创利的空间,何况到手那些又是都四环以内中心地段。倘若康熙有心搞城市建设规划或者进行旧区统一改造,这市政动迁费用也是一笔不歇支,如今却省钱省心顺利拿下,又无人敢诟病,康熙想着、笑着眯眯了眼。康熙已有打算,待把几条大型商业街、高档住宅区、休闲区都规划好雏形,再分地块拍卖出去,来回一个转手后,至少能赚他几十倍差价。
康熙闻信后,起先因官库隐匿白条、抵债成风而生出愤懑,稍后却有些意动心摇。期间大学士明珠赶来御前躬问皇帝,可否将还款期限稍微延缓一些,方便筹措银钱?
129. 园林之内
塞纳河畔的巴黎因时尚优雅,雅典卫城的神庙因深邃而沉淀,檀香缭绕的曼谷以佛音徜徉……,那么1680年古都燕京又该如何?
康熙坐在新制的布面沙发椅中,背后倚着九龙团纹金丝绘绣的黄帛软垫,心中思考着幻像中的城池,古老庄重的紫禁城仅仅是皇权象征,后世不过供游客参观,在当世也是公众讳莫如深的仰止。相对而言,那广阔的外城区域,还是极富创意的空间。
碧波『荡』漾的什刹海,岸边垂柳毵毵,远山秀『色』如黛,然而围绕着三海依水而建的却是一众王府贵胄的后花园,与平民百姓没甚么关系,康熙惯常也无兴趣私访那地儿,然后世著名的三山五园,却还没个端倪。
历史上的“畅春园”,是康熙皇帝为自己在京西修建的第一座避喧听政的御用皇家园林,康熙帝一年总有泰半时间在那儿消磨时光。也正因营建畅春园所开先河,才有了静明园、静宜园、圆明园、清漪园的起兴,宫廷糜费滥觞之功不容小觑。
然而,康熙确是真心喜欢那一如江南山水般的淳朴园林。终究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又何况是皇帝,一年里连皇宫大门也出不得几次,更何况去畅游江南苏杭的山水园林?如虑及花费,预算俭省下南巡的开销倒是真真实在。
康熙暗自琢磨着,想要在明代清华园遗址基础上,开始修建“畅春园”了,不过在此以前,康熙事先又令内务府大量购置赎买荒地,但凡和规划中“畅春园”毗邻相近的地界,都被康熙囤积在册了。康熙如此作为,也是筹谋着占领先机、囤积地产炒卖赚钱,以期减少兴建畅春园带来的巨大财政压力。
然而皇帝特意又把几个翰林学士召来商议之后,拟旨重申严禁官员、府衙肆意圈地、侵占民众私产的行为,若有违禁,官员罢黜革职,非法所得一律没收。
康熙对于国有、私有地产权限归属问题的反复,颇耐人寻味,因他自己也对此事拿捏不准。从公平公正的角度讲,康熙极力赞成保护个人私有财产,但是从城市整体建设规划的角度看,某些时候私有土地的存在,的确会延滞城市总体发展的进程。除非在某些地广人稀、未广泛开发地区,这种矛盾还不突显。但是在人口稠密的中心城市,地区整体规划与个人既得利益之间的矛盾,日益突出。
康熙命内务府购置闲散土地时,果真有一老者施员外,不同意内务府开出的条件,人家偏说在当地几十年住习惯了,不计较银钱多少,就是不愿轻离故居。依照内务府官员的意思,祭出皇家的名号吓也吓跑他全家。
怎奈时机不凑巧,皇帝恰刚颁旨辖制了官府仗“势”欺人的权力,弄得大家伙左右为难。这块地偏生是蛮要紧一处,在宫廷御用画师兼总设计师叶洮的整体规划草图上,刚好要建一所娘娘庙,还是圈进大园子里供女眷们上香游玩的所在。
内务府的聪明人着实不少,也不去上门硬劝,只把周遭人家的土地田产、房屋院落,一户一户价格分别谈妥,待别家都搬走了,单单剩下这一独门独户老员外家。好了,内务府也不谈条件了,却在十里地之外,调动营造司竖起路禁,封锁住外来要道,开始搞外层行宫围墙基建。
即便古代地主家里自有田产、能种菜产粮,再自给自足的生活、也不可能完全不去集市上采买生活日常用品罢。结果,大道封路,小道堵住,仆『妇』家丁马车统统出不去。老员外傻眼了。
康熙原本不知情,等他从小道消息得知此事的时候,只听说内务府大小官员们正在饮宴庆贺,圆满完成畅春园工程项目的“前期动拆迁”工作,话题中心只有一句,老头全家已经搬走了。康熙顿时唏嘘不已,康熙细细询问了此次动迁的费用问题,知道在田产房舍买卖的银钱价格上,全部比照市规行价,且略有提高,并无甚怠慢百姓之处,皇帝才稍微放心些,……此事不议也罢,所谓古今皆同。
……
经历了丧事、离职、去了许多城市,终于漂泊回来……,
不多说什么,有时候言语比文字更贫乏。
130. 园林之外
一座结合自然山水特『色』的公共园林,一个有品质有内涵的繁华商业街区,一套完备的交通运输体系……。
康熙皇帝不过是提出了一个概念『性』的总体设想,却把工部以及营造司的官员们激励地无以复加,这如许浩大的工程设想,几乎是在紫禁城外重新建起一座繁华城镇。
单单是皇帝随口提出的兴建一座公共园林,并且售卖门票、月票、年票,定期开展各种聚会游园活动、招揽游客维持盈利的设想,就已经大大超出了当时古人能理解的程度。但只要目的是能正当地赚钱,却是大家都会有的共识。
而靠近该公园附近规划的商业街区,所有商铺都采用投标方式租赁经营,而业务经营的大致范围事先由工部指定区域,譬如成衣绸缎一条街、书墨字画一条街、小吃饭庄一条街……等等。
为了沟通旧城区和新建公园商业区之间的城际往来,相应规划了平整宽阔的辅道,专门设置城市观光马车,按照站牌定点定时接送闲散客人与商户。
世事不怕新奇,只要有人倡议,自然有会钻营的商人窥到牟利先机而参与其中。总商业协会年轻俊帅的秘书长王永龄,几乎忙得晕头转向,那座小楼里镇日人头攒动,大大小小的投标会召开了不下上百场。
而翰林侍讲张玉书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各种标书押票如同雪片一般经手往来,传递给皇帝指定的内务府会计司经管人员。康熙皇帝也不亏待属下,允许张玉书另外在总商业协会兼了个职衔,朝廷商业协会能领到双份的俸禄,也算是优渥的美差。
然而最近一项极其惹人眼红的生意,却是康熙皇帝无心中生发出的建筑事业,修路。因康熙觉得青石铺路固然美观、厚重,然而石板来源却是难得。好在曾经琢磨古代造纸过程,康熙依稀记得古代是早有石灰的,便同工部和内务府提了一句石灰、黄沙和着水,按什么配比比例去试验一下,铺在碎石子的路面上抹平晒干,这路面也是极好用的。
不过十来日后,便有聪明的工匠整出了最原始的水泥粗胚,且比糯米浆、灰汁垒墙的成本低了许多,忽然一夜之间,去黄河淘沙运沙成为了极有赚头的生意。康熙始料未及后才反应过来,赶紧命工部去信给靳辅、陈潢,提点他们精乖些,莫要被人把堤坝上的泥沙尽数挖了去。
然而京城中雨后春笋一般,凭空生出许多私人营造行,专司与人宅邸铺路。康熙皇帝听说此事后却郁闷之极。何之谓路?因走得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无人走时,自然生出青青草蔓来遮蔽。然而铺了水泥路面的地方,一旦年久失修,除非重新整饬,否则就是斑驳地块垒,没个三五十年也长不出杂草来。
沙漠化的地方,能有颗仙人掌就算是奇葩了。康熙心中一想到,倘若再也没有那透出沉重质感的青石地面,或者消失了青砖碎石交错、幽深质朴的林间小径,康熙颇为闹心了一阵儿。
万幸地是,新鲜事物若不因追赶流行,毕竟不是那样轻易能够普及的。有那懂品位、讲雅趣的士大夫家族,但凡想起那些诗句中“青石一两片,白莲三四枝,素沙见底空无『色』,青石潜流暗有声。”的韵味来,便不大愿意府邸花园里,尽都成为千篇一律的水泥路,也只某些个商贾富户且不懂风情趣致的家中,才被修得平整一如公共驿路。
……
敬谢被埋葬的人……
又开始去上班了,好像和自己有仇……
这两天写的不大好,慢慢调整步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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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 内宫危机
皇城之外热火朝天忙于建设时,皇城之内也不太平。五月初,因皇太子祭祀皇后陵寝一事,宫中上下庶务繁杂,康熙皇帝也把重心关注在儿子胤?身上。
胤?年纪虽小,然而头脑聪慧,跪在皇后陵前行止雍容、礼仪端方。经翰林院大学士口授教诲,一篇百余字祭文胤?背得一字不错,难得他幼年丧母,却心存孺慕情怀。胤?伤情之下也是哭得涕泪纵横,幸亏陪祭的一等公心裕上前劝扶皇太子起身,胤?的眼泪也未即止歇。其实不必人教,从小没娘的孩子总归是早熟而敏感,又何况托生在皇室,自然忧思更深。
康熙皇帝听侍从们详细回报了皇太子祭祀皇后过程中的一言一行,心中怜惜不已,甚至御驾亲往宫门,迎接皇太子胤?仪驾还宫。皇帝对这个年幼皇儿,尽力表达出他能给予的最高重视与呵护。
皇太子当日回宫后,主动粘在皇帝身边,小脸一派凄惶神『色』。康熙不很放心,亲自牵着胤?至太皇太后宫中晚膳。太皇太后喜欢孩子,还特意把大阿哥、大格格等皇子皇女召来,一起闲话聊天,期冀热热闹闹地家庭亲情氛围,能冲淡胤?心底那抹忧郁情伤。
席间胤?也被兄姊逗笑了几回,入夜告辞之后,康熙领着胤?亲送他回毓庆宫歇寝。到了?本殿外,胤?端正规矩、礼数不错地同皇阿玛道别,白皙绷紧的小脸上,又现出一丝不合年龄的寂寥难舍。康熙瞧得好生不忍,便抱着别扭的儿子上床,亲自帮他掖好被角,一边柔声哄他睡觉。
康熙待要起身之时,见胤?的小手仍旧攥着康熙龙袍的衣角。康熙同他说:“胤?,好好睡觉,明日皇阿玛带你去骑马。”
胤?微阖眼帘却是依依不舍,带着一丝撒娇地音调,轻声说出来的话可怜兮兮:“皇阿玛,别走。”
康熙心里酸酸地,抚『摸』着胤?的脸颊,答应他:“嗯,阿玛看着你睡。”
良久,等胤?小嘴微翕,睡得熟了,康熙才从儿子手中抽出衣角,把胤?的手放进被子里盖好,起身回了乾清宫。然而,康熙回转寝宫后,却招惹一出滔天怒火。
依照宫中规矩,皇帝回来自然有近身内官立刻服侍皇帝更衣。这些时日,揣摩康熙皇帝同卫良懿如胶似漆、交颈共眠地情形,必然少不得让卫氏时时在御驾前随伺。也并不是康熙特意要卫良懿『操』劳,然热恋正侬的情侣,纵然不当甚么差使,只要那人能在自己眼面前出现,一句话不说,心里也是欢喜的。
康熙心中因怜惜胤?,起初更衣时有些心不在焉,不过片刻功夫,便想起回来后还未曾见着卫良懿人影。康熙眉头轻蹙,转头吩咐一句:“上茶。”
待康熙从净房出来,坐到青玉黄绫案边时,送茶进来的是另一名专司茶水的宫娥,康熙面『色』上不显,龙心很是不郁。在皇宫里皇帝别的没练会,收敛心思的功夫那是最先掌握的,心里越是在乎的人和事儿,话头里一句也不带出来,就凝着脸『色』,尽让伺候的从人猜去。
顾总管很是乖顺,趁着康熙喝着温茶水稍微平静的时机,轻轻踱进来禀告:“皇上,卫主子,身子略有不适,早早歇下了。”
康熙闻言,眼皮子莫名一跳,抬头问道:“昨夜还好好地,是着凉了么?”
顾总管语气谨慎平和、不动声『色』回答:“说是有些疲乏,并没有受凉。”
康熙略微放心,大概卫良懿只是觉得累方才先睡了。康熙并未多想,躺在龙床上辗转反侧一歇,也沉沉睡去。岂料睡到半夜时,康熙却被顾总管轻声唤醒。
“皇上,醒醒。”
康熙莫名其妙被吵醒,『迷』『迷』糊糊地正快要发火,却听得顾总管一句言语,惊得愣怔弹起,扯住老顾衣领喝道:“你说什么?”
顾总管脸『色』也是苍白着,向皇帝禀报:“皇上,卫宫人见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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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她的离去
“……,脉动孱弱,胎象不显,……又因疲累所致,是以下了红,不大稳当……。.. 看小说就到~已开了一副安神暖宫的『药』,暂且固着……,若明日落红停了,仔细将养半月,应无妨碍。”
院使孙谦益微微垂首,沉声禀报诊脉的结果。康熙听着似面无表情,却攥紧了拳头。顾总管轻声『Сhā』言问了一句:“可还有其他,需注意地么?”
孙谦益在称呼上纠结了一下,迟疑着回答:“因主子这是头次,且不够月份,前三个月需格外当心……。”
康熙挥手叫了去。孙谦益垂手束袖倒退出来,身背后汗湿一片,恁是谁半夜三更被召进皇宫看诊,垂帘中的女眷脉隐胎滑、且下身伴有落红的迹象都不是幸事,难免心惊胆颤。孙谦益才退出门外不多远,便听寝殿中传来几声哐啷脆响,也不知是何物件遭了粉身碎骨的殒命。.. 看小说就到~
孙谦益不敢停留,反正脉案『药』方已斟酌妥当,配材熬『药』的事情自然有御『药』房的公公打理,孙院使赶紧同领路的小太监一起去耳房候命,可不愿耽搁在是非之地。
康熙在寝殿中发泄半天,顾总管小心翼翼伺立在旁,纵然没一件东西丢到他身上,满眼碎瓷委地也把阿顾惊得心悸,主子真是气大发了。
康熙不言不语踢砸一通,面『色』有些青泛,半晌才吩咐更衣,亲自去侧厢偏房探望卫氏。顾总管服侍皇帝离开寝殿,回身打了眼『色』,自然有内侍立刻进去收拾残局。
康熙也不让人通禀,悄无声息走到卫良懿日常居所,远远瞧见那紧闭的门窗,深沉厚重的夜『色』里,从镂花白纸的窗棂中透出微弱的烛光,恍惚暗淡,又寂静无声,仿佛没有气息般。.. 看小说就到~康熙心里蓦然慌了,说过会保护她的……,承诺过要在一起……,可是却伤到了她,还有孩子……。康熙心中莫名地害怕,不敢立时就进去见她。
顾问行轻轻搬过了一张方椅搁到床侧,康熙在床畔坐下,食指轻轻滑过卫良懿的鬓间。散『乱』的发丝,被汗湿浸凉沁沁地,康熙拿了枕旁的白绢拭了拭。
卫良懿躺在床上,睡得并不深,秀眉紧紧蹙着,下腹隐隐撕裂地痛楚,把她折磨地小脸煞白。忽然,她睁开眼,望进一双微带自责、泛出血丝的眸中。
卫良懿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康熙一把攥住她,把脸把眼睛埋进那只柔软的手中,许久……,许久……,都没有声音。卫良懿心里涨涨地,眼眶里和手心里是一样,有着汩汩地热流。她太年轻了,还不知道自己拥有了什么,却差一点险些失去了。
康熙把头埋在薄被上,过会儿才抬起头,眼睛红红地,亮晶晶地,唇角微微勾起,深情地望着卫良懿:“阿良,我们有孩子了。”
听到这句话,大颗大颗地眼泪,终于顺着眼角一涌而出,卫良懿一边哭,一边笑着,另一只手移到自己平坦的腹上,温柔抚『摸』那里,竟然有了一个孩子呢。
康熙把手覆在那只手上,和她一同感受孕育神奇的地方。两世为人,这是康熙头一次体验到,有了不同以往的幸福责任,这也是真正意义上属于他的第一个孩子,实在是个甜蜜的负担。康熙不自禁地把脸轻轻靠在卫良懿胸前,在最贴近心脏的地方,却又不敢枕在小母亲的腹部,生怕压着了未成形的胎儿。
卫良懿左手抚在康熙颈项,趴在心口的这个男人,曾是自己最亲近的人。然而此刻,在自己腹中,却有了更加血脉相连的亲人,这是一个小小地,需要母亲保护的小人。卫良懿想像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瞳,可爱的、软软红红的脸颊,还有两只幼嫩的小手、胖胖的小脚,……。
卫良懿心中酸酸地疼着,她忽然想到了昨日午间,那湖畔寂静摇曳地荷花,那时候,围在自己身周侍女们嫉妒的眼光,还有在荣嫔娘娘跟前跪了许久……。原本卫良懿已想要极力忘记地事情,此时却凌厉地刺痛着她的神经。
卫良懿使劲阂上眼帘,在腹部摩挲地手掌也慢慢绻成了拳头,握地紧紧,甚至连指甲也掐进肉中而不自觉……。卫良懿用力睁开眼睛,望着床帐上细细地葛纱,低缓却清晰地声音,在房间里想起:“皇上,您曾说过,会送我走的。”
康熙的身体,立刻僵住了。她的话音稳定而坚持,在皇帝的耳畔缭绕不绝……。
“皇上,我想离开这里。”
133. 是非恩怨
入夏,天气渐渐炎热,卫良懿将养了大半个月,在太医精心调理下,胎脉已是稳当,却显出糟糕的怀相,吃什么吐什么。.yz u u. 看小说就到~
因康熙头一回体验那种新生命在妻子腹中孕育成长的感觉,更是格外上心,每日一下朝即往乾清宫跑,回来第一件事,便去问卫氏……
“今儿想吃什么?”
“可曾吐了?”
“好歹多吃一口吧。”
卫良懿顾虑着孩子,即使再没有胃口也勉强自己少食多餐,鱼肉鸡汤陆续喝下不少,不至于太过憔悴。顾总管晓得她是在皇帝心尖尖的人,且又有双身子,更不会怠慢于她,还特地调派了两个口风严紧且有经验的嬷嬷,专门留在暖阁照顾卫氏。
论常理说,凭卫氏如今这样,既不能侍寝也不用当差,早就该封个位份挪出去安置了。毕竟她是有孕在身、且不稳当的情形,保胎是首重之事,住在皇帝寝宫侧殿,实不方便。无奈康熙皇帝诨似忘记这茬儿,既没见封诰,也不吩咐敬事房补记档,一日拖了一日,阖宫上下都封口瞒着不叫外传。.. 看小说就到~
然而纸包不住火,毕竟卫良懿是太皇太后亲口答应添过来的人。苏嬷嬷得了老佛爷的吩咐,时常派人过来,唤卫氏去慈宁宫里给老佛爷请安,再领一两件绣活做做练手,其实本意是叫她过去询问皇帝的日常起居。
近些时候,卫良懿三番五次因着身体不适的因由推辞了不去,终于叫太皇太后和苏格格猜出了端倪。老佛爷以为玄烨又有了子息,心中正自高兴,然而耐心等了好几日,也不见康熙皇帝主动提起此事。
布木布泰纳闷地问苏茉儿:“格格,你说,皇帝他是怎么想地?好好一桩喜事儿,偏偏藏着掖着,那是能瞒得过去的吗?”
苏茉儿也是犹疑着回答:“姐姐,大概皇上是想谨慎些,恐怕担心说得早了,不太稳当吧。”
布木布泰哼了一声:“多派几个精奇嬷嬷,仔细照顾她周全才是稳妥,肚子早晚间就大了,说不说还不都是一码事儿,既然怀了孩子,总得给娘亲一个名份,方是正理。.yz u u. 看小说就到~”
苏茉儿笑了笑:“姐姐说得在情在理,大约再过几日,皇上就想明白了呢。”
太皇太后了然一笑,也不特意同康熙揭破那层砂纸。
然而一日,康熙皇帝来慈宁宫里向皇祖母请安。祖孙俩坐在一处闲语时,苏嬷嬷瞧见太皇太后似乎疲累的模样,状似不经意拿起绣了福寿百子嬉戏的大迎枕,上前倚在老佛爷的身侧。
太皇太后随口问了一句:“这花样倒象是新做的。”
苏茉儿也若无其事回答:“这还是上一回卫姑娘来绣的,许久都没见她过来请安,也不知身子好些没有。”
太皇太后淡淡“嗯”了一声,便不言语了。
苏茉儿晓得老佛爷的意思,紧跟着叹了一句:“年纪轻轻,一直这样病着,总是让人悬心。”
康熙被挤兑地没有言语,也不好再继续装傻充愣,万一等苏嬷嬷说出让卫氏挪出去避恙的意思,可就作难了。
康熙脸上带着微微笑意,主动握住太皇太后的手,期期艾艾说:“……,皇祖母,她,又不是真病了。您晓得的……。”
老太太得到确认答复终于也笑了,被康熙隐瞒许久,难免想打趣一番:“哀家是老喽,什么都不知道啦。”
康熙望着太皇太后慈蔼的笑容,忽然郑重地说:“……,才两个多月,还不大稳当……,头里,险些就没了……。”
太皇太后是过来人,自然明白其中的艰险,却不大同意他:“皇上,哀家明白你的顾忌,然而毕竟不是正理,……女人都是从这一关过来的,安排老成可靠的嬷嬷和女官,妥当精心伺候着,一定会呣子平安的……。”
康熙缄默不语,垂首半晌,仿佛终于下定决心般,抬头悄声说了一句:“朕会把他们呣子,送出宫去……。”
太皇太后愕然,愣怔一下才明白过来,气怒地回答:“哀家不准。”
康熙不禁动容,重申着自己的意见:“皇祖母,朕想让他在民间,象普通百姓那样生活,无忧无虑长大……。”
康熙皇帝同太皇太后密谈了许久,待离开慈宁宫时已晌午过半。
……
康熙站在延禧宫前,盯着那块匾额望了半晌,不待里面之人出来接驾,便撩起龙袍前裾,抬脚上了御辇,起驾离开。原本刚才他是临时起意,到此处略略一站……,此后经年,康熙再也没有主动踏入过那座宫殿。
荣嫔马佳氏得了宫娥通禀,急忙迎出来见驾时,只来得及瞧见那一抹明黄『色』背影,坐在御辇上愈行愈远。马佳氏心中惶『惑』不安,软软倚在贴身女侍手臂上,痴痴凝望,直到三阿哥胤祉扯住她衣袖唤了声“额娘”,方才蓦然惊醒,急忙弯身搂住爱子。
初时,荣嫔还有些不明所以,待隔了大半年光景,哪一回皇帝翻牌子都未曾轮上她侍寝,终于觉出不妥来。马佳氏再仔细回忆事出起因,时移事易印象模糊,终致些许怅然。
134. 天灾人祸
1680年的仲夏季,对于康熙皇帝来说,是喜忧掺杂、备受煎熬的时期。..看小说就到~
当康熙初初得知卫氏怀孕、尚来不及欣喜之余,便听说因内宫嫔妃倾轧、差点失去那个孩子。当康熙在南书房坐等了两个时辰,终于得喜报知,成嫔又为大清皇室诞下一位健康的小阿哥。添丁入口且呣子均安,自然是令人高兴地消息,然而康熙皇帝还来不及替七皇子想名字时,江南诸府却陆续传来邸报,奏称江南一带入夏大水,平地高数尺,邑田全淹,秋收不能。
康熙皇帝望着御案上一如雪片纷至迭来的折子,登时心火骤升,彻夜难寐。原本以各地方官居功揽财、报喜不报忧的惯例,坐在紫禁城里高高在上的君王,或许还不能及时得知千里之外平民百姓被水淹的疾苦,偏偏此时也是赶巧,皇帝派得钦差大臣汤斌和副使纳兰成德,正耽搁在江南道,催缴大小官员的白条欠银。
豆腐汤擎着一张京中传来的黄绫圣旨,『逼』得众多官员们四处典屋卖地筹措饷银。..看小说就到~此刻风头上,不还也实在不行,圣旨有令,清清楚楚写得明白,还不上欠款就把顶戴革去,那可就一辈子再没有翻身捞钱的机会了。目下最最要紧之事,暂时先得把亏空填上,哪怕是挪东墙补西墙,借高利贷也是必须的。
只三五天工夫,有投机者便衍生出一门新的金融工具,形似短期拆借,利率百分之二百至五百不等,放款对象专门针对的是江南道各处知府、同知、知州、盐运司副使、盐课提举司提举诸多官员,只要有田产铺子或首饰抵押,但凡顶戴官位还在,只要钦差大臣一走,本钱肯定是收得回来的。
人算俱不如天算,老天爷憋屈地掉眼泪了,哭得稀里哗啦。
苏州夏大水,大疫。吴县『淫』雨。
江阴六月大雨积甸,平地水高数尺,漂没庐舍,人死者不可胜计。
无锡大水,漫及惠山之麓,田尽淹,民庐多坏,舟行不循故道,百姓饥不聊生。..看小说就到~
常熟大水,平地高数尺,行船入市,田庐漂没。
吴江五月六月大雨,七月连雨数十日,八月复大雨。
昆山八月二日夜大风雨彻旦,民居中积水,米价踊贵,二十三日『淫』雨五昼夜,禾苗苗俱淹。
太仓『淫』雨累月,木棉禾豆皆烂。
青浦五月大水,八月大疫。
湖州夏秋大水,八月太湖溢。嘉兴大雨水溢。
上海夏五月大水,浦溢,八月三日骤雨连宵,浦『潮』陡涨,冲圮南城数丈,压死居民七人,城内水深五尺,船行田中。
松江、华亭夏五月大水,浦『潮』溢。
丹徒、丹阳、金坛、武进、宜兴、溧阳大水。
……
起初几日,汤斌同纳兰成德还絮叨一句,下两场雨毕竟平添些许凉意,把因点数欠银催债的躁郁消去几分,待大雨连下五日不停,米铺中的大米从每石一两二钱,偷偷涨到每石一两八钱时,汤斌心知不妙,立刻把此事写了奏折上报京城。
然而十日之后,待京中户部下达给江南诸府县,严密关注江南米价浮动的批文到达个府县案首时,大米价格已经上涨到每石二两三四钱,且有市无货的地步,连生火煮饭的干柴都难觅,更别提油盐等稀罕吃物了。
水患灾情最严重的地方,穷苦人家的茅草屋早被冲得一干二净,地主富户稍结实的砖木楼阁,也淹没地只余下一个房梁尖顶,甚至连当地最豪华的知县衙门也被大水无情浸没,顶多留那堂上一张明镜高悬的匾额,犹在水面倒映成辉……。腿脚慢的,尽数被冲走了;会游水的或许能爬去山坡上苟活;更多的百姓,都是父母妻子死散,流离失所……。
在如此严峻的形势下,等待下达赈灾的行动指令,已经来不及应对江南大水突发的灾情,汤斌同纳兰成德一道,押运着先期收缴的二十万两饷银,分别赶赴最近的安徽、江西两府,大批量采购米面盐货……。
康熙坐在南书房里着急上火,愁得嘴巴都起泡时,却又收到一份安徽知府弹劾钦差大臣汤斌的奏折,主旨概述一件事,汤斌擅自把皖南当地几户囤积粮食的首富家主,给收监了。老汤在买米面时,顺便还把几家哄抬米价的粮铺,给查禁了。
当地知县、知州府衙门口,聚集了一大堆前去告状的富户粮商,有教育背景的人写出来的讼状就是有文采,有理论依据,言称钦差大臣仗势欺人,欺行霸市的武断行径,是有辱朝廷颜面,有违圣人教诲的。
康熙看完折子,总算能苦中乐一会儿。
……
明天部门加班,没时间写。
135. 拿粮来换
汤斌顶着擅权专断的罪责,数日奔波于几地,虽然挪用兵饷购粮,其实从那些囤积粮食、哄抬粮价的粮商手中,即使按照平价付之银钱也形同抢粮无异。.. 看小说就到~
有一施姓大户,且是皖南颇有实力的大粮商,因族中当家施宏图就是举人出身,何况宗祠里也不乏有显赫事迹的先人牌位,是以并不惧当地府衙颁布关于平抑粮价的告示。施老爷自有生财主张,官府既不许提价售卖,那么主家尽可以囤积粮货。夏秋季节一旦遭遇水灾、影响到当年收成,是年瘟疫,隔年还耕,没有三年的期限是产不出新粮上市的,所以米面必需之物,只有越来越贵、价格上涨的道理,此时囤积起来,倒不用担心收益。
然而,汤斌匆匆赶至皖南,早打听到施家粮铺的声名。官家尚未大批采买米面,施家粮铺已经开始限售,每日按量供应,搞得当地未遭水灾的百姓俱是人心惶惶,日日大清早即去排队,往家中小批量囤积大米,大米总量供应不足的情况下,甚至连粗糠也供不应求、抢手起来。天灾之下,无论身处何方,人心果然都是惶『惑』难平的。
汤斌手头徒有银钱许多,市面上却无充足的粮食可买,焦虑江苏灾情,整日忧心忡忡。钦差副使纳兰成德随同汤斌一路行来,所经难处一并瞧在眼中,莫看容若平日饱读诗书,精通辞赋,却不尽染书生习气,反而因骑『射』习武的缘故,更有行侠仗义的胸襟豪情。
纳兰成德同柳全儿把当下严峻情势说了说,柳全儿亦是热血冲动地,两个人一拍即合,持着钦差大臣的皇旨任书,行至当地县衙调集众衙役差官,手拿锁链肩执铁杖,闯进施府就把施举人给拿进县衙大牢,关押起来。
施家百十号家眷闹去县衙门口哭嚷,柳全儿身着一套簇新鲜亮、绿油油的衣袍,施施然踱出县衙大门,只细声细气说了一句,“把粮食送过来,换人。”
施家方才明白,敢情是遭了官劫。
汤斌得知来龙去脉后,不由叹道,“……现下情势危急,大公子采用强硬手段也是无奈之举,既然能杀鸡儆猴、总也好过坐以待毙罢……,此中牵涉的干系,老夫自会上呈奏折向吾皇请罪。.. 看小说就到~”
纳兰成德闻言骤惊,拦住汤斌铿声说:“大人何至如此,此乃容若逾越擅专行事,自会一力承担罪责,决计不愿连累大人……。”
柳全儿听得好不耐烦,忍不住『Сhā』话道:“两位大人何必抢着揽罪在身,大家都是为了百姓疾苦,如果皇上知道原委,说不定还要重重有赏哩……。”
汤斌同纳兰成德久在官场浸『淫』,明白其中钩稽牵涉的关碍,也不与柳全儿细细解释,反正后果不日便见分晓。
……
钦差大臣在南方所作所为,朝中各部也尽知悉。吏部官员商议半日,着实为难。倘若只有汤斌一人没有根底倒不惧他,偏皇帝还令纳兰成德随行同去。大学士明珠也不表态,官面里并无徇私之言,然而大公子容若如受牵连获罪,大家同朝为官的面上须不好看。
事涉银钱最敏感,原本就是锱铢必究的,户部被老汤擅权用银的行为膈应到了,伊桑阿琢磨半晌,上朝的时候还是领头参了汤斌一本,称他未经批复,私自挪用收缴的兵饷购置米粮赈灾,收买民意、居心叵测……。
康熙皇帝望着伊桑阿有些犹疑,耳听这参本上的言辞,颇有御史大夫老生长谈的痕迹。康熙懒得当面驳他,转头望了明珠一眼,波澜不兴地声调问道:“明爱卿,以你之见如何?”
明珠原想摆出公正持己的作派置身事外,无奈被皇帝当众点名再也装不下去,只得硬着头皮回答:“……毕竟事急从权,其情可悯,其心可察,……终究也是体察民生、为了黎民百姓着想,……。”
康熙忽然一拊掌,忍不住赞道,“好一个其心可察,为了黎民百姓着想,倘若官员俱能如此,以民为重,则大清天下太平,社稷安稳,朕能放心矣……。”
康熙佩服明珠的箴言慧语,索『性』令明珠起草圣旨,加汤斌一个统筹赈灾粮草钦差大臣的职衔,划出专权能就近调拨皖赣官平仓储备粮食,纳兰成德照旧仍加了副使职衔,协助汤斌总理此事。至于老汤先前擅自挪用兵饷购买粮食、先斩后奏的举措,虽事出有因,毕竟有违下报上批、传递奏疏的常规流程,为了维护皇权威严,圣旨上难免申饬汤斌几句,戒骄戒躁不可擅权云云,还罚俸半年以示惩戒……。
汤斌与纳兰成德分别接到圣旨的时候,已过了十余日光景。因他二人分批押运粮食车队,往来奔走于皖南江苏之间,沿途逃难流民日渐增多,各地州县官衙、或有当地乐善富户设置大小粥棚赈济灾民。朝廷通传司两名宣旨太监,骑马寻了许久,才找到一脸风霜、满面尘灰的钦差大臣。
136. 不修景陵
这次前来颁圣旨的太监是小杨和小桑,柳全儿早先就在通传司里当值,同他二人乃是相熟的。(www.. 就到三人相见分外亲热,柳全儿直奔主题:“你们俩身上可有吃的?”
小桑年纪小两岁,又好零嘴,遂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里头是他中午在茂镇吃剩下的两片酱卤牛肉。柳全儿一见酱卤牛肉,眼光都泛绿了,立刻伸手抢过来,张大口吃掉一片,还有一片牛肉仍旧包好,塞进怀中贴身藏妥。
小杨同小桑看得目瞪口呆,柳全儿厚着脸皮嘿嘿笑笑,故作镇定解释道:“我是给汤大人留着的,晚上添菜。”
小杨私底下又询问柳全儿:“柳哥哥,你怎弄成这般……衣衫褴褛的模样?”
柳全儿不由一声怨叹:“到处都是流民饥民,跟随钦差大人四处奔走,买米运粮,风餐『露』宿、不停赶路,吃饭睡觉也紧着时间,快一个月没有洗澡更衣,还能干净到哪儿去?”
小杨闻言,面上带出一抹同情神『色』,原本当初也曾在心中羡慕柳全儿来江南享受物华天宝的好处,如今倒觉着自己宣读圣旨之后能够立刻返回京城,反而是无比幸运之人。
小桑年纪小两岁,却是不惯察言观『色』地,还偷偷拉扯小杨的衣袖,悄声问他:“杨哥,怎么汤大人不给咱们红封呢?”
小杨赶紧捂住小桑的嘴巴,拖着他一起向汤斌和柳全儿告辞,立刻上马离开。折返途中,小杨使劲削他一记蒲掌:“你个没眼『色』的大棒槌,也不瞧瞧那些人穷成啥模样了,再不快点逃开,当心咱们俩的盘缠也被他讨要了去。”
这话倒真是不错。前天晚上,柳全儿就被一个恶梦给吓醒了。在梦里,柳全儿竟然是饿死的,面『色』惨白、全身瘦骨伶仃,他的后还紧紧攥着一小锭白银。回想起那幕情节,柳全儿生生吓出一身冷汗,再抬手『摸』『摸』自己的包袱底、那处微微凸起的小硬块,心中有些悻悻。
因为沿途行来,尽是饿得眼冒金星的灾民,钦差大臣汤斌时而仁心泛滥,常拿自己的口粮分给旁人,柳全儿包袱里为数不多的盘缠,也早就被汤斌一并索去,在一家市镇上买了许多粗糠。柳全儿身边还偷偷藏着一两银子以备不时之需的,可惜随着灾荒流民的四处蔓延,物价越来越贵,纵然是银钱再多,也抵不上半口袋粮食金贵。何况仅止剩下一两银子,几只炊饼也换不过来。
……
这厢汤斌等人忙于筹措赈灾粮食,坐镇紫禁城的康熙皇帝,也在极力回忆前世有关救灾援建的重点。幸好古人并不迂腐,京都的堂官大臣们虽然有些市侩狡黠,不过毕竟有许多官吏也是从地方属官升调上来,对于各种自然灾害并不是全然无知地。
譬如太医院众人经过商议,已经奏请皇帝颁布旨意,由太医院组织人力,尽快从京畿地方、以及河南山西一带,大量采买清甘草、连翘、金银花、猪苓、灵芝、苍术、肉桂、柴胡、公丁香、滑石粉等等,具有解毒、清热、驱瘟、散邪气功效的中草『药』物,并准备了许多生石灰、细棉纱布一类消毒、隔离物品,陆续运往江苏灾区。
“大涝过后,必有瘟疫。”这其实也是医家皆知的常识。康熙皇帝早先给皇家御医们普及防疫知识的时候,便曾就瘟疫引起并蔓延的大概成因,着重强调过各种注意事项。譬如,水涝过后,乡间四野的饿殍浮尸增多,焚烧掩埋不及时的话,必然腐烂污染水源。且古时候,人们不懂得饮用开水、并保持肠道卫生的重要『性』,往往图简便了事,直接喝生水或者吃生食,抵抗力下降的同时更增加了传染疾病的概率。古代人以为瘟疫的起因,乃是因邪气入侵肌体所致,其中道理大致相类。
现在江苏遭遇重大涝灾,康熙赶紧派出了三组防疫小分队,随行携带了大量口罩、手套、小铁锅(加热消毒)等物品,并由内务府组织,征召了大量民夫,运送大量中草『药』和防疫物资奔赴灾区前沿。
工部原本忙着筹建几处大型工程项目,一时间对于江南水灾的影响,反应不甚敏感。都察院左都御史徐元文倒是『性』子耿,胆子大,在朝堂上同康熙皇帝提了一句,因民夫工料紧缺,可否把修建遵化汤泉行宫的项目略停几月,待诸事稍平后再行开工。其实言下之意,却是婉转提醒皇帝,修行宫的事情太能烧钱了。
经左都御史徐元文一说,康熙方才想起,原来还有几处在建工程呢。但是修建遵化那处汤泉行宫的目的,可不光是为了送太皇太后疗养,缓解治疗老太太患上的老年皮肤病。另一个不为人知的用处,是要送卫氏去那里待产的。别的事情谋事在人都能延缓,生孩子可是十月怀胎等不得、再拖延一段时日就会『露』馅、出不去皇宫了。
康熙坐在龙椅上,蹙眉不语,旁人只道他是恼了徐元文的鲁直,没人肯上前帮腔,都等着看皇帝申饬老徐的热闹情景。可惜康熙的气场根本不搭这条线上,他心中正在迅速盘算得失利弊。
修建遵化汤泉行宫的项目已经开工,并且是经过前期工程预算的,康熙不肯做赔本买卖,一旦行宫修好并且投入使用,沿途新建官镇收取的商铺经营租赁费、私宅地皮买断费,立刻就能回本盈利。且只要保持平均每年秋冬季节,康熙皇帝御驾亲往行宫一趟,在名人效应带动下、所带来的各项名目收益,同皇帝巡游的成本开支大约持平。总之一句话,康熙的私人金库是绝对不会亏损的。
如此计较一番,康熙皇帝心中已定,汤泉行宫是不用停工滴,畅春园的工程仍在项目前期规划中,可以暂时把计划推迟,也不影响大局。但是左都御史徐元文提的意见,也有其道理,江苏水灾过后,流民陆续返回原籍,必然要着手兴建房屋家园,工程上的事情,包括春种抢耕,都是需要大量人力、物力的。
康熙默然半晌,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来有一项工程恰好在建当中,康熙早就想停工省钱,奈何一直寻不着合适妥当的籍口,此时突然记起,立刻说了出来:“徐爱卿所虑有理,但是遵化汤泉行宫是为给太皇太后荣养治病之用,所需耗费皆由内务府筹划,不可停工。既然民夫工料紧缺,就把修缮景陵的工程,暂时停了吧。”
诸位大臣闻言,俱是吃惊不小,颇有同情的眼光在徐元文身上掠过飘去,老徐可是撞着枪口了,竟然当众把康熙皇帝挤兑得连墓地都肯不修了,景陵可是皇帝陵寝、非同小可哪。看来,皇帝很生气。
徐元文硬着头皮,弯身恭维了一句“皇上圣明。”其实,康熙心中哪里曾生气?人家正沾沾自喜地暗忖:朕的确是圣贤英明。既能修建自己现在就可以享受到的温泉行宫,也不必继续烧钱去修死后埋的坟墓。只要不出意外,朕起码能活到六十岁朝上,等五十以后再想也不迟哈……。
康熙皇帝连续几日夜,都未曾休息好,所有的奏章本折加紧处理,很怕因自己怠惰而拖延半刻批复,可能南方就得多饿死成百上千的穷人。
除了钦天监上了一道折本,奏称已选择黄道吉日,恭请皇帝御驾亲往龙王庙祭祀。康熙心中不置可否,立春那会儿天不下雨,要派皇帝去龙王庙祷天祈雨,现在南方雨水下多了泛滥成灾,还要请皇帝去龙王庙祈求雨停,你说那龙王累不累啊,掌管的事情也太宽泛了些。偏古人笃信这种祭祀神灵的活动,康熙也不好明着否掉,索『性』把折本暂且搁到一旁,假装疏漏了。
……
前几章有小修
……
137. 暂时无缺
康熙十九年,江南风雨飘摇的时节,有一人千里迢迢返回京城,到吏部报备、销假、等候选官。(www.. 就到康熙皇帝在吏部上呈的一道补选折子里瞧见了那人名字,李光地。
康熙对此人印象极深,从前清剧里常会出现李光地同熊赐履的角『色』,然而康熙在自己手边的在职清官备忘录中,并未见此二人,后经旁敲侧击方才晓得,原来一位带薪留职,另一位被炒了鱿鱼。
康熙九年,李光地二十八岁正青年时,便通过科考中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一职,正式踏入仕途。然而翰林院里的京官极不入流,日常档案、讲经论史,顶多算是办公室行政文员。李光地干了三年有些郁闷,便请休一次年假回乡省亲。
偏那会儿“三藩叛『乱』”开始闹了,李光地赶巧正在老家福建安溪休假,而靖南王耿精忠于福州兴兵,郑经领兵占据里泉州,这两位黑道大哥都派猎头去挖李光地的角,李光地满腹经纶又不愚傻,怎么会放着大国企不待随便跳槽,果断地拒了。
当时福建形势一片混『乱』,李光地带着一大家子亲戚躲藏在深山里也逃不出去。李光地毕竟是朝廷在册的官员,很怕自己身处敌战区的事实被误会了去,赶紧写了声情辞理并茂的奏疏密封在蜡丸里,派一名亲信上呈朝廷,郑重向皇帝表明自己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一颗红心。就到
康熙在翻看归档资料里也曾瞧见那些蜡丸疏,十分佩服李光地的聪敏。老李不仅能审时度世、胸怀经略、且文采极好,上奏密疏的内容翔实有料,字字珠玑。
李光地首先说出“臣抵死固拒,幸到于今,未污清节以辱朝廷”的事实、以表白忠诚。其次描述福建地方经“二贼蹂躏,兵革不休,椎骨剥肤,民以大敝,而贼之势亦穷矣”的具体情况。
然后李光地向皇帝进言制敌取胜的进兵方略,“……仙霞地连浙江、衢州等处,杉关连江西、广信等处,漳、『潮』连惠州、广城等处,此三者本地经制之兵,坚壁深藏,虚张声势,自足以控制羁縻之。至于汀、赣一道,为宜因贼防之疏,选精兵万余人或七八千人,诈为入广之兵,道经赣州,遂转而向汀界。赣州至汀州七八日耳,而汀州至福州、泉城,来往非月余不至。比二贼闻知,则大军入闽久矣。此所谓避实击虚,迅霆不及掩耳之类也。……”
最后一段话尤其经典,康熙看完当时就乐了,李光地再次向皇帝坦『露』心迹、慷慨写道,“……臣今者早已为樊鸟汤鸡,然葵霍之心,晞见太阳,尚几幸于万一。就到倘有可采,伏乞睿鉴施行缘在患难之中,奏对失体,仰惟圣明照亮”
这绝不是一般的奉承话,这是相当有水平、高质量的奉承体,如果康熙也是做臣子的身份,备不住会把这段摘录下来同韦教主的尧舜禹汤,文成武德,泽被苍生,千秋万载……一样当小抄范本。
……
后来几年经过,便如同潜伏一般,李光地留在福建与耿精忠部虚与委蛇,利用当地的人脉关系,向清廷传递机密消息,竭力帮助奉命大将军康亲王的部队取得战事胜利。当时康亲王上疏称“光地矢志为国,颠沛不渝,宜予褒扬。”
皇帝对李光地在敌占区表现出来的忠贞茂著万分嘉许,特旨吏部从优议叙。康熙十六年夏,李光地仍在福建修整之时,部议结果任命额外升为侍讲学士,皇帝又特为下令“著于额外升为侍读学士”,大约是从当初的行政文员连跳三极直升到行政经理。李光地入京赴任后,倍受皇帝宠信。
李光地三十而立,事业已达经理级别,恰意气风发之际,却因父丧不得不回乡丁忧守制,这一耽搁又是三年。百善孝为先,古人是极看重这一条的。官员若想在位置上做得稳当,老爹老娘的健康十分要紧。哪怕是异地为官,即便自身不能亲自孝敬父母,也往往派媳『妇』在公婆跟前伺候,有孙辈的或把第三代留在祖父祖母身边承欢膝下……。
奉养父母,于礼法、人情、道义上都是必须尽的义务,朝廷官员尤其如此。万一官运正顺当时,家中出了意外,按律必须回乡丁忧的话,官场上的职位,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等过了孝期再回来报道,那就是编制外人员等着候补吧。倘若没有门路、疏通关系,闲散到老也很可能。
李光地刚好在仕途上升时期,就遇着这么一个尴尬处境,不得不返回老家泉州安溪守制三年。不过他也是真有能力、且会抓住机遇,康熙十七年那会儿,白巾军进犯安溪,而郑经在福建沿海一带四处圈占城池,也派军队围困了泉州。
当时,李光地在安溪老家相当有地位、声名与人脉,他招募乡勇百余人扼守险要,力保安溪不失,且后率众大破郑军解了泉州之围,功劳十分靠谱儿。地方大员便向朝廷荐举人才,李光地被从优授为学士,服满赴京遇缺即补。这可是天大的好处,补选次序顶顶靠前,选官上岗是板上钉钉的结果。
但是李光地极有政治头脑,那时他给皇帝上了道奏疏,执意不肯接受学士封号,对于自己的功劳大大谦辞贬低一番。**人喜好谦虚谨慎的德行,大约都是从古代传承下来,上层领导往往也不喜欢下属过于自我表现,即使真有十分本事,也最多夸到六七分而已。因此当时皇帝很吃李光地以退为进那一套,对他的印象特别好,仍然授了李光地学士衔。
……
康熙十九年八月,李光地服除奉母赴京入值。此时节康熙皇帝虽已换内芯,然而更是惟才适用的明君,曾经在现代职场上『摸』爬滚打、惯看人情世故的经历,对于有头脑、有手腕、精明能干的下属,也是十分欣赏的,自然愿意授李光地一个实职上岗。
然而当时内阁学士也有名额的限制,吏部上呈的折子写得明白,抱歉哈,现在萝卜坑都栽满了,有空缺一定优先补他。但是暗底里的意思大家也懂,没病没灾保持身体健康、拍好皇帝马屁、少说少错站好队、孝顺好爹娘不丁忧……,谁会主动辞职倒缺额啊……。老尚书黄机七十多岁,每天还坚持上班呢,等着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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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 是谁无间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www.. 就到天大事体到皇帝这层阶也都是小事,康熙不过御笔一批,由吏部额外放缺添加一个学士名额。董事长钦点某人上位,原设三十个副总监职位增改为三十一个副总监职位,此事半点不难,人力资源部也拒不了吧。
然而康熙皇帝才御批完吏部、户部的奏折,翻到底下一本,竟然是李光地具名上奏给康熙皇帝的一份奏疏,请求皇帝宽免陈梦雷的。
李光地奏疏中言及:“……臣叔日蚃潜到其家探听,梦雷涕泣言隐忍偷生,罪当万死。然一息尚存,当布散流言,离其将帅,散其人心,庶几报国家万一。臣叔回述此语,臣知其心未丧也。”李光地又说陈梦雷曾“……言敌势空虚,屡**差人抵江浙军前迎请大兵,奈关口盘诘难往。因详语各路虚实,令归报臣。此密约两次,知其心实有可原者也。……奏请圣皇明鉴。”
康熙皇帝看完有点愣,这是一封为朋友求情的折子。回忆半晌康熙恍然记起,原来李光地身上还隐约牵涉一桩与蜡丸疏事件有关的“卖友案”。可惜康熙前世既不是清史学者,也不是百宝全书,根本不了解卖友案的前因后果,只得派人把高士奇召来,询问他有关陈梦雷生平琐事。
高士奇近日来正心气不顺,因康熙忽然器重了翰林侍讲张玉书,让他帮忙那个总商业协会事宜,府宅门口也是车水马龙,在京城如同风生水起的人物,劲头压过高侍讲,委实恼人。那日忽得皇帝宣召,老高立刻兴冲冲入宫见驾。面圣后一听康熙说及陈梦雷三字,高士奇硬生生踌躇了,不是不知道,实在太微妙。
高士奇籍由编撰官员档案名册的机会,仔细研究过历任官员履历表,对于政治背景、亲疏关系颇有心得。前一阵子被康熙问到施琅,结果高士奇回答得中规中矩,老施名降实升反而去大连『操』演水军了。就到这一次的陈梦雷又是个牵扯李光地的,搞不好还是要砍头的罪,着实难办。
高士奇理顺思路慎重回答:“启禀皇上,那个陈梦雷乃是福建侯官人,生于顺治七年。少时聪慧机敏,读书不倦,十二岁中秀才,十九岁中举人,康熙九年成进士,选庶吉士,散馆后授编修一职。康熙十二年,因父疾告假,回乡省亲。其后……,历三藩之『乱』,有关经历微臣不甚知晓。”
呜哩哇啦不到一百字,高士奇就把一个人给简约了。末尾那句话的意思最关键,“陈梦雷三藩之『乱』的经历,我都不知道啊。”
康熙笑了,点头说道:“嗯,朕也明白,高爱卿对此事不甚知晓。因此,高卿不妨去打探一下,看有没有知情的人,过往细节,还须分辩清楚才好。”
高士奇登时心就苦了,口中领下旨意步出南书房,脸皮子再也挂不住,皱眉抄手开始郁闷。此事分明是李光地和陈梦雷两个人之间互相推诿的嫌隙,扯上我老高作甚?再说莫看他二人都是福建同乡、且为同科进士,一旦为了官场倾轧争权夺利目的,那是连亲戚也不认得,何况关乎生死存亡大事。
李光地没丁忧前就封了侍读学士,且还是康亲王杰书赞不绝口亲自推荐的抗逆英才。陈梦雷自回乡省亲后寂寂无名许久,只听说他曾被靖南王耿精忠延揽为幕僚,此时皇上问起,自然是因“附逆”的罪名东窗事发了。
高士奇早听说耿精忠余党徐鸿弼,为了脱罪攀告了陈梦雷曾任耿精忠派“学士”一职,刑部正在调查此案,京都上下风传糜扰。高士奇明白得很,有关附逆之事谁也分说不清,但凡父母妻小族人俱在福建老家,正好属耿精忠地头,被耿逆大军一拘,想不低头屈从也难以活命逃脱。大家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普普通通的读书人,稍微想想就能理解,唯独忠君不二的声名气节,恐怕有亏了。
……
高士奇离开禁宫返回宅邸,换过一身便服后,备下名帖登门过府,去拜访刑部尚书徐乾学。其实同朝为官总能说得上话,何况他二人也算同科进士是同窗名分的私交,与别人不同。徐乾学一听高士奇来意,立刻挽住手臂请他进书房密议,私下无人方才怨叹:
“澹人,此事李晋卿做得很不道地。彼时他二人俱滞留耿逆附下,若没有陈有震与耿逆虚与委蛇,无人帮扶的情形下,因何李家的亲眷族人皆毫发无伤?况陈有震年少聪敏,与咱们为同科进士,料他不至于看不透情势,怎就会一心附贼了?”
高士奇默然不语,此事他也觉蹊跷,然无凭无据漫说不得。
徐乾学长叹一声,拿出一封密信递与高士奇看,竟是陈梦雷写给徐乾学的私信。信中言道:告健庵兄悉,康熙十三年,耿逆叛『乱』,因耿精忠将陈父软禁,『逼』陈梦雷就范,陈不得已而从,并非出自本心。何况当时李光地也在被邀之列,福建名士或有家人被胁,或本身被拘,无出其右。
陈梦雷同李光地二人在福州密谈:由陈梦雷做内应离散逆党,探听消息;而李光地在外联络策反,从山路通信军前,共请清兵入剿逆贼;并由陈梦雷主拟请兵疏稿,二人共同具名、递示朝廷以表忠心。
后李光地以“父疾”籍口脱身,匿于深山居中策应。而陈梦雷则留在耿精忠麾下刺探军机,传递敌营消息,并且负责保护李光地全家老小安全。岂料二人共议本应联合署名的请兵疏稿,竟然被李光地私自篡改后密封于蜡丸,派亲信独家署名、发稿呈给朝廷了。此事暂不计较名利功勋多少,攸关身家『性』命的事体,怎能随意划去别人姓名就给湮没了呢?
陈梦雷起初以为自己卧底的事情,**已尽知悉,待后来耿精忠兵败被捕,朝廷风声骤起,追究一干附逆人员罪责,陈梦雷大名赫然罗列在耿逆从犯名册上,陈梦雷又急又气快吐血了。无间道搞得太『逼』真,单线联系的长官“摔死”,卧底的背景没有功劳也罢,反而变成案底了,真是要命。陈梦雷没辙,总不能坐以待毙,立即写信给在**警察厅担任高层的老同窗徐乾学,请健庵兄帮忙核查自己究竟算不算是卧底的身份。
待高士奇看完信,也是一脸戚容,对于陈梦雷此时的处境非常同情。任谁遭遇刀架脖子、或被挟持亲生父亲的危险境地,大约少有淡定从容的态度。能以命报国忠君、慷慨赴死那些人物,大汉两宋许还多些,到了明清已经凋零多了。洪承畴、平西王、靖南王、定南王三藩的地位,可都是临阵倒戈换来得,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再闲谈阔论高风亮节的话题,恐怕全大清人民都得『自杀』。普通百姓的生活如同蝼蚁存世、苟且偏安而已,反正如何改朝换代都要缴税纳租、吃饭活命,哪管是谁人做皇帝?
此事陈梦雷须怨不得别个,交友不慎、误信偏听也是会搞死人的。何况卧底这种事情,撇清干系尚且来不及,谁人敢明目张胆承认与敌方幕僚私通消息、联络军情的勾当?当初李光地投得那封蜡丸疏,也被警察局翻来覆去核查好几遍,帮李光地送蜡丸的亲信,还被当成细作拘在牢里关押多日,此情此种端不是三两张嘴能辩解清楚滴。
……
高士奇回去之后想了大半夜,原本不**的案件,奈何康熙钦点要他参与调查,没有得出结论就是懈怠工作,高士奇索『性』也写了一道奏疏呈给皇帝。高士奇不能评说谁对谁错,只叙述了摆在明面上的几条事实。
一、陈梦雷与李光地是同乡并同学的亲密关系。
二、康熙十二年末,陈梦雷与李光地同时以乞乡省亲的名义请假,离开京城返回福建老家。
三、康熙十三年三月,靖南王耿精忠反于福州。在福建遍罗名士,强授官职,胁迫士人同反。
四、至康熙十四年六月,朝廷收到由李光地的亲信家僮夏泽递交的《密陈机宜疏》。当时,京中官员以夏泽“自贼中来,虑有他变,弗敢以闻”。
五、泉州籍内阁学士富鸿基以全家百口作保,即日代李光地上奏蜡丸疏于皇帝。
六、康熙十五年九月,康亲王杰书自衢州克仙霞关,复建宁、延平,『Сhā』向福州。当年十月,耿精忠请降。
七、陈梦雷自称与李光地曾在福州密约,由陈梦雷附耿逆麾下离散逆党,探听虚实,并报与李光地告知清廷。陈梦雷自陈主拟了请兵疏稿,本应与李光地共同署名。
八、然李光地仅承认两次密约陈梦雷,参详过敌情大势。至于献蜡丸疏事的密陈,并无陈梦雷具名之说。
事件详细过程,情状如上所奏,恭请吾皇明鉴。
……
康熙看完这道奏疏哑然失笑,老高实在精明,晓得分掰不清,最终把知识产权侵权的纠纷捅到皇帝跟前来了,其中还有潜伏在黑道卧底、刺探敌情、弄假成真反被累的陈永仁式人物,可惜了,竟然也姓陈……。
康熙想起了无间道一句歌词,谁了解生存往往比命运还残酷,只是没有人愿意认输。不论陈梦雷是否真去卧底,康熙已甚而同情起他的境遇。凡入无间道,永无解脱希望。倘没有此种心思,恐怕也就老老实实伏罪了。偏陈梦雷以为自己是卧底的正义身份,却一遭被黑了,此事难判断,“时无间”,无时无刻不受罪。“空无间”,从头到脚都受罪。
……
继续补……
139. 桂花飘香
九月初二,皇历曰:诸事不宜。(www.. 就到随驾的高士奇禀奏康熙皇帝:“皇上,陈梦雷已经押解至京师,暂时拘押在大理院。”康熙想了想吩咐道:“好生看守,与他文房四宝。”
大理院关押政治犯的单间牢房中,果然无人提审陈梦雷。一日两餐,有肉有菜,几上有茶,铺上有褥。牢头还给陈梦雷送去笔墨及一大叠纸,任他每日伏在小桌案上奋笔疾书,写满了就拿走,重新换一摞新纸给他。
间中徐乾学曾来探望过陈梦雷一次,叮嘱他在牢中耐心等待,或许案情尚有转机。而李光地却从未来过,因老李自己也不好受,一直挂在吏部等候补缺,并未蒙皇帝召见。
其时,康熙皇帝尚无暇管属下功名纷争,早已御驾亲奉太皇太后仪驾,去遵化汤泉行宫过冬养病,暗底里携了有孕在身的卫氏,至行宫待产。
九月九,重阳节。康熙皇帝陪太皇太后一道,在山中观赏秋景金韵,秋花烂漫。登至半山腰栖霞亭时,太皇太后便扶着苏格格的手,一起坐着歇下。就到老太太兴致极好,还同康熙笑说:“皇上,莫不如陪哀家吃两杯酒吧。”
康熙连连道好,端起龙跃东海的浅盏,一饮而尽,醇酒的馥香在唇齿间萦绕。栖霞亭西靠半壁山石,南北掩映着葱茏花树,空气中飘漪着清雅甘甜的香气。康熙吸了吸鼻子,忽然想起前世的家。
从前,“他”的家靠近植物园附近,那里也种满了月季和丹桂。每逢秋天,他和父母双亲在假日一起游园,母亲常会买一些干桂花带回家,洗净后和在糯米粉里做成桂花糕,又甜又香。
康熙略微失神,直到太皇太后连唤了两声“皇帝”,方从前生记忆里牵回思绪,只见眼前海棠花开蕉叶纹卉大托盘里,放有玫瑰松子糕、枣泥山『药』糕、鹅脂香酥球、马蹄莲子酥……。
康熙淡淡一笑,同太皇太后说:“皇祖母,这时候,当可以吃些桂花糕,也合时令。”
太皇太后闻言便道:“还是皇上雅致,闻到桂花香,能想起吃桂花糕来。就到”
老太太转脸与苏茉儿说:“格格,你可听见皇帝钦点了,快派人去做吧。”
苏茉儿笑着应答:“皇上,桂花糕是南方名点,况且这山中桂花数量有限,采集后须得洗净方可食用,还请皇上多等一日。
康熙不由宛尔,不经意间又忽略了南北地域差异,于是笑着岔开话题,一本正经和太皇太后并苏茉儿说:“朕也不是一定要吃桂花糕,只是刚才想起一个典故,觉得口采甚好。”
太皇太后笑而不语,望着康熙等他说。苏茉儿及时接下,“皇上,您快告诉咱们吧。”
于是康熙讲道:“相传古时有一说,书生杨升庵在书房中睡着的时候,曾见一魁星仙君莅入己梦。那魁星问杨升庵,是否想去月宫折桂,杨升庵当即答是。魁星君遂命西海龙王,载杨升庵飞至广寒宫。杨升庵见到了一座雄奇的宫殿和一株茂盛的丹桂,于是他竭力爬上树去折下一枝金桂。杨升庵梦醒之后,当年进京赶考,中了头名状元。”
“因此,有民间百姓以丹桂花挤去苦水,佐糖腌渍,洒以甘草水,和糯米舂粉,熟油作糕。若赶考的学子食之,不止清香满颊,更有丹桂飘香,状元折冠的吉祥寓意。这就是广寒宫桂花糕的由来。”
苏茉儿赞道:“皇上的学问真好。”
太皇太后忍不住趣他:“是,咱家皇帝,素日就有状元公的文采。”
康熙嘿嘿一笑:“皇祖母过誉,朕顶多能考个秀才罢了。”
太皇太后眼一睨,“可不许妄自菲薄。”
康熙但笑不语,其实内心明镜一般,说他考中秀才都已言过其实,『毛』笔写字的字体风格体式、以及撰写文言文的策论都是考试必须的基本功,这两道门坎也不容易。
与此同时,康熙听京中传来密报说,关押在京都大理院的陈梦雷,在牢房里日日勤写不辍。康熙遂靠在宽大龙椅上欣慰一叹,司马迁入狱受苦后还能搞出一部史记,陈梦雷乃进士及第、真有文采的,守在封闭安静的学习环境里,怎么也得写出一点有用的文章吧。
其实陈梦雷那人,正埋头撰写周易浅述。世事无常、阴阳幻变,心境虽然难平难抑,然而三面高墙一方木栅的牢房内,即使拘束了身体的行动,仍旧留出了自由的纸笔。
陈梦雷被拘押后,不得不忧心自己的命运前途,万万猜不到在皇帝心中,有关三藩中附逆倒戈那些人,除非领头反叛的藩王将领、或罪无可恕的重要头目,康熙有心杀一儆百,至于其他被胁迫屈从的文人幕僚,康熙本不放在心上。本来古代能读书识字的人就不多,杀一个少一个。
原本朝廷里任职的大小官员,也仅是高级打工仔身份,在现代社会中跳槽换工作、犹如家常便饭一般,康熙可没有下属能从一而终的概念。皇家国企有前途、效益好,他们自然愿意踏实工作;若是企业动『荡』濒于破产,也拦不住别人生出异心。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清算旧账上,还不如多花精力搞点实用建设。
……
感谢cad
140. 关心粮食
十九年秋旬中,康熙皇帝带着皇太子胤礽、大阿哥胤禔至京郊皇庄,察看当年秋收情况。(www..
康熙本是分不清小麦和水稻的现代农盲,农耕种植一概不通,曾经只养过一盆仙人球防辐『射』。然而自从康熙作了国君,心中惦记民生后,粮食问题须得时刻关心。
那年月里,广大老百姓最基本的诉求仅是吃饱穿暖,甚或南方战『乱』一带,只要能不被役使到前线打仗,再苦再穷的人们也愿意苟活下去。正因生存是基本前提、是所有思想、理念的载体,康熙稍有闲暇时,便勤奋钻研《齐民要术》、《陈敷农书》、《农政等农书,恶补贫乏的农业知识。
在皇宫里康熙也有一块菜地,春天的时候曾亲手播种一畦小麦,半垄青菜。后来朝政繁忙,康熙皇帝早把这茬忘脑后去了。前一阵子,顾总管特意去禀了康熙,“皇上,今年圭园里种的麦子熟了,您要亲自收麦么?”
当时康熙正在看江苏的奏折,心情抑郁。就到连日持续的大暴雨,不仅淹没了许多城镇,也淹没了大量农田,不止是当年粮食颗粒无收,连带次年的收成,也岌岌危矣。
康熙皇帝听说大内皇宫里的菜地,也快秋收的消息,立刻惦记起土地产量来。康熙忙问顾总管:“……今年的收成,照比去年如何?”
顾总管回答:“……今年京城有些干旱,奴才派人专门守着,时常挑井水灌溉。……一亩上田,估计出产二百担……。”
康熙接着又问,“……若是在民间如何?”
顾总管讲,“……毕竟不象宫里,且,精耕细作,……出息大约还要少些。”
康熙便命人去询户部官员来问话,事关粮食的问题,朝廷在统筹权限上划归了户部管理。就到由户部统掌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
岂料户部官员至南书房见驾后,康熙直接问几位下属,“……你自己家的田地里的收成如何?今年有多少担粮食?”堂官老爷们面面相觑,譬如户部左侍郎达都也是沉默无声。后来户部尚书梁清标倒回了一句,“……卖了几百两银。”户部尚书伊桑阿心里暗自嘀咕,田产放租的租息和收成,向来是由大太太去『操』心的。
康熙只得又研究了关于田地粮名的设置,户部内部在办理政务上,竟是按地区分工而设司,共总有十四司:河南、山东、山西、陕西、浙江、江西、湖广、广东、广西、四川、福建、云南、贵州、江南司。各司除掌核本省钱粮外,亦兼管其他衙门的部分庶务,职责多有交叉,划分并不精细,也不突显专业。
康熙长叹一声,这些个会读写之乎者也,会考进士及第的老爷们,恐怕和皇帝一样只会吃米饭,连大小麦都分不清,若分管农事都不能专业对口,可怎生是好。康熙立马下了旨意,增设一个农业部,专管农业推广、耕种、灌溉等事务。该部首要任务,就是调查各省司主要的粮食品种与产量,并配合江苏省开展明年的春种抢耕。
是夜,康熙手里捧着一册《金薯传习录》,看得津津有味。
万历初年,西班牙船队征服了菲律宾群岛。福建以其船行地近的便利,大批闽商前往吕宋,和西班牙人做生意,大量贩卖生丝、棉布、陶瓷等**商品,商贩达数万人。西班牙人不仅带来了滚滚银币,还有原产于美洲的一些农作物。因为西班牙殖民者征服诸岛后,红夷人常有粮米匮乏的问题,于是大规模推广番薯的种植。到万历二十一年,这种开着淡紫『色』小花的藤本作物,在吕宋已经是被山蔓野。当地土著随地掘取,并与谷物同食。
番薯极易引种,尺许薯藤便能够随栽随活。但是西班牙人“珍其种,不与**人。”有一名福建商人陈振龙,把番薯藤编入藤篮后,带回了**,并在家乡福建大力推广种植。
番薯浅埋土中,不计土质,风雨不侵,兼抗干旱,而且产量极高。上等土地一亩可收万余斤,中等田地约收七八千斤,下等粗地约收五六千斤……。及至康熙初年,浙江温州、广东『潮』汕等地也有种植番薯。
康熙仔细看了书册扉页有关记载,陈振龙乃是前明万历年秀才。该书已经过一次翻刻,付梓者为陈氏第四代,陈经纶之孙陈以柱。
……
其实本章为139,为140。调整不了。
141. 逃离皇宫
京城,官道,十里坡,一处茶寮,四圈枝蔓的青竹才新近移来。(www.. 就到竹制柜台后面,只有一个老态龙钟的佝背老者,在默默地烧开水冲茶。
陈梦雷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布袍坐在窗边竹椅中,茶桌对面是敛眉肃目的李光地。
“……则震,愚兄已在奏疏中尽力为你辩解过……,我也有难处……。”
陈梦雷冷然打断:“够了,不必多说,是非曲直你我皆心知肚明,何必再惺惺作态?我既已遭贬返乡,你也可以安安稳稳做你的大学士了……。”
李光地被他一番冷嘲热讽,面子已挂不住,勉强按捺住火气说:“则震,这里有一些盘缠,你回家时也用得着……。”说话间李光地把自己手边的包袱,搁到桌子上朝陈梦雷推过去。
陈梦雷长眉一挑,目光森冷望着李光地,逐字逐句问道:“李晋卿,这一点银子,就能够赎你的良心平安吗?”
李光地闻言,终于面『色』煞白,气急败坏站起来,低声呵斥:“陈则震,你……,你,莫要好歹不知此番相送,念在同年情份,……我已对你仁至义尽,本无歉疚之说”
陈梦雷冷“哼”一声道:“不劳破费”
李光地大怒,起身拂袖而去。就到
陈梦雷挺直背脊兀自端坐椅中,双手却紧紧蜷在袖底,微长的指甲把手心也攥出血来,心中盘旋不消的恨意难平,……李晋卿,……终有一天,要教你后悔好半晌,陈梦雷抬手端起桌上一杯温茶一气饮下,才稍稍缓住颤抖的身躯。
茶寮门口又踱进来一人,正是刑部尚书徐乾学,并未着官服,只是一身寻常锦缎直缀。身后跟随一名小厮,手中也提着一只包裹。陈梦雷站起身同徐乾学寒暄片刻,感谢他奔走援手之恩,徐乾学赠他五十两程仪。
陈梦雷此番没有推辞,却指着先前李光地留在桌上的包袱,请徐乾学带走并交还那人,“……本是陈某有眼无珠,识人不明,……决计不欠他分毫,也不承他的情……。”
徐乾学长叹一声,知道此事勿须相劝,已无可挽回,遂不再多言。他目送陈梦雷登上一辆黑『色』布帷的马车,渐行渐远。或许有生之年,那人只能在侯官终老一生罢了。
徐乾学折身返京,陈梦雷坐在赁来的马车里,吩咐随行小厮:“孟郊,咱们直接去广东吧。”孟郊答应一声,掀起车帘坐到车辕旁边,同赶车的小贵商量沿途行车的路线。
……
十月初三,孝惠皇太后生辰,康熙皇帝罢朝一日,贺皇太后四十岁千秋整寿。皇帝自己的生日可以从简,但是名份上的皇额娘总不愿怠慢。康熙皇帝率七岁的皇太子胤礽等子女赴皇太后宫中问安,祖孙三代欢聚一堂,笃行孝义的氛围其乐融融。
当日下午,由内务府安排的两家戏班,在御花园北侧搭建的戏台上连唱三堂,一众宫眷尽情赏戏。如此热闹的场面,有人欢乐,有人寥落。譬如二格格林朵儿,将贴身服侍的嬷嬷打发回去拿东西,自己却又独自从戏台下溜出来,藏到花园假山上面小憩。
自入秋来,荣嫔娘娘心情时常忧郁,更加关爱三阿哥胤祉的日常起居并课业学问,对二格格有些漫不经心。若在平日林朵儿或许不觉寂寞,同大格格妞妞互诉心事,打发时间也好过些,但是近日妞妞偏又不在皇宫里。
林朵儿闷闷不乐趴在假山上面,想着想着泛红了眼圈儿,从襟口拿下小手帕来轻轻擦拭眼泪。忽听山石夹道里传来脚步声,过了一会儿,有一个声音问道:“格格,这是去哪儿呀?”
另一个声音回答:“你只管走就是,不许多嘴。”间隔一会儿,传来“嘭”一声闷响,然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林朵儿揪着手绢不敢出声,悄悄探头去看,只见一名大太监歪倒在地上,另一名女子正从他身上解开外袍换穿,又将头发打散随手辫成一根长辫儿,把大太监的青圆帽子戴在头顶遮住头发。她弯身从大太监腰间拿下出宫办差的对牌系在自己腰带上,然后离开御花园,径直往顺贞门方向而去。
林朵儿愣愣地坐在假山上,兀自在想,“姑姑,她这是干嘛去了?”
林朵儿傻傻地想了一会儿仍无头绪,忽然间灵机一动,原来竟可以这样啊林朵儿再也坐不住,也跑到御花园门口,那里守门的小太监仍在当值,林朵儿走过去时,小太监瞧见林朵儿的服『色』头饰,立刻跪下请安道“格格吉祥。”林朵儿没空搭理他,径自走出去了。
皇宫各门都有禁军把守,没有对牌是不准出宫的。因戏班入宫唱戏时,所有人和车辆都被仔细搜查三遍,确定没有携带****、刀剑等凶器,傍晚时分,御花园的堂会已经唱完,全天严密宿卫值勤的安排,大内没有任何危险发生,只有让戏班立刻离开皇宫,才能确保宫闱安全。是以禁军检查过往车辆,清点人数后便放行了。
然而林朵儿这次突发其想的冒险行动,竟然侥幸成功了。她从夹道边的**里钻出来,趁『乱』爬上一辆马车,车上堆着三只木箱,全是行头,林朵儿拉出一件大红『色』戏服盖在身上,躺在箱子底下藏了。
待康熙皇帝正在用晚膳时,方才得知二格格林朵儿失踪的消息,最后一个见到林朵儿的人,正是御花园守门的小太监。与此同时,御前侍卫还在假山后面发现一名被敲昏的内侍,不仅他的外袍被扒光了,甚至连腰牌也丢失了。
……
142. 乞丐生涯
康熙听报林朵儿是自己跑出御花园的,当时心中并不着急。(www.. 就到少年人心事懵懂,负气离家出走,可以理解的情形,找回来就行了。何况二格格一身绫罗绸衫,自幼锦衣玉食娇养在深宫,哪怕放到民间,捱不过几天苦日子,便跑回来了,也不必在意。
惟一个荣嫔伤心不已,牵着三阿哥胤祉一道求见康熙,凄声垂泪恭请皇上做主。康熙也只能派出几批大内侍卫拿着小像出宫分头寻找,皇帝自己实在无能为力。
康熙正坐在南书房中,怨叹儿女大了不安生时,顾总管匆忙前来禀报,道是皇太后凤体违和。康熙赶紧去慈仁宫中向皇太后请安,只见孝惠倚在锦榻迎枕上一副愁眉苦脸模样。康熙关切问询,“皇额娘,适才看戏时,您尚且好端端的,才一会儿工夫怎会如此?”
皇太后挥手摒退服侍众人,扶住康熙的胳膊,终于落下两行眼泪,“……皇上,留暇也不见了。这可怎生是好?”
康熙心中暗惊,这个消息糟糕之极。康熙沉『吟』半晌,强作镇定问皇太后,“留暇她是何时不见的?……离开之前,可曾有什么异样?少了哪些东西?”
皇太后手拿帕子抹了抹眼睛,“……哀家已派人拷问了那几名贴身服侍的,清点过妆匣后,道是少了十支金簪并七八只玉镯。……然而外头世道纷『乱』,她一个女子,可怎么办啊?……若是被甚么贼人掳去,于她的闺誉毕竟有碍。”
康熙心中也是一沉,留暇不比林朵儿,终究大着几岁,离宫纯粹散散心倒还罢了,单怕遭遇别的事情。
皇太后絮絮交代:“凡晓得内情的,分拘在几处严密看押,断不会传出一点风声去,……只要能赶紧寻回来,便不打紧……。”
康熙也没辄,只能温言安慰皇太后,承诺会多派人手尽量去寻。私底下康熙仍抱一线希望,但愿留暇平安无事,去民间游玩几日,心情好了自己回来就成。
……
当皇宫众人为两个格格担心时,这二位的境遇也是天差地别。
留暇出宫后经过辗转询问,走到一家门面很大的当铺。留暇站在隔间里解下腰间的荷包,打算把金簪子拿出来兑换银钱。
岂料当铺负责收货的二掌柜一双利眼,来回验看好几遍,确定了金簪侧边所纹的乃是大内宫制的暗印,复上下打量留暇一番,阴森的语调低声说道:
“……这位小公公好大胆子,竟敢把宫里的东西夹带出来偷偷典当,小五,老六,还不快送公公去衙门里走一趟辨白清楚,免得将来咱家吃上官司……。”
他的话音未落,留暇已被惊住,眼看那身材魁梧的小五和老六已越过柜台正朝她走来,立刻紧张地连摊在柜台上的荷包也不敢讨要,转身跑出了那家当铺。
可怜留暇竟无一点涉世经验,只因害怕被扭送到衙门再送回皇宫,仅一句威吓便惊得夺门而逃。那小五,老六也未追赶,稍微装装凶狠的表情,便又缩回柜台后面。二掌柜手脚麻利,早把柜面上摊开的东西尽数收进漆匣。送官?只不过说说而已。即便是贼赃,先藏起来再说。若是等个三年五载,没人上门来问询讨要,只须命工匠把暗印熔去,便可上柜卖个好价钱。
身上分文没有的留暇格格,拢着衣袖缩在街边角落,一边唾弃自己的愚笨无知,一边发愁要如何度日。留暇正自踌躇时,一只布满皱纹、指甲污黑的手,颤颤微微伸到留暇跟前:“……公子,求您行行好,赏口饭吃吧。”
仍然在愣神的留暇吓了一跳,急忙躲开那只脏手的触碰,然而衣襟下摆瞬间又被几只脏兮兮的小手扯住,两个不满十岁的小孩儿,拉着留暇的衣襟也在哀声乞求:“公子,求您给口饭吃吧。”
留暇赶紧摇头解释:“……没有,我真的没有钱……。”她一身鲜『色』衣袍,白净的手脸,浓密的发辫,谁肯信她的话?留暇惊慌失措,使劲要摆脱小乞丐的纠缠,不由自主连连后退,忽然一个趔趄,跌进了道旁沟里。
前不久,才刚下过一场雨,沟里污水稍退,只余下一滩烂泥。留暇挣扎着从沟里爬起来,浑身上下全都脏了,留暇低头瞧着自己沾满黑泥的双手,已经呆了。
留暇带着一身污泥偎在墙边,想想自己出宫后的遭遇,骤然间悲从中来,泪水涟涟。皇帝哥哥不喜欢她,连姑母也不与她作主,每日幽居在皇宫中,周围都是皇帝哥哥的女人……,那里,再也不想待下去,……,可是,又不能回草原,阿玛绝不会同意……。
留暇垂着头嘤咛哭泣,帽子早就掉落在泥沟里。原本向留暇行乞的老『妇』,还有两个乞儿,却围坐在她旁边,看着留暇伤心落泪。
尘面霜发的老乞『妇』,怜惜地劝留暇一句:
“姑娘,别伤心了,只要人还活着,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留暇一听这话,竟失了顾忌,再不会矜持着压抑情感,转而放声痛哭起来。
两个小孩儿历经乞讨的心酸,想起了病死的爹娘,此刻近距离听着留暇哀怨悲啼,也不禁抱在一起伤心。终于有位买菜路过的大婶,往他们跟前丢了两个铜板。即使两个小孩儿眼圈仍然红着,也不忘立刻伸手拣钱,口中还不停道谢,职业习惯使然。脸上眼泪尚未擦干,铜板已经买来了热乎乎的烧饼。
留暇被分到小半只烧饼,然而因她没有吃,烧饼很快消失在另一张嘴里。那张嘴一开一合,吞掉了留暇的半只烧饼,却唾出了一句话:
“就知道哭哭顶屁用?跟着爷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留暇抬起头,脸上满是眼泪鼻涕,愣愣地问道:
“那你为什么抢我的烧饼?”
143. 是林妹妹
林朵儿藏在戏服箱子里,又闷又热,马车驶过辘辘地石板,轻轻晃悠着,林朵儿不知不觉便睡过去了。(www.. 就到幽幽醒转时,四周一片漆黑,林朵儿伸手『摸』『摸』额头鬓汗水。林朵儿可管不得许多,直接伸手朝头顶上推去,吱呀一声掀开箱盖,站起身来,眼前正正对上一个人。
那人手中原本端着一只水盆,乍见一个披着红衣的小姑娘从墙边木箱子里钻出来,突受惊吓手里一松,水盆哐啷啷掉落在地。
林朵儿吃惊地瞪圆眼睛,嘴巴张大,望着对面的男子,也呆住了。
半晌,两人齐齐反应过来,林朵儿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啊……”尖叫出声,——完蛋了,她看见男人的身体了。
站在地当间擦身的男子,在林朵儿尖锐的叫声中,急忙扯过凳子上的外袍披上赤的身躯。男子匆忙间系好衣带,走到林朵儿近前,低声喝止她:“不许喊了”
林朵儿吓了一跳,后退半步却没退成,啪嗒一下重新跌坐到衣箱里。就到
男子玉面青白,林朵儿秀脸通红,两个人傻傻对望,直到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长生,你怎么啦?开开门?”
长生转身要去开门,林朵儿吓得赶紧扯住他的袍袖,连连摇头示意,眼中满是求恳之『色』。长生明白了林朵儿的意思,把食指竖在唇边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告诫她不要说话,然后把衣箱盖又轻轻阖上。
长生把房门打开时,大师兄梁青禾站在外头十分担心地看着他,关切问道:“长生,刚才出了什么事情?”
长生一本正经回答:“大师兄,没什么事儿,我就是练练嗓儿。”
梁青禾满腹狐疑上下打量长生一番,探头瞧了眼房内,确实无人,不甚放心遂叮嘱他一句,“以后还是早晨吊嗓,晚上不兴叫那么惨的,成不?”
长生面『色』懊恼,淡淡一笑也不答言,青禾无奈拍拍长生的肩膀离开了,顺手把几个跟过来瞧热闹的小师弟都赶回房去。
长生返身进屋,关紧门扇,掀开衣箱盖儿,瞧着林朵儿爬出箱子站到地上。长生走回桌旁坐下,端起茶盅饮下两口冷茶定定心神,继续诘问林朵儿:
“你是怎么进来的?知道这是哪里吗?
林朵儿仔细打量长生,秀颜如晚霞一般绯红,胆子却壮大起来,神气活现说道:
“我知道你是谁”
长生一双似桃花映晨『露』的眸子,微微促狭,睨着眼前漂亮的小姑娘,并不接话。到底是林朵儿耐不住眼光凝视,急忙向他坦陈:
“你是三也班的戚长生,今年一十五岁,惯唱花旦,偶尔也串小生,端敏郡主、嘉慧格格、佟秀宁、施雅昕都是你的入幕之宾……。”
戚长生终于没能忍住,被一口冷茶呛着了。
……
王永龄觉着,天生冤家确实有的,譬如此时此刻,王永龄烦恼不已,一个头两个大。
不晓得戚长生从何处领来一个漂亮娇俏的小姑娘,把她寄放在总商业协会二楼厢房里,拜托王永龄照看,然后托辞离开了。
这小姑娘嘴巴恁甜,也不怯生,拉着王永龄的胳膊,娇声唤他哥哥。王永龄因是太谷王家的长房嫡孙,上头有几位长姐庶兄,他是老幺自幼得宠。但逢甜美可爱的小丫头同他撒娇,心中也是受用非常,自然千依百顺。
结果一会儿,小丫头林朵儿说饿了,王永龄打发小厮出门去买宵夜。又隔一会儿,小丫头说要换衣裳,王永龄打发另一个小厮,跑出去帮林朵儿姑娘买成衣。
林朵儿在房里站了许久,觉得腿脚累了,却又嫌弃床榻不洁净不肯歇下,同王哥哥软语求恳让他给换床新被褥。偏巧总商业协会里没有许多仆从丫鬟能够使唤?王永龄为了节约办公开支,在京里共总只差两名小厮,其中一个还是在总商业协会里兼职看管门房的。王永龄没辄,只能自己动手帮林姑娘铺床。
替换衣裳买回来啦,林姑娘准备沐浴了,王永龄同小厮一起把半人高的大浴桶抬进了厢房。林朵儿留在屋里洗澡的功夫,王永龄方才坐下休息一会儿,刚刚忙碌地汗湿衣衫,此刻松懈下来却不由呆怔,忽然自厌自弃暗道:怎么就巴巴地围着她转了?有点骨气不成么?
林朵儿换过新衣裳,散着湿漉漉的秀发,推开房门走出来,笑意晏晏唤声“王哥哥”。
王永龄一瞧见那张水嫩嫩、粉嘟嘟的甜美脸蛋儿,便不由自主、巴巴地凑上前去答话,……“林妹妹”。
……
144. 战局胶着
康熙支肘听侍卫总管多隆禀报连夜查探的结果,“皇上,二格格……,此刻住在总商业协会里。(www.. 那位小王秘书长……,陪着她。”多隆向皇帝汇报工作时措辞小心翼翼,很怕祸从口出,然而斟酌再三的言语,也抹不去少年男女独处一室的事实。何况这位小格格还不是最不堪的情形……。
“那个……那另一位格格,在法严寺附近,还有几个乞丐……,一起……。”多隆硬着头皮也不敢继续讲下去,心里企望着,与其让他口述,莫不如请皇上微服亲眼去瞧瞧,人家留瑕格格,街头行乞挺哈皮的。
多隆窃以为俩格格不成体统的行径落了皇家颜面,康熙皇帝靠在龙椅里、作一副凝思深沉、恼怒阴郁状的表情。其实康熙正自神游物外猜度,体验生活去当丐帮弟子,真亏留瑕想得出来,即便不能嫁给皇帝作嫔妃,也还有格格的身份,何至于决绝到浪迹街头?然而康熙也不提带她们俩回宫的意思,反正难得出宫溜达一圈,愿意过甚么日子由着她们抉择。就到等倦了累了厌了,自然愿意回家来,范不着强『逼』。
康熙细问多隆两句,“……那些乞丐会不会武功?……有没有什么帮派?”
多隆连连摇头,暗想这个问题颇奇怪,一群臭要饭的还能舞刀弄枪不成?
康熙失望不已,“……那棒子呢?有没有打狗棒法?”
多隆十分诧异,曾见过乞丐撵狗时提溜棍子的,没听说能练成武功的。就到既然皇上问起,又抹不开面子回不知道,多隆犹疑着说:“京中乞丐,多是去岁震灾逃出来的流民。”
康熙一听便明白,原是普通老百姓流离失所,过不去日子才会行乞。康熙思索半晌又询多隆,“……各地官衙已经组织发种还耕、免租三年,因何不返回家乡去谋生?”
多隆本是武人,最不通庶务的,被康熙问得晕乎,额头密密细汗,终于挤出一句:“多是些老弱『妇』孺……,家里没有强壮男人,有地也种不了。”
康熙觉得多隆的回答甚有道理,于是尽量敞开思路设想,该如何增加就业岗位,安排乞讨者自食其力,养家谋生呢?三百六十行里轻体力工种,应是有不少的。
康熙琢磨了一会儿,要上岗,先培训,职业教育少不了,但是派谁去主持这项庞大繁琐的工作呢?日日同乞丐打交道的官儿……不知怎地,康熙想起了李光地,老李不正闲着求职嘛,一位有志于大清公务员事业、且爱惜功名、乐于表现的同志,恰好合用。
此时间,李光地却在兵部侍郎焦毓瑞府中做客,二人相谈甚为投契。暂且不论李光地同陈梦雷密疏具名之争的是非,单说李光地对战局走势的眼光,还是很有判断力的。
四月中旬以来,东、南两路清军迟迟不能进兵,吴三桂逆军的主力马宝、胡国柱、夏国相等部,集中兵力出击四川,企图以各个击破的方式,打破清朝廷三路大军合击之势。四月十九日,沪州被吴军攻占;五月十二日,叙州陷落;六月初七,永州陷落。吴逆主力在四川风头炽盛,清军川势颓靡。
李光地手指点着东南方向道:“……若在僵持阶段,积蓄兵力以待决战,尚可说得通。此际正是紧要关头,士气不进即颓,……早可毕一役竟全功的大好时机,却延误至今……,倘换作别人领兵,早就……。”
李光地忽然打住不说了。焦毓瑞日日在兵部研究舆图,同他心照不宣,相视一笑,齐齐端了茶盏细品,话说三分其意已知……,有背景的没能力,有能力的无背景,想上位的靠运气,不在位的喝喝茶。反正也无人眼热彰泰,即便是定远平寇大将军,延误战机的过儿,皇帝照样会秋后算账的。
145. 丐帮帮主
起初李光地得知,被邀请进宫“喝茶”时,尚是心动情悦的。(www.. 先前那桩公案闹得纷纷扬扬,喧嚣尘上的态势几乎令李光地心颓意冷。康亲王杰书、安亲王岳乐等议政王大臣对他偏信有嘉,然而同科进士、翰林院侍讲学士张玉书、刑部尚书徐乾学及左赞善王掞等人,却笃信陈梦雷之言,谴责李光地盗名之过。且不论李光地本『性』如何,处于两派言论争议风刀刃上多日,李光地如坐针毡般难捱。
终有一日,等到了皇帝谕旨,授李光地内阁学士衔,主办京都成教事宜,疏导流民。
“恭喜李大人”明珠遇到李光地时,笑眯眯如是说。新上任的李学士袍袖一揖,犹自从容作答:“哪里哪里,让大人见笑了。”
然错身而过后,风中传来另一人窃窃嗤笑,“明相,那位就是李团头吧?”
当时李光地的面『色』隐隐白了三分,走到皇帝御书房外站定,整理衣带袍裾,等候皇帝召见。就到然心中郁结愤懑之情,委实道不分明。
这“团头”乃是狎称,人看来,近乎侮辱。宋元话本及稗记尝多见“团头”称谓。譬如“金玉奴棒打薄情郎”故事里,南宋杭州城便有一位世袭了七代的丐帮头子,人称“团头金老大”。金老大那厮粗鄙无德,却辖管杭州全城乞丐,收取例钱,予彼照应。俨如族长、宗老一般,籍着众丐供奉,挣了个廒多积粟、囊有余钱的殷实家境。
真实情境里,乞丐聚帮结派后,为谋钱财往往盗窃抢劫、多行不义,甚至有掳掠『奸』『淫』『妇』女、拐卖幼童的恶行。如此被戏称作乞丐团头,于正经科班出身的翰林学士李光地而言,不仅斯文扫地,且门楣蒙羞。就到然而,正因是皇帝钦派的差使,却之不恭,受之心痛。
入内见驾时,李光地照例叩谢皇恩浩『荡』,康熙皇帝雍容大度一抬手,“李爱卿免礼平身。”
李光地起身后,康熙同他闲聊几句轻松话题,无外乎母亲身体如何,家中一切可好……。李光地照实回答了几句,言谈终于放开来,诚勉躬问康熙:“皇上,望恕微臣愚钝。……臣以为,那些街头行乞者多为流民,派兵丁遣回原籍务农,垦荒佃田皆可……,如若滞留京城,既要编丁疏理名册,又要供给食宿,府衙庶务繁琐,内城安防加重,并无趋利……。”
康熙却不赞同,老马说过,资本家为了得到自由劳动力,还要大搞圈地驱赶自耕农,可费劲哩。现如今城邑街头游『荡』的多是无地庶民,虽然年龄、健康状况、工作能力、素质修养都参差不齐,好歹算是劳力储备。就业的关键在于培训,职业教育、再就业工程,理应由**组织牵头,既安民心顺民意、又符合城市治安综治原则。
康熙摆手道:“……若非原籍遭灾、变故,没有活路,老百姓怎会轻易地背井离乡、沿街乞讨?……既然投到天子脚下,朕必不能任其自生自灭,更须时常挂心。……提供衣食歇宿只是最初最低需求,派人教化谋生的办法,授之以渔,才是存身立命的根本。”
康熙郑重道:“李卿,切不可轻乎此事古往今来,落草为寇、揭竿而起……,都是流民乞丐闹出来的。与其事后剿堵,莫如事先疏通。变流民为顺民,哪怕是乞丐也有活干、有饭吃……,你能担好这件差使,方显出你真本事。”
李光地闻言眼皮一跳,心中突突地不安,不晓得是否错觉,康熙说的那一句揭竿而起,尤其刺耳。康熙十七年三月间,李光地和他叔叔,招募乡勇百馀人,扼守安溪,同白巾军对峙二十余日,绝其粮道以拒敌酋。当时李光地根本没有朝廷的派司,纯粹搞得是地方武装割据。康亲王后来帮证明说是抗逆英雄,老李才算是正面角『色』,倘若从**朱三那边论,他就是造反派了。
李光地可想不到,他这段招募乡勇的履历,格外被康熙看重。别管他当初是怎么忽悠人家,能把一群农民临时搞成战斗队伍,搁在现代就是一位学历高、头脑灵、活动组织能力特别强悍的复合型人才。比那些光说不练、纸上谈兵的纯书生有用,合该派他去担任丐帮帮主。
李光地面上感恩戴德,实则心里有火,被康熙皇帝冠了几顶忠孝仁义、为民造福的高帽子,忽悠走了。
……
146. 标榜君子
少詹事张玉书的宅第,位于崇礼街南巷口,这一日胡同里又是车水马龙般热闹。(www.. 就到排队递名帖的访客,或是乘了平顶小轿,或是搭着青帷马车。访客被门房引进去拜谒时,仆从跟班手里俱都端着拜匣,没有空的。
一乘乌蓬平顶小轿也停在南巷口树荫下,轿帘半掀,看不清里头人的相貌神情。翰林侍讲张英立在轿旁敞窗边,同轿子里主人闲话:“老爷,张素存的府邸,确实比卑职家里热闹多了。”
老爷的声音十分年轻,又带着些微促狭的愉悦:“敦复,那你想不想和他调换个差使做做?”
张英立刻惶恐道:“万万使不得。”
老爷哈哈一笑,问他:“卿为何说使不得?难道门可罗雀不好么?……还是说,门庭冷落也是好的?”
张英斟酌许久才答:“其实,还是老样子的好。”
老爷明白他的意思:“那你……,如今不怨了吧?”
张英不由莞尔,“先前,卑职只是同老爷谈心,差事有趣得很,卑职可舍不得放手……。”
老爷默然。过一会儿,身着箭袖青衣、高大壮硕的侍卫走近轿前通禀:“老爷,已轮到咱们进去了。”
老爷遂从轿中踱步出来,今儿个一身宝蓝织锦蝠纹团花的长袍,外罩短绒紫貂坎肩,康熙皇帝又微服出宫了,携同翰林侍讲张英一起到少詹事张玉书府里探班。
说起今日之事,也属临时起意。先前张英入宫向皇帝汇报京都国小筹建的进展。老张精神矍铄道:“校舍地基都已分区间隔、按计划垒实……;大礼堂旭日堂和春晖苑部分已竣工,营造司验收工程合格;……内务府已把相关课室的桌椅、簿册、校服等物品备齐;……生员名额已招收四十八名,暂分两班;……授业师傅议定十二人;……教材初稿拟议完毕,躬请皇上审阅、定稿、付梓。”
康熙闻言十分高兴,各项工作有序开展,似金秋十月已可计划,先期举办开学典礼,然后再逐步扩建扩招。能把两个大儿子送去学堂读书,康熙觉得减压目标胜利在望。
康熙不吝夸赞张英:“爱卿做得非常好,办这桩差使有没有成就感啊?若有困难,尽管提出来……。”
张英点头称是,其实只要尽心尽力,许多工作都是按部就班如期推进,总体来看十分顺遂,只有一桩……,委实难处……。张英期期艾艾回答“……收了这个学生,却拒了那个……,许多同僚闻讯后纷纷登门拜访……,左右为难。”
张英难掩憔悴疲『色』,“……翰林侍讲高澹人的夫人,少詹事张素存的夫人,携了小公子数次登门拜访,……内子落下不少埋怨,微臣实得罪许多同僚。”
康熙踌躇满志拍拍张英:“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能问心无愧就好……。”
康熙心道,你以为招生办主任恁好当不成?朕存心挑你来扮黑脸,若要公平持正,须得跟包公一样翻脸不认亲。
康熙温言安慰张英,“张素存曾提过两次,他说还羡慕你呢,道是富贵不能『淫』,忍得比你辛苦。”
张英微微恼了,这个张素存忒不着调,平白无故与我攀比作甚?
……
草稿先,这章未完,明天修。
147. 收礼标准
微服的康熙皇帝、张英、多隆并三名侍卫,被小厮领入少詹事张玉书府邸,结果到了一处花厅,堂上接待他们几位的是一袭深灰素袍的管家。就到旁边下首一处屏风隔开,单独坐着两名帐房先生,居然正正经经将康熙随扈递上的拜帖与礼单,一位低声念一遍,另一位仔细誊写一遍。
“吉盛堂,肖老板……,纹银五百两,翡翠缕金如意瓶一对。”
张英心中暗忖:张素存府邸不阔、排场好大,竟不见行踪,只派管家和账房先生出面打点访客。因康熙面沉似水默不做声,张英自然上前同那管家寒暄,随意聊几句仰慕张大人丰仪,又提及东主想与张大人商谈北地行货的生意。
那张姓管家十分老道,坦言直陈“……我家老爷不管庶务,若是供货可引见内务府,若是纳标请去碧衔街总商业协会,若是切磋学理辞章请把文稿一并带来……。”
张英顿时愕然,心底郁气暗生,张素存,你果然够刁的。何曾遇见过如此托大的管家?今日看来微服私访似乎是见不到他了。张英躬身揣望康熙神情等候示下,康熙微一点头先起身了。张英连忙拱手告辞,几人又按原路被送出府去。
仍旧是由先前一名眉清目秀的皂衣小厮领路,那小厮见左右无人便笑嘻嘻悄声问:“几位爷当真想见我家大人么?”
张英眼皮一跳,暗道不好。
果然,多隆出声问他:“当然是想见的,你怎么说?”
小厮遂一本正经回答:“……白银五千。或金五百。……古董玩器须得是宋元之前的,字画应有【珍宝斋】鉴印书的。就到……娇娥美婢一概不收的。……以上只是引见礼,成事与否是不包的。”
张英不由自主倒吸一口凉气,面色都青白了,敛眉垂眼不敢去看康熙神情。多隆面不改色拿出银角子赏了那传话小厮。
康熙皇帝临上轿之前,又语重心长问张英一句:“卿还羡慕他么?”张英一顿未敢接话,他就没有迅速落井下石的急智本领。康熙不等他回答,便坐入轿中,一行人回宫去了。
……
康熙皇帝命人把大阿哥胤禔、皇太子胤礽召到御前,摒退左右单独同两个小孩子交待:“再过几日,你们俩就去学堂念书了。……不许用本名,不许私议宫中之事,不准泄露身份,……要尊敬先生,和睦同窗,专心读书。”
胤禔和胤礽小脸严肃,认真听着父皇教诲。然而当康熙说:“……没有内侍和陪读随行,晨寅时三刻、午申时一同乘马车往返”,皇太子胤礽立刻小小声嘟囔一句:“我起不来……”
康熙听得分明,凝重表情道:“朕允许你你可以不起床,也可以不读书,也可以,……不作皇太子”
御书房中一片寂静,似针篦落地也可闻音。
大阿哥胤禔忽尔出声:“皇阿玛,胤礽只是开玩笑,儿臣会每天喊他起床的。”
康熙深深看胤禔半晌,一字一句说:“你是兄长,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康熙又看了一眼胤礽:“你们俩是分在不同的班级学习,无论你们学得好与不好,皇阿玛都会知道。”
皇太子胤礽嘟着小脸,忽然扑到康熙膝上,扭着胖乎乎的小身体,又使开一百零一招、抱大腿的缠功向康熙皇帝撒娇:“皇阿玛,胤礽要和你一起吃饭的。”
康熙忍不住捏捏他的小鼻子,“学堂里有许多好吃的、好玩的,你若是能忍住,尽管饿着小肚子回宫来……。”
皇太子一听说有好玩的,大眼睛立刻瞪得溜圆,巴巴地问:“真有么?真得有么?”
康熙好笑地拍一下这淘气孩子,站起身来,又揽过大阿哥,父子三人一起去看京都国小平面缩微模型图。
于是很快传来胤礽大惊小怪地嚷嚷:“皇阿玛,这是什么东西?”
康熙尚且来不及阻止,胤礽肉嘟嘟的小手已经把蓝框拔了起来……。
……
148. 武器暗战
戴梓入宫陛见康熙皇帝时,衣袍宽松、瘦骨嶙峋的模样,凸出高硬的颧骨突显一双锐目,炯炯地望着康熙皇帝就到康熙惊了一跳,微带颤声问:“爱卿你,怎么成了这样?”
戴梓伏地见礼,声音清晰回答:“启禀皇上,加农炮车成了”
康熙腾身而起,大跨步走到戴梓身前,一把抓住戴梓肩膀衣襟,促声道:“可当真?”
戴梓目光灼灼点头说:“确然同时研了三种口径规格,准头都有十之九中的……”
康熙心中欣喜难抑,忍不住重重握在戴梓肩膀,戴梓忽然吃痛,伸手轻轻覆在康熙手背,康熙一把反握住戴梓手掌,紧紧攥着,字斟句酌:“你,很好”
戴梓按捺激动情绪,请示皇帝观摩加农炮车试射演习就到康熙点头同意,于是定下次日午时西山校场检阅火炮功效
康熙不吝赞扬戴梓:“戴卿,辛苦了卿身体消瘦如斯,可是吃饭不应时么?”
戴梓瘦虽瘦,然而精神极好,笑晏晏回答:“微臣一向专注这些,再加上每日往来兵器司和西山火炮场奔波,忙碌起来常会忘记吃饭……”
康熙皇帝忍不住呵呵笑了,戴梓此人果然耿直,若换作旁人恐怕还要假意谦逊一番,哪会象他如此坦陈辛勤工作、废寝忘食的?可是康熙太过欣赏戴梓的科研能力,越看越是心喜
戴梓一提起武器研究,立刻滔滔不绝:“……加农炮车的移动底座十分好用,能卸除十分之九的后坐力,……准星经过三十七次校验,二百米射程误差不到半米,……若是有经验的炮手来操纵,五百米开外也可保证一米半范围的准头……就到”
康熙皇帝面带笑容,认真倾听着戴梓汇报纵然是讨论一些科研术语,康熙也是聚精会神、十分投入康熙曾经亲自就实战武器的型号规格、标准尺寸、造型功能、应用范围等技术问题,给予过戴梓初步指点即使那些浅显知识,来自于康熙从前观看军事频道的科普教育片……
毕竟那些认知是从现代武器展的精粹得来,恐怕只有想不到、不敢想,没有做不出的至少,戴梓是完成了某部分的改进工作,可移动的加农炮车,同坦克炮、榴弹炮之间的差别,已经相距不远……
康熙万分欣慰同时,也警醒地想着,如何做好科研知识产权保密工作,实在是重中之重戴梓全家,此时就住在康熙皇帝钦赐的宅邸里,位于西华门内一处老街康熙亲自核定并从内务府私库走帐,给戴梓高额的工资和中科院专家津贴,足够赡养一家老少且都不必外出赚钱戴梓的两个儿子,也要求他们易名,将来包送京都国小进学
康熙晓得如戴梓这种高科技、高机密人才,最怕被有心人钳制利用,尤其不能被其他亲王议政大臣勾搭去、在私下里交好哪怕是戴梓家人,也万万不能有机会接触到别府的幕僚门客不为旁的,如今轻便炮车五百米射程就能差不多百百中,隐意是如皇帝立在紫禁城门楼上观礼,城楼底下的百姓得控制在五百米以外才能保证安全了
世事即是如此利弊交错的,当初康熙既然保下了戴梓,大力支持他研究开火炮和机关枪,将来随着大量火药兵器的应用,也意味着皇室安全的防卫标准必须相应提高了康熙亦不晓得,改变历史进程的结果,会不会令自己死于非命
然而早前那会儿,康熙暗地里命令戴梓,尽快把红衣火炮技术偷师到手后,随即把南怀仁排挤出了精密武器研队伍
当时康熙钦下圣旨,特意拨款为南怀仁在城东郊区修建了一座漂亮精致的天主教堂,只是为了把南怀仁等传教士请过去专心布道传播上帝福音,远离武器研中枢
那时候,南怀仁幽怨与欣喜错综交杂的眼神,都被康熙皇帝亲自恭贺教堂落成、剪彩的举动湮没了
不久后,康熙又暗中出钱出人,命裕亲王福全用为母妃积福的名义,在城东郊区天主堂一里开外,另修建了一座不大不小中等规模的寺庙,庙中供奉的佛像,还是塑了金身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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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 私房账簿
康熙心情好,特意留戴梓一同用过晚饭,才让他走了若换成旁人,康熙也不爱邀请下属享受这份荣耀有些臣子同皇帝一起吃饭,礼端正、身半坐、食不言,战战兢兢赛过遭罪,康熙瞧在眼里也难受恐怕只有粗线条的戴梓能和康熙边吃边聊不拘束,摆在他面前几碗大菜都没少吃,话不少说,康熙觉得戴梓没把皇帝当外人,显得挺自在大概是术业专攻、有真才实干的人能比较自傲,胆子大得很
康熙晚上不得闲,内侍引着王应元到御房来了王应元依旧在礼部兼着四译会同馆大使的九品职衔,然而却不必日日应卯,因为康熙钦点王应元挂职留薪兼替皇帝办差康熙并不乐意多出一些呆板科举选出来的下臣,是以不须张玉、王应元他们离职出缺,出了缺必然有人顶替,反而不妙就到因此康熙利用特权的空子,光明正大给了他们兼职拿双薪的机会,可以占着朝廷正经官职大胆接私活,十分得劲
王应元晚上过来很便利,因为他前段时间搬家了康熙皇帝在内城赐给他一处宅院安家,房舍不大一应俱全、胜在精致,男人出门办差有车马接送、公费报销,女人不必出门买米买菜、由内务府统一采买送货上门,衣食住行务须操心晓得内情的凌普眼红不已,转念一想自己和婆娘也是靠着皇帝大腿过活,银钱半分不费,遂悄悄藏了那起心思就到
王应元捧着几本会计账簿,呈给皇帝老板审阅账簿所有的字体、格式、计算方法,全部按照康熙指定的要求,转换成现代样式重誊写康熙惯常是每月月初审核一次财务报表,顺便抽查几笔大宗业务今日康熙因微服出过宫,是以有些亲身见闻,康熙特意仔细翻查了现金日记帐册,其中一行摘要吉盛堂肖老板,登记了收入五百两,又随手查阅了珍宝斋的账目,果然在存货明细账里多记一对翡翠缕金如意瓶……康熙挺满意的,把财物从大衣裳口袋里拿走,揣进贴身内衣暗袋里,这就是赤果果滴转移私房钱啊……
小账上月收入记载,实收现银三万九千六百两;字画共计十三幅,移交松逸堂拍卖,已售出九幅,计一万一千二百两银;玩器三十二件,移交珍宝斋拍卖,已售出一十九件,计二万三千两银……
康熙心算很快,仅花十来分钟时间,把所有账簿的总金额核对清楚,对账结束,便把私营业务摆到一旁,开始同王应元商量筹办**银行的主营业务
原本因精力有限,康熙曾经想把银行计划姑且搁置一段时间,但是最近东边传来消息,赴日商船已经回航,大批铜料运抵在即待版铜钱铸造完毕后,行、推广、兑换等收旧换的一系列动作,应该经一家可靠稳妥、且由**指导的部门监督执行
在以前,朝廷也会不定时开展行版铸钱的活动,尤其在朝代迭时,皇帝登基后,大多会想把自己的年号印在钱币上,流通于世,如同纪念币一样那时候顶多是把旧铜钱部分融毁改铸钱,一般没有主动回收旧钱减少流通的情形,最多朝廷宣布不让用就完了,导致在许多偏远山区,五花八门的铜钱都能用,还有沿用贝壳的
康熙既然想搞一件事,可不愿意弄成半吊子,要做就做完善点,索性先把银行柜面支起来,先承接普通的币行和兑换业务,以后再谈存贷款的事儿,至少官办银行应该比地下钱庄靠谱儿
150. 东郊大火
丑时三刻,康熙于睡梦中被唤醒,得知了一个令人沮丧的不幸消息,昨夜子时,京都外城东郊民巷起火,因秋干物燥,外加木质结构房屋,大火连绵烧毁一整条街区,伤亡数十人。(www.. 就到
子夜火起之时,还有百姓自发的水桶木盆之类零星灭火,起初连知府、提督闻讯皆以为不过是个别民宅小型火患也并未放在心上。
待风助火势绵延牵连数户、烧了半个时辰、愈演愈烈后,甚至畿辅直隶总督于成龙连同顺天府尹熊一潇都分别坐着马车赶到火灾现场,衙门差役连同外城巡捕尽数出动,全部奔赴现场赶去救火。彼时火势旺盛,形同杯水车薪的人工泼水早已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火舌剧烈吞噬一户紧挨一户的木质老宅。
于成龙在地方上执政多年,经验不菲,同熊一潇商量后,命令衙役将下风处火势尚未波及到的一片民宅,尽数拆去,岂料遭到该片百姓强烈拒绝。因老百姓观望大火尚未殃及自家,许多人还存着看热闹的心思,甚至仍有许多百姓认为远处大火与自己无关,抱着孩子牵着老婆回家继续睡觉的。
步军巡捕也聚集了一营兵丁,然而在值夜班的护军参领玛喀统带下,除去观望形势维持一点秩序以外并无擅动,反正**须究、天灾不论,救火确实不如救驾紧急。只是谨慎起见,仍然抽派麾下一名校尉快马赶去九门提督官邸向上峰报告火灾情况。
当时费扬古怀中正搂着第七房姬妾歇宿,半夜被吵醒时愤懑不已,连声大骂几句粗口,『迷』『迷』糊糊中到底不放心,随口问了一句要紧话:“死了多少人?”
报信的校尉揣度着回答:“禀大人,大约有十口人……。”费扬古登时清醒过来,赶紧着衣穿靴一边心中嘀咕,此事恐怕不好,三五人便罢,伤亡十数口委实太过,明早又要吃皇帝排头了。
少顷,九门提督费扬古骑着高头大马趁夜匆忙赶了过来,费扬古只同于成龙、熊一潇打了个照面,抱拳一揖道,“两位大人安好”,再未发表意见。就到护军参领玛喀立刻凑到费扬古身边,悄声向上司汇报火场情况。
然而形势紧急,于成龙遂上前同费扬古商议:“提督,可否下令步军巡捕营兵士,将此片百姓劝出居所,尽快将几处房舍拆除,余出一片空地以便阻止火势继续蔓延?”
费扬古迟疑道:“抬水灭火才是,拆屋又有何用?何况擅自拆毁百姓房舍乃是扰民行径,恐怕……不大妥当……。”
费扬古心中有个计较,地方府衙差役可做此举,但他麾下步军巡捕兵丁却不可妄行此事,避免身上担责,帮忙抬水浇浇火、维持现场秩序倒是本分。
熊一潇万分焦急道,“费大人,事急从权,此事片刻等不得,还望大人同意派巡捕营配合差役行事。”顺天府尹熊一潇,此刻如同那些被烈火燃烧的老房子一般、五内俱焚,今日之事人命交关、但有处理不当,饭碗危矣。
费扬古默不作声迟迟不肯表态,耽误这一会儿工夫,火势已经迅速蔓延过来。
于成龙高声道:“等不得了费扬古,一切后果都由我于成龙一力承担,请提督尽快下令吧。”
此际,于成龙既然话到这份儿,费扬古再不能装怂,只得交待麾下护军参领:“玛喀,你听于大人全权调遣。”
于成龙立刻命令玛喀:“参领,速派所有兵士将那两排房屋内所有百姓带出来……;熊大人,令所有差役尽快拆除这一趟院墙,拆不走的立刻淋水浸湿……。”
所有人很快忙碌行动起来,步军巡捕营兵丁手持兵器开始挨家挨户敲门,见到有人开门就直接唤出来;偶尔不肯开门的,遂拿起刀枪棍棒用力砸门,强行拖人出来。一时间,哭爹喊娘的声音不绝于耳。
于成龙心虽不忍,终究是没法回避的无奈下策。官府差役也忙忙活活扒倒了十几处房子,干了大半个时辰后,火势渐渐烧到此处,果然有缓慢转小的趋势,街上聚集了许多灰头土脸的差役和老百姓,手中拎着水桶或脚盆,终于灭掉几处零星火点。
于成龙疲累了大半夜,方才稍稍放心。忽然,风向却变了。从东北风向往北方吹去,北边,恰是另一片老街。
于成龙大惊失『色』,同费扬古等人或驾车、或骑马匆匆赶往东郊北巷。
桔黄『色』的火焰,在晨曦的微光中肆意舞蹈,蓦然间,几缕儿臂粗的淡『色』水龙,仿佛甘霖化雨从天而降……。
……
ps:小修,125章大修了。
151. 驴子请假
熊一潇躬身奏道:“启禀皇上,经顺天府两名仵作共同勘验香烛铺现场,此次大火应该是由人为因素引起的,至于那香烛铺死亡三人,极有可能是被谋害的。(www.. 就到”
康熙奇问:“怎么说?”
熊一潇如实回答:“仵作初步勘验结果,发现其中一具尸首蜷缩于灶下,躯体保持完整,其面部四肢虽焚至焦黑状,然而口舌食道内壁干燥槁枯,非常洁净,并没有吸入烟灰的痕迹……,可见受害者先已死亡,后又被焚尸灭迹。……因此案伤亡者众,『性』质恶劣,微臣遂通禀黄大人,拟将此案移交刑部作另案审理……。”
康熙点头称善,看来这些古代法医验尸水平还是蛮有理有据,既然是人为纵火且伤亡众多,已构成危害社会公共安全的刑事要案,移交给刑部专管也无不妥。
康熙遂叮嘱老尚书黄机:“黄卿,要尽快破案哪。”
于是兼理刑部事的老尚书黄机遵旨领命,分管凶杀案的刑部侍郎高衍站在班列中大为恼火,心中暗骂熊一潇这厮好生可恨,顺天府衙治下不严整,却把一堆腌渣事体推诿到刑部处理,东郊民巷那块儿已烧成了乌漆漆一片灰烬、残骸零落,若要理清头绪甚是麻烦……。就到
康熙蹙眉看着御案上一堆奏折,内战、水灾、火灾『乱』七八糟事凑在一摞有如屋漏偏逢阴雨,霉得不行……,康熙低声吩咐随侍的双喜,“去把小珠儿叫来。”双喜闻言心中一松,遂领命下去传召。
康熙低头专心批阅奏折,才翻阅完三本,魏珠儿匆忙赶了过来。康熙左手一挥,御书房内当值的几名内侍鱼贯而出,且仔细带上房门。
屋内只留下双喜和魏珠儿两个服侍,双喜伶俐地在禅榻上铺好锦垫棉枕,魏珠儿上前乖巧地扶住康熙的手肘,恭请皇帝移驾过去倚着。
魏珠儿说话的声音磁磁地,微带一些沙哑,“皇上,今儿干啥?还唱歌吗?”
双喜一双手指特别有劲,压住康熙的肩膀,从肩胛处往后背循序按『揉』,由点及面拿捏周全,康熙放松地长舒一口气,眯着眼睛问:“你哪首歌练好了?”
魏珠儿殷勤道:“《跟往事干杯》、《霸王别姬》、还有《感受》都练得不错。就到”
康熙就说:“行,那唱霸王别姬吧。”
魏珠儿立刻搬来一张二尺高的方凳,坐到康熙斜对面,伸手架起一把二胡,咿咿呀呀拉起了沧桑的旋律,随后屋内便响起那低沉裂帛的声音。
——我站在,烈烈风中,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望苍天,四方云动;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
康熙闭目遐思,仿佛岁月浸染,百年千年的时光荏苒而逝。曾经坐在歌厅里对着大屏幕上豪迈的古代壮士狂嚎,曾经想像那书中力拔山兮的英雄怒吼……,世事无常,而今剑在己手,『乱』世中却没有英雄。
康熙听魏珠儿一曲唱罢,胸臆半舒,挥手让他停了。魏珠儿搁下二胡又挨到康熙近前,坐到小杌子上伸手给皇帝捶腿,一边捶一边低声说话儿:
“皇上,前些时候,奴才常常去一个老相识家里品茗下棋,因为路程很远,奴才便骑着一头『毛』驴当坐骑,每次都是早去晚归。
那主人家一见到奴才,便吩咐他家小厮说:‘快到后院去给都知喂驴子。奴才见他如此殷勤相待,心中深受感动,往往唠到傍晚时才骑驴回来。’
后来有一回,奴才正在那家下棋,忽然皇上您派人下旨,临时召奴才回宫侍乐。奴才心中着急,便唤那小厮快快把驴子牵出来。
谁知等到牵来时,驴子竟然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奴才惊讶万分,揪住那小厮衣领刨问他,原来主人家正用奴才的驴子拉磨磨面粉呢
可怜奴才的驴子,白日里竟一刻不得空闲,在那家里辛苦劳作。
第二日一早,奴才便步行去老相识家,那家主人照例命小厮去喂驴。
奴才赶忙对那相识说:‘不用忙活,今日没有骑驴过来。’
那相识吃惊地问:‘为什么?’
奴才只好回答:‘自从昨日回去以后,驴子就生了病,头晕恶心,不愿动弹,今天暂时请假休息一下。’”
康熙哈哈大笑,积郁的烦闷一扫而空,“这是真得吗?你那相识也忒小气。”
然而笑到一半,康熙不知想到甚么,忽然脸『色』古怪,忍不住伸手敲了魏珠儿脑门几下。
魏珠儿莫名吓了一跳,心中忐忑不安,悄悄抬眼觑了觑皇帝表情,却并不象是发火。
康熙使劲抻了个懒腰,大声道:“行啦,小珠儿退了吧。”
康熙重新坐回御案边,振奋精神想道:朕又不能请假,要开始干活啦。
魏珠儿手中提溜着自己的二胡、垂头丧气往外走,边走边想哪里出了差错?
《霸王别姬》是经过一字一句练习,唱得应该很好呀。
那驴子的笑话也是翻阅前人所作的《古今潭概》,学来调侃吝啬习『性』的寓意,照理也是不错的。
皇上近来十分宽容大度,为什么忽而就恼了我呢?
魏珠儿想着,想着,突然一个趔趄,栽倒在道旁雨水沟里。
……
感谢卡在喉咙的葡萄皮
152. 烧饼情缘
未初,康熙御驾亲往西山观看演习,随行有议政亲王、内大臣、大学士、兵部尚书等一干亲信重臣。(www.. 戴梓恭请皇帝移驾于高台之上观礼,康熙见那座精致美仑的木制高台,原来是顺着小山包依势而建,心中略微宽心。
火炮手是由经验丰富的工匠充任,装炮弹校准目标,火折子点燃引信,一阵白烟过后,轰隆山响……,康熙脚底下的木台似乎也在微微震颤,五百米开外一块小木牌子,被炸飞了。
康熙手中举着单目望远镜,清楚地观测到了火炮试『射』结果,十分满意。康熙随手把单目望远镜递给了站在身边的明珠,明珠也举镜观望一番。这具单目望远镜本身的像素分辨率并不高,为了迎合皇帝身份,工部器物局的工匠使用了黄金翡翠等珠宝镶嵌在圆筒外部,其实筒内里磨凹的玻璃,工艺来源就是前朝透明的琉璃制品,质量水准一般,战时功用倒很关键。
明珠放下望远镜由衷赞道:“皇上,这威武炮的准头了得。”
康熙面带笑意点头,心里也很欢喜。明珠识趣,双手捧着望远镜说:“这物什十分别致,一里外瞧得清清楚楚,分毫毕现,若拿到前线侦察敌情,实在是利器一件……倒不知哪位大师研制出来?”
康熙志得意满负手而立,并不夸耀是自己发明的,笑说是工部研制的机密。就到反正望远镜暂时被列为****,目前属于严格管制的侦察武器。先进的科学器材即使本身不具有杀伤力,也不能轻易开放供应叫对头得去。
早先康熙并没有想起造望远镜这个物件,只是镇日里闷头瞎忙国事、家事、赚钱生财之事。前些时候,康熙家的几个小儿子在皇太后那里相遇,莫名闹腾起来。起因是皇太子胤礽新得了一只锦绣满堂的万花筒。
胤礽自个儿私底下赏玩也就罢了,偏还当着大阿哥、三阿哥面显摆,分明是招人眼热。大阿哥年长些会藏心思,然而胤祉三四岁、正是撩猫斗狗讨人嫌的年纪,悄无声息趁机不备,人家顺手把胤礽的万花筒、给偷偷拨弄到地下摔碎了。小太子那脾气,不上赶着招惹,他还能腻歪呢,何况被明目张胆欺负了,胤礽立刻眼睛瞪溜圆,冲上前就把三阿哥胖揍一顿,令几名近身内侍吓得连连磕头。
康熙这便宜老爹遇到小孩子打架很头疼,当场勒令几个娃儿各自回去闭门思过,皇帝却独自坐在御书房,对着万花筒的残尸鼓捣了半天。康熙想起长筒望远镜似乎也是这样式,灵感一来便画出了简易构造图,交给工部器物局琢磨。古代能工巧匠多了去,不消几日研发成功了。就到康熙遂命工部做几款小号望远镜,给每个儿子派发一只,打架事件就算揭过去。
皇太子颇觉委屈,事后派人去向亲舅公索额图告状,不出几日舅公又送了胤礽一具簇新的走马观花万花筒。
只三阿哥撩嫌吃闷亏,漂亮小脸蛋上,眼眶青了好几日才消……。胤礽胖是胖了点,战斗力可见一斑。
……
所谓不打不相识。留暇初遇杨吉祥时,杨吉祥抢了留暇手中半只烧饼,然后杨吉祥有心同她往来,晚饭前还了留暇一碗稀粥,**情谊迅速建立。
但凡入行必有规矩,乞丐也算一项职业。留暇甚么也不懂,只得跟在杨吉祥身边混。杨吉祥眼光锐利,悄声提点留暇几句,切中要点。
“你得把耳朵眼堵上,帽子拉低些,把头发遮严实喽……。”
“你那手腕子太白了,再抹些灰吧……。”
“……法华寺咱们不能去,那是黄大牙的地盘。”
留暇毕竟不惯风餐『露』宿,身上说不出的难受,靠在墙根边上磨磨蹭蹭。杨吉祥是个精细人,一打眼就明白了,午后得了空便领着留暇去了别处。
杨吉祥一路走一路拣,把枯树枝断木条丢给留暇捧着,留暇也是实心眼的丫头,不声不响跟在杨吉祥身后走到一处破落的小杂院儿。
杨吉祥熟门熟路,拎木桶打水、生火、搬大盆子……,忙活半晌装满大半盆温水。杨吉祥拿眼神示意留暇进屋去洗澡,自己反手把门带上,然后在门槛外边坐下,守着。
留暇滑进温暖的水中,拿着身边仅有一块帕子擦拭身体。离开皇宫这几日都没有沐浴,身上被跳蚤蚊虫叮咬得红肿瘙痒,留暇轻轻撩着水,串串眼泪似断线珍珠般,跌落进水里……。
留暇匆匆洗过,仍然换上先前那几件旧衣,散着一头湿漉漉的发推开房门。杨吉祥闻声连忙站起来回身看她,夕阳余晖下,留暇的眉眼婉转,肤光莹白……。
杨吉祥不由愣怔,好一会儿才讪讪说:“别忘了擦点香灰。”
留暇黯然垂下眼帘。
次日午后,留暇蹲在天香居后头厨房的窗外,等剩饭剩菜。
忽然间,小伶俐跑过来急吼吼喊:“不好了,留暇姐姐,杨大哥出事啦。”
留暇慌得六神无主,连声问她“怎么了?”
小伶俐一把拉住留暇手,朝出事地点狂奔,只听小伶俐边跑边喘说:“黄大牙抢了阿嬷的钱,还把杨大哥打得吐血……。”留暇心中十分着急,跑着跑着又哭了。
终于赶到那里,留暇一看杨吉祥的情形,双目禁闭,脸颊、胸口全都是血,登时吓得不敢近前。小伶俐大哭,扑到杨吉祥身上喊道,“杨大哥,你怎么死了呢……。”
留暇骤然听说杨吉祥“死了”,心中大恸,反而不再哭泣,默默上前揽起杨吉祥,把他的头抱在怀中,拿出自己唯一的那块帕子,擦拭吉祥脸上殷红的鲜血。
小小的绢帕,几乎染成了红巾,留暇的手也沾满了吉祥的血,留暇仿佛没有看见,专心致志、小心翼翼地擦拭……。
吉祥忽然呛咳一声,又吐出半口血,人却醒转过来,不太清明的眼神,凝望住悲伤的留暇,嘴唇嗫嚅着……。
留暇俯耳去听,听清了那个词,——“阿妈”。
……
鞠躬感谢莫小骨的“第一次”
153. 王八的胆
亥时的梆子刚敲过,万家灯火在夜『色』中隐约明灭,京城戍守朝阳门北侧一路兵丁,巡至外大街时,斜刺里跌跌撞撞奔过来一个人影,领头的护军校卫江四有高喝一声:
“甚么人?站住”
那人影竟似没有听见呵斥,也并未停住脚步,反而直直冲进这队列之中。(www.. 就到巡夜兵丁们一阵慌『乱』,呛哴、呛哴……纷纷抽出腰间兵器亮在手中,打头里两盏气死风灯被高高举起。
护军小校江四有,原本正自烦心,这两日夜里事情特别多,薪水没见长,压力负担反而噌噌往上升。昨夜扒墙、抬水、救火……,弟兄们都干得十分卖力,今日却未听见上峰赞扬一星半句,更别提赏银了,工作没有激励『性』,乐趣一丝也无。
这会儿月黑风高夜,一名黑衣人影,却不知打哪里无端冒出来——
“你是何人?竟敢杵到军爷跟前撒野?”
江四有大手一挥,好几把钢刀似猛虎出闸,上中下三路封杀,统统架在那黑衣人身周。
昏黄灯光映衬下,眼前分明是一个年轻姑娘,脸『色』凝肃,花容惨淡,一头凌『乱』长发散在背后,纤长身形罩一件褴褛长袍,已分辨不出是玄青亦或墨『色』……。就到
年轻姑娘被明晃晃兵器抵住,面上神『色』一片青白交错,略略定了定心神方才缓缓说道:“我是留暇格格,你们快些送我到皇宫去。”
江四有闻言一愣,又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留暇几遍,见她容颜虽美,奈何周身衣裳污七抹糟,竟尔沉声戏言:
“瞧你这副皮相,的确生得不错,送到花月楼里,魁首娘子也当得。只可惜脑子却烧坏了……。”
一众兵卒纷纷捧腹大笑,见眼面前是如此年轻女子,觊觎、怜惜、轻视的情绪肆起,不少人顺手把兵刃塞回了腰间。
有那胆大的兵卒跟风起哄道:
“如今这世道都疯了,但凡生得漂亮些,就妄想进宫当格格、做娘娘……,至不济也嚷嚷要嫁个豪门世家……,无论大小,老子也是王爷,小娘子不如随了俺、家去吧……。”
此人话音刚落,众人嘘声一片,有那看不惯这厮狂言的,立即出声糗他:
“胡咧咧个啥天大地大都不如您家牛皮大,您莫不是王八爷现世?”
于是‘王八爷’怒了,横眉立目、挺胸凸肚、大声辩白曰:
“呔,老子本家姓王,天生就是纯爷们,可不正是‘王爷’怎地?”
话说到此,这位横空出世的‘王爷’意有所指,掐着嗓门阴阳怪气讽道:
“谁象您恁有腔势,乃是朝阳门鼎鼎大名的“涂——二——爷——。就到”
‘兔儿爷’一激咋『毛』了,哐啷又把兵器家伙抽出来,就想上前**。
护军校卫江四有一瞧情形不对,叉了个八子,走近前一人ρi股踹一脚踢开来,他娘的都给爷滚远点江四有扮出凶神恶煞状、瞪着眼睛盘问留暇:
“你老实回话,究竟哪里人氏,半夜三更在街上干甚?”
留暇被他凶相唬了一跳,立刻回神。留暇平素连皇帝都不怎么怕,更何况面对一个小小兵头?于是留暇端着架势吩咐:
“我乃是蒙古族科尔沁贝勒绰尔济孙,博尔济吉特氏,大清皇帝亲封的留暇格格你等勿须多言,速速护送本格格返回皇宫。”
江四有愣怔片刻,心中狐疑不定,暗自揣度:
这小娘们颇有腔势,难道竟是真的不成?
眼珠儿一转,江四有拉过一旁犹自忿忿的‘兔儿爷’低声叮嘱道:
“小涂,你赶紧跑一趟,去步军营问问护军参领玛大人,这个事儿照甚么章程办?好不好直接护送过去?”小涂喳一声领命、立刻快跑报讯去也。
一帮夜巡兵卒在江四有指挥下,不声不响把留暇围在圈圈中间,也不送她赶往内城,也不让她离开,大家原地守着待命,反正谁也不动。留暇心急如焚,偏偏又走不脱。
‘王爷’涎着笑脸凑在小头头身边问:
“江哥哎,咱们蹲这儿守着她作啥?”
江四有冷眼一瞥,懒得理他。‘王爷’再接再厉继续献媚,——
“江哥,她要真是那甚么大清格格,咱们大伙把她护送进皇宫,岂非是一件天大功劳?说不定皇帝老爷还能给些赏赐……。”
江四有忍不住朝地上唾了一口,“鸟『乱』的杀才,死王八胆子比嘴还大,也不动脑子想想,那要真是个公主,就这副脏不啦叽的模样,明显私奔出来的……。”
江四有狠狠盯着‘王爷’——
“叉了个八子的,那是皇帝家里的阴私,谁知道了,谁得见阎王。只有死人最安生。”
‘王爷’登时蔫儿没声了。么法子,空有王爷的噱头,只有王八的胆儿。
等了两柱香功夫,小涂气喘吁吁奔回来,捱在江四有耳边嘀嘀咕咕。
江四有听完,一声吆喝:
“起来,赶紧起来……。列队继续巡逻。”
留暇不知发生何事,眼睁睁看着这些兵卒列队、纷纷离开,委实莫名其妙。
然而江四有离开之前,犹豫半晌,竟然从怀中『摸』出一小块碎银并几串铜钱,搁在离留暇不远处地面上,还特意留下一盏气死风灯,恰好摆在那些散碎银钱旁边照明。
这一小队人走得极快,不消片刻功夫,四周复又安静下来。
留暇孤零零伫立在长街**,心『乱』无绪。然而心中到底牵系杨吉祥的伤势,终于快步上前把那些银钱仔细收拢,提着灯笼匆忙返回栖身的大杂院。……吉祥等不得了,得要赶紧请个大夫来瞧瞧伤……。
154. 天差地别
康熙皇帝散早朝后,在御书房单独召见御前侍卫总管多隆。(www.. 多隆把一迭秘密资料呈给皇帝御览。康熙略略一翻,这份个人履历背景如此写道:
扬吉,二十岁,已故爱新觉罗.尚善第八子,庶出,生母为云南苗女,亡故。康熙十八年岁末离家,身无恒产,沿街乞讨至今。街头诨名谓之杨吉祥。
康熙抬眼一张,多隆赶紧俯首压低嗓音回话:“启禀皇上,目前留暇格格随同此人居于一处……。”
康熙闻言蹙眉,此事很不妙,倘若是普通平民百姓,顾忌恐怕还少些,偏巧那人七弯八绕也算一个不入流觉罗宗亲,搞脑子的事情要发生哩,蒙古格格是不好随便配滴。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此刻不仅康熙如是想法,王永龄也百思不得其解。王永龄现下正跪在祖父王宏昌跟前,垂首思过。
王宏昌把手中茶碗往门口地上重重一摔,语气森严恨铁不成钢叱责道:
“平素是我惯着你太过,你才不晓得天高地厚。幸亏你老子不在这儿,要不非把你腿也敲断……。”
王永龄也不辩解,一径闷不做声跪着。
王宏昌瞪着一向机敏的爱孙似锯嘴葫芦般杵在眼跟前,胸口一阵气血上涌。想他们王家几代人苦心经营,才积累出万贯家资,教育子孙一向谨慎,衣**细无缺,诗书礼仪详尽,不娇不纵不惰,不惯那些挥霍奢糜的纨绔习『性』。
王永龄身为长房嫡孙,自小聪慧,素来比许多同龄少年都老成稳重。如今他忽然开“窍”了,仅三四日功夫,就从京城分堂账房陆续支走了五万两银,且并不是用在那总商业协会事务交际上……。
大当家细细盘问王永龄的贴身小厮王丰,五万两银子花到甚么地方了?
——答曰,五万两尽数用光了,买了许多物事。
大当家再问,那东西在哪儿呢?
——答曰,都送给林姑娘了。
大当家登时胸口闷住那不是五百、五千、……是白花花五万两银哪败家也不带这么败的呀。三五两银,能从人伢子手里买个容貌清秀端正的小丫头了。三五十两银,去青楼花坊尽能开怀一乐了。三五百两银,标个花魁清倌人也不过如此价码了。三五千两银,世家子迎娶正房媳『妇』足够开销了。王永龄倒是能耐得很,哗啦啦用掉五万两,王老爷子甚至还不知那位林姑娘是甚么来头,问孙儿他还闷着不肯说,委实气人。
王宏昌既舍不得责打他,只能一拂袍袖出去,留下王永龄独自跪着思过。然而王永龄思绪纷『乱』,并未忧惧祖父的痛斥,反而烦恼怎地又惹林朵儿生气了。
林妹妹不是一般娇滴滴,那是非常娇嫩的人儿。
王永龄请了锦巧阁的绣娘,上门为林朵儿裁制新衣,挑选的等宣绸杭锻苏绣,林朵儿嘟囔着布料纹样有些过时……。
吃喝应用之物,王永龄准备了当年最贵的春茶、极品的官窑百葛玉瓷、京城百年老铺的细点……,林朵儿随意品用几口,道是滋味平平……。
闲暇时,王永龄陪林朵儿去西安门三条巷逛了两趟。西安门三条巷极其有名,因邻近紫禁城西安门外,除去前街有两座伯爵府邸,后街是许多鳞次栉比的旺铺金店。能在这条内城街上经营商铺,相当于在北京**、上海外滩、巴黎塞纳河畔开店,都有名副其实的背景靠山,其中好几家就是内务府官营专卖店。
小到爷们使的西洋骏马鼻烟壶、女子用的双面丝绣鸳鸯帕;大到缂丝翡翠雕花牙床、紫檀木鎏金博古架;珍惜如王羲之的墨宝、西汉羊脂白玉三足鼎;昂贵如南海特产的极品珍珠、两尺来高的红珊瑚……。逗趣玩乐、怡情养『性』、彰显富贵的物事,西安门三条巷里应有尽有。即便当时没有货,但凡能出得起银子,找对路道,老板自然能帮忙疏通过来……。因此三条巷另有一个诨称,叫做销金巷。
当时,林朵儿姑娘在三条巷里扫街逛店的架势,也亏得是王永龄相随左右,换作不相干旁人,大约都得思虑再三。因为林朵儿从小养在深宫内院,眼界极高、常识很低。对于金玉珠宝的鉴赏水平堪称大师级别,对于价格金钱反而没有穷奢贵贱的基本概念。
但凡瞧见喜欢的物件,林姑娘臻首轻点,随口说“这个要了。”“那个包好吧。”“王哥哥,我戴这个簪子好看不?”王永龄的回答永远是好看,且目光中也蕴含十分的热切与欣赏。
“王哥哥,这块玉牌成『色』通透,挂在你腰带上十分雅致。”
“哎呀,我阿爹很喜欢米氏的写意山水。”
如此三番,王永龄相陪林朵儿,就在这处销金巷里,买过四幅前朝字画,几块极品籽玉扁方,三套徽州的文房四宝……,其他诸如缠丝玛瑙镯子,祖母绿嵌银叶镯子数对……,百鸟朝凤天宝簪,团丝牡丹天鸾簪……,甚至买了一张小轩窗汉白玉的卧床等等。
然而林朵儿把那些金珠首饰随意摆在梳妆台上,也不以为意,倒是耐心细致编了一个五蝠如意丝绦结在一块水『色』极好的玉牌上,亲手给王永龄系在腰带上。当时林朵儿还笑晏晏说:
“王哥哥,待我得空时再做顶帽子,可以把籽玉扁方镶嵌在上头做装饰……。”
王永龄闻言登时心花怒放,即使花了再多的银子也觉值得。古时因女子挽髻簪环,只有男子出门才会头戴多角瓜帽,因此林朵儿说要做镶扁方的帽子,那肯定是帮他做的了。年轻女孩儿主动表示愿意为单身男子缝制衣帽鞋袜,应该是极亲近的行为了。
原本两人相处正和乐融融,忽然日间,林朵儿就问王永龄要五千两银子,偏又不肯告诉他用途。王永龄拿了家族印信去分堂支银,然而大当家王宏昌刚巧赶回京城,早命分堂掌柜扼住了王永龄支银的权限。王永龄没有办法,只得回去同林朵儿婉转商量,道是现下手头不方便,须得缓缓才行。
林朵儿心里着急,被他拂了意思,很有些着恼,面上讪讪然。
过一会子,林朵儿忽道,“就把这张汉白玉床卖了吧。”
王永龄闻听此话,登时愕然。倒不是他心疼银子,因他毕竟是世商出身,眼光老到。当时花费巨资为林朵儿购买了许多珠宝珍奇,其实也不算胡『乱』出手,那些东西本身不是凡品,都有一定的收藏价值,因此哪怕斥资万金,既买到了古董,又能博美人开心,也算是值得。
然而才不过两日,转手就要卖掉,简直就是逢高吸入、底部割肉的愚行。何况这张汉白玉床非是一般金银饰物,市场需求狭隘,轻易寻不到合适中意的阔绰买家。大抵仍是要送回到西安门三条巷里交易的。
于三条巷里做生意的都是成精人物,王永龄不必过去亲问也能猜知,二手行货都会被打折,何况又是紧急出手,九千两白银买来的东西,顶多能卖到五千两罢了。王永龄从小跟随父祖做生意,耳濡目染之下,还从未做过如此赔本的一笔买卖。
王永龄心中郁郁,当时就不声响了。
林朵儿见他不肯行动,气急了便道:“王哥哥,你不是说过这张白玉床送了我么?那么我如何处置,都可以吧?”
王永龄点点头。林朵儿接着说:“那就把它卖掉吧,我要尽快拿到银子。”
王永龄只说了一个字:“好。”
然后,王永龄便派人去西安门三条巷,联系那家珍宝斋的掌柜,请他上门来取回货物。这么一个反复,王永龄讨价还价之后,拿回了五千六百两宝丰行的银票,悉数交给了林朵儿。
林朵儿得了银票便出门去了。她回来之后,仍旧是一副闷闷不乐的神态。
王永龄看在眼里,心情也很压抑,只觉得自己和林朵儿之间,莫名出现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说不出究竟是为什么。
后来,大当家王宏昌遂派了几名管事仆从过来,把王永龄召去京城分堂讯问。一管严紧,祖孙俩甫见面,当头一通言辞犀利的批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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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故事
很久以前,因为看了边城的缘故,乘火车去了湘西,当时就很喜欢那小城的单纯质朴,幽幽的河水在吊角楼边滑过,蓝布包头的阿婆蹲在河边洗衣,淅沥小雨时,行走在青石板小路,穿越胡同矮楼,岁月仿佛不经而逝。后来又曾去过一次,却有极大遗憾,到处都是人迹的破坏。这边土方车修路那边砖石建房,许多地方还凌『乱』散落着生活垃圾……。人果然是最有力的创造者和破坏者。
前些时却在清迈住了一星期,在干净整洁的火车卧铺熟睡一夜,也许是追忆着邓丽君歌曲中的小城故事,到了安逸悠然的北部边城。气候是最舒适惬意的二十几度,衣食住行相当便宜。花十块钱租一辆自行车,环绕着老城行走一圈,也不过个把钟头。
雨夜,院子里有棵大椰树的家庭旅馆,坐在小酒吧里听那个歌手演唱老鹰乐队的hotelcalifornia,外面吹进来的风挟着雨丝有点寒冷,嗓音沙沙的却带着沧桑……。其实不需要唱得更好,凄冷雨中,人在异地的情景,却已能令人徒生惆怅。
同桌的丹麦人搭讪地问我,是不是日本人,我说是中国人,他说了sorry,又闲聊了一些关于日本地震和海啸的消息,对于这些其实同样感伤,无论他们是哪国人,生逢灾难都是最不幸的。
然而未隔两日,缅甸也地震了……。
生不得闲
刚才看见有一人回复说,你真悠闲。可是,我又何曾得闲?
世上又有几人,能拥有真正发自内心而外地,那一种悠闲?
今逢四月一日,八年前的那人,选择在这一天离开了。纵使连他那样地位声望的人物,也会郁郁寡欢不得开心颜。
初始写此文的时期,便是在压抑许久后,期冀以文字方式抒发另一种人生情境。纯粹为了赚钱的工作,每日勾心斗角令不到自己开心,上班八小时上下班路途再耗费四个钟,占据了人生中每天最美好的二分之一时光。
写文,求一种别样的体验。离职只能短暂解脱,虽不至于陷入苦饿,随之而来却是更现实的生活,每月少了固定的收入,难免令人顿生惶『惑』。
我的『奶』『奶』,九十三岁过世了,无疾而终应算是老去了。她捱过了这一年的大年初一,却没有挺过正月十五。老太太一生颠沛流离,经历过战『乱』特殊时期,生过八个孩子,养大了五个子女。她六十多岁守寡,积攒了一辈子的积蓄,办后事的时候,几乎没有花费子女们分毫,终了那三寸见方的匣,三尺开外的昂贵土地。我哭得很难过、很难受,其实都已分不清,究竟是为着她底逝去,还是因着人与人不尽相同、却又极其相似的命运……。
后来,却出国了,当时甚至不知道,出去要干甚么。照样吃饭、睡觉……。过了一个星期才想明白,原来都不在国内了,总得四处走走看看……。
在清迈时常常想,索『性』能留在那里。一个月二三百块的房租,讨生活也更容易不是?然而,思想爱比现实虚幻,在完全陌生、语言不通畅的地方住久了,心里徒然生出一种名为归心似箭的情感来,拿着行李,又回来了……。
回家、面试、上班……
刚才觉得,自己也是一只魔鬼,没事拿着鞭子往自己的小灵魂上抽……。
重生之我是康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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