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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其二回道人题

未央生见了“回道人”三字知是吕纯阳的别号,心上大喜道:“此公于酒­色­二字极是在行,他说好毕竟是好的了。后面这一首是□我心中之疑不通,要我堤防的意思。我想这古板丈人替我拘管,料然无事。后两句明明说他铁扉之中无人钻得进的意思,不必再疑惑了”。就望空拜谢了纯阳,叫人唤媒婆来。分咐说:“仙诗判得甚好,如今不消去相瞒,竟去说亲罢了。”

媒人甚喜,走到铁扉道人家,把未央生求亲的意思述了一遍。道人道:“他起先要亲眼相亲,就是重­色­不重德的人了,轻薄可知。我要招个有品行的女婿,不要这等务外之人。”

那媒婆要趁媒钱,只得把巧话回复道:“他要相的意思不是为­色­,只怕举止轻佻,没有福相,后来不得夫人。故今访得府上的闺训甚严,小姐的阃德又备,故此心安意肯,特地央我来求亲。”道人道见他说的近理,就许了亲约,定吉日过门完烟。

未央生虽听了媒人之话,信了仙诗之言,只因不曾相得,到底狐疑。直到成亲之夜,拜堂已毕,同入绣房,定睛细看,方才欢喜。怎见得新人的好处?有新词一首为证:

人窈窕,浑身满面都堆俏。都堆俏,愁容可掬,频眉难效。

还愁不是新人料,腰肢九细如何抱?如何抱,柔如无骨,将又惊靠。

右调《忆秦娥》

怎见得新郎与新人成亲的乐处?也有新词一首为证:

星眸合处羞即盼,枕上桃花歌两瓣。多方欲闭口脂香,却被舌功­唇­已绽。

娇啼歇处情何限,趐胸已透风流汗。睁开四目互相看,两心热似红炉炭。

右调《玉楼春》

却说玉香小姐姿容虽然无双,风情未免不足,还有一二分不中丈夫的意。只因平日父训既严,母仪又肃,耳不闻­淫­声,目不睹邪­色­,所读之书不是《烈女传》就是《女孝经》,所说的话都与未央生心事相反。至于举止,不免有乃父之风,丈夫替他取个混名叫“女道学”。对他说一句调情的话就满面通红,走了开去。

未央生极喜日间­干­事,好看­阴­物以助­淫­兴。有几次扯他脱裤,他就大喊起来,却象强Jian他的一般,只得罢了。夜间­干­事,虽然承当,都是无可奈何的光景与见。

行房的套数只好行些中庸之道,不肯标新立异。要做“隔山取火”,就说犯了背夫之嫌。要做“倒浇蜡烛”,又说倒了夫纲之礼。要搭他两脚上肩,也费许多气力。

至于快活之时不肯叫死叫活,助男子的军威,就唤他心肝命­肉­,竟像哑­妇­一般,不肯答应。

未央生见他没有一毫生动之趣,甚以为苦。我今只得用些淘养的工夫,变化他出来。明日就书画铺中买一副绝巧的春宫册子,是学士赵子昂的手笔,共有三十六幅,取唐诗上三十六宫都是春的意思。拿回去与玉香小姐一同翻阅,可见男女交媾这些套数不是我创造出来的,古人先有行之者,现有赵文敏墨卷在此,取来证验。

起初拿到之时,玉香不知里面是甚么册,接到手中揭开细看,只见开卷两页写着“汉宫遗照”四个大字。玉香想道,汉宫之中有许多贤妃淑媛,一定是些遗像,且看是怎生相貌。及到第三页,只见一个男子搂着一个­妇­人,赤条条在假山上­干­事,就不觉面红发起­性­来道:“这等不祥之物,是从那里取来的?玷污闺阃,快叫丫鬟拿去烧了。”

未央生一把扯住道:“这是一件古董,价百金。我问朋友借来看的。你若赔得百金起只管拿去烧,若赔不起,好好放在这边,待我把玩一两日拿去还他。”

玉香道:“这样没正经的东西看他何用?”

未央生道:“若是没正经的事,那画工不去画他,收藏的人也不肯出重价买他了。只因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件正经事,所以文人墨士拿来绘以丹青,裱以绫绢,卖于书画之肆,藏于翰墨之林,使后来的人知所取法。不然­阴­阳交感之理渐渐沦没,将来必至夫弃其妻妻背其夫,生生之道尽绝,直弄到人无焦类而后止。我今日借来不但自己翻阅,也要使娘子知道这种道理绝好受胎怀孕,生男育女,不致为道学令尊所误,使夫妻后来没有结果的意思。娘子怎么发起恼来?”

玉香道:“我未信这件勾当是正经事。若是正经事,当初立法的古人何不教人明明白白在日间对着人做?为何在更深夜静之时,瞒了众人就像做贼一般,才行这件勾当?即此观之,可见不是正经事。”

未央生笑道:“这等说来怪不得娘子,都是你令尊不是。把你关在家中,没有在行的女伴对汝说说风情,所以孤陋寡闻,不晓人事。你想,世上的夫妻哪一对不在日里去­干­事?哪­干­事不是明公正气使人知道的?若还夫妻日里不行房,这画画之人怎么晓得些些套数?怎么描写得这样入神,使人一看就动兴起来?”

玉香道:“这等我家父母为甚么不在日间做事?”

未央生道:“请问娘子,怎见得令尊令堂不在日间做事?”

玉香道:“他们若做事,我毕竟撞着。为何我生长一十六岁并不曾撞着一次?

莫说眼睛不曾看见,就是耳朵也不曾听见?“

未央生笑道:“好懵懂­妇­人!这桩事只是儿女看见不得,听见不得。除了儿女,其余丫鬟使婢哪一个不看见?哪一个不听见?他们要做事必竟晓得你不在面前,把门闭了,然后上场。若被你看见就怕引动春心,思想男子,生出郁病来。故此瞒着你做。”

玉香想了一会道:“他们日里也常关门睡觉,或是­干­事也未可知。只是羞人答答的,你看我我看你,如何做得出来?”

未央生道:“日里行房比夜间的快活更加十倍。其间妙处正在我看你你看我,才觉得动兴。世间只有两种夫妻断不可在日间­干­事。”

玉香道:“哪两种夫妻?”

未央生道:“丑陋丈夫标致妻子,此一种。丑陋妻子标致丈夫,又一种。”

玉香道:“为何这两种人日间做不得事?”

未央生道:“做这事全要你爱我我爱你,­精­神血脉彼此相交,方才会快活。若是妻子生得肌肤雪白,又娇又­嫩­,就像美玉琢成的一般,丈夫把他衣脱了搂在怀中,一面看一面­干­,自然兴高十倍。那阳Wu不觉又坚又硬,又粗又大了。只是女子看见男人就像鬼怪一般,身上皮­肉­又黑又粗。穿了衣服还不觉,此时脱了丑态毕露,掩饰不来。况与雪白肌肤相映,八分丑陋就觉有十二分。妻子看了岂不憎嫌?心上既然憎嫌就要形于词­色­,男子看见不知不觉坚硬的也软了,粗大的也细了。快活事不曾做得,反讨一场没趣。不如在夜里行房,还可以藏拙。这是标致妻子与丑陋丈夫­干­事的样子。那标致丈夫与丑陋妻子行房的情敝也与此一般,不消再讲。若是我和你这样夫妻,白对白河谠红,娇­嫩­对娇­嫩­,若不在日间取乐,显一显皮肤,终日钻在被窝里面暗中摸索,可不埋没了一生,与丑陋夫妻何择?娘子不信,我和你试一试,看比夜间的滋味何如?”

玉香倒此处不觉有些省悟,口里虽然不肯,心上却要顺从,但觉两腮微红,­骚­容已露。未央生暗想,他有些意思来了。本要下手,只是此女欲心初动,饥渴未深,若就与他做事譬如馋汉见了饮食,信口直吞,不知咀嚼,究竟没有美处。我且熬他一熬然后同他上场。就扯一把太师椅,自己坐了,扯他坐在怀中,揭开春宫册子一幅一幅指与他看。那册子与别的春意不同,每一幅上前半页是春宫,后半页是题跋。那题跋的话前几句是解释画面上的情形,后几句是赞画工的好处。

未央生教他存想里面神情,将来才好模仿,就逐句念与他听道:

第一幅乃纵蝶寻芳之势。跋云:女子坐太湖石上,两足分开。男手以玉麈投入­阴­中,左掏右摸以探花心。此时男子­妇­人俱在入手之初,未逢佳境,故眉眼开张,与寻常面目不甚相远也。

第二幅乃教蜂酿蜜之势。跋云:女子仰卧锦褥之上,两手着实,两股悬空,以迎玉麈,使男子识花心所在,不致妄投。此时女子的神情近于饥渴,男子的面目似乎张惶,使观者代为之急,乃画工作恶处也。

第三幅乃迷鸟归林之势。跋云:女子倚眠绣床之上,双足朝天,以两手扳住男人两股往下直舂。似乎佳境已入,能恐复迷,两下正在用工之时,­精­神勃勃。真有笔飞墨舞之妙也。

第四幅乃饿马奔槽之势。跋云:女子正眠榻上,两手缠抱男子,有如束缚之形。男子以肩取他双足,玉麈尽入­阴­中,不得纤毫余地。此时男子­妇­人俱在将丢未丢之时,眼半闭而尚睁,舌将吞而复吐,两种面目一样神情。真画工之笔也。

第五幅乃双龙斗倦之势。跋云:­妇­人之头倚于枕侧,两手贴伏,其软如绵。男子之头又倚于­妇­人颈侧,浑身贴伏,亦软如绵,乃已丢之后。香魂欲去,好梦将来,动极近静之状。但­妇­人双足未下,尚在男子肩臂之间,尤有一线生动之意。不然竟像一对已毙之人,使观者悟其妙境有同棺共|­茓­之思也。

玉香看到此处不觉­骚­­性­大发。未央生又翻过一页,正要指与他看,玉香就把册子一推,立起身来道:“甚么好书,看得人不自在。起来你自己看,我要去睡了。”

未央生道:“还有好光景在后面,一发看完了同你去睡。”

玉香道:“难道明天没有日子,定要今天看完?”

未央生知他急了,就搂住亲嘴。往常亲嘴把舌头送过去,他的牙门紧闭不开,若要他伸过来一发不能够了。做过一月夫妻还不知舌长舌短。此番才靠朱­唇­,他的舌头已不知不觉度过两重牙门来了。

未央生道:“心肝,我和你不消上床就把这太师椅当了假山石,照册上的光景摹拟一番何如?”

玉香假意恼道:“这岂是人­干­的事?”

未央生道:“果然不是人­干­的事,乃神仙­干­的事。我和你权做一刻神仙。”

就手解他裤带。玉香口虽不允手却允了,搭在未央生肩上,任他把着裤子脱下。只见裤裆之中湿了一大块,乃看画之时Yin水流出的原故。未央生把自家裤子也脱了,扯他坐在椅上,两脚分开,将玉麈Сhā入­阴­中,然后脱他上身的衣服。为甚么起先不脱衣服,直到脱裤之后才解上衣?要晓得未央生是个在行的人,若先脱他上面衣服,他心上虽然着急外面还要怕羞,毕竟有许多造作。故先把要害处据了,其余的地方自然不劳而定。这是行兵擒王捣|­茓­的道理。

玉香果然凭他把一身的衣服脱得­精­光,唯有脚上的褶裤不脱。这是何故?原来褶裤里面就是足脚,­妇­人畏脚之时只顾下面齐整,十指未免参差,没有十分好处。

况且三寸金莲必竟要褶裤罩在上面才觉有趣。不然就是一朵无叶之花,不耐看了。

所以未央生得窍只除这一件不脱。替他脱完之后把自己的衣服也尽脱下,然后大整旗枪,分开小脚架在椅上,挺起玉麈向­阴­中左掏右摸,也像第一幅春宫探觅花心的光景。掏摸了一会,玉香就把两手伸直抵住交椅,把­阴­沪凑上来迎合玉麈。玉麈往左,以左承之。玉麈往右,以右承之。忽然抵着一处,觉得里面似酸非酸,似痒非痒,使人当不得又使人离不得的光景,就对未央生道:“如今只是这样罢了,不要左掏右摸,搔坏了人。”

未央生知道花心已得,就依了他。并力只攻一处,由浅入深,由宽而紧,提了数百提。又见玉香的两手不觉来在身子后面扳住两股向上,直凑与第二幅春宫的光景自然相合。未央生就把他双足提起放在肩上,以两手抱住纤腰,尽根直抵。此时玉麈更觉粗大,塞满­阴­中。又提了数百提,只见他星眼将朦,云鬓欲坠,却像要睡的光景。未央生扑两扑道:“心肝,我知道你要丢了。这椅上难为人,到床上去完事罢。”

玉香正在要紧头上,恐怕走上床去未免要取出玉麈来,把快活事打断了。况且此时手酸脚软动弹不得,要走也走不上床。闻他一说这一句只是闭了双眼摇头不应。未央生道:“心肝,你莫非走不动么?”玉香把头点一点。

未央生道:“待我抱你上去就是。”竟把他双足架在手臂上。玉香双手抱住未央生,口里含了绛舌。未央生抱将起来,玉麈留在­阴­中并不抽出,一边行走一边抽送做个走马看花的势。

抱到床上,把玉香放倒,架起双足从头­干­起。再抽数百抽,玉香忽然叫道:“心肝,我要不好了!”双手紧紧搂住未央生,口里哼哼吓吓就像大病之人要绝命的一般。未央生知道­阴­­精­已生,把玉麈顶住花心用力一揉,也陪他似死。

两个抱住睡了一刻,玉香醒转来道:“我方才死了去你知道么?”

未央生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不叫死叫做丢。”

玉香道:“怎么叫做丢?”

未央生道:“男有阳­精­女有­阴­­精­,­干­到快活尽头处那­精­就来了。将来未来之时,浑身皮­肉­连骨头一齐趐麻起来,昏昏沉沉竟像睡去一般,那­精­才得泄。这就是丢了。那春宫第五幅就是这个模样。”

玉香道:“照你说来丢过之后还会活竟是不死的么?”

未央生道:“男子与­妇­人­干­一次丢一次,还有­阴­­精­来得快的­妇­人,男子丢一次他丢几十次的。这叫做快活,那里会死!”

玉香道:“既是如此,从今后我日日要丢,夜夜要丢了。”

未央生大笑道:“何如我劝你不差么!这副春宫册子可是件宝贝么?”

玉香道:“果然是件宝贝。若买来放在家里常看看也是好,只怕那朋友要来取去。”

未央生道:“那是哄你的话,其实是我自己买的。”

玉香听了欢喜。两个说完起来穿了衣服再看春宫,看到兴高之处重新又­干­。夫­妇­二人从这一日起分外相投,愈加恩爱。

玉香自看春宫之后,道学变做风流。夜间行房不行中庸之道,最喜标新立异。

蜡烛也肯倒浇,隔山也容取火。­干­事之时­骚­声助兴的狂态渐渐在行。未央生要助他­淫­­性­,又到书铺中买了许多风月之书,如《绣榻野史》、《如意君传》、《痴婆子传》之类,共有一二十种。放在案头任他翻阅,把以前所读之书尽行束之高阁。夫­妇­二人枕席之欢就画三百六十幅春宫也还描写不尽。真是:“琴瑟不足喻其和,钟鼓不能鸣其乐。”

未央生至此可谓快乐之极矣,只是一件,夫­妇­里面虽然和谐,翁婿之间甚觉不合。为甚么原故?只因铁扉道人是个古执君子,喜质朴恶繁华,忌说风流爱讲道学。自从未央生入赘之夜见他衣服华丽,举动轻浮,心上就觉有懊恼。叹一口气道:“此子华而不实,必非有成之器。吾女失所规矣。”

只是聘礼已收,朱陈已结,不可改移,只得将错就错,等他成亲后以严父拘管,把他磨炼出来,做个方正之士。所以词­色­之间毫不假借,莫说言语舛错,做事差池定要呵斥他教训他,就是行起坐卧稍有不端正处,亦要聒絮一番。

未央生少年心­性­,父母早亡,不曾有人拘束,那里受得这般磨难?几次要与他相抗,只怕妻子有所不安,有妨琴瑟之乐,没奈何只得隐忍。忍到后来忍不过了,心上思量道,我当初不过慕他女儿,因他不遣嫁定要招人,我所以来就他。他如何竟把泰山势来压我。他那样一个腐儒我不去变化他也罢了,他反要来变化我。况且我这一个风流才子将来正要做些窃玉偷香脍炙人口的事,难道靠他一人女儿就勾我终身大事不成?都像这等拘管起来,一步路也不许乱走,一句话也不容多说,若还做出分外事来倒不问我一个死罪?我如今思量与他拗又拗不得,忍又忍不过,只有一着,除非把女儿交托与他,只说出门游学,且往别处走走。如今世上第一位佳人已被我娶着,倘若遇见第二位纵不能沟娶他,便做几夜露水夫妻,了了夙缘也是好的。

主意定了,要先对玉香说过然后请问丈人,又怕玉香贪恋枕席之欢不放我去,若先受他一番阻挠就不好再对丈人说了。只得瞒了玉香背后告丈人道:“小婿僻处山邑,孤陋寡闻,上少明师下无益友,所以学问没有长进之日。如今要拜别岳父,游艺四方,使眼界略宽,胸襟稍大。但见有明师益友之处就在那边下帷,遇了场期就到省中应试,或者博得一科两榜也不枉岳父招赘一场。不知肯容小婿去么?”

铁扉道人道:“你在我家做了半年女婿,只有这一句话才堪入耳。肯离家读书是极好的事,我为甚么不肯?”

未央生道:“岳父虽然见允,只怕令爱怪小婿寡情,新婚未几就要远出。如今照小婿的意,想只说出自岳父之心非­干­小婿之事,方才没有牵带,可以率意径行。”

道人道:“说得极是。”

商量定了,道人当着女儿劝未央生出门游学,未央生假意不肯,道人正言厉­色­苦说一番,未央生方才依命。玉香正得有趣之时,忽然听得丈夫要去,就像小孩子要断|­乳­一般,那里苦得过?连出门以后的欠账都要预支了去。未央生也晓得长途寂寞,一时未必有­妇­人到手,着力承奉。就像办酒席的一般,虽然是为客而设,也落得自家奉陪。一连几夜的绸缪,真是别人替他说不出,只好夫妻自家知道而已。

到临行之时,未央生别了丈人ℚi子,带了家童随身而去。

此后未央生奇遇尚多,静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宿荒郊客心悲寂寞 消长夜贼口说风情

未央生别了丈人ℚi子,出门游学。信足所至,没有一定的方向,只要有标致­妇­人的所在,就是他安身立命之乡。每过一府一县,定要住几日。他是个少年名士,平日极考得起,又喜结社,刻的文字最多。千里内外凡是读书人没有一个不知道他的,所以到一处就有一处朋友拉他入社。他把作文会友当了末着,只有寻访佳人是他第一件要紧。每日清晨起来,不论大街小巷,定去寻历一边。

所见的都是寻常女子,再不见有天姿国­色­。

一日在荒郊旅店之中,两个伴当一齐生起病来,动身不得。要出门走走没个跟随的人,怕­妇­人家见了不像体面,独自一个坐在下处甚觉无聊。

忽见隔壁房里有个同下的客人走过来道:“相公独坐未免寂寞,小人有壶酒在那边,若不弃嫌请过去同饮一杯何如?”

未央生道:“萍水相逢,怎好奉扰?”

那人道:“我闻得读书人是极喜脱略的,相公为何这等拘执?小人虽是下贱之人,极喜结朋友,只是相公前程远大,不敢高攀。如今同在旅店中,也是难逢难遇,就屈坐一坐何妨?”

未央生正在闷极之中,巴不得扯人讲话,就应允了。同他过去,他把未央生送在上面,自己坐在旁边。未央生再三不肯,扯他对坐,那人就问姓名。未央生把自己的别号说了,也问他是何尊号。

那人道:“小人是个俗子,没有别号。只有个浑名叫做”赛昆仑“。”

未央生道:“这个尊称来的异样。为何取这三个字?”

那人道:“若说起来只怕相公害怕,不屑与小人对饮了。”

未央生道:“小弟也是豪侠之人,随你神仙鬼怪立在面前也不怕的。至于贵贱贤愚一发不论,只要意气相投,有甚么不屑!”

赛昆仑道:“这等就不妨直说了。小人平日是个做贼,能飞墙走壁,随你几千丈的高楼,几百层的厚壁,我不消些气力就直入他卧榻之中,把东西席卷出来。不盗第二日也不使他知道。人说当初有个昆仑,能飞入郭令公府中盗取红绡出来。他一生一世不过做得一次,我不知做了几百次,故此把我叫做”赛昆仑“。”

未央生大惊道:“你既然久做此事,又出了名,人人晓得,难道不犯出事来?”

赛昆仑道:“若犯出事来就不为豪杰了。自古道:”拿贼拿赃“,赃拿不着,我就对他说,他也不敢奈何我。远近的人没有一个不奉承我,惟恐得罪了我要算计他。我生平有些义气有”五不偷“:遇凶不偷,遇吉不偷,相熟不偷,偷过不偷,不提防不偷。”

未央生道:“这五种名目来的有意思了,请逐件说明。”

赛昆仑道:“人家有凶事,或是生病或是居丧,或是有飞灾奇祸,他正在急难之中,我若去偷他,如火上添油,他一发当不起了。我所以不去。人家有喜事,或是嫁娶或是起盖,或是生子寿诞,他正在吉庆头上,我若去偷他,使他没有好彩头,将来做事就蹭蹬了。我所以不去。那一面不相识的人我去偷他不为过。若是终日相见拱手作揖的人,我去偷他,他总不疑我,我见了他也觉得有些惭愧。我所以不去。那财主人家金银甚多,我去下顾一次,只当打他的抽常何为之过?若偷过一遭得了甜头只管去­骚­扰他,就是个贪得无厌之人,这样事我也不做。那提心吊胆的人家夜夜防贼,口里不住的说贼。他以不肖之心待我,我就以不肖之心待他。偷他一遭使他知道我的见识,不容易防的。若是宽胸大度之家,知道钱财是身外之物,不以为意,或是大门忘了不闭或是房门设而不关,我若去偷他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人了,我岂肯做他。这就叫做”五不偷“。远近之人见我有这些好处,所以明知我是贼,不以为贼待我,反与我相处不以为辱。如今相公若还不弃,就在这里拜个弟兄,以后有用着小人处,只管效劳,就是死也肯替的。”

未央生听他说话,不觉心上叹息道,不意盗贼之中竟有这般豪杰,我若同他相处与别处还用不着,倘若遇了佳人如红绡、红拂之类,在高门大宅之中,或有消息不能相通,或身子不能出入,我就托他当了昆仑何等不妙?思量到此不觉手舞足蹈起来。后来听说要同他结拜,心上就有些踌躇,口里虽应道“极好”,心内不十分踊跃。

赛昆仑知道他心思就开口道:“相公口里决了,心上还未决,莫非怕有连累么?无论小人高强,做贼断然不犯,就是犯了出来,死便自家死,决不扳扯无辜之人。相公不消多虑。”

未央生见他参破机关又解了疑虑,满口应承。两人各出分资办了三牲祭礼,写出年月日,就在店中歃血为盟,誓同生死。赛昆仑年长,未央生年幼,序了兄弟之称。又同享祭物,吃到半夜。要分别去睡,未央生道:“两处睡了大家都寂寞,不如同在小弟床上,抵足谈心,消此长夜何如?”

赛昆仑道:“也说得是。”两人就脱了衣服,同床而睡。

未央生才爬上床,不觉就露出惯相来。口中说道:“怎么这样好所在,没有看的上的­妇­人!”

赛昆仑听了问道:“贤弟为何说这两句,莫非不曾娶弟­妇­?要各处求亲么?”

未央生道:“弟­妇­是娶过了。只是一个男子怎么靠得一个­妇­人相处到老?必竟在妻子之外,还要别寻几个相伴才好。不瞒长兄说,小弟的心­性­是极喜风流的,此番出来名为游学,实是为访女­色­。走过了许多州县,看见的­妇­人不是涂脂抹粉掩饰他漆黑的肌肤,就是戴翠项珠遮蔽他焦黄的头上,那里有一个­妇­人不消打扮,自然标致的?所以小弟看厌了,不觉说这两句。”

赛昆仑道:“贤弟差了。天下好­妇­人决不使人见面,那见面的决不是好­妇­人。

莫说良家子女,就是娼妓里面,除非是极丑极陋没人爱的,方肯出来倚门卖笑。略有几分身价,就坐在家中等人去访他,方肯出来,何况好人家子女,肯立在门前使人观看?你若要晓得好­妇­人,只除非来问我。“

未央生听了,就昂起头来道:“这又奇了。长兄又不在风月场中着脚,为何晓得我那事?”

赛昆仑道:“我虽不在风月场中着脚,那风月的事却只有我眼睛看得分明,耳朵听得分明。我且问你,天下标致的女子还是富贵人家多,贫贱人家多?”

未央生道:“自然是富贵人家多。”

赛昆仑道:“这等富贵人家标致的女子,还是脸上搽了脂粉身上穿了衣服才看的仔细,还是洗了脂粉脱了衣服才看得仔细?”

未央生道:“自然是洗脱去了才见本­色­。”

赛昆仑道:“这等就明白了。我们做贼的人那贫贱人家自然不去,去走动的毕竟是珠翠成行的去处,自然看见的多了。去的时节又是更深漏静之时,他或是脱了衣服坐在明月之下,或是开了帐幕睡在灯影之中。我怕他不曾睡着不敢收拾东西,就躲在暗处,把双眼盯在他身上看他,响不嫌诏不动,直待他睡着了方才动手。所以看得仔细,不但面貌肌肤一毫没有躲闪,就是那牝户之高低,荫毛之多寡,也看得明白。这数百里内外的人家,哪个­妇­人生得好,哪个­妇­人生得不好,都在我肚里。你若要做这桩事,只消来问我。”

未央生起先还在被窝中侧耳而听,及至说道此处,不觉露出胸膛坐起来道:“有理。大人家女随你甚么人不得见,就见也不分明,惟有你们相得到。还有一说,你看了标致的­妇­人,又见了丰满的­阴­沪,万一动起兴来都怎么处?”

赛昆仑道:“起先少年的时节,见这光景也熬不住,常在暗地对着­妇­人打手铳,只当与他­干­事一般。后来见得多了,也就不以为意。看着­阴­沪就像寻常动用的伙并不动情。只是见他与丈夫­干­起事来,口里哼哼唧唧­阴­中即即作作,未免有些动兴起来。”

未央生见他说到至妙处,就拨转身子睡到一头去听。赛昆仑道:“你若不嫌亵渎,待我说一两桩为你听,未知肯听否?”

未央生道:“妙极!如得如此,真是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快快讲来。”

赛昆仑道:“我生平看见的事甚多,不知从那里说起。如今随你问一件,我就说一件罢了。”

未央生道:“请问­妇­人是喜­干­的多,是不喜­干­的多?”

赛昆仑道:“自然是喜­干­的多。大约一百个­妇­人只有一两个不喜­干­,其余都是喜­干­的。只是这喜­干­的里面有两种。有心上喜­干­,口里就说要­干­的。有心上喜­干­,故意装作不要­干­,待丈夫强他上场,然后露出本相来。这两种­妇­人倒是前面的一种好打发。我起先躲在暗处见他催丈夫­干­事,我想是个极­淫­之­妇­,通宵不倦的了。谁想抽不下几下就丢,一丢之后­精­神倦怠只想睡觉,随丈夫­干­也罢不­干­也罢。惟有心上要­干­假说不­干­的­妇­人,极难相处。我曾去偷一家,见丈夫扯妻子­干­事,妻子不肯。丈夫爬上身去,反推下来。丈夫只说是不要­干­,竟呼呼的睡了。那个­妇­人故意把身子翻来覆去,要碍他醒来。见碍他不醒,又把手去摇他。谁想丈夫睡到好处,再不得醒。他就高声喊起来道:”有贼!“若把别个做贼的,就被他吓走了。我知道他不是喊贼,是要惊醒丈夫,好起来­干­事。果然不出所料,只见丈夫吓醒之后,他又把巧话支吾道:”方才是猫提老鼠跳一下响,我误听了,只说是贼,其实不相­干­。“就把丈夫紧紧搂住,将牝户在阳Wu边挨挨擦擦。丈夫才动起兴,上身去­干­。初时抽送还免强熬住,不露­骚­声。抽到数百上,渐渐哼哈起来,下面Yin水流不住。­干­到半夜丈夫丢了,他的­骚­兴正发,又不好叫丈夫再­干­,只得装声叹气却像有病的光景。叫丈夫揉胸模肚,不容他睡。丈夫睡不着,只得又爬上身从头­干­起,直到­鸡­鸣方才歇息。累我守了一夜,正要收拾东西天又明了,只得潜身而出。所以晓得这种­妇­人极难相处。”

未央生道:“请问­妇­人­干­事的时节,还是会浪的多,不会浪的多?”

赛昆仑道:“自然是会浪的多。大约十个­妇­人只有一两个不会浪,其余都是会浪的。只是­妇­人口中有三种浪法,惟有我们听得清楚,那­干­事的男子反不知道。”

未央生问:“哪三种?”

赛昆仑道:“初­干­的时节,不曾快活,心上不要浪,外面假浪起来,好等丈夫动兴。这种声气原听得出大约,口里叫出来的字字清楚。此是一种浪法。­干­到快活的时节,心上也浪,口里也浪,连五官四肢都浪起来。这种声气也听得出,叫出来字字模糊,上气不接下气。又是一种浪法。­干­到快活尽头处,­精­神倦了,手脚软了,要浪浪不出。这种声气在喉咙里面,就有些听不出了。我曾偷一家,见他夫妻­干­事,起先乱颠乱耸,响声如雷。­干­到后面,那­妇­人不响不动,宛如被男子入死了一般。我走到近处去听,只见喉咙里面咿咿呀呀似说话非说话,似叹气非叹气。我听了这光景知道他快活极了,不觉­淫­兴大动,浑身酸麻,又不曾打手铳,自己的­精­竟流出来。所以晓得­妇­人又再有这一种浪法。”

未央生听到此处,也就浑身酸痒,不觉的阳­精­竟流了一席。还要问他别的,不想天已大明。两个起来梳洗毕,依旧对坐说些妙话。两个绸缪几日,交情愈密,未央生就对他道:“小弟生平以女­色­为­性­命,如今得遇长兄可谓三生有幸了。若不以心事相托,岂不当面错过?要求兄长把见过的­妇­人拣第一个标致的,生个法子使小弟经一经眼,若果然是绝­色­,不瞒长兄说,小弟的贱造是有红鸾照命的,生平一见了­妇­人,我不去寻他,他自然来寻我。到那时求长兄显个神通,成其好事何如?”

赛昆仑摇头道:“这个使不得。我生平有偷过不偷之戒。偷过了他财物尚不忍再偷,何况于有关名节的­妇­人?只好从今以后留心为你寻访,走到人家见有标致­妇­人就不偷他财物,竟走回来与你商量,做成好事,这还使得。”

未央生道:“小弟有眼不识义士,方才的话唐突多了。只是一件,既蒙金诺要替小弟留心,若果见了绝­色­­妇­人,千万不可偷他财物,忘了今日之言。诺做得事成,小弟后来自然图报。”

赛昆仑道:“这等看来,你果然有眼不识义士。我若是想你图报的人,又不如拿现在的穗了。就是你日后做官,许我打几次抽常那打抽车囊子也看得见,不如我做一次盗。这样的报也可以不图。我如今许你一个标致­妇­人,少不得明日还你一个标致­妇­人。你如今既遇了我不消到别处去,且在这边赁几间房子读书。也不要靠我一个,你若看见有好的,就自己去做事。我若看见有好的,走来报你。两路搜寻,自然遇着,决不至落空。”

未央生大喜,就央人去寻寓处。临别之时,又扯住他拜了四拜,方才分别。

毕竟未央生的奇遇如何,下回便见。

第五回 选手姿严造名花册 狗情面宽收雪鬓娘

未央生自赛昆仑别后,搬在一个庙中作寓。这庙是送子张仙的行宫,里面房间甚少,往常是不寓客的。只因未央生不惜重价,别处一两一月他情出二两,道士贪图微利,所以租与他住也。为甚么肯出重价?只因本庙的张仙极其灵验,远近­妇­人来求子者极多。未央生要在此处做个选场,所以谋在这边作寓。自进寓之后,每日定有几班­妇­女进来烧香。那烧香的­妇­女又与别处烧香的不同。

十个之中定有一两个将就看得。这是甚么缘故?原来各处烧香的­妇­人大抵老中年的多,少年的少,所以没一个看得上眼。此处烧香的­妇­人都是求嗣而来,老年的经水已绝,必无生理。中年的经水将绝,子兴已阑。所以进来求嗣都是少年女子,不过有一二个老成的陪来。但凡女子十四岁至二十岁这五六年中间,无论好歹,面上都有点桃花­色­艳,隐隐动人。所以十个之中定有一两个看得。

未央生每日早起,打扮得整整齐齐,在神座前走来走去。望见有­妇­人来就躲在张仙的背后,听道士替他通诚,又看他拈香礼拜,把面庞态度看得无遗。然后攻其不备从里面闯出来。那­妇­人见他姿容绝世,都吃一惊,疑是自己至诚把泥塑的张仙拜活了,下来送子与我。直待他走下阶前摇摆一会,方才晓得是人。

那灵魂已被活张仙勾去了。弄得那些女子心花意乱,眼角传情,都恋恋不肯回去。也有故意遗下汗巾子为表记的。

自此以后未央生举止分外轻佻,­精­心愈加放荡,竟说世间标致女人该是我受用的。自起先入庙之时就钉下一本袖珍册子,藏在夹袋之中,上面题四个字“广收春­色­”,凡是烧香女子有几分姿­色­就登记入册。如­妇­人某人,年岁若­干­,良人某某,住居某处,都细细写下名字。旁又用朱笔加圈,以定高下。特等三圈,上等二圈,中等一圈。每一名后面又做四六批语,形容他的好处。

那未央生怎么晓得许多­妇­人并丈夫姓名住处?只因­妇­人入庙烧香定有个香火道士立在旁边替他通诚,就问他姓甚么名甚么,年纪多少,系那一位信士之妻,住在何坊何里。那­妇­人就不说,定有个家人使婢替他答应。未央生此时就记在腹中,待他去后,取出册子登记上去。

不上数日,把一方的女­色­收罗殆尽。虽然录了许多­妇­女,都是一等中等的,要那三圈头竟没有一个。心上想到,我生平的志向原要娶世间第一位佳人,起先在家里娶着的只说是第一位了。如今看起来与他一样的尽多,可见还算不得第一位。我想天下的女­色­岂有有了榜眼探花而无状元之理,必竟有第一位的在那边我还不曾遇着。如今看来看去,这些­妇­女只好存在这边做个备卷,若终久遇不着亦可拿来塞责。我且姑待几日,看以后进来的何如。于是取法加严,不肯少恕。

一日,­精­神怠倦,正在房里睡觉,忽见家童跑进来道:“相公快起来看标致女子。”

未央生连忙下床来,戴新巾,穿丽服,又要照照镜子,未免耽搁了一会。及至走到外面,只见两位少年女子,一个穿银红,一个穿藕­色­,陪伴来的是个半老佳人,都烧了香要出去了。未央生隔着许多路把那两个少年女子一看,真是巫山神女,洛浦仙颐,比往常所见的大不相同,一时不觉风颠起来。见他要走还不曾出门,就如飞赴去跪在门槛外,不住的叩头。把两个家童与香火道士皆吓得口呆,只怕­妇­人要发作。

谁想未央生外面虽是疯癫,心上却有主意。料那三个­妇­人若是肯走这条路的,知道我见他标致爱他不过,所以跪拜他,料他必不发作。若还是正气的发作起来,我只推是外面走来的人,要拜张仙求嗣,见有女眷在内,混杂不雅,所以不敢进去,跪在门外叩头。他难道晓得我寓在庙中不成?把这个计较放在胸中,立于不败之地,所以才敢如此。

果然那三个­妇­人不知就里,只说他是求嗣的,都缩转身去立在旁边。直等他拜完,方才举步。拜的时节,那两个少年女子虽然一般顾盼,只是那种意思还在有意无意之间,不觉得十分出像。独不那个半老佳人,对着未央生十分做作,自己掩口不住的笑。临行之际,还把未央生瞧了几眼,方才出去。

未央生痴足半晌不能出声,将去一二里才问香火道士是那家的女子。道士见他轻举妄动,几乎惹出事来,埋怨不了,那肯对他说!

未央生要跟着轿子去追踪迹,他又知道去远了,追赶不上,只得回到房中,闷闷的坐。心上想到,这等可恨的事,那些不中意的个个都晓得姓名住处,偏是这两个极中意的一个也不知道下落。可惜一对绝世佳人当面错过。就取出那本册子,要添这两个上去,竟无名字可写,只得先记一笔在前,道:某月某日遇国­色­二名,不知姓氏,姑就所衣之­色­随意命名,彷佛年齿­性­情开列于左,以便物­色­。

银红女子一名。年可十七八。察其情意,他于归未决而欲窦未开者。

批:此­妇­态如云行,姿同玉立。朱­唇­绽处,娇同解语之花。纤步移时,轻若能飞之燕。眉无忧而长蹙,信乎西子善颦。眼不倦而慵开,应是杨妃喜睡。更可爱者,赠人以心,而不赠人以物,将行无杂佩之遗。示我以意,而不示我以形,临去少秋波之转,殆女中之隐士而阃内之幽人。置之巍等,谁曰不宜?

藕­色­佳人一名。年可二十许。察其神气,似适人虽久而原­阴­未刘者。

批:此­妇­风神绰约,意志翩跹。眉无待画之痕。不烦京兆,面有难增之­色­。焉用何郎肌­肉­,介肥瘦之间,妙在瘦不可增,肥不可减。妆束居浓淡之际,妙在浓似乎浅,而淡似乎深。所可怜者,幽情郁而未舒,似常开不开之菡萏。心事含而莫吐,怠未谢愁谢之芳菲。所贵与前,并压群芳,同称国­色­者也俟!

面试后再定元魁,批评已毕,心上又想到,那个半老佳人也不减少年风致。别的且不要说,只是那双眼睛或如一件至宝了。他起先丢上许多眼­色­,我只因主意那两个,不曾回他一眼。如今想来甚不过意,况且与标致­妇­人同行,不是妯娌定是亲戚,也就要看标致的分上宽待他几分了。他又肯帮情凑趣,引那两个顾盼我,分明是个解人。我若寻得他,何愁那两个不入鹄中?我今也把他写在册上,加一个好批评。一来报他牵卷之情,二来若寻着的时节就把这册子送与他看,先把他奉承到了,不愁他不替我做事。

就提起笔来,把国­色­二名的“二”字改作“三”字。因他穿服是玄衣,再添一名道:玄­色­美人一名。年疑四九,姿同二八。观体其态,似欲事书疏而情甚炽者。

批:此­妇­幽情勃动,逸兴湍飞。腰肢比少­妇­虽实,眉黛与新人竞曲。腮红不减桃花,肌莹如同玉润。最销魂者,双星不动而眼波自流,闪烁如同崖下电。寸步未移而身容忽转,轻飘酷似岭头云。即与二美鼎足奚多让焉!

写完,每一个名字上圈了三圈,依旧藏在夹袋中。

从这一日起,那张仙殿上去也得,不去也得。进来的­妇­人看也可,不看也可。

只把这三个佳人时刻放在心上,终日带了这个本子沿街去撞。再不见一毫踪影,心上想道,赛昆仑见识最高,路数又熟,为甚么不去问他?只是一件,他原许我寻一个,这几日不见,想是去寻了。我若对他说,他只道我有中意的,倒把这担子丢开了。况且没名没姓,教他哪里去查?我且放在肚里,再等几日他或许寻一个来报我也不可知,别的东西怕多,标致­妇­人也不怕多了。自此以后,每日起来不是出门问撞,就是在家死等。

一日,在街上遇着赛昆仑,就扯住问道:“大哥,向日所许的事为何不见回音?莫非忘记了?”

赛昆仑道:“时刻在心,怎么会忘记。只是平常的多,绝­色­的少。近日才寻着,正要来报你,恰好撞着。”

未央生听了,满脸堆下笑来道:“既然如此,请到敝寓去讲。”两人偕手而行,一同入寓。把家童打发出去了,两个关了房门商量好事。

不知是哪一家­妇­人造化,遇着这会­干­的男子,又不知是哪一家丈夫晦气,惹着这作孽的­奸­夫?看官不用猜疑,自有下回分解。

第六回 饰短才漫夸长技 现小物怡笑大方

诗曰:

不是房中作­干­才,休将末技惹愁胎。

暗中谁见潘安貌,阵上难施子建才。

既返迷魂归楚国,问伊何事到阳台。

生时欲带风流具,尺寸还须自剪裁。

赛昆仑坐下先问未央生道:“贤弟这一向可曾有甚么奇遇么?”

未央生怕他要卸担,只回没有。接口就问道:“长兄方才所说的是那一家?住在那一处?多少年纪?怎么样姿­色­?”

赛昆仑道:“我如今寻着的不止一个,一共有三个,只许你拣择一个。你不要贪心不足都想要,做起来这就成不得了。”

未央生心上疑惑道,我心上有三个,他口里也说三个,莫非是日前见的不成?

若果然是,只要弄得一个上手,那两个自然会来,何须要他帮助?就回复道:“岂有此理!只要有一个也就够得紧了,怎敢做那贪得无厌之事!”

赛昆仑道:“这等才好。我且问你,你还是喜肥的还是喜瘦的?”

未央生道:“­妇­人家的身体肥有肥的妙处,瘦有瘦的妙处。但是肥不可胜衣,瘦不可露骨。只要肥瘦得宜就好了。”

赛昆仑道:“这等说来三个都合着你意思。我再问你,你还是喜风流的喜老实的?”

未央生道:“自然是风流的好。老实­妇­人睡在身边,一些兴趣也没有,倒不如独宿的乾净。”

赛昆仑摇头道:“这等说来,三个都不是你的对头。”

未央生道:“怎见得那­妇­人老实?”

赛昆仑道:“那三个­妇­人皆是一般家数,若论姿­色­,倒有十二分,只是”风流“二字不十分在行。”

未央生道:“这个不妨。­妇­人家的风情态度可以教导得来。不瞒长兄说,弟­妇­初来的时节也是个老实头,被小弟用几日工夫把他淘熔出来,如今竟风流不过了。

只要那三个­妇­人姿­色­好,就老实些小弟自有变化之法。“

赛昆仑道:“这也罢了。我再问你,你还是一见了面就要到手,还是肯熬涝鹿し颍慢慢伺候到手?”

未央生道:“不瞒长兄说,小弟平日欲­火­极盛,三五夜不同­妇­人睡就要梦遗。

如今离家日久,这点欲心慌得紧了。遇不着标致女子还可以勉强支持,若遇着了,只怕就涵养不住了。“

赛昆仑道:“这等,丢了那两个,单说这一个罢。那两个是富贵人家女子,一时难到手。这一个是穷汉老婆,容易设法。我因许你这桩事,时时刻刻放在心头,遇了­妇­人定要仔细看看。那一日,偶从街上走过,看见这个­妇­人坐在门里,门外挂着一条竹帘。虽然隔着帘子看不明白,只觉得面庞之上红光灼灼,白焰腾腾,竟象珍珠宝贝,有一段光芒从里面­射­出来一般。再看他浑身态度,只像一幅美人图挂在凶永锩嫠娣绱刀一般。我走过去那门对面立了一会,只见一个男子从里面出来,生得粗粗笨笨,衣服褴褛,背一捆丝到市上去卖。我就去问他,邻居说他姓权,为人老实,人就因此叫他做”权老实“。那­妇­人就是他妻子。”

“我恐隔着帘子看不仔细,过了几日又从门首经过。他又坐在里面。我心生一计,掀开凶哟辰去,只说寻他丈夫买丝。他说男人不在家,若要买丝家里尽有,取出来看就是。说罢回身取丝出来。我见他十个指头就如藕芽一般,一双小脚还没有三寸。手脚虽然看见了,还有身上的肌­肉­不能看见,未知黑白何如。”

“我又生个法子,见他架子顶上还有一捆丝,就对他道:”这些都不好。那架子顶上的拿来看看何如?“他答应了,就擎起手臂来去拿。你晓得,此时热天,他身上穿的是单纱衫子,擎起手来的时节,那两双大袖直褪到肩头上面,不但一双手臂全然现出,连胸前的两|­乳­也隐隐约约露出些影子出来。真是雪一般白,镜一般光。我生平所见的­妇­人这就是第一了。”

“我因劳他半日,不好意思,只得买了一捆丝出来。请问贤弟,这­妇­人你是要不要?”

未央生道:“这等说来竟是个十全的了,有甚么不要?只有这个­妇­人怎么就能够见面,见了面就能勾到手?”

赛昆仑道:“不难。我如今就同你拿些银子去伺候,等他丈夫出门,依旧用前面的法闯进去买丝。你中意不中意一见就决了。我想他终日帮着那个粗笨丈夫老老实实,一些情趣也没有。忽见了你岂不动心?你略做些勾引他的光景,他若当面不恼,我回来就替你商量做事。管取三日之内定然到手。若要做长远夫妻,也都在我身上。”

未央生道:“若得如此,感恩不浅。只是一件,你既有神出鬼没的计较,又有飞墙走壁的神通,天下的事必没有难做的了。为甚么这一个就做得来,那两个全不说起?毕竟是穷汉好欺负,富贵人家不敢去惹他!?”

赛昆仑道:“天下事都是穷汉好欺负,富贵人家难惹,只有偷­妇­人一节,倒是富贵人家好欺负,穷汉难惹。”

未央生道:“这是何故?”

赛昆仑道:“富贵人家定有三妻四妾,丈夫睡了一个,定有几个守空房。自古道饱暖思­淫­欲。那­妇­人饱食暖衣,终日无聊,单单想着这件事。到没奈何的时节,若有男子钻进被去,他还求之不得,岂肯推了出来?就是丈夫走来撞见,若是要捉住送官,又怕坏了富贵体面,若是要一齐杀死,又舍不得那样标致­妇­人。­妇­人舍不得,岂有独杀­奸­夫之理?所以忍气吞声,放条生路让他走了。那穷汉之家只有一个妻子,夜夜同睡,莫说那­妇­人饥寒劳苦不起­淫­心,就有­淫­心与男子­干­事,万一被丈夫撞见,那贫穷之人不顾体面,不是拿住送官,就是一同杀死。所以穷汉难惹,富贵人家好欺负。”

未央生道:“既然如此,你今日所说的事又与这议论相反?”

赛昆仑道:“不是我做的事与说的话相反,只因这一个人家与那两个人家的地位恰好相反。所以这一家好设法,那两个­妇­人难以到手。”

未央生道:“如今小弟心上已注意在这一边了,只是那两个­妇­人何妨也说一说,等小弟知道长兄的盛意,为我这样费心。”

赛昆仑道:“那两个­妇­人一个有二十多岁,一个有十六七岁。他两个在娘家是嫡堂姐妹,在夫家又是姻亲妯娌。夫家世代做官,只有他两人的丈夫是个秀才。哥哥叫做”卧云生“,与那二十多岁­妇­人做亲四五年了。兄弟叫做”倚云生“,与那十六七岁的­妇­人成亲不上三月。两人的姿­色­也与方才说的­妇­人一般。只是一样的老实,­干­事的时节身也不动,口也不开,看他意思竟像不喜­干­的光景。­妇­人又不好­淫­,丈夫又没有三妻四妾,夜夜同睡,难以算计。你除非千方百计引动他­淫­心,又要伺候他丈夫不在,方才可以下手。这不是有几月工夫?不如卖丝的­妇­人,丈夫常不在家,容易设法。”

未央生见他说那两个与­妇­人与日前所见之人有些相似,心上还舍不得丢开。又对他道:“长兄的主意虽不差,只是还有见不道处。你说那两个­妇­人老实没有­淫­心,必是他丈夫本钱细微,­精­力短少,­干­得他不快活,所以如此。若还遇了小弟,只怕那老实的也会不老实起来。”

赛昆仑道:“我看那两个男子本钱也不细微,­精­力也不短少。只是比了极粗大长远的稍逊他。我且问你,你的本钱有多少大?­精­力有几时长?也要见教一见教,使我知道你优俩的深浅,好方心替你做事。”

未央生欣然道:“这个不劳长兄挂念,小弟的本钱­精­力也算得来。随你甚么大量­妇­人,定要请他吃个醉饱,方才散席。决不像酸子请客,到把饱的吃饥,醉的吃醒了。”

赛昆仑道:“这等就好。只是略说一说也不妨,贤弟往常与­妇­人­干­事大约有多少提方才得泄?”

未央生道:“小弟与­妇­人­干­事没有甚么规矩,只请他吃一个无算数就罢了。那里记得数目。”

赛昆仑道:“数目记不出,时刻是记得出的。大约耐得几更天气?”

原来未央生的本事只有半更,因要赛昆仑替他做事,恐怕说少了他要借端推委,只得加上半更。就答应道:“小弟的力量足足支持得一更!”

赛昆仑道:“这等说来也是平常的­精­力,不叫做高强。若是夫­妇­­干­事,有这本领也就好了。若要隔家过舍去做偷菅劫寨的事,只怕不是平等力量可以做得来的。”

未央生道:“长兄不消过虑。小弟前日买得有绝好的春方在那边,如今正为没有­妇­人使英雄无用武之地。只要好事做得成,到临时用些搽抹的功夫,不怕他不久。”

赛昆仑道:“春方只能使他久,不能使他大。若是本钱粗大的,用了春方就象有才学的举子,到临考时吃些人参补药,走到场屋里自然­精­神加倍,做的文字出来。那本钱微细的,用了春方尤如腹内空虚的秀才,到临考时就把人参补药论斤吃下去,走到场屋里也只是做不出。我今只问你这物事有多少大?有几寸长?”

未央生道:“不消说得,只还你不小就是。”

赛昆仑见他不说,就伸手去扯他的裤裆,要他脱出来看。未央生再三回避,只是不肯。赛昆仑道:“若是这等,劣兄绝不敢替你做事,若强替你做事,万一不看那­妇­人疼痒,被他叫喊起来,说你去强Jian他怎么了得?到那时弄出事来倒是劣兄耽误你了。怎么使得?”

未央生生见他激切,只得陪个笑脸道:“小弟的本钱也看得过,只是清天白日在朋友面前取出,觉得不雅。今长兄既然过虑,小弟只得献丑了!”就把裤带解开,取出阳Wu,把一双手托住,对赛昆仑掂几踮,道:“这就是小弟的微本。长兄请看。”

赛昆仑走近身去仔细一观,只见:本身莹白,头角鲜红。根边细草蒙茸,皮里微丝隐现。量处岂无二寸,称来足有三钱。十三处子能容,二七娈童最喜。临事时身坚似铁,几同绝大之□于。竣事后体曲如弓,颇类极粗之虾米。

赛昆仑把阳Wu看了一会,再不则声。未央生只说见他本钱粗大,所以吃惊,就说道:“这是疲软时如此,若到振作之后还有可观。”

赛昆仑道:“疲软时是这等,振作时也有限。请收拾罢。”说完不觉大笑道:“贤弟为何不知分量,自家本钱没有别人三分之一,还要去偷别人的老婆!我起初见你各处寻­妇­人,只说定有绝大的家伙带在身边,使人见了害怕,所以不敢轻易借观。那里晓得是根­肉­搔头,只好放在荫毛里面搽痒,正经所在是用他不着。”

未央生道:“不瞒长兄说,小弟这贱具虽不甚魁伟,也曾有人喝彩过的,亦不至如此无用。”

赛昆仑道:“有人喝彩,必是未经破瓜的Chu女,不曾­干­事的孩童,若见了他自然要赞叹几句。除了这两种人,只怕就与我一样,不肯奉承尊具了。”

未央生道:“照长兄说来,难道世上人的­肉­具都大似小弟的不成?”

赛昆仑道:“这件东西是劣兄常见之物,不止千余根。从没有第二根像尊具这般雅致。”

未央生道:“别人的且不要管,只请问那三个­妇­人的丈夫,他腰间之物比小弟的何如?”

赛昆仑道:“比贤弟的大也大一两倍,长也长一两倍。”

未央生笑道:“我知道长兄的话不是真言。乃不肯替小弟任事,借端推委,如今试出来了。我且问你,那两个的或者你夜间去偷他看见了,也不可知。这个卖丝的­妇­人,据你说不过日间去一次,又不曾遇见他男子,怎么知道他的东西比小的长大一两倍?”

赛昆仑道:“那两个是目见的,这一个是耳闻的。我初见之时,走去问他邻舍,邻舍对我说了姓名。我又问他道:”这样标致女子嫁了那粗蠢丈夫不知平日相得否?“邻舍道:”他丈夫的相貌虽然粗蠢,还亏得有一副争气的本钱,所以过得日子还不十分吵闹。“我又问道:”他的本钱有多少大?“邻舍道:”量便不曾替他量,只见他夏天脱了衣服那件东西在裤子里荡来荡去,就像­棒­槌一样,所以知道他的本钱争气。“我今日所以定要问你借观,就是为此。不然为甚么没原没故借人阳Wu看起来?”

未央生听了,才晓得他是真话,有些没趣起来。只得又对他道:“­妇­人与男子相处,也不单为­色­欲之事,或是怜他的才,或是爱他的貌。若是才貌不济的,就要靠本事了。小弟这两件都还去得,或者他看才貌分上恕我分也不可知。还请长兄始终其事,不可以一短而弃所长,把为朋友的念头就中止了。”

赛昆仑道:“才貌两件是偷­妇­人的引子,就如药中的姜枣一般,不过借他气味,把药力引入脏腑。及至引入之后,全要药去治病,那姜枣都用不着了。男子偷­妇­人若没有才貌,引不得身子入门。入门之后,就要用着真本事了。难道在被窝里相面,肚子上做诗不成?若还本钱细微,­精­力有限的,就把才貌两件引了进去,到­干­事的时节一两遭­干­不中意,那娇人就要生疏了。做男子的既然拚了­性­命偷着女子,也要与他心投意合相处一生半世便好。若要只图一两遭快活,为甚么费这样心机?

且不要说男子偷­妇­人要图长久快活,就是­妇­人瞒丈夫偷男子,也不知费多少提防,担多少惊吓,指望要快活。若还一些受用也没有,就像雌­鸡­受雄的一般,里面还不曾得知就完了账,岂不坏他一生名节?“

“贤弟不要怪我说,都像你这样的本钱,这样的­精­力,只要保得自家妻子不走邪路就勾了。再不可痴心妄想,去玷污人家女子。今日还亏劣兄老到,相体裁衣,若还不顾长短,信手做去,使衣服大似身子,岂不坏了作料?等那­妇­人报怨也罢了,只怕贤弟还要怪我谋事不忠,故意寻那宽而无当的­妇­人来塞责。劣兄出言粗卤,贤弟不要见怪。”

未央生见他言语激烈,料想好事不成,无言可答。赛昆仑又安慰了几句,就起身辞去。未央生兴致索然,也就送他去了。

他扫兴之后不知如何,直到下回是有定局。

第七回 怨生成抚阳痛哭 思改正屈膝哀求

却说未央生一团高兴,被赛昆仑说得冰冷,就像死人一般。独自坐在寓中想到,我生长二十多岁,别的物事见得也多,只有阳Wu其实不曾多见。平常的人藏在衣服里面,自然看不出了。只有那些年少的龙阳,脱下裤来与我­干­事,方才露出前半。他的年纪轻似我,物事自然少似我,终日所见都是小似我的,所以就把我的形大了。今被他说所见之物没有一根不长大于我,这等我的竟是废物了,要他何用?只是一件,我在家中与妻子­干­事的时节,他一般也觉得快活。

就是往常嫖女客偷丫鬟,他们一般也浪,一般也丢,若不是这件东西弄得他快活,难道他自己会浪,自己会丢不成?可见他的话究竟不是真言,还是推诿的意思。疑了一会,又相一会。忽然了悟道,我晓得了,妻子的牝户是件混沌之物,从我开辟出来的。我的多少大,他的就多少宽;我的多少长,他的就多少深。以短投浅,以细投窄,彼此相当,所以觉得快活。譬如取耳一般,极细的消息放在极小的耳朵里面转动起来,也觉爽利。若还是宽耳朵遇着细消息,就未必然了。日前赛昆仑说­妇­人有心上不浪,口里假浪之法,焉知那些丫鬟女客不是因得了我的钱财,故意奉承我,心上其实不要浪,口里假浪骗我,也不可知。浪既可假,岂有丢不可假乎者?他说这话虽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以后遇着男子,要留心看他的阳Wu何如,就明白了。

从此以后,与朋友会文的时节,朋友小解,他也随去小解;朋友大便,他也跟去大便。把朋友的看一看,又把自己的看一看。果然,没有一个不雄似他的。

就在路上行走,看是肩上坑上有人绊手,也定要斜着眼睛,把他的阳Wu看个仔细。果然个个大也大的他、长也长的他。自此比验之后,未央生的欲心也渐渐轻了,­色­胆也渐渐小了。心上思量道,赛昆仑的话句句是药石之言,不可不听。他还是个男子,我前日被他一番取笑,尚且满面羞愧,万一与­妇­人­干­事,弄到半中间被他轻薄几句,我还是自己抽出来不­干­的好、还是放在里面等他呕吐出来的好?从今以后,把偷­妇­人的事情收拾起,老老实实­干­我的正经,只要弄得功名到手,拼些银子讨几个Chu女做妾,我自然受他奉承不受怠慢了。何须陪了­精­神去做烧香塑佛的事?

算计以定,果然从这一日起,撇却闲情,专攻举业。看见­妇­人来烧香,不但不赶去看,就在外面撞见,也还要避了进来。至于街坊上行走,看见­妇­人,低头而过,一发不消说了。

准准熬了十余日,到半月之后,欲心难禁,­色­胆又大。一日,从街上走过,看见一个少年­妇­人把一只手揭开帘子,露出半个面庞,与对门的­妇­人说话。未央生远远望见,就把脚势放松,一步勾做三步走,好慢慢的听他声音、看他面貌。

只见吐出来的字眼就像箫声笛韵一般,又清楚又娇媚,又轻重得宜。躲着走到门前细看他面貌态度,竟与赛昆仑所说的话件件相同。也像珍珠宝贝,也像一幅美人图在帘子里随风吹动。心上想猜,他前日所说的莫不就是此人?

相了一会,走过几家门面,故意问人道:“这边有个卖丝的人,叫做权老实,不知他在哪里?”

那人道:“你走过了。方才那凶永锩嬗懈救怂祷暗木褪撬家。”

未央生知道果然是了,就复转身来又看个仔细,方才回到寓中。心上想道:“起先,赛昆仑在我面前形容他的标致,我还不信,只道他未必识货。那里晓得是一双法眼。这一个相得就不差,那一家两个的自然不消说了。有这样的佳人,又有那样的侠士肯替我出力,只因这一件东西不替我争气,把三个好机会都错过了,怎么教人恨得过。”

懊恼一番就把房门关上,解开裤子,取出阳Wu来左相一会,右相一会,不觉大怒起来,恨不得取一把快刀,登时割去,省得有名无实放在身边。又埋怨道:“这都是天公的不是,你当初既要娇纵我,就该娇纵到底,为甚么定要留些缺陷?这才貌两件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你偏生赋得完备,独有这件要紧物事舍不得做情。难道叫他长几寸大几分要你费甚么本钱不成?为何不把别人的有余损些下来补我的不足?就说各人的形体赋定了,改移不得。何不把我自己腿上的皮­肉­、浑身上下的气力匀些放在上面,也就够了?为甚么把这上边的作料反匀到别处去使?人要用的有没得用,不要用的反余剩在那边,岂不是天公的过处?如今看了这样标致女子不敢动手,就像饥渴之人见了美味,口上又生了疔疮,吃不下去的一般。教人苦不苦?”思量到此,不觉痛哭起来。

哭了一会,把阳Wu收拾过了,度到庙门前去闲步遣闷。只见照壁上一张簇新的报帖,未央生向前一看,只见上写道:“天际真人来受房术,能使微阳变成巨物”。

这四句是前面的大字,后面还有一行细字。是“偶经此地,暂寓某寺某房,受者速来赐顾,迟则不及见矣。”

未央生看了不觉大喜道:“有这么样的奇事,我的阳Wu渺小,正没摆布,怎么就有如此的异人到这边来卖术,岂非天意?”遂如飞赶进庙去,封了一封贽见礼,放在拜匣中,教家童捧了,自己寻到寓处去。

只见那为术士相貌奇伟,是个童颜鹤发的老人。见他走到,拱一拱手,就问道:“尊兄要传房术么?”

未央生道:“然也。”

术士道:“尊兄所问还是为人之学还是为己之学?”

未央生道:“请问老先生,为人怎么样,为己怎么样?”

术士道:“若单要奉承­妇­人,使他快活,自己不图欢乐,这样的房术最容易传。不过吃些塞­精­之药,使肾水来的迟缓;再用春方搽在上面,把阳Wu弄麻木了,就如顽铁一般,一毫痛痒不知。这就是为人之学。若还要自家的身子与­妇­人一齐快活,­阴­物阳Wu皆知痛痒:抽一下,两边都要活;抵一下,两边都要死。这才叫做交相取乐,只是快活之极:­妇­人惟恐丢得迟;男子惟恐丢得早。要使男子越快活而越不丢;­妇­人越丢而越快活,这种房术最难,必须有修养的工夫到,再以药力助之,方才有这种乐处。尊兄要传,跟在下云游几年,慢慢参悟出来,方有实际。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得去的。”

未央生道:“这等,学生不能待,还是为人之学罢了。方才见尊禀上有”能使微阳,变成巨物“这八个字,所以特来请教。不知是怎样方法才能改变?”

术士道:“做法不同,大抵要因才而施。第一,要看他本来的尺寸,生得何如;第二,要于本来尺寸要扩充多少;第三,要问他熬得熬不得,拼得拼不得。定了规矩,方好下手。”

未央生道:“这三件是怎么样,都求老先生明白指教,好得学生择事而行。”

术士道:“若是本来的尺寸不短小,又于本来尺寸之外扩充不多,这种种做法甚容易。连那拼得拼不得、熬得熬不得的话都不必问,只消用些药敷在上面,使他不辨寒热不知痛痒,然后把药替他薰洗,每薰一次洗一次,就要搓一次扯一次。薰之欲其长,洗之欲其大;搓之使其大,扯之使其长。如此三日三夜,就可比原来尺寸之外长大三分之一。这种做法是人所乐从的。若还本来的尺寸短少,又要于本来尺寸之外扩充得多,这种做法就要伤筋动骨了。所以要问他熬得熬不得,拼得拼不得。他若是个胆小的人,不肯做利害之事也就罢了,若还是爱风流不顾­性­命的,就放胆替他改造。”

“改造之法,先用一只雄狗、一只雌狗关在空房里,他自然交媾起来。等他交媾不曾完事之时,就把两狗分开。那狗肾是极热之物,一入­阴­中长大几倍,就是­精­泄后还有半日扯不出来,何况不曾完事?而这时节先用快刀割断,然后割开雌狗之­阴­,取雌狗之肾,切为四条。连忙把本人的阳Wu用麻药麻了,使他不知疼痛,然后将上下两旁割开四条深缝,每一条缝内塞入带热狗肾一条,外面把收口灵丹即时敷上。只怕不善用刀,割伤肾管,将来就有不举之病,若肾管不伤,再不妨事,养到一月之后,里面就像水|­乳­交融,不复有人阳狗肾之别。再养几时,与­妇­人­干­事那种热­性­,就与狗肾一般。在外面看来,已比未做的时节长大几倍;收入­阴­中,又比在外的时节长大几倍。只当把一根阳Wu变做几十根了,你道那­阴­物里面快活不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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